第17章 风是我回忆的方向(3)
三、在天台哭泣的如花
第二天傍晚，如花去晚自习时，才进校门，就看见公示栏前围着一大堆笑声不止的同学。她想过去看看热闹。
一个男生突然高声宣读：“我如花愿意为你绽放，愿意变成为你歌唱的一只小鸟……”如花傻了，仿佛晴天霹雳，眼中的泪猝不及防地滑落。她一直远远地站着，默默流泪。喧闹的人群里，她分明看见自己美丽的青春心事犹如片片飘零的花瓣，软软的，洒落一地，任人践踏。
周遭全是讥讽、诧异的目光，他们看着泪流满面的如花，轻声嘀咕：“如花就是她吧！”“写得那么恶心……”背脊如芒，如花终是哭泣着跑回了教室。她想不明白，肖宇为什么要把她的信张贴在公示栏里？
班上那些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女生这下个个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她们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貌美如花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男生甩？
面对别人嘲笑的目光、诋毁的议论，如花终是坐不住了。她一个人跑上了教学楼的天台。残阳如血，染红了整个西边的天空，但在如花眼中，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的心在流血。世界那么美好，却吝啬得不肯施舍给她一丝微笑。她痛苦地蹲下身，把头埋在臂弯中间，开始哭泣。父母不要她了，肖宇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如花？你怎么啦？”突然有男生的声音在惊讶地叫她。
如花抬起头，睁开婆娑泪眼，是班长杨子桐。她恼怒地说：“走开！你为什么跟着我？没见过女生哭吗？”如花很不愿意被杨子桐看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只凶猛的小兽，处处针对他，次次在他提什么倡议时，给他难堪，让他红着脸下不了台。
杨子桐和如花初中时同桌过一年。如花知道杨子桐一直很关心自己，但她也知道杨子桐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幸福美满的家，有爱他的双亲，他是被快乐和幸福包围的孩子，而自己什么也没有。他能理解自己吗？如花最反感别人对她的怜悯，那会让她年轻的心充满屈辱感。就像现在，当杨子桐一脸关切地询问她时，她生气了。
“我没跟你。我本来就在天台那边看书，是你的哭声吸引了我。”杨子桐说。
杨子桐是个高高壮壮、一脸阳光的男生。但如花一点都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笑意盈盈，像天天都捡到宝似的，这世上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吗？她更喜欢眼神忧郁的肖宇，可是肖宇却用这样一种方式拒绝她，把她的心伤得支离破碎。
“那你走远点，别妨碍我。”如花愤愤地说。她把气都撒到杨子桐身上。
“你干吗哭？谁欺负你了？”杨子桐柔声问。
“走啦！谁要你管。”如花倔犟地继续把头埋在臂弯，偎成绝望的一团。
四周静默，夜幕在不经意中笼罩了下来，眼前的城市流光溢彩。
过了很久，如花以为杨子桐已经走时，抬起头，却发现他还站在边上。
“还不走，你不上晚自习吗？”如花恼怒地大叫，又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她不愿意让杨子桐看见自己脸上的泪水。
“你不也还在这。”杨子桐说。
“我们根本就不一样。”如花不屑地说，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又恢复了她的桀骜。
“我怕你想不开，去跳楼。”杨子桐认真地说。
如花发出一声嗤，径自站在栏杆前，望着头顶上幽蓝的天空愣神。杨子桐陪在旁边不敢吭声，他知道如花的倔犟，静静地看着她就好了。
“你不走，我走。”如花说着，跑下楼去。没回教室，径直出了校门。
杨子桐追了下去，看着如花跑出校门后怅然地回了教室。
四、如花的孤单
杨子桐才进教室，就听说了如花的信被肖宇张贴在公示栏的事，他愤怒地跑上楼去找肖宇理论。两个人没说几句话，杨子桐就动手和肖宇打了一架。
如花是第二天回到学校才知道这事。她看着杨子桐淤青的眼角说：“谁要你多管闲事的？”
班上的流言飞语再次将如花淹没，就连老师也来找她谈话。老师的话说得很诚恳，但如花听出了弦外之音，指责她不该让两个优秀的男生为她打得头破血流。
如花委屈地辩解，但老师并不相信她。如花急了，说：“随便你怎么想。”丢下这句话，如花跑开了，在无人的角落，才伤心地落泪。老师要她回去请家长，如花却萌生了辍学的念头。她不愿意被班上的同学知道她有一个破碎的家。
如花真的不再去学校了，整整一个星期，她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蜷缩在沙发角落，一遍又一遍地聆听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神情委靡，泪痕斑斑。
窗外阴霾的天空一如如花惨淡的心情，连一丝阳光也看不见。
有人敲门。打开后看见是杨子桐时，她愣了。
“如花，对不起，是我不对。”杨子桐轻声道歉。
如花看着这个一直对自己很好的男生，心里有小小的感动和内疚，但只是瞬间，她就说：“早说过让你不要管我的事，你偏管。”
“肖宇他知道自己错了……”杨子桐说。
“是我自找的，我活该。”如花说完，让杨子桐回去，但没想到，杨子桐背后闪出了一个人，是肖宇。如花一时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杨子桐和肖宇都是校篮球队的，他们平日里关系不错。
“对不起！”肖宇说。
“都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如花叹了口气。
“那你回学校吧。”肖宇和杨子桐异口同声。
如花把他们让进了屋里，刘若英忧伤的歌声依旧回荡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如花，你应该听点欢快的歌曲，不要老沉溺于忧伤，这样不好。”杨子桐直言直语。说着，他就把CD机里的歌切换成《原来你也在这里》。
肖宇一直没再做声，他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外表桀骜的女生，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的路上，杨子桐已经告诉他关于如花的许多事情，包括她破碎的家和如影随形的孤单。那种孤单肖宇明白，他能够读懂如花的桀骜，那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表象。
看着两个曾为她打架的男生现在站在自己的屋子里，如花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慌慌的，乱成了一团麻。偷偷瞥了肖宇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如花红着脸慌乱地低下了头。
五、期待两棵树的地久天长
如花回到了学校。
杨子桐向老师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后，一切归于平静。如花回归了最初的自己，不再刻意伪装。她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不需要友谊的女生，敞开心扉后，她活得自在了。身边的同学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曾经难以相处的女生。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如花收到了肖宇的信，是直接塞在她书包里的。
肖宇在信里说，如花，我是一定要考上大学的。可能杨子桐已经告诉过你，我是和妈妈一起生活，我们相依为命。我要考上好大学，以后才有机会找到好工作，这样才能照顾好我妈妈的后半生。这是我曾经的誓言，我一定要兑现。你也一样，要好好努力，考上好大学。我想，只有到那时候，我们才有资格谈朋友……原谅我曾经对你的伤害，我现在明白了，那是一个错误的举动，对不起！那天在你家，听着那忧伤的歌曲，看见你憔悴的样子，我才惊觉自己的可恶。杨子桐说得对，尊重每一份感情，即使不爱，也不要伤害……我希望我们是两株树，两株有顽强生命力的树，即使有残缺，我们也要努力盛放自己的青春。
阳光从薄云间洒射过来，照在如花的发间。轻柔的阳光就像一匹软软的溜滑的丝绸，干净得没有波纹。如花充满皱褶的心，在刹那间被轻轻熨平。她看着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充溢着满满的感动和喜悦。她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肖宇是一个对感情很慎重亦很认真的人。
如花微笑着抬起头看看头顶高远的天空，把肖宇的信紧紧贴在胸前。她会守候那一天，等待两棵树的地久天长。
“维和战士”朱桶儿
文 \/ 余显斌
一
初一一来就军训，就爬山。
我瘦弱得如一根面条，摇摇晃晃，跟在队伍的后面，眼看就要落下了。这时，一个高个子走上来，一把架起我的胳膊，向上冲去。
这位雷锋叔叔力气不小，三两下我们就上了前。后面，就有人喊：“朱桶儿怜花惜玉，一个大女生扶个小男生。”
我一听慌了，忙摔开她道：“你——你是女生？”
面前的家伙一皱眉，一拳擂在我的肩上，我连退三步。她咯咯笑了道：“看你林妹妹一样弱不禁风，我扶你，还嫌我是女生。女生吃人啊？”
我忙转身向山上爬去，一个大男生竟然让一个女生架着走，这事传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
二
朱桶儿，174公分，留短发，脸儿黑黑的，看样子参加过野外活动：掉在煤堆里，估计得一番好找。而且，一身特种兵打扮，穿101空降师夹克，脚穿沉重沙漠靴，背上只差了一支冲锋枪。
这哪里是女学生啊，分明是维和部队的士兵，一个典型的假小子。
朱桶儿军训时，气喘吁吁的，被身上的武装捂得直冒汗。大家劝她换下来，天气太热。她摇头，坚决不。于是，什么时候见她都感冒一般，热气腾腾，汗流满面。
她有怜花惜玉心，可惜瞅遍全班，瘦小子不多，只我一个。所以，我抱书进来时，她一把拉住，硬要我做同桌。
她手劲很大，我使劲挣，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挣脱，最终无法，只有乖乖地做了她同桌。
她一笑，得意地说：“小样儿，美的你，我做你的保护人。”当天，就拍着胸口告诉大家：“我是刘严的保护人，谁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说着，为示亲密，嘭嘭地拍着我的肩，拍得我咬着牙，左右摇摆。
这个朱桶儿简直就是个傻大姐。
三
朱桶儿这妞，简直是无事找抽，她想做英雄。我却因此被害得做了狗熊。
尽管朱桶儿横眉怒目，当着大伙儿叫板了，可仍有不信邪的，这就是胖子。胖子好打架，爱寻事挑衅，浑身有挥洒不完的劲儿。
为了检验一下朱桶儿的话，胖子瞅没人，把我堵在墙拐角，竖起了胖胖的拳头。结果，我鼻子淌血，头上起了个包。胖子只是嘴唇厚了点，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变得英俊了。
胖子嘬着厚厚的嘴唇，吹着支离破碎的口哨，得意地离开。
上课时，朱桶儿看见我时，气得一白眼：“小样儿，没出息。”下午，她招招手，让我出去。我跟着她，一块儿到了校园后面树林里，胖子正在那儿等着。
朱桶儿找个石凳，坐了下来，一指我俩道：“刘严，和胖子再来一架，我当裁判。”
“我——不——”我嗫嚅着，鼻尖上的汗珠滚了出来。
“不？什么男子汉？不打，我俩打你。”朱桶儿一皱眉，威胁我道。
我气坏了，在心中大骂朱桶儿，连她八辈祖宗都险些捎上了。但是，我还得硬着头皮向胖子叫战。如果不这样，两人打一个，我只会败得更惨。
结果出乎意料，胖子只招架了几下，就倒在地上，告起饶来。
我大惊，复大喜，为自己突然如此神勇。心里实在弄不明白，难道今天喝了朱桶儿送的一袋“神奇奶粉”，就力气倍增了？这奶粉，真牛！
就在我耀武扬威，准备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时，朱桶儿走过来，劝我道：“哥们儿，算了。”
我不依不饶，举起瘦瘦的铁拳，义正词严地说：“不。让他说，以后还欺负我不？”
胖子叹口气，很沮丧地说：“不了，以后欺负谁我也不欺负你了。”
我点点头，挥挥手，很是大度地高抬贵手，放了胖子一马。
四
事后，同学们议论纷纷，都说朱桶儿喜欢上了刘严，而且爱得不轻。证据之一，就是胖子挨揍。胖子那身手，他刘严能打趴下？神话！
我听了，很是愤怒，面对大家严正申明，胖子是在我一双铁拳下落败的。说着，我如一个健美体操员，很威武地缓缓收起自己的拳头。可惜，拳头只有茶杯大，并不威风，让人泄气。
知道内情的人，事后告诉了我实情。
原来，那天胖子打胜我后，吹着口哨，得意扬扬回到教室。不久，就接到一封挑战书，是朱桶儿的。胖子撅着肿起的嘴唇，气宇轩昂地走出去慷慨迎战。至于战况如何，不得而知，总之，回来之后，灰头土脸，从不谈自己的辉煌战绩。
下午，他又去树林应战，败在鄙人一双铁砂掌下。
我想，虽是车轮战，可毕竟打败了胖子，我也算英勇无敌了。想想，胖子是什么人？本班的东方不败啊。我和朱桶儿，合二人之力，打败东方不败，也算英雄吧？
五
我腰壮了，直了，声音也大了。是啊，我为什么要怯场，要心慌？打败胖子，是我人生的辉煌，更是我人生的骄傲。
朱桶儿说得好，我要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笑傲江湖。
从妈妈抛下我后，第一次，我找回了自信。
朱桶儿这丫头，毫不顾及我江湖霸主的地位，仍喊我小样儿的，而且得寸进尺，公然宣称，自己不但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还要保护我的成绩。
我气得很想扬起铁拳，让她认识一下，江湖霸主并非浪得虚名。然而，对待一个女生，我还是忍了。
我怕学英语，可她不行，偏要我学。呵呵，丫头，我连胖子都打败了，凭什么听你的？不行，现在我真的让她知道，我不是她眼中的“林妹妹”，是泰森，是裘千仞，一双铁掌，无坚不摧。
我的挑战，她笑笑地接受了。这家伙，不见黄河心不死，我也顾不得怜花惜玉了。
下午，我们在树林后摆起擂台，挑战结果，本人严格保密。
不过，以后我听话多了，学英语也学得特起劲。有时，怕背那叽里咕噜的单词，朱桶儿见了，眼睛一翻道：“刘严，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哦。”
我忙拿起英语书，叽里咕噜背起来。我知道，朱桶儿不高兴，对我来说，那后果真的相当严重，不，是特严重。
六
我的成绩，在朱桶儿的威吓声中突飞猛进。胖子见了非常不满，悄悄地道：“刘严，你可真猛啊！”说完，看我望着他，忙一缩脖子一吐舌头，夹着尾巴跑了。
我的心中有种得意。那种得意，恰如江湖霸主战胜敌手之后昂首四顾，手弹宝刀呵呵大笑。
就在我的成绩直线上升时，我的英语书不见了。
我急得直冒汗，就在这时，旁边一本书递过来和我同看，是朱桶儿的。以后几天，我就和朱桶儿合用一本书。那天，无事时，我看一篇小说，一个男生喜欢上同桌女生，就把女生的书悄悄藏起来，两人合用一本书。
我看了后恍然大悟，一拍后脑勺，哇，一定是朱桶儿看上本帅哥了，才用这个妙法，趁机接近我。
当没人时，我贼眉兮兮地把书递过去，让朱桶儿看这篇文章。朱桶儿看罢书，望望我，一书拍在我头上，说道：“小子，臭美啊你。”一时，引来四周的眼光。
我们忙相视而笑，捂住了嘴。
七
胖子又一次给我下了战书，约我去后面树林。我接了纸条，壮怀激烈地去了。这胖子，真是屡败屡战啊，他不就是想夺回他江湖霸主的地位吗？这次，我让他心服口服。
我去了，很是失望，他并非来打架的，而是拿出一本英语书，我的，递给我。
原来，我的书是他藏起来了。他说，他气不过我进步快，就藏了我的书，可不知怎么的，竟让朱桶儿那妮子知道了，命令他送来，他就送来了。
“你怎么那么听她话？”我很是惊异地问。胖子这家伙，可不会轻易听别人命令的，更何况是个女生。
他可怜兮兮地低着头，轻声道：“不来，我打得过她吗？”
我点点头，很是同情地说：“我理解，我都不是对手，何况——”
看我眉眼扬扬的样子，胖子很憋气，一白眼，告诉了我他那次失败的原因。原来，是朱桶儿提前命令他失败的：“那天，我被叫到树林后，被她打败，才不得不答应她这样做的。不然，你小子——”他摇摇头，不屑一顾的样子，转身走了。
一时，我傻在那儿。
毕业前，当我问朱桶儿为什么这样时，她一拍胸，说：“学我哥哥，维护和平，锄强扶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