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在游戏里冒了爱的险(5)
——怎么是你？
——你干吗呢？大半夜的瞎追忆什么年华啊，洗洗睡吧。
——我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瞎鼓捣什么。
——你看嘛，我今天大丰收。
茜茜看到沐沐的农场仓库里堆满了各类家禽果蔬，确实收获不小。
——这些同事也够损的，成熟的时刻都在午夜，幸亏我上了闹钟，赶明儿等着看他们哭鼻子掉眼泪喽，哈哈。
茜茜两眼发黑，趁势倒在了沐沐宽大的怀里。
小两口齐心协力地打理农场，大多时候炮口一致对外，但有时俩人也会起腻来个窝里斗，你偷我抢的，反正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小两口因为偷菜增进过革命友谊，也因为偷菜闹过矛盾打过冷战，用沐沐的话讲，自从有了农场，我们的夫妻生活丰富多彩多了。
不只是夫妻生活，同事之间也增进了友谊。刚进单位时，沐沐很不习惯一人一方格子间，各谋其政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沐沐在大学里就是一活跃分子，无奈导师那句“社会是个身不由己的大熔炉”的口头禅，生生演变成了现实。工作之余，沐沐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的绿萝，寂寞仿佛一株绿萝，在清浅的水里毫发毕现。
庆幸的是永远充满生机郁郁葱葱的农场改变了这一摊死水。沐沐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有时候下班几个人还一块儿去附近的迪厅蹦两圈。沐沐觉得大学时代的青春朝气又回来了，他有如神助地拉着舞伴，原地转了十五个圈。同事小王啧啧称奇，沐沐你有跳芭蕾舞的潜质。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网上疯狂流传开一连串“寂寞系”的流行语。小王隔天上班来就痛心疾首地感慨，看来哥们几个偷的不是菜是寂寞哪。
再往后的日子里，这句话犹如一个魔咒，令沐沐曾经一度热衷的农场劳作意外终止了。每当看到满屏鲜艳的西红柿、青绿的大葱，沐沐不再有哄抢的冲动，更别说上好闹钟午夜时分拉上茜茜倾巢出动，芒刺在背的疲软感取而代之。
何以“寂寞”这样的词会满世界流行？早些年这还是个比较矫情难以见光的字眼，大学时沐沐所在的中文系有个忧伤的诗人，三天两头地“寂寞”、“悲悯”、“凄惶”、“阴湿”，为此沐沐和其他同窗没少鄙视之。
大学同学会，一帮人觥筹交错，很快都撕去了道貌岸然的伪装。茜茜端着酒杯呼天抢地道，那时的我们真是单纯得让人心疼哪。然后一众喝得七荤八素的男生附和道，是啊是啊。紧接着茜茜又说，那时候的我们多么生生不息哪。男生们继续附和，是啊是啊。沐沐替茜茜挡了不少酒，恍惚间他仿佛置身歌剧院，一屋红男绿女兴高采烈地在排演歌舞剧。
——这是一个全民寂寞的时代。
——干！
茜茜不知从哪儿下载了一首歌，温柔的女声动情地唱着：“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孤单……”沐沐愣了愣，突然有种迟暮感。记得大学那会儿和茜茜一块儿看《半生缘》，自己打心眼里嘲笑张爱玲的夸张，三年五年的还就是大半生了？开什么玩笑？
而今那些不经意的玩笑却都成了来时路上的标本，铭记着最初的纯真稚拙。
再前推一点，当沐沐发现茜茜四仰八叉横在沙发上，一面塞着薯片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猫和老鼠》，沐沐彻底陷入了怀旧的深情中。我们都长大了，而童年时代的那只猫那只小老鼠似乎永远活在时间之外。
所谓成长，就是猫捉老鼠的过程吧？
而所谓怀旧，就是希望小老鼠永远别落入老猫的魔爪。一追一逃，永不谢幕。
沐沐坐在格子间里，他正和一老外商量某个合作事项的细节。末了，老外发过来一封邮件，邮件尾端有幅巨大的希腊诸神浮雕图。沐沐逐渐习惯了老外朋友们时常在邮件中插入些祷告语。与神对话，这是西方文化的特征，老外们因为神的无处不在而愉悦自在。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脚下的这个城市，每天你来我往的红男绿女善男信女，彼此匆匆擦肩而过，火急火燎永远马不停蹄。这是一拨因人心难测和诚信缺失而拒绝交谈的人群。几米说，虽然置身都市人海，却仍感觉到寂寞……
自己何尝不是呢？沐沐开始在工作之余阅读那本厚厚的《追忆似水年华》，一杯浓茶或者咖啡，闲适地度过一段段曾经恐慌的空白段。
茜茜因为实在受不了隔天得抹厚厚的眼影，试图掩盖黑眼圈，也跟着沐沐从良结束了农场的辛勤耕作。小两口重新坐于床头，你看上部，我看下部，双双为一个上世纪的老外的鸡零狗碎悲悯着、感动着、共鸣着，不再寂寞着……
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明明灭灭，投射出满城的和睦寂静……
谁在游戏里冒了爱的险
文 \/ 成小晟
一、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说实在话，从第一次见到唐远，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他。不过，他倒不是帅得让人目眩神迷，而是他长的模样尤其让人难以忘怀。
记得那天是周五，下班后小艾非要找几个姐妹一起去吃饭唱歌，我本不想去，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就想找个办法让小艾知难而退。于是我就对着小艾喊：我建议我们每个人带一个男生去捧场，要不然几个女生在一起多没意思。请不到男生的，那就负责埋单吧。
我想，就凭小艾平时既抠门，又从未见她带过男孩子的分上，这次聚会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小艾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没办法，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出发前，几个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忙着约人，我也胸有成竹地给侯威打电话说，“晚上7点，邦可餐厅，不见不散。”只有小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上前打趣：“小艾，是不是有男朋友要带给我们大家看啊，看你一副稳坐军营、风雨欲来临危不惧的样子。”
小艾红着脸说：“大不了请你们吃一顿呗，再说，看着你们带的帅哥养眼，请吃一顿也不亏啊。”听小艾这样一说，我们也就放宽了心准备要开宰。
到了邦可，几个姐妹带的男朋友也陆续到齐了，只有我和小艾还是光棍对光棍。7点整，门被推开，我想一定是侯威到了。可没想到，一胖胖的男生如球一样滚了进来。他笑着跑到我的面前喊：“小艾，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小艾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冲这边喊：“唐远，我在这里呢？”
我没细想这家伙为什么会认错人，就忙着给侯威打电话。可在电话那边，侯威竟然说他临时有事走不开。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回可丢大人了。本小姐一直身边美男如云，没想到今天彻底栽到了侯威身上。我骂着侯威，心里也有些难过。其实，侯威人长得很帅，我对他感觉还不错，他最近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追我，可到了关键时候竟然掉了链子。看着桌子上点得满满的饭菜和几个家伙好像几天没吃饭的饿狼模样，我想我这顿算亏大发了。
那个认错人的胖子那时就坐在小艾的面前。他一边点菜，一边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唐远。”只这一句话，差点让我喷了满嘴的茶水。唐远，应该叫汤圆还差不多。不过，不管他叫什么，吃得有多胖，可他点的菜可都是餐厅最新推介的菜式，且价格不菲。我想这个人怎么那么没出息，吃那么胖还点那么多，真是气死我了。
二、屋漏偏逢连夜雨
吃过饭，大家开始玩游戏。一是真心话，二是大冒险。惩罚者可选其一。没想到，第一局就逮住了小艾。
小艾选择真心话。我问：“那个汤圆和你什么关系？在哪认识的？为什么他一跑过来就认错人了呢？”小艾倒也爽快。她说：“网友，在一个听歌的社区认识的，之前给过他一张我们几个人的合影照片，让他猜哪个是我。他猜的是你，我也没否认，小西，谁让你是大美女呢？我也不认识其他男生，所以今天就带他来了，省得被你们不择手段，狠宰一顿。”
第二局，就抓住了唐远，还是真心话。有姐妹挑衅地问：“今天见到小艾和小西？你喜欢哪个？”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地道，我和小艾之间，不管怎样，他总要得罪一个的。我看着小艾紧张的样子，突然感觉很滑稽。就唐远那样，我是看不上的，虽说脸长得还过得去，但他肥胖的身材总让我联想到满身的赘肉和肥油。但出了钱的我，还是想知道答案的。花了钱，满足一下女孩的虚荣总不算错吧。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唐远的身上，房间里开着冷气，但他的脸上开始慢慢地渗出汗来，一只手用纸巾不停地擦，可越擦越多，最后竟然把纸留在了脸上，引起一阵大笑。最后，他握紧拳头，说出了小艾的名字。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烫，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而脸那么快就被丢在了地上。其实，龙配龙凤配凤的道理我知道，但小艾打倒了我，还是让我觉得十分难堪。
我有些恍惚，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三局的真心话，轮到了我。有人问：“小西，今天晚上你叫的人没来，是你男朋友吗？他没来，你还会理他吗？”如果侯威当时在，我真的会承认他是我男朋友，但那时，我却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以后也不会成为我男朋友。”我想我是赌了气的，但从那刻起，我也下定决心再不理侯威了。
后来，一轮又一轮游戏，几乎没有人选择大冒险、真心话的询问，让唐远和小艾的关系搞得很是尴尬。小艾也许是喜欢唐远的，在那个氛围里，她看唐远的眼神都开始发亮，而唐远的汗一次又一次浮在脸上，额头光闪闪的。而我看着，觉得小艾和唐远就如过家家的孩子，让人发笑。可吃的东西越多，我越紧张，因为我越来越意识到我身上所带的现金不多。
结账的时候，又出了糗。果然，我的钱不够，刷卡，人家机器又坏了。于是，我把荷包里里外外倒了一个底朝天，红的绿的，大的小的，整的零的，全都掏了出来，还是不够。就在那时，唐远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走了过来。我想，尽管我不喜欢他，但我欠他一人情，垫付的钱也是要还的。
三、不是真心话，何来大冒险
之后，唐远就顺理成章地经常出现在我们的聚会里，只是，他是以小艾男朋友的身份参加的。我悄悄还他钱，他一直拒绝接受。那段时间的小艾容光焕发，只是我，每次见到唐远，都很不舒服，也许是曾经用所谓真心话的方式伤害了我高傲的自尊心。
侯威还在纠缠我，我在躲避，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我想我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我不想自己说出的话被推翻，再次成为笑柄。
那次，大家一起卡拉OK。让我没想到的是，唐远竟然唱得如此好，很多高音从他庞大的身躯里出来竟能如此的悦耳。只是，一想起他那晚的话，对他的好感始终提不起来。夜里12点，散场的时候，侯威满身酒气地冲了进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把就拉住了我，我慌忙地逃到门口，没想到，门外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一起的几个女同事都吓蒙了，她们身边的男人也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我怕极了，使劲地挣脱着。就在这时，唐远冲了上来。目标一下子转移了，侯威和那帮人开始扑向了唐远，唐远被推翻在地。小艾在一旁哭喊着，看着唐远拙笨的样子，我的眼泪也一下子流了出来。
侯威说：“莫小西，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你拒绝我，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胖子？”
我不知道那时从哪来的勇气，我冲着侯威喊：“是的，他不帅，但他比你强百倍，你满意了吧。”
侯威不屑地摇着头：“莫小西，没想到，你的品位那么差。你可真有眼光！”说完，扬长而去，而小艾突然哭着跑了。我望着躺在地上的唐远，觉得自己荒唐到了极点。唐远没有去追小艾，只是看着我。我说：“唐远，这不是真心话，也没有大冒险，我刚才是胡乱说的，你喜欢的人是小艾。快去追吧！”
那天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与唐远，再也没有见过。只是身边的小艾，日益憔悴。可小艾还是主动和我说起了唐远。她说：“小西，其实唐远一直喜欢的人是你，那天所谓的真心话，只是一场游戏。你别当真，现在话说清楚了，我也解脱了。”
我有些不忍，于是我找到唐远。我说：“唐远，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的名字，更不喜欢你的身材，我和你根本就不合适。我喜欢的类型是马天宇那样的，估计，你这辈子很难了。另外，大冒险的游戏还是别玩了。”
唐远的脸上又开始出汗，连同眼角流出的泪水砸在地板上。这让我觉得自己话语的残忍，但我还是决绝地离开了。
四、谁在游戏里冒了爱的险
我想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不管真心话是真是假，也不管大冒险有没有人选择，这一切都以我的离去为终点吧。
我辞了职，离开了那座城市，去了上海。我断绝了和有关唐远的一切联系，努力工作，很少再参加工作之外的聚会，再也没有玩过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但每每夜里有梦，我都能清晰地看到唐远最后的表情在我的心里摇摆，挥之不去。
我想我是伤害了他，也亏欠了他吧。后来，听说小艾结了婚，对象却不是唐远，而我也结识了另外一个男生，胖胖而憨厚的样子，一紧张，脸上就开始渗汗的样子。
2008年4月12日，我到武汉办事，顺道被朋友拉去看一家电台的选秀节目。坐在电梯上往下看，海选的现场，人山人海。就在众多的选手中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是，那张脸清瘦，人也清瘦，已很难看出从前的模样。
他走上台，我有些恍惚。他说：“我叫马天宇。”只一声，下面一阵喧哗。他接着说：“我不是那个马天宇，但我的名字是马天宇，这是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曾经喜欢的一个名字。为了她，我减肥，健身，改名字。我只想让她知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只是因为一场违心的真心话的游戏，让我离她越来越远。从那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件此生最冒险的事情。而今，我来参赛也是冒险。为了她，我希望能把这个险冒下去。我不想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也不希望她能看到，我只想用这个冒险的行为告诉自己，要为过去的那句话负责。为了她，我可以变成马天宇。这辈子如果见不到她，那下辈子我一定要有个她喜欢的名字，她喜欢的身材，还一定会在真心话的游戏里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爱的是她。”
他唱的歌曲是首老歌，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我听着听着，心仿佛纠结在了一起，在他凄婉的声音里，我蹲下身去。
我不确定那个深情款款的男生就是我曾认识的那个人，我也没有勇气上前去确认一下。朋友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了，我哽咽着说不上话来，只是泪涌上来又掉下去，模糊了眼。
原来那个游戏竟然一直没有结束。在爱的无厘国度里，尽管前提是个游戏，可我们还是在游戏里当了真，冒了险。只是，谁的一句话，又值得谁拿一生去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