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般若泪(1)
“阿月，除了我，你已不能爱上任何人。”他笑得有些孩子气，明媚的眼神似乎得到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黑色带着暗金的袍子衬得他如同一个年轻的君王。
他对着惶惑的皇如月伸出手，“为什么不遵循你的心，和我在一起呢？”
我要知道你是否真的舍得再次喝下般若泪来忘记我！
假面
鬼王明月从纷飞的雨丝间走来，他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个深渊，又似乎如以往一般澄澈。
他的身旁，人面藤纷纷退避，似乎遇到什么可怕的天敌。
他走到皇如月面前，展开一个柔和的微笑，“师傅，我醒来就发现，我的眼睛很好用。”
皇如月望着“许青廷”，神色古怪，“你的灵力挺充沛的。你该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吧？”这家伙经过之地，就如同摩西将红海分开一样。虽然他天生梦眼，又得了自己的凤凰心血，正好是灵力充沛得不得了的时候，但他也太猛了吧？
“你可以给我贴点什么驱妖的符咒看看我是不是我。”鬼王明月笃定地望着皇如月。自己和许青廷的灵魂波动一模一样，这世间没人能够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你在说绕口令吗？既然你灵力这么充沛，那这把枪就给你，你就负责中和它们的怨气。这里是扳机，一直扣就OK。你打CS游戏，对这小CASS应该没问题的。”皇如月将灵力手枪TL-77塞给“许青廷”，转身要跑进宛如鬼域的大楼。
皇如月的右手被“许青廷”的左手扣住。
十指接触的柔软感觉，让鬼王明月露出极温柔的微笑，“你要小心。”他看着潇洒应战的皇如月，记忆里浮现出千年前和皇如月相处的片段。阿月的正义感相当高，总是把很多事情往身上揽。这一点，她从未改变，总是固执得让人觉得……耀眼。
“我知道。”皇如月点头。许青廷今天哪里不一样。是因为突然降临的强大灵力让他的自信心和人品爆发吗？手指传来的感觉微妙而不可捉摸。
皇如月猛地抽出手，转身冲进大楼。自己今天中邪了么？居然在一瞬间留恋许青廷手指的温度。
鬼王明月收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惘和留恋。他淡淡地笑着，百无聊赖地扣动扳机，阻止人面藤的进攻。他望着不远处的小田切等人，嘴角是神秘冷酷的微笑。手下玩了小花招呢。不过，这也许也是让皇如月再度爱上自己的契机。可惜的是，自己使用偷天换日大法，每天能占据许青廷身体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
至于轩辕杯……许青廷的瞳孔微缩。即使你藏得再好，我也能把你找出来！这里可是几百年前，轩辕杯潜伏的老巢。当年，这里可是碧波荡漾的湖水。
就在这个时候，小田切的手机居然响了。
人面藤汹涌地包围着这三个人，古玉的光芒保护了这三个人的身体，却无法将他们恐惧的情绪解除。
手机铃声在此刻宛如天籁。
小田切按了接听，是手下村上的声音。
“少主，您带回来的明朝古尸杀了研究所里的几个人，逃走了！”村上的声音惊恐不安。
“它的身体里被植入了追踪器，快查它逃走的方向！”小田切不耐烦地命令。
“它在快速地接近郊外，看方向应该是……是到明知药剂公司……”村上通过GPS定位系统找到了明朝僵尸。可是，少主不是不久前去了明知药剂公司吗？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
大楼很多钢化玻璃都被凶悍的人面藤击穿，碎如珍珠的玻璃片撒在地上，沾染了死者的血。
生物死亡后散发出的气味在大楼里的空间里浮动，让皇如月微微觉得不适。最近生活得太过安逸，似乎已经对血腥的场景不太习惯。多年前，自己可是在比这死人多百倍的地方自由来去。战场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诡异的风声自脑后响起，皇如月侧身一闪，人面藤宛如钢筋一般插进了左侧的墙壁中。它颤动着收紧，却被皇如月手中突然出现的短刃切断！一股黑气自人面藤里冒出，墙壁里的那截藤在刹那间化为飞灰。
皇如月打开随身携带的罗盘，人面藤的进攻速度不算太快，大多数人都退守到了10楼。那里是药剂化验区，密闭良好，人面藤很难在短时间里进入。
人面藤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地进攻所有的人？保安小唐怎么会坠楼身亡？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她踢开卫生间的门，救下一名被人面藤袭击受伤的女文员。那女文员吓得眼泪鼻涕如泉涌，拿着高跟鞋和人面藤搏斗。想来也是，谁会想到正端坐马桶上的时候会遇到奇怪的东西要人命呢？好在公共卫生间空间狭小，不太好组织有效攻击，可怜的文员妹妹才能活到现在。
皇如月将定神符贴在她的心口，再将格子间用符咒封好，“这里现在安全了，你呆在这里别出去。”
她快步走出卫生间，正好看到走廊尽头有一片衣角晃过。地上是两截正在枯萎的人面藤。
追随那身影走过转角，皇如月无法相信地看着前方。前方不再是走廊，而是一个自己梦里才会出现的世界。
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那熟悉到自己想遗忘的旋律传入耳中。皇如月一言不发飞扑了出去。
皇如月记得自己和鬼王明月第三次见面发生的一切。
那是在金銮殿上，鬼王明月居然就是枭猛大将军。应皇命前往宫中的皇如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优雅微笑着的明月。明月似乎比三年前更清华内敛，但他看着自己时眼中瞬间的猛烈情绪，让自己心中不寒而栗。
皇帝下旨，皇如月与明月将军前往西夏追回至宝轩辕杯。
轩辕杯传说乃远古神族轩辕氏祭天之宝物。谁要是得到杯子的秘密，谁就能够长生不老权倾天下！
朝上另一秘密势力也悄然展开了对明月和皇如月的追杀。
一路上，皇如月见识到了明月的杀戮无情。他们前往西夏的沙漠寻找轩辕杯，却遇到了可怕的鬼沙卷，自私残忍的明月居然没有丢下自己。
当皇如月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明月怀抱之中的时候，她有了依赖和眷恋。
沙城中出没着枉死者的亡灵，沙城下是轩辕杯的所在。
明月吹着一曲悠远的箫音，自己抱着膝，默默地听了又听。
此刻，同样的调子正传入皇如月的耳中。
梦一样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月……”
侧过头，皇如月就看到了那双潋滟幽深的眸子，如同隐藏在云后的月光。
莫名的酸楚自皇如月的眼底泛滥。
鬼王明月似笑非笑。他那样真实，真实不像是一个幻觉。
“阿月，除了我，你已不能爱上任何人。”他笑得有些孩子气，明媚的眼神似乎得到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黑色带着暗金的袍子衬得他如同一个年轻的君王。
明月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着皇如月，“阿月，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皇如月暗暗握紧双拳，“你由人变妖，只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我才不信。你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你最爱的就是权力和你自己。”明月是轩辕神族的后裔，他始终认为这天下是他的。在沙城之下，他用自己的血开启了轩辕杯，释放出了杯中封印的凤凰。原来，他一直想做的就是将自己当作争夺天下的人形武器。凤凰被明月强行封印入了自己的身体。那火烧得皇如月几欲疯狂。
“阿月，轩辕血的作用逐渐消失，凤凰即将涅磐，你愿意被那可怕的火焰焚烧至魂魄全无吗？”他的话让皇如月忍不住颤栗。
“我帮你镇压住那凤凰，你和我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好么？”明月拥紧皇如月，“我一直忘不了你的眼睛，我希望你的眼睛里永远都是快乐。”
皇如月推开明月，“我不会再相信你。”
明月神色变得邪魅，他对着惶惑的皇如月伸出手，“为什么不遵循你的心，和我在一起呢？”
皇如月的眼中是爱是怨，最后化作平静，“因为我是一个天师。”正义有时候会变成权谋者的玩具和借口。但是，在自己进入师门学习道术的第一天，师傅就说过：天师不能只有小爱，而应该还有大爱。
皇如月伸出了手，炽热的火焰自皇如月的指尖诞生，将和虚幻世界焚烧得干干净净。皇如月就这样看着那个人的幻影在火焰中消失。
一张带着诡异符号的式纸掉在了走廊上，起火燃烧！
皇如月心中一惊，好厉害的日本咒术！为什么日本的神秘咒师会出现在这里？
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人面藤找到了进入10楼制药区的方法，公司里的普通人会一个接着一个被杀。
计中计
如果，只是如果，自己和皇如月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女，也许两人会相爱至白头。
可惜，力量给予的往往是野心。
魂魄寄居在许青廷身上的鬼王明月站在杀机四溢的人面藤上，嘴角是一个近乎安宁的微笑。
轩辕杯，你藏在哪里？
轩辕家族的异宝可不是普通货色。它的气息飘渺不定。
因为拥有了灵智，不想再受控于轩辕一族了吗？
看着不远处脸色不太好的小田切，以及那个拿着古玉的父女，鬼王明月的眼底有诡波流动。
天色又暗了！
鬼王明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僵尸的味道。
皇如月，前有杀人藤和神秘咒师，后有女僵尸与轩辕杯，你会不会应付不了？
当年，你恨我骗了你，居然喝下轩辕杯里的忘情般若泪来忘记我。
你说，人生百年，你要做的就是在我活着的这百年里，都不让自己记得最爱的是我。
那么，我变成僵尸，长生不死，你要如何忘记我？
***
大楼里，一场无声无息的斗法正在进行。
神秘咒师小田映雪发现皇如月居然能轻易破掉自己的式纸，心中暗暗吃惊。
自己看到保安拿着一张符纸，那流动的气韵令人着迷。争夺间将那保安杀死，小田映雪看着这美丽的符纸爱不释手。天纵奇才的自己已经是日本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自己来中国也是为了挑战这里的术师，而皇如月就是自己的目标之一。为了了解她，自己甚至用秘术催眠了自己，然后自然地潜伏在她的身边。人最不防备的往往是身边的普通人。
小田映雪的手抚摩自己的脸颊，一层黑色面甲出现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容颜。
长廊尽头，皇如月发现，一个带着面具的女人正一寸一寸地出现。
“皇如月，你是我见过的，中国最神秘的术师，你使用的是已经失传的秘术。我真的很期待和你一战。”小田映雪的声音忽男忽女，透着诡异。
皇如月看着眼前的面甲女，心中很是不爽。自己已经很小心，居然还是被人注意到。轩辕杯就藏在这方圆一里内，偏偏还有这透着强大而诡异气息的好斗面甲女。
不知何时，纷飞的樱花花瓣从虚无处降临，在这大楼里飘飞如雪。
“我很喜欢樱花，因为我相信，只有埋着死人尸体的樱花树，才能开出最美丽的樱花……”小田映雪喃喃说道。她的指尖就夹着一枚血红色的樱花。
樱花自小田映雪的指间滑落，漂浮着飞向皇如月。
皇如月望着这小小的一瓣樱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飞针飞出，钉向花瓣，居然毫无障碍感地穿过了花瓣。那瓣樱花，居然是虚影！
花瓣撞在了皇如月的指尖，在刹那间消失。
皇如月的眼前居然闪过了60年前的那个月夜。
明月大如玉盘，照着这人间地狱。被战火蹂躏的中原大地在月光里凄惨地矗立。
自己拿着短刃如鬼魅一般穿梭在敌人的营地里，用刀割断无数敌人的咽喉。
皇如月分明看到，记忆里的自己，嘴角一直含着温柔的笑意，一如那个记忆里的男人——鬼王明月。那是残酷到极致的温柔。
樱花花瓣再度出现在小田映雪的手中，居然带着粘稠的血。它们滴落在地上，如同樱花的眼泪。
“没想到，你杀了那么多的人。”小田映雪轻笑，“这樱花瓣上的怨念好重，应该有成百上千人吧。”这浓冽的怨恨居然没有让承受的人发疯，说明皇如月的内心非常强悍呢。
“我没有计算过。”皇如月清朗如月地笑着，“有些事情不值得计算。”
小田映雪注视着地上的血渍，“这读心樱花能读出你最在意的人的名字哦。”
那些血在地上浮动，渐渐呈现出字迹。明月。
明月何处照归人。
“原来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叫明月。”小田映雪眼色迷离，“可以让你倾心的人到底有怎样的风姿？如果我杀了他的话，你是否会痛彻心扉？”
皇如月听了小田映雪的话，温柔地笑了起来。
“痛彻心扉吗？”她按着自己的心口。这个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带来的是无尽的纠葛和疼痛。他死了，也许自己的心也就不痛了。
一股特殊的气息让皇如月站直了身体。
僵尸！
它在不断地接近中！
大楼里的人越来越危险了！
“我现在有要事要办，你要和我一战，没问题，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皇如月懒懒地笑着，眼神犀利。面甲女出现得突兀，变态得让自己想出手揍人。只是，不是打架的好时机呢。
小田映雪想起在人面藤包围下惊慌失措的哥哥小田切。要是他死了的话，自己也会死呢。虽然不甘心成为他的影子傀儡。当时家族的命令自己无法抗拒。目前，保护好小田切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我期待和你下一次见面。”樱花飘飞，让皇如月鼻子敏感地想打喷嚏。
花雨消失，面甲女也消失了。
辣手
穿着生物研究所白色长外套的长发美丽女子站在了药剂公司门外。那柔弱无依的楚楚风姿让人心生怜爱。
她美丽的脸庞忽露狰狞，她直直地注视着小田切。
就是这个人将自己的墓穴毁掉，将自己孩子带走。八日前，自己痛苦地感觉到孩子已经灰飞烟灭。无论怎么追踪都无法确定这男子的位置，似乎有道法高手在一旁护法。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田切有些心烦意乱，他扯了扯领带。
苏苏笑得迷人，指甲慢慢地长了，眼睛里有绿色的光芒闪动。
“你……是那只……”小田切无法说话，他被苏苏的手扼住喉咙，脚跟都离开了地面。他觉得自己的颈骨“咯吱”作响，随时会断掉。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带走还杀了他？！”苏苏将小田切猛地砸在了大楼前停着的本田车前盖上。他弹落在地上，骨头痛得要折断一般。
“不是我杀了你的孩子，是皇如月！她是一个专门除魔的女天师。”小田切拼命地推卸自己的责任。这女僵尸力量惊人，不愧是黄泉凶穴培养出的超级武器。
“皇如月？”苏苏冷冷地问。
“您的孩子那么凶悍，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伤害它。是那个女天师和她的助手将您的孩子活活烧死的……”小田切的话音未落。愤怒的苏苏已经抬手将身边的一辆标致车扫到了身后。钢铁车壳像纸做的一般，不堪一击。
“皇如月在哪里？！”苏苏厉声问。她的心中是无限的愤怒和怨毒。相公，苏苏好不容易才怀了孩子，怎么能让别人伤害他？
小田切伸出手，指向了药剂公司的大楼。
谁也没发现，许青廷早已消失不见。
而有那么一瞬间，一只手将小田切提进了虚空。一张人形的纸替代了小田切，躺在苏苏的脚下。
***
大楼里。
皇如月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要燃烧一般地灼热，忍不住一口血喷在了墙上。
凤凰马上就要涅磐了。自己那漫长的不死噩梦即将结束。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有一些事一些人无法忘记。鬼王明月，你……是否爱过我？
霹雳闪过，那声音活生生劈在心上一般。
“许青廷”从走廊那边转了过来。
“皇如月，我觉得不对劲，”鬼王明月附身的许青廷神色有些凝重，“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阿月……我真的不忍心让你面临这一切，但是，只有你能找出轩辕杯。那个让你和我能够再度在一起或永远分离的妖物。
“是那凶穴里的大僵尸找来了。”皇如月淡淡地说，“许青廷，我这次大概不能护住你了。我的能力在消失。”
鬼王明月望了望墙上的血迹，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