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魂魄离散(1)
她看到了命运的痕迹。
人是天地间最具有灵性的生物。某些人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命运的存在。
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
1、沉死
夜色里。苍青色头发的男人仿佛噩梦的剪影。
兰月的声音如同天籁传入阿贝的耳膜。
阿贝如梦初醒，冷汗湿背。
苍狼一般的男人惊异地“咦”了一声，上下打量兰月，“没想到一个人类小丫头居然不受我的蛊惑。有趣。”
兰月挡在阿贝的身前，“你是什么人？”
苍狼一般的男人看着兰月，“我就是苍狼。”
兰月打了个寒颤。
苍狼是灵异警察心中永远的痛。他高踞灵异通缉榜单第三位，却永远没有人能捉住他。他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妖兽，喜怒无常，杀人手段极其残忍。
一直以来，见过苍狼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彻底忘记了他的模样。原来，苍狼是一个蛊惑术高手。
阿贝险些被苍狼迷失心智，心中忿怒，指尖一缕白烟融入夜雾。
苍狼闻到夜雾里隐隐的异香，露出长辈面对调皮晚辈的仁慈笑意，“阿贝，你真调皮。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毒素能够伤害我吗？”
阿贝微微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调制复合毒素，令原本威力有些的毒素因为混合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苍狼看着少年期的妖兽阿贝，“我是来接你的。好多年了，都没有新的强大的妖兽出现。你如果继续跟着这个小丫头，会被灵异警察里的那帮伪君子啃得骨头也不剩。”
阿贝握紧兰月的手，痞痞一笑，“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苍狼是成年期的妖兽，比自己厉害。自己要怎么才能护得姐姐的周全。
苍狼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指上，了悟地笑了，“你喜欢她。”
阿贝完全不明白含蓄的意义所在，极其理直气壮，“是啊，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
苍狼的手指宽大，指甲如猛兽般尖利，“她能活多少年？你不知道妖兽和人类在一起，只会是一个悲剧吗？”
他狼眼里绝然的光，“或者我帮你现在就杀了她。你就再也无牵无挂。”
他弹指，一道青光直射向兰月。
兰月手心里的护罩抵住那青光，却立刻如同冰雪遇到阳光一般消融。
阿贝鬼魅一般趁着这刹那的延迟将青光用身体挡住。
他闷哼一声，左肩上有绿血浸出。
苍狼冷冷一笑，五指齐弹，五道青光如电而至，目标依然是兰月！
阿贝打落了其中三道青光，身上又多了两处伤痕。
他如同桀骜不驯的小兽，冷盯着苍狼，“你还没发现吗？要知道令我受伤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毒汁就是他自己的血。
之前夜雾里的毒素融合他血的味道，形成了新的复合毒素。
苍狼发现自己的妖力居然在被毒素侵蚀。
他眼中异光大盛，“我倒是小看了你。”他的身体在涨大，粗密的毛发自他的皮肤上钻出。
宛如月夜狼人一般的苍狼出现在阿贝和兰月的眼中。
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才有的嚎叫之声，“我现在的形态，你的毒素就没有办法再入侵。让我当着你的面咬死这个小丫头。”
兰月掏出灵异警察配枪，对着凌空扑来的苍狼连开七枪。
巫种的蠢动令她在痛苦之余发现她的视力好了太多。
她的眼睛隐隐泛着紫光，似乎能看到苍狼行动间的弱点。她的每一枪都击中了苍狼眉心上一寸的那块斑纹。
乌云遮避明月，光线越来越黯淡。
苍狼坠地，邪笑地看着兰月，“你的眼睛居然是重瞳，很多年前我也认识一个重瞳的小丫头。她是一个预言师，她说我会因为一个重瞳的女人而死。我是不是该现在就杀了你？”那个预言师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他这么多年来杀了上百个重瞳的女人就是为了不让这个预言应验。
兰月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在云雾山庄遇到的那个重瞳的预言师？”
苍狼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兰月微微一笑，“那个预言师的话的确从来没有错过。”她感觉到了书包里飞夜的躁动。
苍狼冷笑，“你们一个是成长期的虚弱妖兽，一个是初级灵异警察。你们今日连我的结界也走不出。”
阿贝挡在兰月身前，“丑八怪，你啰里八嗦地干什么？要打就打。我的幼年期漫长得你无法想像。你顶多也就是一个千年小妖怪，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
苍狼手指轻弹，光刃偷袭兰月，却被飞夜击落。
它的三对翅膀在空中飞舞，犹如超小型的全能战斗机。
苍狼轻蔑一笑，“你认为这只虫子能置我于死地吗？”
阿贝妖气凝聚，一双眸子分外妖魅。
他虽然只是成长期，却也妖力惊人，一击之力连苍狼也无法小觑。
苍狼舔了舔爪子上的血，邪气地笑着，问阿贝，“你的原身是什么？你的血很特别。”他并没有在阿贝的脸上留下一处伤痕，因为他也不忍心破坏这造物主的杰作。
阿贝看了看逐渐阴云密布的天空，绝美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我一直在等。等着下雨。”
说话间，兰月就感觉到了雨水的降临。
大颗的雨水仿佛苍天的眼泪，降临人间。
雨水落在阿贝和苍狼之间，渐渐氤氲开。
苍狼的直觉令他发现雨水中的阿贝非常不一样。
他凌空跃起，直击兰月！
只是一瞬间，苍狼在空中发现这夜色里的雨水全部消失，整个世界布满月光。
阿贝和兰月全部消失不见！
这在苍狼的结界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结界里居然多了一重他也不能察觉到结界。
阿贝握住兰月的手，丝毫不顾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姐姐，你没事吧？”
兰月强忍巫种蠢动造成的绞痛，轻抚阿贝的脸，“你的伤怎么样？”
雨水落在阿贝的脸上，他却只有欣喜没有痛苦，“姐姐，能够保护你，我就很开心了。虽然我没有轩辕那么强的‘轮回通道’，但是我会用尽我最后一份力气保护你。”
兰月的眼泪落了下来，但是她以为那是雨水。
冥冥中，她再度听到了媚的念咒声。
巫种终于苏醒了，它正在抢夺对兰月身体的控制权！
兰月跪倒在雨地里，身边是焦急盘旋的飞夜。飞夜却不敢伤害巫种，因为这样也会夺去主人的性命。
恍惚间，兰月看到了媚那张诡异的女童的脸，“兰月，兰月，你是我的。”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剧痛来袭，兰月的神志渐渐模糊。
她听到阿贝在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已经无法清醒地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苍狼从月光结界里找到了出路，一把扣住了兰月的咽喉。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紧绷，“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不过，游戏结束了。”他的手指下是兰月细腻光滑的脖子，他知道他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将它折断。
阿贝双目渐渐赤红，“你敢伤害她，我就把你的骨头一寸一寸捏碎。”
苍狼发现，阿贝的身形被浓烈的妖气包裹，连边界也变得模糊。
闪电劈下，声势惊人。
难道阿贝是要在这一刻进入成年期了吗？
苍狼心中震惊。
闪电不断自天空劈下，似乎要将阿贝杀死。
这浩大的声势令苍狼惊异不定。越强的妖怪在成年时遇到的天谴就会越大。
这乌黑中透着艳红的劫云令他都恐惧了起来。
阿贝仰头望着天空，赤红的眼底是无穷无尽的愤怒，“你以为你能阻止我成人期的到来吗？多少年了？”
他的笑声响彻云霄，其中的辛酸怨毒令苍狼心惊。
与此同时，兰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羽毛，轻盈舒展。
“兰月，从今以后，我的意志就是你的意志。”媚的声音在心灵深处回荡，带着无上的权威。
兰月很想听从这声音。因为巫种的触须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脑部。
一些人的音容笑貌自兰月的脑海滑过，渐渐远去。
兰月想留住什么，却什么也留不住。
与此同时，在城市彼端的轩辕突然觉得心惊肉跳，害怕得不能自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兰月看到，自己的心灵深处已经被巫种的毒液侵蚀。
这个身体是爸爸和妈妈最爱的女儿的身体，怎么能交给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甚至被媚利用来去伤害别人？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兰月绝不容许。决绝的意念占据了兰月的脑海。
飞夜不顾一切，一口咬在兰月的耳垂上。
这疼痛令兰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无力地看着眼前陷入疯狂的阿贝，轻轻一笑，“阿贝，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改吃素。”
阿贝眼睁睁地看着兰月闭上了眼睛，气息全无。
苍狼很诧异地发现，兰月真的是在这一瞬间死掉了！
他明明没有杀她，她为什么会死掉？
就在这个时候，阿贝的身影整个被妖气笼罩。妖气里响起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劫云上，粗大如巨蟒的雷电劈了下来。
雨水笼罩大地。
丝毫不间断的闪电似乎要将整个大地击穿。
苍狼在这天雷的轰鸣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贝到底是什么妖兽？他真的能在这样充满天威的雷电中生存下来吗？
他的心底惶恐不安，却无法移动自己一根手指头。
闪电消失。空气中是什么要燃烧的气息。
一个身影自妖气团中走了出来。
他长发及腰，面容宛如天人一般俊美，身材完美，深黑的双眸如同夜之子一般摄人心魄。
“都怪你，我才来不及镇压姐姐体内的巫种。”他的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魅力，令人心生臣服。
苍狼颤抖着，毫无反抗的念头。阿贝是上古的妖兽。
阿贝的手放在了苍狼的头顶，“你死吧。”
苍狼无声无息地倒下，他的妖丹被阿贝取出，塞入了兰月的口中。
“姐姐，我不要你就这么死。”阿贝抱起沉死的兰月。他已经用苍狼的妖丹封住了兰月的七窍，令兰月的魂魄聚集不散。
他一定会找出令兰月复活的方法。
阿贝抱着兰月离去。
苍狼的尸体在雨水中渐渐变成了一只硕大无匹的狼。
2、死讯
兰月的手机在响。
久久不停。
阿贝抱着兰月，拿出她包里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轩辕。
阿贝按下了接听键。
“兰月，你好不好？我突然觉得很不安，似乎……”轩辕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阿贝对着手机回答，“她死了。”
轩辕静默。
拿着兰月手机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怨恨？
“你说什么？”轩辕额头上有冷汗渗出。他瞳孔收缩，心底有极其不祥的预感。
“现在你可以开开心心和其他女人订婚了。”阿贝淡淡地说。
轩辕摇摇欲坠，这死讯和刚刚的不祥感觉呼应令他的心已经先相信了这死讯。
“兰月为什么会死？”轩辕下意识地打开手表，追踪兰月的位置。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窗玻璃，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已经导致灵力外泄，将玻璃压出无数细小的裂痕。
“我和姐姐遭到了袭击。”阿贝垂下头看着沉死的兰月，声音里是无法形容的伤痛，“她的巫种苏醒，要控制她的身体，她选择和巫种同归于尽。我没能及时护到她。”
轩辕眼前的玻璃窗碎裂成千万粒，瀑布一般轰然泻下。
轩辕闭上眼，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他在玻璃碎片的溅落声中极轻地说了一句，“我为什么没有去牵你的手？”
最后一个拥抱后，两个人并肩前行，却没有握住彼此的手。
阿贝没有听到轩辕极低的喃喃自语，他用妖气包裹住兰月的七窍，“会有办法令姐姐复活的。”
他依恋地看着兰月，如玉的脸上是一个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悲恸的表情。
化形成人后的阿贝跟着自己最感兴趣的猎物，和她一起生活，渐渐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将兰月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阿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
他像是看到了千万年前在自己贝壳上悠然梳理羽毛的那只小鸟。
又觉得不仅仅是那样的喜悦。
直到姐姐被苍狼恶意袭击的那刻，阿贝才明白，兰月是他绝对不愿意失去的存在。
轩辕努力保持清醒，“我马上过来，我们去找碧柳教官。他一定有办法。”
他奔出房间，跳上车，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赶往兰月的所在地。
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响着一个声音：再也不要放开她的手。
只要她醒来，自己怎样都没关系。
只要她醒来……
轩辕定了定神，联络了冰，“兰月出事了，她和巫种玉石俱焚。你赶到碧柳教官那里找他。”
冰的呼吸停止了一秒。
他的声音依然清澈悦耳，“带兰月去碧柳教官的家。他的本命树在那里。那棵树能够起死回生。我先去找他。”
轩辕的车在车道上逆行飙飞，险象环生。
他闪过一辆巴士，沉声说，“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兰月带过来。”
冰闭上双眼，身影渐渐在空气中消失。
他瞬移到了碧柳教官家的附近，低喘了几下。教官家附近的区域都笼罩在他的结界中。这是瞬移者绝对的危险地带，稍有不慎就会身体被结界肢解。
他的死神徽章亮了亮，碧柳教官的结界为他缓缓开放。
这一片是本城的繁华地带，人流如织。穿进一条街，一切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一幢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居民楼出现在冰的面前。
楼房邻街处少得可怜的绿化，打盹的门卫，一切都平常得诡异。
最惹眼的反而是一棵大得不可思议的古柳树。它的枝条粗大，衍生出无数新的柳枝，它的叶子青翠欲滴，遮盖整个院子。生动的气韵，清新的感觉，让人的心沉静了下来。
如水墨画一般的美男子自树中走出，仿佛春日郊游般闲适悠然。
“教官，兰月出事了。轩辕正带着她赶来，你一定要救兰月！”冰拉住碧柳的衣袖，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碧柳看到眼底焦灼的冰，心中一动，他安抚冰，“别担心，只要不是魂飞魄散，我都能救回来。”
冰的担心更深，“轩辕说，兰月和寄生在她体内的巫种玉石俱焚。”
碧柳皱眉，“小月牙儿的性子还真烈。不过，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小月牙儿这个笨徒弟还真是合他的胃口。
碧柳认真想想，“魂魄碎裂也是可以修补的，就是会很麻烦很耗费时间，搞不好要等个百八十年才能把碎片收集齐备，养好。”
冰放下心来，“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碧柳微微一笑，天人之姿，“等到七老八十，你也愿意？”
冰那美丽如野生动物的眸子里是淡淡的光，“教官，你又在捉弄我。很好玩吗？”
碧柳捉住一条柳枝，怡然自得地笑，“等会儿，你要看我怎么医治小月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