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果时间不记得(1)
终于要轮到叶紫陌了。
她捧着怀中的签名簿，一步一步朝李寅夕走去……
他的脸庞精致而美丽，皮肤白皙无瑕，鼻梁直挺，双唇淡绯若梅，叶紫陌也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不公，怎么可以把这样惊人的美貌赐予一个凡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李寅夕本人，可她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的气息，以及站在他身边的感觉……都这样熟悉，像微风拂过脸颊一般让人心动。望见他墨玉双眸那一刹那，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悸，顿时像风一样灌满了整个胸口。
那一瞬间，紫陌好象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失去了所有力气，胸口莫名的充斥着丝裂的痛楚。
既陌生又熟悉。
“寅夕……”她情不自禁地轻唤他的名字，却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字会这般自然地冲口而出，好像曾这样叫过他千遍万遍。
……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有过交集呢？
不知是在前世，还是在梦里。
后面的影迷催促着，工作人员不得不把愣在原地的紫陌轻轻推到李寅夕面前，帮她把怀中的签名簿放到桌上。
李寅夕没有抬头，他只是专心地在她的签名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紫陌尽量平复心中突如其来的心悸，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签名簿。
却无意间碰到李寅夕修长的手指……
紫陌的心忽然好象被针刺了一下，尖锐而甜蜜，她本能地抬眼望向他的眼睛，这一刻，他正好也望向她……
时间好象忽然被拉长了，她怔怔地看着他黑玉一样的眼睛，心跳骤然加剧，咚咚地震动在胸口。
在那个被放大了的瞬间里，远处仿佛传来悠远的女声，空灵的轻吟浅唱——
一直相信，世界的某个角落，看不见的云端，一定有座美丽纯净的天空之城，那里没有遗憾，没有忧伤，没有不可能发生的爱情……
发生过的事情总是不会改变，即使没有人记得……
就让那段没有回忆的爱情，盘旋在我们的天空之城……
李寅夕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蓦然抬起头，定定看着站在他眼前的陌生少女，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分明是很熟悉的容颜，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寅夕望着眼前小巧精致的少女，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也在望着自己，带着怯怯而迷惘的神色。四目相对间，他忽然有一种酣梦未醒的感觉。少女的双眸乌黑漆亮，此刻就像受惊的小鹿，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
站在一旁的荆棘看见这一幕，忍不住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下二人含情脉脉的侧影，并推了紫陌一把，说，“近一点，紫陌，我帮你拍一张漂亮的，好发到微博上！”
队伍前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疯狂女粉丝，见到紫陌与李寅夕“亲密接触”，愤怒地把手中预备送给李寅夕的杯子丢了出去，喊道，“走开，谁让你离夕殿这么近的！”
叶紫陌吓了一跳，可是手疾眼快，一闪身便躲过去了。可是这个举动，却引来后面粉丝的一阵骚动。一些在队伍尾部的粉丝，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抻着脖子往前面望，零零星星举着“夕殿，夕殿，好久不见”标语的粉丝群，像潮水一样晃动向前方。
……“为什么她可以跟夕殿合影？”
……“太久了吧，前面的人在搞什么？”
……“我们等很久了耶，那个女的为什么霸占夕殿这么久？”
原本这只是人群中的一点骚乱，粉丝们通常抱怨几声就没事了。可是此时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却说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谁让那两个人带相机上去的？把后面的人手机全没收！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不懂规矩！”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是个40多岁的大叔，对年轻人疯狂追星的行为本来就不太理解。此时签名见面会现场比较热，秩序也比较混乱，工作人员这番言语，引起粉丝们反弹性的激烈抗议——
“年轻人怎么了？轮得着你来评判？”
“你凭什么没收我们的手机？你有这个权力吗？“
“要不是为了夕殿，我饶不了你！”
那个大叔被一群年轻人这样围攻，脸庞霎时憋的通红，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打架……粉丝群中一阵骚动，排尾不明真相的人群，高喊着“夕殿！夕殿！”稀里糊涂地向前冲去；有人将手中的饮料瓶扔向工作人员，愤怒的工作人员扯下一旁的装饰物予以反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正在李寅夕面前不知所措的叶紫陌，忽然被后面的人群狠狠推向前方，双膝磕在李寅夕用来签名的实木写字台上，疼痛的感觉席卷而来，她鼻子一酸，眼眶霎时含满泪水……不知是因为这骤然而来的疼痛，还是因为李寅夕给她带来的心悸感觉……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失控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前方，隐约看见李寅夕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往后门走去，叶紫陌望着他的背影，本能地朝他伸出手去，“李寅夕，不要走……”
李寅夕听到这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召唤，回过头来，遥遥望了紫陌一眼……
她迷惘地望着李寅夕，少年墨玉般的眸子上仿佛有一层雾，掩盖着密密层层的复杂心事。工作人员担心李寅夕会受伤，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后门走，李寅夕不得不回过头去。
这时，疯狂粉丝群中有人看见李寅夕的身影，高喊一声，“看呀，夕殿在那里！”紧接着，所有人都往这个方向涌来，叶紫陌被挤翻在地，眼看失去理智的人群就要从自己身上踩踏过去……
“小心！”这个声音柔润悦耳，一双手掌也温暖宽厚，一个陌生男子于千钧一发之际拉起叶紫陌，她没站稳，摇摇晃晃跌进对方怀里。他有瞬间的怔忡，急忙拉着她躲到一根石柱后面，以便避开海浪一样冲撞的人群。
紫陌抬起头来，少年眼睛狭长，斜飞入鬓，不似李寅夕那样英俊逼人，却有种高雅贵气的美感。他身上有熟悉又窝心的味道，歪着头，正在用一种迷惘的目光望着自己，中文十分流利，但是略带口音，“你好，我叫郑俊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少女的眼睛乌黑漆亮，眸子上笼罩着一层水汽，珍珠一样散发着迷离的光泽，好像是刚刚哭过。那一瞬间柔弱无措的表情让人心生怜爱。郑俊成不由怔了怔。
紫陌眨了眨眼睛，答道，“我……我应该没有见过你吧，可是，也觉得你很面熟呢……我叫叶紫陌。”
她的声音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郑俊成心中一动，可是胸中紧接着又有一种心酸的感觉汹涌而来，那样苦涩，那样心酸……他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不知这一次是从何而来。
此时李寅夕已经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离开现场，场面依然混乱，这根石柱却像一个港湾，将躲藏在这里的两个人隔离开来，郑俊成沉默片刻，指了指石柱后面，说，“人群都涌向了后门，我们从前门出去吧。”
紫陌点点头。郑俊成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一种触电般感觉霎时闪过心头，可是刚刚带着她朝前门的方向走，紫陌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松开郑俊成的手，往相反方向跑去。
“你怎么了？”郑俊成诧异地问。
“签名簿忘记拿了……”叶紫陌有些焦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直到将那签名簿紧紧抱在怀里，才回过头来朝他抱歉地笑了一下。清澈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羞涩，像夏初夜晚的风，给人一种和煦而惬意的感觉，“难得见到李寅夕，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拿到他的签名了。”
不知为何，一向如王子般自信的郑俊成，心头竟然掠过一丝嫉妒般的感觉，声音里听起来隐隐有一丝酸意，“原来你也是李寅夕的粉丝。”
此刻，大部分粉丝已经奔出场外追寻李寅夕了。会场空旷而凌乱，只剩下郑俊成与叶紫陌两个人。
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大叔，望着满地狼藉懊恼不已，依旧是方才的口气，跺着脚吼道，“这群小年轻真是太过分了！简直是蝗虫啊！打人毁物！”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郑俊成和叶紫陌的脸，像是抓住最后一根发泄的稻草，大叔上前一步，拦在他们两个前面，说，“你们是李寅夕的粉丝吧？今天造成这么大损失，该由谁来赔偿？这是刑事毁坏，走，跟我去警察局！”说罢便朝叶紫陌和郑俊成奔来。
“大叔，我也是受害者，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叶紫陌愤愤不平地说，“你怎么能随便抓人来顶罪？”
“我不讲道理？你们这群小年轻要是肯讲道理，这里会搞成这样？”大叔完全听不进去紫陌的辩解，只是像一头愤怒的犀牛一样奔过来抓她。
郑俊成见情况不对，急忙抓起叶紫陌的手，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跑去。
大叔在后面紧紧追赶，郑俊成拉着叶紫陌一路狂奔……
四周的景色急速后退，风声掠过耳膜，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畅快感觉……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细碎的刘海摇曳在光洁白皙的额头前面……郑俊成望一眼紫陌的侧脸，忽然希望这个时刻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就这样拉着她逃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好像是来自前世的愿望，这一瞬间竟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郑俊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带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好像在梦里遇见过她，遥远而飘渺……然而这一刻，她小巧温热的手掌就攥在自己手里，一切又是这样的真实。
穿过了四五条街，不知道跑了多远，那个大叔早已经落在身后不知去向，郑俊成拉着叶紫陌躲到转角处的房檐下，二人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可以……”气喘吁吁的郑俊成艰难地说道，“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郑俊成此时喘得太厉害，叶紫陌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问……”郑俊成提高了音量，可是声音依然断断续续的，“可不可以……”
“俊成！”一声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算找到你了！”
一辆黑色房车停在郑俊成面前，少女拥有白皙透明的完美肌肤，以及一头柔顺的棕色长发，从后车窗里探出头来，望着郑俊成轻声嗔道，“不是说好签名会结束后在门口见的吗？怎么跑这么远？害我让司机兜了好几圈才找到你。”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郑俊成身边的叶紫陌身上，心里瞬间闪过“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的念头，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依静……”郑俊成喘了半晌，此时说话已经流畅多了，“刚才出了点状况，不过也是好事。李寅夕明天一定会占据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
“紫陌，是你吗？”不远处，荆棘望见紫陌的身影，试探着喊了一声，说道，“我可找到你了！”
紫陌看见荆棘，心中一喜，朝马路对面的好友挥了挥手，转身对郑俊成说，“我先走了，谢谢你，再见！”
“哎……”郑俊成本能地不想让她走，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碍于文依静在场，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再见。”
文依静困惑于这个陌生女孩给自己带来的异样感觉，探出车窗回头看了她一眼，叶紫陌也正好回头，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困惑。
过了马路，紫陌发现荆棘脸上有些红粉霏霏的少女风情，眼眸也格外水亮，怀里也紧紧抱着李寅夕的签名簿。
“你刚才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太乱，我也没顾上你。”荆棘关切地拉住好友。
“那个男孩救了我。”紫陌转身指向郑俊成，此时他正在走进那个美貌少女的黑色房车，遥遥往马路这边望了一眼，却被来往的车辆阻隔了视线，“他叫郑俊成。”
荆棘望着紫陌，眼中涌起幸福的神情，“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是谁？”紫陌见荆棘脸上竟然露出百年不遇的羞涩表情，急忙追问道。
话到嘴边，荆棘忽然看见紫陌怀中紧紧抱着的李寅夕的签名簿，转念又想起方才在签名会现场，紫陌凝视李寅夕那种情深似海的眼神……
荆棘有些犹豫，涌到嘴边的话，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到底是谁啊？”紫陌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是不是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荆棘转身面对马路，探出头去叫出租车，以这个动作来掩饰内心的纠结，“快回家吧！出来太久了，你父母会担心的。”
“他们忙着做实验，哪有时间搭理我嘛。”紫陌撅起嘴巴，酸酸地说，“就算我一整晚不回去，他们都有可能发现不了呢……喂，荆棘，你别岔开话题啊！方才到底是谁救了你呀……”
荆棘笑而不语，转身羞答答地走掉了。
紫陌回到家，发现爸爸妈妈竟然都在家，而且破天荒的亲手做了一餐晚饭。
“爸爸……”紫陌的父亲正在往桌子上端饺子，见到紫陌，露出愉悦的笑容，“刚出锅的，快来吃啊！是你喜欢的虾仁馅。”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竟然自己包饺子？”对于能够吃到父母亲手做的饭，紫陌一直不抱希望，家里基本一年四季都叫外卖的。
“其实……是包好的袋装饺子。”叶爸爸诚实答道，“我们只是动手煮一下而已。”
“你看，我就说嘛。”紫陌不由一笑，“你们今天心情不错啊。”
“庆祝你放暑假！以及我们手头的研究项目圆满结束。”叶妈妈捧着一大盘各式各样的调料从厨房中走出来，“一年下来，我和你爸整天在实验室里忙，很多时候顾不上你。难得今天有时间，陪你好好吃顿饺子。”
“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整天’在实验室里忙，一天24小时，虽然我们比别人的工作时间略长一点，不过顶多也就18个小时……起码有6小时我们是在家里的……”与叶妈妈抬杠，对紫陌的父亲来说已成习惯。
“今天你能不能收敛点？不要对我们的表述方法吹毛求疵了。”叶妈妈嗔了丈夫一眼。
叶爸爸倒也配合，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不吹毛求疵，他就不是我爸爸了。”紫陌吐了吐舌头，能够跟爸爸妈妈多相处一会儿，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急忙在桌边坐好，望一眼热气腾腾的饺子，举起手机，“看起来很好吃哦！我要发微博！”
叶爸爸手疾眼快，一把抢过紫陌的手机，说，“紫陌，你可不能陷害你的亲生父母呀。”
“啊？”紫陌长大了嘴巴，怎么发个微博能有这么大的罪过？
“这个项目好不容易才结束，我跟你爸想休息几天，带你去旅个游。”叶妈妈与丈夫对视一眼，彼此间的敬重和依恋通过一个眼神便可以传达给孩子，叶妈妈说，“紫陌，你的微博要是被我们领导看见了，新任务很快就会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没时间陪你了。”
紫陌一听，急忙把手机关机，远远抛到沙发上，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别忽悠我！”
见到女儿满脸惊喜的神情，叶妈妈心中不由有些愧疚，自己和丈夫平时工作实在太忙，难为女儿乖巧，从来不埋怨什么。
“你今天去哪儿玩了？”叶爸爸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亲手给紫陌夹了一个饺子，说，“看来没有爸爸妈妈陪，你自己玩的也挺好嘛。”
“我去参加李寅夕的签名会了。”说完，紫陌把整个饺子塞进嘴里，说话便听不清楚了，支支吾吾地说，“结果差点被人踩到。”
“签名会？”叶爸爸微蹙着眉，说，“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跟其他孩子一样，也糊里糊涂地跑去追星？”叶爸爸放下筷子，正色说道，“除了长相优秀，打扮入时，你说这个明星还有什么优点？你喜欢他可以，但必须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李寅夕的优点才不只是长相呢。他孝顺，善良，专一，有责任感……”紫陌冲口而出，如数家珍，“他家境不好，从小就自己打工，不像普通小孩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学习成绩很好，即使不当艺人，以后也会在其他领域获得成功……”
“看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啊。”叶爸爸眯着眼睛，“这些心灵鸡汤似的故事都是媒体包装出来的，你也相信？”
“不是，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并不是道听途说来的……”话一出口，紫陌才发觉这句辩解这样苍白。
她怎么可能亲眼看见呢？她与李寅夕从小并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