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你，我吃成一个胖子(2)
宋存璋犹豫了一下，终于离开。
身后突然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珠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程佐，你竟然偷听别人讲话？”
这家饭店最早还是程佐带她来的，但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碰见他。
程佐笑嘻嘻地从身后走过来，坐到明珠对面：“没经验果然是没经验。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表白？”
明珠愤愤地转过头，不看他。
“你就不怕消化不良？”程佐继续笑道，“这么普通的一个男的，哪有我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的，亏你还有耐心听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半天。
明珠更加生气，转过头去：“不要你管。”
程佐还在笑：“什么不合适，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搪塞你。你如果是个纤瘦苗条的大美女，他还会拒绝你？这种人，一看就自视甚高，你什么眼光啊。”
明珠不耐烦地反驳道：“少说别人了，程佐，难道你不是这种人？”
程佐忽然变了脸色：“你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别人比你踏实一百倍，把你跟他比还是抬举你了。”明珠口不择言，“你不要自己喜欢以貌取人，就把全世界的人都想得跟你一样肤浅！”
“我肤浅？”程佐气急败坏，“许明珠，你会不会说话，我以貌取人，我以貌取人会跟你玩在一起？”
明珠仿佛突然被人拿一排银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痛起来，她腾地站了起来。
程佐怒极反笑：“许明珠，你就会对我耍横，有本事咱们打个赌，我也不跟你拿什么美女赌了，我就赌你瘦十斤，他保证对你刮目相看！”
“幼稚，我才不要跟你赌。”明珠转身就走。
六
其实，明珠知道程佐说的多半才是宋存璋拒绝她的真正原因：她长得胖，宋存璋看不上她。
可当着他的面，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
从小到大，她也没少因为长得胖被人嘲笑。
初中的时候，刚来的男老师叫不出她的名字，直接对着她喊：“那个胖子，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指环王》最红火的那几年，他们叫她“脂肪王”。
班上调皮捣蛋的男生曾用双面胶将这几个字贴在她的课桌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手指磨得生疼，才一点一点地用手将字抠下来。她一边抠，泪水一边吧嗒吧嗒地落到课桌上，却不敢抬头。
连她玩得最好的几个女生朋友也曾在她经过暗恋的学长所在的班级门口时，恶作剧地大喊：“许明珠，小胖猪。”
她在哄堂大笑中惊慌失措地逃离。
生活中那些让人心酸的小事，善意或恶意的嘲笑，刻意或不经意的伤害，每一日都层出不穷。
她不是没有过偷偷地在放学路上一个人哭泣，也不是没有过下定决心要瘦下来，让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可是她就是那样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格，别人对她笑一笑，她便将那些伤痛抛在了脑后，隔不了几天，又大吃大喝起来。
她以为自己早已有了刀枪不入的防护罩，然而程佐的话到底还是刺伤了她。
她一直以为，程佐跟别人是不同的。
她一直以为，在程佐眼中她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没有那些所谓的身材缺陷，他不会因为她长得胖就嘲笑她，看不起她。
原来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没有因为宋存璋的拒绝而伤心，却因为程佐的几句话潸然泪下。
明珠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拿出手机，拨通了程佐的电话，恨恨地说：“程佐，赌就赌。”
七
明珠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老妈欣喜万分。
得知女儿下定决心要减肥，妈妈便立马替她制定了全套的减肥计划，每日天蒙蒙亮就催着她起床，拉着明珠的老爸骑着自行车在身后督促她跑步。
一个星期过去，每日被水果和蔬菜环绕的明珠觉得，她已经忘了肉的味道；
两个星期过去，明珠觉得，她吃不吃饭，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三个星期过去，明珠已经不用老爸老妈督促，每天一早便爬起来，套上运动装，自觉地跑步去上学了。
许明珠从未对自己这么狠心过，也从未这样意志坚定过。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从未运动过的脂肪飞快地消耗下去，明珠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了减肥的成就感。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虽然还是肉肉的，但是五官立体清晰起来；腰身虽然还是圆圆的，但是已经看得出曲线，连她久违的锁骨都重新冒了出来。
明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长得也不丑。
老妈不止一次地感天谢地，感谢上苍让她在有生之年看到女儿瘦了下来。
一个月后，明珠在实验室门口与宋存璋偶遇。
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尽量躲着宋存璋，这还是头一次，两人面对面碰上。
看着瘦了一圈的明珠，宋存璋一时有些错愕。
明珠却毫无芥蒂地冲他笑了笑，高声叫道：“宋师兄。”
宋存璋收回眼光，嘴角努力地向上扬了扬，冲她点点头：“明珠，你瘦了。”
明珠受到夸奖，比拿了奖学金还高兴，哈哈一笑：“是啊，我减肥减得痛苦死了，要是还不瘦，那可真要去跳河了。”
灿烂的笑容里有种天真的明媚。
宋存璋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他没有多说什么，让开路，让明珠先走了进去。
放学之后，明珠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宋存璋走过来，沉重的表情仿佛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明珠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有一丝预感。
果然，宋存璋说：“明珠，你瘦下来，真的变了许多。”
“我没有想到，我的拒绝会给你这么大的刺激，让你瘦了这么多。”
“明珠，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我可以陪你一起减肥，帮你瘦下来。”
明珠看着他的眼睛，分不清那里面是同情还是施舍。
在这样的时候，他说的也不过是“试一试”。
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些吗？
可是，想到程佐提出赌约时轻蔑的语气，她忽然赌气般地点了点头。
八
终于也有一个人，和她成双成对地走在校园里。
同学朋友全都打趣她：“哟，明珠，春天来了啊。”
明珠好脾气地微笑，却感受不到什么喜悦。
程佐打电话来，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问道：“听说，你瘦了？”
明珠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好久不见。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一时气话，干吗那么认真？减什么肥啊，多辛苦……”
“程佐。”明珠打断他，“我赢了。”
“什么？”程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打的那个赌，”明珠提醒他，“我赢了。”
程佐难以置信地骂了一句脏话，抬高了声音：“许明珠，你别告诉我，为了一个无所谓的破赌，你真的跟那个大土豆在一起了！”
真的无所谓，你就不会这么激动了。明珠微笑，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程佐仿佛能看到她的表情似的，大骂道：“你得意个毛线啊，白痴！幼稚！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明珠默默地挂掉电话，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
“跟谁打电话呢？”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宋存璋轻声问道。
他格外亲昵的语气让她鸡皮疙瘩狂冒，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一块血淋淋的生猪肉，让她的身体和心理全都不自在。
明珠咽了一口口水，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干巴巴地答道：“一个朋友。”
宋存璋也不在意，只问道：“饿了没？我请你吃饭。”
肩膀上的“生猪肉”还是让她毛骨悚然，明珠抬起头，刚想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宋存璋突然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
迎面走来的两位师兄好奇道：“老宋，这是你女朋友？”
不知为什么，宋存璋避而不答，只轻声介绍：“这是我师妹，也是陈教授的学生。”
那两位师兄开玩笑道：“老宋，谈恋爱了就不要藏着掖着啊。”
“当然不会。”宋存璋不自然地说道。
直到两个师兄走远，宋存璋才转过来，有些局促道：“明珠，我请你吃日本料理吧，热量低，也不会长胖……”
“不用了，师兄。”明珠忽然微笑。
“我现在发现，做一个快乐的胖子，要比做一个辛苦的瘦子快乐得多，我不想减肥了。”
她没有再看宋存璋脸上的表情，转身离开。
她说的是真的，她再也不想减肥了，她就是要做回曾经的许明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胖胖的许明珠也可以活得很潇洒。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拿起电话，打给了刚才的那个人，沮丧地说道：“大佐，我输了。”
九
程佐的车很快出现在学校门口。
他走下车的那一刻，明珠睁大了双眼。
原本修长挺拔的身材，突然放大了一号；眼睛还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脸上的酒窝却淡了下去；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腰上竟然多出了一圈小肚腩。
程佐笑着走过来，抬起手合上了明珠张得大大的嘴巴。
“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半晌，明珠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程佐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倒是瘦了不少啊。”
明珠紧张地看着他：“大佐，你受什么刺激了？”
“明明是我来安慰受了刺激的你。”程佐啪地拍了她肩膀一掌，“什么受刺激，长胖了点会死啊。”
明珠咽了咽口水：“真的会死人的，你那些追求者会伤心死的。”
程佐笑嘻嘻地搂着她，将全部重心放到她身上：“怕什么，只要我家阿珠高兴就好了。”
明珠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说什么呢？”
程佐故作伤心道：“阿珠，现在我是个胖子了，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明珠终于用力地推开他，问道：“程佐，你到底玩什么花样呢？”
傍晚的夕阳下，程佐微笑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许明珠，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明珠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忽然想起，初中时她被老师叫作“胖子”的时候，程佐发动全班同学抵制那个老师，不肯听他的课，一直到他换了班级；别人在她桌上用双面胶恶作剧的时候，他跟那个男生打了一架，小指都骨折了，却骗老师和父母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她满面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恶作剧时，是程佐突然出现将她拉走……
他对她说过许多似是而非的话，而她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程佐忽然走过来，用力地抱住她。
“明珠，这次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请求你，跟我一起做一对快乐的胖子。”
许明珠活到二十三岁，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真正喜欢你的男生，不会让你减肥，只会陪你一起吃成一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