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乌鸦感慨地说，“这两个孩子，一个太胆小，一个太‘闷骚’，都快急死我了。”
黑猫好生稀奇：“你居然还知道‘闷骚’这个词？”
“当然了！”乌鸦鄙视他，“你以为我这几个月是白混的啊？！”
“那么我问你，闷骚和骚闷，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乌鸦嘿嘿一笑，“一个闷在前面，一个闷在后面！”
望着乌鸦那得意的嘴脸，黑猫偷笑了一下。这死老太婆，居然还长出一点幽默感来了！看来，它之前把她拉出黑蝉街，拉进那些孩子们中间，是对的……
乌鸦狐疑地看看它：“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黑猫立刻端正容颜，“小对月草的魔力终于实现了，黑莓魔法的力量，应该可以解除了吧？”
“解除黑莓魔法的，不是小对月草！”
“那是什么？”
乌鸦歪着头看看玻璃窗里，悠然而深情地说：“是，爱！”
好肉麻！黑猫装作恶心的样子抱着肚子，做出呕吐的样子！
乌鸦怒了，一嘴啄在它的头上，下一秒，两人又掐成一团……
虽然暗殿演艺酒吧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包场”的牌子，但这里仍然聚集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有的空手，有的背着乐器，衣着打扮各种风格都有，有的青春洋溢，有的惨不忍睹。
他们站在门前，似乎在等待什么，神情郑重，只是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忽然，其中有一个人指着前方的街道喊道：“他们来了！”
所有的人都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没错！他们来了！
一个穿米白短风衣的俊美男生，一个蓝发黑衫的酷帅少年，一个紫发飘拂的漂亮男孩，一个扎着辫子的清秀少女，还有一个白衣银发的“鬼魅”。
五个人，并排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像是决然奔赴战场的勇士，明知道也许会输，却也无惧无畏。
这五个人，看到暗殿酒吧门前的人群，齐齐站住。停顿片刻，蓝发少年开口了：“各位，今天的暗殿酒吧，我们有些私事要处理，不方便请大家参观，请大家体谅！”
等待的人群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满头爆炸式红发的男生越众而出：“大家不是来看热闹的！”
“怒焰。”穿米白色风衣的男生认得这个人，这是天使镇三大魔音之一火焰乐队的怒焰！他目光转动，在人群中迅速扫过，梳马尾辫的冰焰、梳PUNK头的浮力乐队、以长发皮装为标志的巅峰乐队、Crash的队长老C、雷蕾、李剑……天使镇摇滚界的精英，来了大半啊！他与蓝发少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疑问。
蓝发少年带着几分漠然问：“那么，大家的意思是……”今天对于幻乐团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有人来落井下石也不稀奇！
雷蕾踏前一步：“简约，大家听说今天你们要和末光乐队的人比赛，特意来给你们加油！”
“喂！小子，别丢天使镇摇滚乐队的脸啊！”Crash的队长老C走上前来，大大咧咧地在北冥也肩上捶了一拳，上次与幻乐团的比赛虽然输了，但是他们，服！
怒焰也走上来，同样在北冥也肩上捶了一拳：“你吉他弹得不赖，连我老怒都认输，那个什么末光，算个鸟！”
“北冥也，我看好你！”浮力乐队梳着鸡冠头的吉他手简单地说了一句，在北冥也肩上同样的位置补上一拳。
巅峰乐队的主唱走上前，在他的肩头拍了拍：“期待圣诞狂欢夜与你们幻乐团交手，所以——你不可以输！”
“北冥也，你会赢的！”雷蕾也走上前来，真心地祝福着，然后和刚才那些男孩子们一样，在北冥也的肩上轻轻地打了一拳。当初她不知天高地厚，是这个男生教会她，什么是高手，什么是胸怀，什么是气度……
“北冥也，我挺你！”
“加油！兄弟！”
认识的、不认识的，年轻的摇滚乐手们一个一个走上前来，认真地鼓励着北冥也。
北冥也的肩膀虽然被他们打得很疼，可是一颗心，却被那些充满激情的话语烫得火热。此时此刻，这些人赤裸裸表现出来的友情，令他眼睛湿润，热血澎湃。
这一刻，他真正地感觉到，不再孤单……
紫炎大叫：“喂喂，你们这些家伙，是末光派来当卧底的吧？把北冥也的肩骨捶折了，还让他比个P啊!”
众人一阵大笑。
一个人挎上了吉他，弹了一个重音节奏，叫道：“北冥也，加油！”
“北冥也，加油！”众人跟着吼。
那人再弹了几个重音：“幻乐团，加油！”
“幻乐团，加油！”
“幻乐团，加油！”
“幻乐团，加油！”
充满激情的音乐和吼声，响遏行云！
暗殿演艺酒吧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酒吧老板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惊扰，放下正在审阅的账目，缓步走到窗前，揭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
“这些孩子……”他指着聚集在楼下的人群，问向躬立在一边的酒吧经理，“是怎么回事？”
酒吧经理回答：“今天酒吧被那个幻乐团包下了，听说有一个什么乐队的吉他手，挑战幻乐团的北冥也。”
老板剑眉一紧：“北冥也？”
“就是幻乐团弹吉他的那个男孩子。”
原来那个孩子，叫北冥也呵……
老板沉思片刻，抬头远眺，望见长街彼端，有车驶来，车缓缓停下，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下来一个人，打开了后排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人坐上轮椅……
他凝视着那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天阴沉沉的，也许会下雪吧？！这样的天气，那个人的腿，一定会很疼吧。
偌大的暗殿演艺酒吧里，仅仅只有八个人。其中有幻乐团的五位成员、酒吧经理、当年帝音乐队的贝司手何伦，另一个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正在台上表演的“德古拉伯爵”。令大家意外的是，他竟然一个人、一把琴，孤身来到暗殿酒吧——这算是自信心爆棚吗？
何伦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一条厚厚的毯子。
他认真地聆听着台上那个人的吉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斯文的男孩和简约他们也差不多大吧？可是他手中的这把Y字型吉他，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样狂燥又邪恶的音乐充满着强烈的侵略性和进攻的欲望。一个个音符，就像在荒凉的古堡平原上，风吹过散落于地的白骨发出的摩擦声，残暴而恐怖。然而他的技巧却又那样的严谨，与华丽的乐音此起彼伏，将音乐渲染得无比强大。
这个孩子，不愧是叶子颜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如果是在演出中，这样狂野发泄的音乐，无疑会引导台上台下一起疯狂！
静纸音站在北冥也身边，听着德古拉伯爵宛如夜蝠磨齿般诡异狂热的吉他，心里担忧不已。那个人的吉他弹得出乎意料的好，北冥也很久没有练习了，他……成吗？
北冥也的表情从容自若，丝毫看不出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打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静静地听着德古拉的吉他，待每一个音符都消散在空气中，才轻轻地握了握静纸音的手，然后，抱起那把七星吉他，走到暗殿酒吧前方的舞台上。
他站在台上，温和镇定，俊美的面容有着奇特的亲和力。那是一种令人完全信任、完全放松的感觉，可以令每个人毫无防备地卸下面具，与他一起做梦、一起微笑、一起快乐。
他弹的是一首非常普通的曲子。这首曲子，初听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的技巧，但是却有一种温情脉脉的感染力。那音乐里仿佛有初春早晨的一朵雏菊、孩子手中的积木、少年时的单车、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床头的风铃、日记本里发黄的旧照片、泉水里纠缠着的两对脚丫……那么多繁杂却温暖的回忆浮上众人的心头，令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余音袅袅中，北冥也走下舞台，他的音乐不但感染了别人，也感染了自己，以至于他一直微笑着，心情宁静而愉快。
“谁赢了？”大家互相看看，却没人回答。不带偏见地说，这两个少年的音乐，一个温情脉脉，一个偏执狂野，实在难分轩轾。
“要不——”紫炎很没脸地说，“我们投票定输赢就好了！投北冥也的站左边！”说完一手拉着朵咪，一手拉着静纸音，大步走到左侧。
在场八人，至少有七个会站在自己这边——嘿嘿，这可不算欺负德古拉，谁让他自以为了不起，玩单刀赴会来着！
简约和何伦可没有他这样无耻，站在原位。谁也没动，
“要以多为胜吗？”
暗殿酒吧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短短的发，瘦削的脸，薄薄的唇，锐利的眼。
简约和北冥也的眸中光芒闪动，叶子颜果然来了！
何伦面容有些激动：“子颜！”他和她，有十八年不见了吧，她的容貌却仍和从前一样俏丽……
“伦哥！”叶子颜似笑非笑地看了何伦一眼，“你也来欺负我的徒弟！”
何伦苦笑：“我怎么会欺负晚辈！”
叶子颜一招手，德古拉伯爵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师父！”
她笑着问：“伦哥，你来评评看，我的徒弟和北冥玄的徒弟，究竟谁更好？”
何伦沉思了片刻，说：“如果你一定让我选，我会选北冥也！！”
叶子颜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因为——他的音乐，令人感觉到温暖！”何伦叹息，“年纪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咄咄逼人了，遇事的时候，会想到留有余地，免得造成大错……所以，我更喜欢那个孩子的音乐，宽厚、温和，有余味！”
叶子颜淡淡地说：“你是在劝我，对吧？”
何伦摇头：“我只是……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太意气用事罢了！”他轻轻在腿上捶了捶，“这两条腿，虽然已经废了，可是每到天气变化，便会疼得厉害！”
“其实，心也一样。虽然死了，可是疼却一直都在的！”叶子颜轻声说。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良久，叶子颜叹了口气：“伦哥，十八年前，你为了救我，废了两条腿，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再提起！”
叶子颜叹息着：“伦哥不让提，我却不能忘了！十八年前，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已是车下亡魂！可是伦哥救下来的，却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不是当年的叶子颜了！”
“所以——”她看看何伦，“伦哥，你说我是应该恨你，还是感激你？”
何伦默然无语。
北冥也忽然走上前来：“叶前辈——”
叶子颜自从进了暗殿，一直与何伦谈话，此时才正式转过身，目光落在北冥也的身上，微微怔了一怔。
“你——就是北冥玄的徒弟？”
“不是！”北冥也摇了摇头，心平气和地说，“我虽然仰慕那位前辈已久，却尚无缘认识他！”
“那么，这把吉他为什么在你手里？”叶子颜指着他怀里的七星吉他问道。
“这把吉他是玄哥留给我的！”何伦说，“我认识了这个孩子之后，就转送给他了！”
“原来是这样……”
叶子颜好生失望。她还以为，拥有这把吉他的人是北冥玄的徒弟，她可以通过他，将北冥玄逼出来……
她看着北冥也，眉毛渐渐竖起来：“伦哥，你说，我徒弟的音乐，不如这个小子？”
“也许——不是不如吧！”何伦考虑了片刻，公允地说，“各有所爱而已，何必强求第一！”
叶子颜冷笑：“那么在你的眼里，已经认定是我的徒弟输了……”她转过头，面对着德古拉伯爵，厉声道，“你和人家打赌，赌什么来着？”
德古拉伯爵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一句话没说，将右手放在桌上，左手举起自己的吉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没想到叶子颜居然这样偏执暴虐，竟然当场逼着徒弟断指，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北冥也离德古拉伯爵最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将他甩到一边。
德古拉伯爵用力挣扎：“北冥也你放开我！”他是孤儿，是师父收养他栽培他，所以，即使她要他死，他也会去的！
“别冲动！”北冥也用力按住他，抬起头来，“叶前辈，我们还没分出输赢呢！”
叶子颜眼神阴鸷：“你居然叫——北、冥、也？”
虽然她一直以为，北冥玄的徒弟是谁都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是北冥玄……可是，为什么他会姓北冥？
北冥也昂然与之对望：“我叫什么，并不重要！”
叶子颜微微冷笑：“那么，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北冥也轻声说，“我的母亲是，缇真镜！”
叶子颜身子大震：“你是缇真镜的儿子？”
“对！”
“那么，你的父亲是……”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下去了。还用问吗？这个孩子的名字是，北冥也……
北冥也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话。因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他曾经一直很纠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可是直到被父亲赶出家门，他才察觉到，其实，生父是谁，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是千野睿还是北冥玄，又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一个是最爱他的，一个是他自幼的偶像，在他的心里，并不是有彼没此的矛盾存在啊……
叶子颜忽然笑了起来：“看样子，缇真镜活得很舒服呢！”
“家母还好！”
“那么，你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叶子颜揪住北冥也的领口，厉声问。
“我不知道！”北冥也缓缓地说，“我只知道，我妈妈是天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她不会对不起任何人！”
他不知道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母亲！
“缇真镜是天下最美丽善良的女人？”这句话，十八年前，就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了！叶子颜喃喃自语，声音忽转凄凉，“那我呢？你可知道，我当年，比缇真镜还要美丽善良？”
北冥也摇头。他不是存心气她的，是他真的很难把面前这个戾气十足又神经质的女人，和美丽善良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叶子颜缓缓坐在舞台上，怔怔地说：“伦哥，当年，我以为赶走缇真镜，北冥玄就会回来了，乐队也可以恢复正常……原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我这十八年的时光，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