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果命运让我们错过 (3)
我疲惫地睁开眼，惊怔地看着她：“……伊浅悦……不，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要骗他们……”
伊浅悦一怔，神情有瞬间的讶异：“你都想起来了？”
她眼神一凛，面容变得诡异起来：“不过，一切都晚了，黎妃雪，你怎么不听劝呢？为什么又要回来，这次你可不要怪我，啧啧啧，你现在还真是无比狼狈啊，蔚茵的公主！”
我无力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地流失：“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也想不起来……好让你继续扮演假公主……”
“假公主？”伊浅悦轻轻地笑了，笑得有一丝嘲弄，“可是，无论我演得多么逼真，都无法取代你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
“当年，或许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吧！那个男人把你救走以后却没发现，仓库中还有一个小孩，那就是我！我原本是个孤儿，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里，你知道孤儿院的生活吗？那种阴沉压抑的地方，和别人扭打成一团，只是为了多抢一点儿吃的东西，像你这种大小姐当然不会知道。”她悲哀地抖了抖肩，满脸悲戚。
“或许他们看我和你长得太过相似就被一同抓来了，我恨为什么我们长得一样，我却过那种阴暗、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而你却享尽幸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一定没想到，当年我蜷缩在角落把你们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被救走后不久又来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爷爷，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把我当成了你，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取代了你的位置！
“黎妃雪，我恨你！为什么你不见了，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失魂落魄，为什么只要你一出现，他们的目光就时时刻刻追随着你，为什么我总是你的陪衬？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吧，是不是在心里说，蠢蛋伊浅悦，千夜堇根本就从没喜欢过你，你当了别人十几年的替身，还哭着喊着黏着他！你是不是在说这个？！”
“……没有。”我耸耸肩，气息微弱，“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物质上拥有绝对的财富，心灵上却无比贫穷……”
我的声音很低，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
“随你怎么说，我不在乎……”伊浅悦笑了笑，“黎妃雪，做个交易吧。如果我帮你逃出去，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出去以后永远不要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你，我只想在他们心底留有一点点的位置。”
“……你以为我答应你他们就感觉不出来了吗，迟早他们都会发现……”
“你被困在这偏僻的地方，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再说我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要不要和我合作？”
“……你休想。”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别的办法让你住嘴！”伊浅悦从身上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然后将它塞进了我的口中，强迫我吞咽下去，“这是法国人专门研制的哑药，黎妃雪，你吃了这个就永远不能说话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会去乱说了。”
这时，又有人进来了。
“老大，上次她让我们丢尽了面子，我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她！”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呻吟了一声，恍惚间掠过一阵血腥气。迷蒙的意识中，我仿佛看到有几个人向我走来。
“小姑娘，你不用着急，想不到你还是落到了我们手里……”
伊浅悦挑挑眉，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等一下……我想他们是时候该到了……”
……
不知道伊浅悦和那几个少年到底说了什么。
我疲惫地闭上眼，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静静地，聆听着时光流逝的点滴。
静静地，触觉着指尖飞逝过透明的尘埃。
……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大门被用力推开，门外久违的空气随着急促喘息的千夜堇闯了进来。在他身后，是一脸焦急的夏媛、慕铭和骆逸。
夏媛一眼看到我，吃了一惊：“……妃雪，你怎么了？你的头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千夜堇来到我身边，解开了绑在我身上的绳子，我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他的眼里泛起隐隐的痛惜，淡定的声音带着一丝还没隐藏起来的惶恐：“你没事吧……”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难道那个药已经发挥效用了吗？
难道，我真的不能说话了吗？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一阵难以言语的恐惧深深萦绕心底。
“妃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千夜堇抱着我，很轻很轻，似乎怕弄疼我。
我倒在他的怀中，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清晰的只有他痛惜的面孔。
此时，隔壁的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冲了出来。千夜堇侧过头，看到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的伊浅悦，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眼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度，仿佛有沉郁的雪花在他眼中肆虐出绝望的弧度。
他轻轻放下了我，走到那几个男人面前。
一拳又一拳，招招狠绝，他像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打。接着，他和骆逸冲进隔壁，脱下外套裹住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
伊浅悦蜷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
千夜堇嘴唇轻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想要触碰她时，她轻挪了一下身体，用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低喃：“不要碰我……”
“你不要碰我！”
千夜堇的眼神黯痛，如同瞬间破碎的星芒，他紧紧抱住怀里颤抖的身体，用难得温柔的语气说：“没事了。”
他温柔地吻去伊浅悦肆意流淌的泪水。
然而，我却看到在千夜堇怀里的伊浅悦的眼底有一道胜利的笑容迅速掠过。她褐色的眼眸中显现出谜一样的神采，是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妖娆的美丽。
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单薄的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间碎成一片一片。
碎成沙砾。
碾成粉末。
眼眶有些湿润，仿佛隔着一层恍惚的水汽。我拼尽全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像是被人扼制住了，最终只能徒劳地发出一阵阵晦涩又难听的声响。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端的他们，心底有个声音疯狂地叫喧着：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演这出戏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南枫雪和伊沐晟的女儿！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我是不是真的要对你死心了呢……
“千夜堇，妃雪她……”
千夜堇抱起伊浅悦，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眼里顷刻间只有伊浅悦：“她交给你们了，浅浅恐怕不能待在这里，我先带她走。”
什么嘛，把一个冒牌货还当成一个宝！
心恍然一冷，我的世界在听到这句话时蓦然没有了声息。
灵魂颓败了，仿佛脱离了身体，是不是只有闭上眼，才能远离那些疼痛。我的头缓缓地朝着地面靠拢，长发轻轻覆盖住了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
残存的意识，彻底淹灭。
坠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千夜堇，我们是不是就此错过？
Vol.52
我是从医院里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千夜堇和骆逸。
也不想看见他们。
我的心已经死了，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来说，什么秘密不秘密的都已不再重要。
就将那个秘密永远封存心底，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有很多时候，我会很恍惚地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只是一转眼，又被强烈的悲伤涂抹上一层悲戚的色彩，成为一片废墟。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星期，我变得很安静，伊浅悦给我的哑药真的使我不能再开口说话，夏媛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以为我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丧失了语言功能。
夜深了。
白色的病床上，我睁着眼，眸光空灵，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我闭上眼，呼吸轻浅。脚步声在病床边停住，伴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仿佛素洁冰雪，清新幽凉。我知道是千夜堇，因为只有他才拥有这么纯净的气息，清透如水。
千夜堇静静地看着我，伸手抚上了我的脸，轻柔无比，像是呵护着一朵娇嫩的花。
“或许，就像尹夏媛说的那样，不知不觉，你已经取代了浅浅在我心中的位置。在你失踪的时间里，我很不安，很惶恐，害怕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
“每当和浅浅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你的身影，以前的，现在的。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你，会无时无刻地想起你，你的淘气，你的笑容，你的泪水，你的一切一切……”
我心里的一个角落不知不觉变得异常柔软。
溢出隐隐的悲哀。
寂寞的空气中，似乎只剩下千夜堇清冷的声音，恍如蝴蝶脆弱的羽翅，虚幻得近乎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殆尽。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喜欢你。浅浅是我从小就认定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除了她以外的人，即使你们是如此相似。更何况她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更不能丢下她，不管你是不是黎妃雪，我只想告诉，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我的心一震，心口像是被沉郁的痛塞满。
眼睛里仿佛有灼热的东西沸腾，我紧闭着眼，竭力不让眼泪流下。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吗？难道我和你之间的记忆，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的身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另一个人代替了吗？
你现在的一念之差，铸成了我一光年的遗恨。
如果伊浅悦是光，而我仅是她不在时一个渺小的影，光影交错时，我只握到了虚空，没有握到真实。我所期待的幸福，就像遥远的夜空，永远触及不到的高度，相距那么的遥远。
每个人都拥有，但为什么不肯多施舍一丝光亮给我呢？
然而，这一切，你永远不会懂。
那一夜，他一直坐在我身旁，一直没有离开过。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他苍白疲惫的面容，紧皱着眉，可是我却只能闭着双眼，鸵鸟般地装出一副沉睡的样子。
那天以后，每到夜晚，总能感觉到有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
只是我知道他的顾忌，是不可能令他撇开身边的一切……
我准备动身去美国，不仅是想逃离眼前的尴尬境况，我也想试着脱离家人的羽翼，一个人去外面好好地闯一闯，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或许等再回来的时候，心境就与现在不一样了。
飞机降落时出现的耳鸣让我觉得难受，我看着藏在包里的照片，微微地笑了一下。
那是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下的一张侧面照片，照片里的他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微笑，仿佛17摄氏度的水，淡然得恰到好处。
再见了，千夜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