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盛夏·浅岛·十二中(1)
他看遍浮华，却终究没见她的踪影。
夏日的温度，灼热了整个城市。
她看见他在微笑。
他看不见她的泪。
天使出现在转角，却折了翼。
你有听见那无声而沉闷的呐喊吗？
你有听见吗？
每一个城市大抵上都会有一个神圣的不容侵犯的学校，而十二中之于浅岛便是这样的存在。在苏夏刚升初中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十二中对于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虽然说是公立的学校，但是能在十二中混下去家里没有点背景是根本不行的。
从苏夏所在的初中骑单车回家总是要经过十二中的大门口，每次当苏夏看见那镀金的校门总是会多看两眼。
如果能进那里，如果可以在那里面上学，那么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所以在中考后报填志愿的时候，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苏夏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第一志愿上填上了十二中。
十二中是一个梦想，一个属于苏夏最浓烈的梦想。
而接下来是漫长的放榜时期，除了睡觉，苏夏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紧张中度过。虽然父母总是用“考都考完了，现在紧张也没有用”的话来劝她，但是苏夏依旧还是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
苏夏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都并不算是特别的出色，但是在中考前一段的时间内她几乎是每天都在熬夜看书。
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执念，一旦确定了就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想要去促成它。而苏夏知道，她的执念便是十二中。
放榜的那天，苏夏在电话前挣扎了一个多小时才拨打了查分的电话。在连播了五次之后，苏夏才听到了冰冷的接线声。
按照查分的步骤按下了几个键后，苏夏觉得自己握着话筒的手已经微微了出了汗。冰冷的听筒已经被手捂的发烫，而手心也紧紧的黏在了听筒上。
各科的分数不停地在报着，当苏夏听到总分的那一刻她全身的细胞几乎都要叫嚣了起来。
六百五十八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分数。
在挂完电话后，她几乎还沉浸在这个成绩给她的震撼当中。一直以来苏夏的成绩都只在五百多分徘徊，而现在却因为那个执念而改变了这么多。
她想，如果今年十二中的分数线不往上加的话，那么她一定是可以进去的。
晚饭的时候，苏夏把自己的分数告诉了父母，回答她的是意想中父母惊喜的脸。
如愿以偿的，苏夏在八月的盛夏里拿到了十二中的录取通知书。
烫着金的纸张上清楚的印着她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在那一瞬间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就像是刺青，一辈子都割舍不掉。
苏夏想，或许有些事情在这一刻就会变的不一样了。
苏夏把所有的东西拖到宿舍后整个人已经处于虚脱状态，八月底的太阳依旧在天空中挂的老高。再出门前，苏夏特意的查了下温度，三十八度，一个可以最适合待在家里面吹空调的日子。
然而父母在前两天已经告诉苏夏他们一个要去北京工作，一个要去上海工作，所以让她自己选择是住家还是住学校。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苏夏便告诉了他们，她选择住校。
既然没了父母，那么苏夏想自己也没有必要在空守在家里了。
就在话说完的那天晚上，苏夏的父母便各自赶上了飞机航班。苏夏没有去送他们，只是一个人待在房里把音响的音量开到最大。
迟早是要一个人走的。
苏夏听见自己在这么对她说。
宿舍是四个床位。苏夏看了下贴在床边的标签，上面清楚的记着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找到自己的床位后，她又看了看其他三个人的名字。
林安琪，莫晓，顾瑶。
苏夏想或许自己的名字真的是最土的一个。
在收拾的差不多之后，苏夏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刚一转过头，便看见了一个娇小的女生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她穿着粉红色公主裙，头发安静的服帖着。苏夏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进宿舍时挥汗如雨，头发和衣服都黏在皮肤上的样子。
她想人跟人果然是不能对比的，尤其是女生和女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夏再看她，女生的眼睛也迅速的扫到了苏夏。而苏夏一看见别人再看她，便立马紧张了起来。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你好。”
女生在听到她的话后笑了起来，灿烂的像是明媚的阳光。她走到苏夏的旁边，伸出手说道：“你好啊，我叫林安琪。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这个时候苏夏才清楚的看见了她的样子，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美好的像是一个安琪儿。苏夏愣了一下，才慌张的说道：“我叫苏夏。”
就在苏夏和林安琪说话的同时，另外的两个女生也走了进来。她们挽着手说笑，看样子似乎是很早前就认识了一样。
四个人打了个照面，毕竟是要住在同一个宿舍，所以在交谈中苏夏知道了林安琪是这个学期刚从上海转来浅岛，而莫晓和顾瑶原先就是十二中初中部的，因为直升所以很早前便认识了。
或许是心理原因在作祟，苏夏总是觉得自己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林安琪的上海，还是莫晓、顾瑶的十二中，苏夏都觉得自己融不进去。
她想，她们和自己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二零零五年九月一号，天气闷热的像是要把这个城市都蒸发掉。
苏夏是和林安琪一起进教室的。莫晓和顾瑶早就一起过来了，原本苏夏以为会自己一个人来教室，但是没想到林安琪却笑眯眯的跟在她的身边。
在初中的时候苏夏就知道每个女生都有自己特定的圈子，如果你一开始没有踏进去那么便会被人排除在外。
而莫晓、顾瑶之于她虽然是名义上的舍友，但是苏夏清楚的明白她们的圈子她早就已经跨不进去。而林安琪，或许是因为刚转来，所以只能和她待在一起。
至少这样也有个伴不是吗。苏夏听见了有个声音在自己的胸口处回响着。
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她便开始发呆，新的教室让她有点不适应。
入目是完全不认识的环境，完全不认识的人群。
陌生的环境里总是能勾起人类的交流欲望，不管是真心的交谈还是纯粹的炫耀。苏夏看见所有的人都在说着话，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安静的待在座位上。
她想，或许不止是莫晓和顾瑶的，甚至于别人的圈子她都似乎跨不进去。苏夏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多么善于交际的女孩子，她甚至在初中三年里认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眼光忽然就飘到了林安琪的那边，她看见林安琪正和旁边的同学聊的很愉快。
林安琪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眼光，看向她笑了笑，巧笑嫣然的模样。
苏夏把眼光收了回来，夏季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的脸上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苏夏听见门口传来了男生的声音，带着青春特有的蓬勃朝气。
“今朝，这个是我们的教室。”
苏夏刚抬起头，门口处的那个男生脸上有着深深的笑意。他的五官长的很俊朗，合着笑使得整张脸都变的生动起来。
苏夏扭了下头，便看见窗边走过的人影。挺拔的背影，以及被风勾起的白色衬衫。她想，这或许就是门口那个俊朗少年口中的“今朝”。
苏夏抿着嘴唇笑了下，有些纳闷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生取了这么古代的一个名字。
她把眼光再次的放回教室的门口处，没过两秒钟刚刚在说话的男生身边就多了个少年。而就在那一刻，少年的眉眼冲进了苏夏的视线里，似乎为这个灼热的夏季里带来了一抹的清凉。
苏夏觉得那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了。不同于别人的帅气，这个叫“今朝”的男生给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干净。
就像是一汪清泉。
他穿着白色衬衫，面无表情的站在刚才那个男生的旁边。苏夏看见刚才那个男生凑到他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便朝着苏夏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夏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个人，不禁在心里懊恼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直直的盯着别人看了。
不过……她又偷偷的看了眼那两个人，那个叫“今朝”的男孩子真的是很好看。
跟苏夏预想不一样的是，他们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而是在她后面的座位坐了下去。心里陡然送了口气，但是同时也微微的失落了下。
但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失落，就连苏夏自己都不清楚。
就当苏夏低下头准备整理书的时候，她感觉到后面的人敲了敲她的背。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而就在回头的那一瞬，她便看见了那个叫做“今朝”的少年。
清晰的毫发可见。
脸刚红了起来，便听见他旁边传来的声音。“美眉，刚我有注意到你在偷看我们噢。我叫周亦宸，想要跟我做朋友的话就直说哦。”
轻佻的话语让苏夏的脸色立马变的更加尴尬起来。
急忙的回过头想要遮挡住自己的窘迫，背后却传来了周亦宸笑呵呵的声音。
因为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班主任再进来点了名之后便组织所有的学生去操场上开校会。也是在点名的过程中，苏夏知道了后面少年的名字。
顾今朝。
今昔明朝。这个是苏夏的第一个反应。
几乎每个学校的校会全部都是千篇一律的，一个校长跳过去，然后接着是副校长，主任等。
苏夏无聊的转了个头，然后便看见了在后排的顾今朝。他半眯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阳光透过香樟在他的脸上打出了细细的剪影，就好像是一幅画一样。
闪着光的少年，带着香樟特有的香气。
所有的景色在苏夏的眼睛里迅速的被定格起来。没有喧闹，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眼里的那个少年。
如果不是身边的林安琪不小心的碰了她了一下，苏夏几乎已经自己已经被吸引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了。
而在慌张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顾今朝的眼神里也慢慢有了焦距。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个点，缓缓的凝成，最终聚成一道清晰的光线。
或许是因为刚开学，所以这天晚上破天荒的没有上晚自习。
林安琪和苏夏并肩走着，林安琪抬了抬头便看见了繁星璀璨的天空。忍不住的感叹道：“真是漂亮呢。”
苏夏抬起头便看见浅岛熟悉的夜空。一直以来苏夏都认为浅岛的夜色是全世界最美的，无论是一年中的哪一个季节，一抬起头总是能看见繁星点点。
那些星散发着光，穿过亿万光年的距离直直的照进了苏夏的心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亦是不曾褪色，依旧闪亮。
快到宿舍的时候，苏夏意外的遇到了顾今朝和周亦宸。前者面无表情的走路，而后者则是在看见她们俩的时候停下来吹了声口哨。
“美女，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芳名。”周亦宸对着林安琪如是说。
然后再话音刚落下的时候，苏夏便看见了原本还在往前走的顾今朝又折了回来，然后对着周亦宸便踹了一脚。
周亦宸尖叫了一声，便对着顾今朝想要回踹过去，但是却被逃开。他看着顾今朝离开的背影怪叫了几声，便又转过脸对着林安琪说道：“美女再见啦。”
话说完后便朝着顾今朝追了过去，然后在搭上对方的肩膀后又被打了下来。
林安琪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的对着苏夏说道：“关系好像很好呢。”
苏夏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内心似乎有种类似于温暖的情绪在发酵。就好像是无声的浪潮，最后覆盖住了一切。
夜里十一点，宿舍已经被熄了灯。周围是安静的气氛，伴随着另外三个舍友浅薄的呼吸声。
苏夏翻了个身，眼睛却依旧还是睁的大大的。她是睡在上铺的，所以很容易便能够看清窗外的夜景。
可是即便是在看着夜景，她的脑海里却不断出现顾今朝的那张脸。就像是吸附在她脑海里的水蛭，怎么想要甩开都做不到。
苏夏的睡眠状态一向都是很好。即使在昨天第一次住校她都不曾失眠，可是今天却轻而易举的因为一个刚认识的，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少年而睡不着觉。
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苏夏都觉得是个不好的现象。
但是尽管这么想，脑海里还是出现顾今朝那张干净清澈的脸，以及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眼。
苏夏想，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周亦宸把手上的纸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顾今朝正缓缓的从小区里面走出来。九月份的清晨已经变的微凉，他缩了缩身子对着顾今朝抱怨道：“真是搞不懂你，每次都像个小姑娘一样的磨磨蹭蹭，也亏我能够忍受你这么多年的。”
顾今朝揉了揉眼睛好像没有听见周亦宸的话，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对着周亦宸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在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
似乎是没有回答也没关系，顾今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跟在周亦宸的身边，安静的走着。
周亦宸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抿了抿嘴唇突然笑了起来。
很多时候周亦宸总是会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跟顾今朝成为朋友的，明明两个人的性格是这么的南辕北辙。
周亦宸始终记得在他看见今朝的第一眼内心一闪而过的是顾今朝的世界他永远踏不进去。他是开朗热情的，而顾今朝的安静和内敛是他永远都没有的。
他想他们就是太阳和月亮，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可是现实往往总会带着所有的人朝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前进。
就好像顾今朝之于周亦宸。
从最开始的不相识变成现在的要好。
今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能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和自豪。我们可以为一件很小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但是最后当我看着你紧抿着嘴唇不理我的时候我总是会跑过去给你一脚，然后你就会跳起来追着我打。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周亦宸
苏夏被林安琪摇醒的时候放在床边的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七，暗叫了一声“糟糕”苏夏便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昨晚的失眠症状一直持续到今天凌晨三点多才萌生倦意，可还没等她眯上一会儿天就已经大亮了。
苏夏一边叼着牙刷一边听着林安琪说的话，总结起来也无非就是喊了她多长时间，但是当事者却一直蒙着头呼呼大睡而导致现在快要迟到的事实。
果不其然，当一切弄好的苏夏跟着林安琪跑回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的中央。
每个老师都不喜欢自己的学生迟到，尤其是在刚开学的时候。所以当苏夏喊了一声“报告”后理所当然的看见了班主任黑着的一张脸。
林安琪站在她的身后，“老师好”还没说出口便被憋回了肚子里。
顾今朝一抬起头便看见了周亦宸正笑眯眯的看着门口，下意识的望过去便又见到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子，似乎是自己的前桌。
无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捅了捅周亦宸的手肘处。“门口是怎么回事啊？”
周亦宸转过脸来看向他，脸上依旧是笑意深重。“没看见嘛，那两个女孩子迟到了啊。哈，也真是成，开学的第二天就敢迟到这么久。”
顾今朝“噢”的一声，然后低下了头想要再次进入沉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