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坚强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初二那年，我因数学期末考试得了17分而被“蔡包公”冠名为“天才”。她态度决绝地跟我的母亲说，她水平有限，无论如何也教不了这样的学生。于是，我只能留级。
     
     　　那时学校正在扩建，到处都是泥泞的坑洼和笨重的大型机械。不知是由于施工耗电过度还是学校本身的有调控问题，反正电压时常不稳。忽地一声，全校陷入一片黑暗。苦闷的少年们大喊大叫，似乎又有希望提前下自习。可往往没过多久，又蹭蹭两声，把我们送到了光明的地狱。
     
     　　我跟刘小飞说，我绝对是你们班的救世主。自从我来到这个班级之后，几乎每次停电都是万里长征。调皮的少年们坐在黑暗中躁动不安，放学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为彻底的解放。
     
     　　三十分钟悄然而过，学校终于妥协。一帮欢快的少年在月光的洗礼下直奔校门，他们尖叫，欢呼，呐喊，沸腾，枯燥的中学生涯，因为这些微如星火的片段变得绚烂异常。我喜欢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慰。
     
     　　班主任为了赶上教学进度，竟用晚自习的时间来开语文课。可不幸的是，他刚讲到陈涉吴广揭竿起义，全校就陷入了一片兴奋的黑暗。
     
     　　不知是谁的拍桌声点燃了周围的希望之火，顷刻间，节奏稳定的劈啪劈啪淹没了教员们的怒吼。
     
     　　兴许是拍得太过猛烈，竟把电神招惹了回来。刺眼的光明使少年们瞬间沮丧而又沉默。
     
     　　刘小飞的惯性举动，几乎让全班同学都钻到了课桌底下。他显然还没意识到光明的到来，忘情地闭着眼睛在课桌上咚咚乱跳，直到笑声哗然而起，他才惊惧迅速地停下身形。
     
     　　班主任暴跳如雷，让刘小飞滚上讲台。几个飞毛腿导弹，差点把刘小飞的柳腰炸断。当他故作潇洒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穿过走道时，又一戏剧性的画面出现了。
     
     　　因为刘小飞体型清瘦，走路还佝偻着后背，所以班上的女生给他取了一个极为逼真的外号，香蕉王子。
     
     　　当天早上，外语老师不明所以，为何一个香蕉的单词“banana”会让全班同学笑得满地找牙？
     
     　　刘小飞走到中间的时候，本班一位调皮女生冲他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句，banana！刘小飞刚刚挨揍，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因此，愤怒至极的刘小飞几乎想都没想就恶狠狠地回了她一句，去你妈的！
     
     　　这句经典台词，不大不小，刚好传到班主任耳朵里。于是，可怜无辜的刘小飞同学，尚且还没走到后排座位，又被重新唤到了讲台上。
     
     　　刘小飞绝对是全校最坚强的男生。十几个脆生生的巴掌，他连哼都不哼一声。甩甩头发，继续走回过道。
     
     　　由于刚才跳得太过猛烈，课桌压住了后排的长条座椅。刘小飞二话不说，带着怒火，叮呤咣啷地把课桌扔到了一边。全班同学再次回眸。刘小飞又被脾气刚烈的班主任叫到了讲台上。
     
     　　这次，还未等班主任动手，刘小飞就自己开门走了出去。临行前，他回头说了一句绝对气魄的豪言壮语。这句豪言壮语和他一节课被打三次的传奇经历结合起来，使他在枯燥的校园里顿时声名鹊起。
     
     　　他目露凶光地指着班主任说，老子不读了！
     
     　　让我无法预料的是，两月后，班主任竟亲自把刘小飞请了回来。再三询问之后才知道，逃离后的刘小飞几乎每天都去第三小学门口拦劫班主任家里的太子爷，令他喝酒抽烟打游戏。
     
     　　归来之后的刘小飞彻底成为了全校坏学生的偶像。他的叛逆，坚强和个性，几乎感染了那一届血气少年的处事方法。
     
     　　刘小飞毫无悬念地落榜，且最终走上了与我天各一方的人生路。
     
     　　高三那年，听说他因在城南菜市场持刀抢劫伤人而被捕入狱，一判便是八年。作为昔日要好的朋友，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
     
     　　这些年，我总是在想，如果他当时并非那么坚强，张扬，对老师的责打如我一般默默软弱承受的话，那么，他的人生之路是否就会有另外一番潋滟秋阳的景象？而他，是否也就不会因为年少的个性而落下这样一道无法愈合的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