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内篇（下）(3)
匠石觉而诊其梦⒃。弟子曰：“趣取无用⒄，则为社何邪？”
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⒅。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⒆！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亦远乎！”
【注释】
①匠石：名叫“石”的匠人。之：往。②絜（xié）：用绳子计量周围。围：周长一尺。③临山：接近山巅。④匠伯：即匠石。“伯”这里用指工匠之长。⑤厌（厭）：满足，这个意义后代写作“饜”，今简化为“厌”。“厌观”意思是看了个够。⑥散木：指不成材的树木。⑦以为；即“以之为”，把它做成。沈（chén）：通“沉”。⑧椁（guǒ）：“椁”字异体，指棺外的套棺。⑨户：单扇的门。液：浸渍。樠（mán）：松木心；“液樠”意思是像松木心那样液出树脂。一说为一树名，其心似松。⑩蠹（dù）：蛀蚀。⑾比：比并，相提并论。“比予”即跟我相提并论。⑿文：纹理，这个意义后代写作“纹”。“文木”即可用之木。⒀柤（zhā）：楂。蓏（luǒ）：瓜类桂物的果实。属：类。⒁泄（yè）：通“抴”；“抴”亦写作“拽”，用力拉的意思。⒂散人：不成材的人，相对“散木”说的。⒃诊：通“畛”，告诉的意思。⒄趣取，幸在求取。⒅诟厉：辱骂、伤害。⒆翦（jiǎn）：斩伐。
【译文】
一个叫石的木匠去齐国，走到曲辕，看见一棵被世人供奉为神的栎树。这棵树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用绳子量树身，有百尺粗，树梢高临山头，七八丈以上才生分枝，用作木料，可以造十几艘船。参观的人群就像赶集，姓石的木匠走到这里，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前走。他的徒弟看够了，追上去，说：“自我拿起刀斧跟随先生，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木料。为什么师傅不停下来多看一眼呢？”匠人石回答说：“算了吧，不要说它了！这是一棵没用的树，用它做船会沉没，做棺材会腐烂，做器具容易毁坏，做成门会流树脂，做成梁柱会生虫子。这棵树不能当成木料。没有什么用处，所以能活这么多年。”
石木匠回到家后，栎树托梦对他说：“你拿什么东西来跟我比呢？你打算拿那些上好的木料吗？那些楂、梨、橘、柚等果树，果实成熟后被采摘去，采摘完之后就会遭受摧残，大的枝干被折断，小的树枝被扯歪。是因为它们的才能才害苦了自己，所以不能得道善终，招来杀身之祸。事物没有一件不是这样的。而且我企求没有什么用处已经很久了，多少次几乎被砍掉，才有了今天，成为一颐神树。无用也就成就了我最大的用处。假如我果真是有用，还能长这么大吗？况且你我都是物，为什么你这样看待物呢？你这样一个快死的人，又哪里知道什么是没用的树木呢？”
石木匠醒来后把梦告诉了他的徒弟。徒弟问他，说：“他这么追求无用，还当土地神干吗啊？”匠人石说：“保密，别说了！它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方法，才受到了解它的人的辱骂。如果它不当树神，它还不遭到砍伐吗？看来它的确聪明，保护自己的方法与众不同。如果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它，就会差得很远啊！”
【品读庄子】
生活是自己的
本章节的故事与《遣遥游》中“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优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的寓言一样，都是讲看似无用的东西也许是最有用的。往往换个角度看待问题，事情会出现另一种转机。其中“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这句话蕴含的道理正如人们常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生活是自己的，在生活中我们朝着目标努力奋斗时，一定不要被他人的评价所影响。
三只青蛙
三只淘气的青蛙，经常一起玩耍，一起嬉戏。有一天，它们不小心掉进了奶油桶里，奶油桶又高又滑，要爬出来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第一只青蛙说：“真命苦，好端端的怎么掉到了这里面？难怪今天右眼睛一直跳个不停，哥们儿，咱们是活不成了，与其挣扎不如静静地等待死亡舒服些。”说完以后就盘起后腿，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第二只青蛙说：“桶是很深，可是无论如何应该试一试。”它试着跳了几下，结果感到一切都是徒劳无益的，于是产生了绝望心理，不再挣扎了。
第三只青蛙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哥儿们，真的是很不幸的，但是我们的后腿还有劲，如果能找到垫脚的东西，就能跳出这可怕的桶。”那两只青蛙向它投来了不屑和同情的眼光，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是的，桶里太油腻太光滑了，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呢？然而，这第三只青蛙却想：只要坚持寻找总会找到出路的。就这样它左蹦蹦，右跳跳，虽然每次都又落回桶里，可是它最终因为蹦跳把脚下的奶油搅拌成了奶油块，在这个奶块的支撑下，它奋力一跃，终于跳出了奶油桶。并顺便救了另外两只青蛙。
制定明确的目标并矢志不移地实行它，拯救了这三只青蛙的命，也把第三只青蛙推上了英雄的宝座。
六
【原文】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①，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②，隐将芘其所藾③。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④；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⑤，咶其叶⑥，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⑦，三日而不已。
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⑧，以此不材⑨！”宋有荆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⑩，求狙猴之杙者斩之⑾；三围四围⑿，求高明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禅傍者斩之⒀。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⒁，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注释】
①南伯子綦：人名，庄子寓言中人物。商之丘：即商丘，在今河南省，地名。②驷（sì）：一辆车套上四匹马。③芘（Pí）：通作“庇”，荫庇的意思。藾（lài）：荫蔽。④拳曲：弯弯曲曲的样子。⑤轴：指木心。解：裂开。“轴解”意思是从木心向外裂开。一说“解”讲作“散”，指纹理松散不可用。椁：“椁”字的异体，外棺。⑥咶（shì）：通作“舐”，用舌添。⑦酲（chéng）：酒醉。⑧嗟乎：感叹声。⑨以：如，这个意义后代写作“似”。⑩拱：两手相合。把：一手所握。⑾杙（yì）：小木桩，用来系牲畜的。斩：指砍伐。⑿围：一说指两臂合抱的长度。一说两手拇指和食指合拢起来的长度。⒀禅（shàn）傍：指由独幅做成的棺木左右扇。⒁适：沉入河中以祭神。
【译文】
南伯子綦到商丘旅游，看见一棵大树，与其他树不同。如果将上千辆四马的大车，停在大树树荫下，也会荫蔽得很好。子綦说：“这是什么树呢？它肯定有特殊的用途！”仰头观看大树的树枝，弯弯曲曲的不能做梁柱；低头看大树的躯干，破裂得不能做棺材；用舌头尝一下树叶，嘴巴被划伤；用鼻闻一闻气味，能够使人烂醉如泥，三天都醒不过来。
子綦说：“这树长得这么高大果真是无用武之地。唉！神人也就像这树一样是不材的人！”宋国有个地方叫荆氏，是楸树、柏树、桑树生长的乐土。等到树干长到一两把粗，就有人砍掉用作木桩去对付猕猴；树干长到三四围粗时，被那些地位高贵名声显赫的人家砍去，用作梁柱；树干长到七八围粗时，被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商贾砍去做棺材。所以它们始终不能长寿，而在半道上被刀斧砍伐而短命。这就是材质有用带来的祸患。在求雨时，不能用白色额头的牛，也不能用鼻子高的猪，以及得了痔疮病的人。这些情况巫师全都了解，认为这些不干净的祭祀物品会带来不吉利。但这就是神人所认为的最大的吉祥。
【品读庄子】
俗人不才
庄子喜欢用事物的命运来说道理。从上一章开始，用树木为意象，无论是讲“无用为大用、大才无用”，还是“无用便能保全自身”，都在讲没有用才是最有用的。
现实中，人要是真的一无是处的话，就很难立足于世，会被他人鄙视，会被社会淘汰。此时，庄子的这些观点看起来如此消极，貌似这些理论用在现代人身上极不合适。实际不然，庄子是在积极地告诉我们：活着有多困难。而庄子讲的“无用”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而是指“小用”。
大家都是俗人，哪里来那么多有大才大智慧的人，只有超越世俗小用之材，达到不材，才能实现自身的大用。
给追求一段距离
读大学时，老师带我们参观一个农场。在果园，见一果农正在给果树施肥。果农在离果树2米左右的地方挖一个坑，然后把肥料埋下去。为什么果农不把肥料直接堆放到果树的根部，而要隔开一段距离呢？
果农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如果把肥料直接堆放到它的根部，它的根系就长不大、长不深，果树的生长就会受到影响。”
“把肥料直接堆放到根部，果树不是能更好地吸取肥料的养分，更有利于它的成长吗？”我说。
果农看了一眼果树，风趣地说：“对果树来说，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只会使它失去追求的目标。”果农见我还是不理解他话语的含义，继续解释说：“你想想看，把肥料直接堆放在根部，那些根系还用得着伸展到远处、深处去吸收养分吗？由于没有追求的目标和动力，它的根系就会逐渐地姜缩，从而影响到整个果树的生长。所以，不把肥料直接堆放到果树的根部，正是为了让果树拥有一段追求的距离、一段憧憬的距离、一段向往的距离，也正是这段距离，给了果树追求的目标和动力，使果树得以健康成长。”
人生不也是如此吗？正是有了一段追求的距离、一段憧憬的距离、一段向往的距离，从而使人生之路走得更成功、更高远。
七
【原文】
支离疏者①，颐隐于脐②，肩高于顶，会撮指天③，五管在上④，两髀为胁⑤。挫铖治繲⑥，足以餬口；鼓筴播精⑦，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⑧，则支禽攘臂而游于其间⑨；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⑩；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⑾。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注释】
①支离疏：假托的人名。“支离”陈含形体不全的意思，“疏”隐含泯灭其智的意思。②颐：下巴。脐：肚脐。③会撮：发簪。因为脊背弯曲，所以发簪朝天。④五管：五官。旧说指五脏的腧穴。⑤髀（bì）：股骨，这里指大腿。胁（xié）：腋下肋骨所在的部位。⑥铖（zhēn）：“针”字的异体。“挫铖”即缝衣。繲（xiè）：洗衣。⑦鼓：簸动。筴：小簸箕。播：扬去灰土与糠屑。⑧上：指国君、统治者。⑨攘（rǎng）：捋。“攘臂”指特起衣袖伸长手臂。⑩以：因。常疾：残疾。功：通作“工”，指劳役之事。⑾钟：古代粮食计量单位，合六斛四斗。
【译文】
有个名叫支离疏的人，下巴隐藏在肚脐下，双肩高于头顶，后脑下的发髻指向天空，五官的出口也都向上，两条大腿和两边的胸肋并生在一起。他给人缝衣浆洗，足够糊口度日；又替人筛糠簸米，足可养活十口人。国君征兵时，支离疏捋袖扬臂在征兵人面前走来走去；国君有大的差役，支离疏因身有残疾而免除劳役；国君向残疾人赈济米粟，支离疏还领得三钟粮食十捆柴草。像支离疏那样形体残缺不全的人，都能养活自己，长命百岁，又何况那些忘掉德性的人呢！
【品读庄子】
“无用”也有用
上几个章节中，树之所以没有被砍是因为它的无价值和无用，而支离疏病残得不成样子，却可以缝洗衣服、簸米筛糠过活。兵役徭役来了，正常人要逃匿躲避，他可以大摇大摆，政府赈济贫困，他又可以安享三钟米十捆柴。这就是“无用”的好处。
可是在这位“无用”高人的身上，我们看不到战国时隐者形象通常有的那种自尊，支离疏什么自尊全都没有。
在庄子看来，要超越人世间的困境，不仅在于形的退避，更在于“心”的超越。这种超越比天池更辽远，是心灵的逍遥和精神的凝定。
往往，人们判断自己有用或无用一般都是从别人的价值体系来判断，那么这就是小用，人要实现自身就必须破除这种小用，也就是要达到无用。
任何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那种大事干不了、小事又不愿干的心理是要不得的。小至个人，大到一个公司、企业，它们的成功发展，正是来源于平凡工作的积累。公司需要的是能够在平凡中成长的人，所以能够认真对待每一件事，能够把平凡工作做得很好的人，才是能够发挥实力的人。因此不要看轻任何一项工作，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的，当你认真对待每一件事，你会发现自己的人生之路越来越广，幸福的机遇也会接踵而来。
有一家叫吉邦搬家中心的公司。该公司创办于1989年，仅用了九年时间，年营业额就增加356倍，达到110多亿美元，并从一个地区性公司的小型企业，发展成在美国近60个城市拥有分公司或联营公司的大型企业。欧洲一些国家还争相购买它的搬家技术专利。吉邦搬家中心的总经理叫杰克·奈基，由于经营上的经验，已成为美国服务业的明星，被评为美国最活跃的青年企业家之一。
杰克·奈基年轻时曾经干过当时比较赚钱的运输业。但好景不长，1985年发生的石油危机使运输业由盛转衰。为了生存，杰克·奈基日夜奔驰在公路上，少睡觉，多付出，但仍逃脱不了破产的厄运。
正当杰克为今后生计发愁时，报纸上一条简短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消息中说，沿大西洋地区每年搬家开支600亿美元，其中纽约市就有180亿美元。杰克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在这不引人注目的行业上试一试运气？于是决定办一个搬家的专业公司。
事实验证了他的观点，公司开张后，果然生意很红火，许多顾客都打电话提前预约。杰克经营之初对搬家技术就做过全面的了解，根据顾客的需要，他对搬家技术进行了一系列革新，开发出许多附带的服务项目。他抓住顾客珍惜家财和怕家财暴露于外的心理，设计了搬家专用车，把家用器具装在这种车上，既安全可靠，又不会被路人看见。针对城市住宅多是高层公寓，杰克专门设计了搬家专用吊车和集装箱，高层公寓居民搬家时，只要用吊车把集装箱送至窗前即可进行作业。此外，杰克还提供与搬家有关的服务400多项。
杰克及其搬家中心的斐然业绩证明，善于收集信息，从中发现商机，即使一些不引人注目的行业，以及那些被人瞧不起的新行业，也能创造出杰出的企业家，创造出令人惊叹的奇迹。
八
【原文】
孔子适楚①，楚狂接舆游其门曰②：“凤兮凤兮③，何如德之衰也④！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⑤，圣人成焉⑥；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⑦，莫之知载⑧；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⑨。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⑩！迷阳迷阳⑾，无伤吾行！吾行郤曲⑿无伤吾足。”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