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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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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舅舅到了谢之后正要走,诊察室的门啪嗒地开了,小林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
     
     小林指着舅舅。
     
     “我一看到等候室里的人,就想起来了。大夫说的那个叫柴冈的女人,也许就是柴冈澄子吧?大夫在大学医院里工作的时候,接收过的外部病人。”
     
     刚开业的时候,舅舅把同在大学医院里工作的小林挖到了自己的诊所里。这句话似乎一下打开了舅舅的记忆,舅舅立刻“啊啊!”地拍了下手。
     
     “我想起来了。就是柴冈澄子。娃娃脸的美人。”
     
     “等候室里的那个人是柴冈澄子的丈夫吧?虽然头发都白了,可是我记得他。因为他很帅呢。”
     
     “不是丈夫,是儿子吧。”
     
     舅舅说完,小林随即否决,断言说:“不,就是丈夫。”
     
     “我记得很清楚啊。他们来看诊的时候,他总是对护士们说‘一直麻烦你们照顾我妻子了’,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呢。虽然柴冈太太摸样也长的少兴,可是她丈夫更是怎么看着都比她小十岁,所以我们护士经常说到他们。还说她是怎么俘虏到那么年轻的好男人的呢。”
     
     “可是,我参加过那个人母亲的葬礼?”
     
     河濑试图反驳,但是被小林瞪了一眼。
     
     “那真的是柴冈澄子吗?”
     
     被那么一问,河濑也变得没自信了。
     
     “可,可是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从没听说过他结婚的事啊。同僚也说那个人还是独身的……”
     
     小林歪歪头,说“真是奇怪呢”。
     
     “也许只是亲戚关系?可是姓又是一样?”
     
     小林小声说着,看了看墙上的表。
     
     “啊,都这个时候了。我就是想起来告诉大夫。那我走了。”
     
     小林回去之后,舅舅和河濑就陷入了沉默。虽然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柴冈澄子这个名字已经浮现在了面前。到底是母亲,还是妻子……两个人苦恼了一阵,还是找不出答案。河濑说“我还是去问问他本人好了”舅舅也带着不能释怀的表情答了声“嗯”。
     
     
     
     出来舅舅的诊所,外面已经下雨了。舅舅借了他们塑料伞,他们在街上走了起来。虽然舅舅说可以拿两把走,但是分开打伞只会给带着男人走路造成麻烦,所以河濑没有要。
     
     两个人共打了一把伞。外面的肩膀都湿了,却又必须要配合男人的步调来走,速度很慢,河濑很不耐烦。
     
     在最近的车站下了车,会公寓的路上,河濑问道:
     
     “六年……大概是七年前吧,我参加了你母亲的葬礼。”
     
     男人小声说:“这么说起来,是一起工作的时候呢。”
     
     “你没有告诉我名字啊。”
     
     “谁的?”
     
     “你母亲的。”
     
     稍稍隔了一会儿,男人说“我忘记了。”
     
     “啊?怎么可能啊,那是你自己的母亲吧?”
     
     男人歪了歪头。
     
     “不,真的是想不起来了。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痴呆了吧。”
     
     河濑确信他实在耍弄自己。不管是舅舅还是自己,这个男人都不想给予一点治疗的情报。
     
     “你靠谱一点吧!”
     
     河濑怒吼一声,男人站住了脚。
     
     “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你就这么讨厌别人知道你的事吗?”
     
     男人看向斜上方,眨了眨眼睛。他也许实在看自己,但是视线没有相触。
     
     “她的名字是不是叫澄子?”
     
     河濑气愤之下,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男人立刻小声地“啊”了一声。
     
     “对了,是澄子。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的母亲一直在我舅舅那里看病,所以舅舅记得。”
     
     “这样吗。我就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世界真狭小呢。”
     
     男人那不急不徐的发言,让河濑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可是不管是不是真的,河濑也都已经懒得再和他多说了。
     
     雨越下越大了。河濑说声“走吧”,拽着河濑手臂的男人也走了起来。
     
     男人和柴冈澄子是母子。后来柴冈澄子因为受精神上的疾患影响自杀了。说不定,这个男人的精神上也存在着脆弱的部分吧。……不,应该说是肯定会有。
     
     不过既然他们是母子,那小林说“妻子”的事又是怎么回事?把母亲叫成是妻子也太奇怪了吧?但是舅舅一开始就说是“母子”,也许小林是把他和别的什么人搞混了。
     
     身边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说老实话,想叹气的是河濑才对。想要自杀,眼睛有看不见了的男人。要照顾这个男人到他眼睛治好,如果真的是十天的话,也许还可以忍耐吧。
     
     
     
     河濑去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三十分了。电脑周围正像星期一常有的一样,贴上了各色各样的便签纸,让河濑很没干劲。
     
     “啊,你来了。还以为今天你休息了呢。”
     
     从背后路过的松下向河濑招呼道。
     
     “我请了半天假。”
     
     河濑把那些零碎的邮件统一回复,右边堆积下来的五条备忘一起扔进垃圾箱。
     
     “喂,河濑!”
     
     回过头去,见有泽站在背后。
     
     “你星期五给我发了短信吧。”
     
     “啊,是的。”
     河濑想着到现在还说什么,皱起了眉头,有泽很尴尬似的抓了抓脑袋。
     
     “其实我把手机落在公司了,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才知道你发了短信打了电话给我。你有急事找我商量?”
     
     听到这个再傻不过的理由,肩膀一下没了力气。现在太晚了,已经不是能和有泽商量的情况了。
     
     “没什么大事。你身体怎么养了?”
     
     有泽嗯了一声,轻轻点头说“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迟到了?”
     
     河濑本想偷偷地来上班的,可是现在看来也藏不住了。他老实地道歉说:“对不起。”
     
     今天是男人去皮肤科看病的日子。虽然没有预约,但是他们一大早就去等候室等着了。从上次的经验知道等候会很长,就把笔记本呆了过去工作。虽然会分心,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男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河濑不跟他说话,他也什么都不问。看诊比想要的还要花时间,河濑的假期就到中午十一点,但是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五了。不能让男人一个人回去,但考虑到他走路的速度,又赶不上电车。无奈之下,只要打了出租回公寓去。送男人回去之后就立刻上了电车,但是已经迟到三十分钟了。
     
     “看诊花了太多时间……”
     
     有泽的眉毛惊讶地挑了起来。
     
     “什么,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我没事,是我母亲有点……”
     
     不能说是在照顾男人,他撒了个慌。
     
     “你母亲身体不好?”
     
     这个问题里渗透着同情的意思,河濑觉得很不好意思,又撒了个谎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什么事的话就要早说,工作可以调整的。”
     
     结果只是让对方更关心而已,河濑越发地后悔了。
     
     “对了。”
     
     有泽忽然拍了拍手。
     
     “我忘了件事。那个《(暂定)螃蟹风味乳酪》的企划通过了哦。”
     
     河濑不由自主地叫着“真的吗?”右手握成了拳头。“(暂定)螃蟹风味乳酪”,是把乳酪和螃蟹风味的肉浆和在一起做成的膨化食品。使用蟹肉浆可以降低价格,而且河濑确信活用本公司的调味技术可以产生出独特的螃蟹风味。
     
     “说老实话,也许目标是爆发性的热卖,但是它有着长销的素质。组长决定是你了,再加上松下和榎木,和田,四个人一个小组。”
     
     “我知道了。”
     
     “这已经是你手里的第四个企划了吧?也是,毕竟你非常努力啊。”
     
     有泽拍了拍河濑的肩膀,河濑很高兴,虽然知道以后会很辛苦,但是新商品的企划获得通过,就好像拿到了演唱会的门票一样开心。
     
     其他工作都先放一放,他的头脑中开始策划起把“(暂定)螃蟹风味乳酪”具体的商品化计划表来。取出记事本,飞速地写着计划,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虽然对迟到有着歉意,但是中午不好好吃饭下午会顶不住的。
     
     河濑手拿着钱包上了电梯,稍微迟了一点有泽也来了。有泽看到河濑,就靠近他说“你今天也是在外面吃啊。”
     
     “我吃够食堂了。”
     
     “LEMIO”有着社员食堂,但是连着吃了几年,怎么也吃腻了。河濑偶尔会到外面去吃。
     
     “我今天也特别想吃和福庵的荞麦面呢。”
     
     交抱着手臂的有泽点了点头。和福庵在后街上,店子很有年头,店里也很狭窄,但是荞麦面却是美味到了艺术的地步。对于美食派的有泽来说,这是很有他的风格的选择。看着这样的上司,河濑想起了一件事。
     
     “课长,我也一起舞可以吗?去和福庵?”
     
     有泽很干脆地答应了。两个人来到了和福庵。虽然正是饭点,但是荞麦面店周转得很快,五分钟就被带到了客席上。有泽选了午餐的荞麦套餐,用豪爽的声音向厨房里的老板点了餐。
     
     “关于分社长,我有点事想问问。”
     
     河濑表情微妙地开了口。
     
     “嗯,柴冈他怎么啦?”
     
     “那个……分社长曾经因为压力眼睛看不见过吧。”
     
     “你居然知道啊!”
     
     “嗯,上次喝酒的时候,我听他本人说过一点……”
     
     河濑撒了点谎。有泽说着“这样啊”,喝了口冰冷的麦茶。
     
     “既然他主动说了,那就是过了时效吧。当时他拜托不要对公司里的人提起的,但既然他辞职了,那也没关系了。”
     
     “可是课长不是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当时是我带他去医院照顾他的啊。”
     
     河濑吃了一惊。
     
     “我没能去成他母亲的葬礼,迟了两天去送香典给他。才刚打开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觉,就觉得很不对劲,结果进了家门,发现他倒在走廊上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眼睛看不见了’,我吓坏了,赶快带他去了医院。不过医生说哪里都没有异常,怎么看都是精神造成的。他母亲又去世了,只有他一个人,我就帮他买饭啦,去医院啦,照顾了他一阵。跑着跑着觉得这样太麻烦,干脆就住到他家去了。后来过了几天,他突然又能看到了,哎呀,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果然还是因为课长在旁边鼓励他吧?”
     
     鼓励?有泽有些犹豫。
     
     “比如说你不会有事的,肯定能看到的之类的……”
     
     有泽小声“嗯”了一声。
     
     “我对病是不怎么清楚,不过就是觉得那既然是压力造成的,说太多能治好能治好的,或者照顾他太多反而不太好,就随便做了做而已。”
     
     的确,从有泽的性格来说,算不得是认真的人。他多半也是会随便说几句罢了。
     
     “你才是,突然提起柴冈来做什么?”
     
     “啊……那个,我的熟人里也有人突然眼睛看不见了,原因也搞不清楚……”
     
     河濑做出了很勉强的解释,不过有泽却表情认真地点头说“那真是糟糕呢。”
     
     “不,不过我想应该很快会能再看到吧。”
     
     “难道说,你想找我谈的就是这个吗?”
     
     “啊,是。”
     
     “哎呀,那我没马上接你电话真是不好意思了。”
     
     “已经没事了。”
     
     有泽叹了口气,交抱起了手臂。
     
     “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病,可是那种的真是很难办。去医院也找不到原因,没有治疗方法吧?顶多也就是对医生说说而已。而且就算本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跟大家说,不然会被人说精神太脆弱,都是自己的错。”
     
     “那个人精神上很脆弱吗?”
     
     难说呢,有泽耸了耸肩。
     
     “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没这么想过,可这是他母亲刚死之后的事,他们之间感情一定很好吧。毕竟是人心里的事,外人是不明白的。顶多只会敷衍下自己有关系的部分,真正心里都是无所谓的。”
     
     这结论虽然粗鲁了点,但却是正确的,河濑也只能附和着说“是啊。”
     
     
     
     “(暂定)螃蟹风味乳酪”的企划通过之后,河濑就像有泽的预言那样越发地忙碌了。虽然说彻底决定方向太早,但在此之前都要不停地开会与进行试做才行。
     
     与开发部的人进行了联席会议之后,大家开始说起松下已经向交往的女朋友求婚了的话题来,场面在另一个意义上变得很热烈。这么说着就说到了要一起吃晚饭。等时刻已经过了晚上七点,男人的脸才在脑海里划过。可是河濑一是不想放弃如今的快乐,二是想着就这么回去也是跟那男人两个人忧郁地吃晚饭而已,越发觉得多余。
     
     赶快吃完饭,自己先回去就可以了吧。河濑对自己这么找着借口,就和小组成员去吃饭了。酒入三巡,松下开始赤裸裸地袒露起和女朋友的性生活来。小组的成员都是男人也有这点不好,聊着聊着很容易就往黄色话题上跑。在河濑不由自主听了起来后,时间很快过去,出店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九点了。
     
     河濑下了电车,到便利店去买了男人的晚餐和茶,还有内裤,用男人的卡付了钱。男人虽说自己要支出的钱都从卡里出,但是河濑还真的有点担心不知道里头还剩下多少钱。
     
     开始照顾男人的时候,河濑觉得过十天男人的眼睛似乎就该好了,到那时就可以让他走。可是他掐着手指等了十天,男人却仍然没有复明的迹象。他对自己解释说,毕竟人不是机器,怎么会刚好十天呢。(河濑很可爱啊。。哈哈)结果就这么多了三个星期,八月也完了。
     
     走在黑暗的夜路上,风带着几分凉爽。这样的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烫伤已经好很多了,左手只剩下淡淡的红色,右手还裹着绷带。每隔两三天他就带男人去一趟舅舅的诊所,可是男人的眼睛还是一点都看不见。既然治不好,自己有干什么带他过去?光是想想就觉得空虚,可是除了让舅舅来看,其他也没有能够治疗男人的方法,只能这么下去。
     
     回到公寓,河濑送了口气,捶着自己疲劳的肩膀。玄关放着男人的鞋子,然后看到沙发上如平时一样地有个幽灵似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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