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读《山海经》十三首】(其一)陶渊明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本诗前四句写诵读《山海经》的时间与环境：初夏之际草木繁茂，房屋四周，枝叶扶疏。“扶疏”二字乃形容枝叶茂密的情状，同时把枝枝叶叶间疏密有致的景象也呈现于我们眼前。“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两句尤妙，诗人说众鸟因有了依托而欣喜，我也爱我自己的庐舍，为之感到欣慰。研究陶诗的学者认为这“隐然有万物各得其所之妙”，从而突现出诗人顺应自然界万物所归的和谐心境。
     
     　　自“既耕亦已种”至“摘我园中蔬”，写诗人诵读《山海经》时的纯朴生活与惬意心境：“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写他在翻耕、播种的劳动之余还能以读书自慰。封建时代的知识分子是很少参加体力劳动的，而且对劳动抱着一种自觉不自觉的鄙视态度，特别在当时那个高门士族占统治地位的士族社会里尤其如此。我们的诗人不仅对劳动身体力行，而且加以讴歌赞颂，这不仅在当时绝无仅有，就是在整个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也属凤毛麟角。对诗人的这种遗世特立的精神和行动，我们应当加以充分的指定和赞美，“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与《饮酒》诗中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遥相呼应：由于所居的偏巷与车辙互相隔绝，常使来探望自己的友人回车而去。这两句其实也是一个象征性的隐喻，实际指的是诗人的处世之道与常人世俗不通，因而每每使许多“友人”掉头而去。
     
     　　“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是写自得自乐的隐居生活，诗人不以友人回车而去为介蒂，仍然高兴地酌春酒自斟自饮，摘园蔬自尝自品。这里我们不仅联想到杜甫“夜雨剪春韭，新炊问黄粱”的诗句，虽然情境不同，但却可以看出少陵先生这两句诗显然是受了靖节先生潜移默化的启发。“微雨从东来”以下四句乃《读〈山海经〉》的点题之笔，前两首以微雨东来，好风同至暗喻“泛览周王传”与“流观山海图”时的惬意心情(当然这也正是当时的自然情境)，诗人读此书时心境极佳，宛如得到微雨的润泽和清风的吹拂一般快意舒畅。此乃语意双关、意象契合的灵思妙笔。最后两句是全诗主旨的完整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