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庄昶

     
     
     
     　　弘治间，因荐起用入京，不久迁南京吏部郎中，以老疾罢归。天启初，追谥文节。有《庄定山集》。
     
     　　他是理学家，赋诗几每首有“乾坤”，每三首有“太极”，其《游茅山》云：“山教太极圈中阔，天放先生帽子高”，因而被人讥为“太极圈儿大，先生帽子高”，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八，甚至以张打油、胡钉铰比之。
     
     　　他与陈献章是好友，人称“陈庄”。杨慎《升庵诗话》卷七：“山林则陈白沙、庄定山称白眉，而识者皆以为傍门。”卷九举庄诗“赠我一壶陶靖节，还他两首邵尧夫”之可笑者外，又云：“然定山晚年诗入细，有可并唐人者”，如《罗汉寺》的“溪声梦醒偏随枕，山色楼高不碍墙”，“狂搔短发孤鸿外，病卧高楼细雨中”，《病眼》的“残书汉楚灯前垒，草阁江山雾里诗”，《舟中》的“北海风回帆腹饱，长河霜冷岸痕高”，《木昌道中》的“行客自知无岁暮，宾鸿不记有家归”。并云：“此数首若隐其姓名，观者决不谓定山作也。”王世贞《艺苑卮言》卷五：“庄孔旸佳处不必言，恶处如村巫降神，里老骂座。”王氏说的佳处之诗，所举之例略同杨慎。李东阳《麓堂诗话》中举“开辟以来元有此，蓬莱之外更无山”一联，也确使人气壮神旺。要之，除头巾气外，他的风雅之作还是有一些的，只是“沙中金屑，深苦无多，且有句无篇，亦罕逢全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句无篇”之评，尤中要害。
     
     　　忆舍弟
     
     　　天边闻一雁①，杳杳向南徂②。
     
     　　今夜西风冷，他乡小弟孤。
     
     　　五人千里去③，九月一书无④。
     
     　　欲寄千行泪，凭谁达客途。
     
     　　【注释】
     
     　　①天边句，杜甫《月夜忆舍弟》：“秋边一雁声。”②徂，往。③五人句，作者有七律《下庄栽禾呈诸兄弟》诗，则其弟不止一二人。另一解，诗中之弟出外时连家属共有五人，因在异乡，故仍曰“孤”。④九月句，亦杜甫《月夜忆舍弟》“寄书长不达”之意。
     
     　　【说明】
     
     　　沈德潜《明诗别裁集》云：“一气挥洒，绝去对偶之迹。”此诗对仗本极工稳，沈氏这样说，意谓对得自然流畅，不落痕迹。
     
     　　沈说颇得要领，但庄诗第一句与第六句的“一”字，第五句与第七句的“千”字皆重复。《定山集》中近体诗犯复字的有好多处，也是一病。陈献章说“百炼不如庄定山”，只是友好誉扬之言。
     
     　　舟中
     
     　　暮霭千家望欲平①，风光著处有诗情。
     
     　　秋灯小榻留孤艇，疏雨寒城打二更。
     
     　　石自隔河分别界，人将望驿问何程②。
     
     　　同行我亦朝天客③，两鬓羞看雪乱明。
     
     　　【注释】
     
     　　①霭，云气。②驿，古代行人休息之所。③朝天，指往京都。
     
     　　【说明】
     
     　　作者被谪后，退处将近三十年。弘治七年（1494），又被荐而奉诏起用，故第二首云：“诏承君命羞吾驾，驿送官船愧客程”，则所乘的是“官船”，同行者皆朝天官吏，故曰“我亦”。其《东昌舟中》云：“王程算路三千里，老病趋朝五十余”，所以两鬓已经花白了。
     
     　　写夜航风味，令人神往。秋灯寒雨，城头闻二更之声，孤舟远途，河流因界石而分，诗情即随境而异。但晚岁朝天，不禁羞对双鬓，实亦自伤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