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①。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②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③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④阶前，点滴到天明。
注释
①“红烛”句：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②断雁：失群的孤雁。③星星：白发点点如星，形容白发很多。④一任：听凭，任凭。
经典赏析
这首词是蒋捷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作者曾为进士，过了几年官宦生涯。但宋朝很快就灭亡。他的一生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三个时期，三种心境，读来使人凄然泪下。
词的上片感怀已逝的岁月，下片慨叹目前的境况。作者运用时空转换的艺术手法，以三幅象征性的画面，概括了自己从少到老在环境、生活、心情各方面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及其人生的特殊感受，脉络分明，言简意赅。
全词以“听雨”为媒介，将几十年大跨度的时间和空间相融合：少年只知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漂泊孤苦触景伤怀；老年寂寞难耐倍感孤独。一生的悲欢离合，尽在雨声中体现。可谓一幅江雨图，满腔旅恨、万种离愁都已包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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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中的“听雨”现象
季羡林在《听雨》中说：“在中国，听雨本来是雅人的事……中国古代诗词中，关于听雨的作品是颇有一些的。”
其实听雨作为一种诗词文化现象，早在唐代的诗歌作品中就出现了。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贾岛堂弟无可《秋寄从兄贾岛》“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等诗句。宋代作品中出现更多，像黄庭坚《寄黄几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司马光《有约》“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陆游《临安春雨初霁》“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等。
一剪梅舟过吴江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①招。秋娘渡与泰娘桥②。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③调，心字香④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注释
①帘：此处指酒旗。②秋娘渡、泰娘桥：二处均为吴江地名。都用唐代著名的歌女名命名。③银字笙：镶有银字标音的笙。④心字香：制成篆文“心”字形的香。
经典赏析
这首词是蒋捷乘船经过吴江县时所作。词以“春愁”为核心，写出了词人伤春之情及久客异乡、恋家思归的思绪。
词的上片写作者在春愁之中企图借酒浇愁，但面对眼前的美景在风雨飘摇之中反倒加重了愁绪。然而国破家亡，“何日”正是遥遥无期。结句借春末夏初，樱桃逐渐红熟，蕉叶从浅绿转为深绿的特征，发出流光易逝，时不我待的感叹。
全词形似明快，实则苦涩，曲折深沉而又令人玩味无穷。
霜天晓角
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①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檐牙②，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注释
①从：这里是由、任、任凭的意思。②檐牙：翘出如牙的屋檐边的建筑装饰。
经典赏析
这是一首精巧、别致的小令，却像一篇散文特写，记下一段日常生活情景。作者通过一个人物的心理活动来反映另一个人物的行动，描绘出一个温柔、善良、纯洁天真的主人公形象以及她多少也有点寂寞的愁绪。全词清新、活泼，语言通俗，以白描的手法把主人公的思想活动过程描绘得生动贴切、细腻入微。
虞美人梳楼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①处。楼儿忒（tuī）②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海棠红近绿栏杆。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注释
①溟濛：迷蒙缥缈。②忒：太。
经典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羁旅他乡凄迷心境的词作。词的上片写词人所见所感。起笔二句如一幅精心细琢的工笔画，以“杨柳”、“细雨”绘出江南春雨图。“丝丝”逼真地再现了柳枝的柔姿，描画了春雨连绵不断的形象，也喻指丝丝愁绪。接着以“楼儿忒小”藏不下愁作喻。“藏”字，表现了隐忍、按捺已久。但以其愁太多，楼儿忒小，因而这“愁”摆脱小楼的羁绊，“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了。“几度”一词，渲染了词人思归之情的执着与痴迷。
下片进一步抒发思乡之情。急切盼归却不成之后，词人只好“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天怜”点明题旨，把客愁乡思表现得更加突出。但“天”怜则怜矣，只能“借与花消遣”。一“怜”一“借”中，婉转含蓄地表达了他乡孑然之苦、愁苦难消的复杂心理活动。“海棠红近绿栏杆。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细雨中的海棠，颜色自非一般，但因为羁旅已久，心境黯然，词人目触之处竞相红艳的红海棠，却更增添心中的伤愁，此番场景暗含了凄凉之意。何况卷帘之际，迎面而来的又是那令人心寒的晚风！
作者匠心独运，写“愁”多，用“楼”小作衬托。写哀愁，用海棠反衬。用“乐景写哀”，起到“一倍增其哀乐”的效果。此外，此词语言清新通俗，不失平淡之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