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王沂孙

     
     
     
     　　渐新痕①悬柳，淡彩②穿花，依约③破初暝④。便有团圆意⑤，深深拜⑥，相逢谁在香径？画眉未稳⑦。料素娥⑧、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⑨小，宝帘挂秋冷。千古盈亏⑩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
     
     　　注释
     
     　　①新痕：指初露的新月。②淡彩：淡淡的月色。③依约：仿佛。④初暝：夜幕刚刚降临。⑤团圆意：唐牛希济《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此处反用其意。意，迹象。⑥深深拜：古代妇女有拜新月之风俗，以祈求团圆。⑦未稳：未妥，未完。⑧素娥：嫦娥。⑨银钩：喻新月。⑩盈亏：满损，圆缺。慢磨：细磨。难补金镜：用缺月难补，比喻山河残破，难以恢复。金镜，指月亮。太液池：汉唐宫禁中均有太液池。清景：清平盛事。“故山”二句：在长夜中的故国河山，正期待着圆月的照射。端正，谓圆月。云外山河：暗指辽阔的故国山河。桂花影：即月影。
     
     　　经典赏析
     
     　　这首词作于南宋亡国的前夕，作者由月亮盈亏的自然规律联想到人世的兴衰、国家的兴亡。
     
     　　词的上片写新月、拜月，月似愁眉，月似帘钩，细腻而又形象；下片紧紧围绕月色引典设喻，反复咏叹，抒发山河破碎难以再全的悲叹，寄寓恢复故土的渴望。全词笔法含蓄，立意高远，通篇都是明写新月，暗寓故国，让人似有所悟，但又捉摸不定，造成了一种空灵神秀的意境，颇能体现王沂孙的词风。
     
     　　齐天乐蝉①
     
     　　一襟②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乍咽凉柯③，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西窗过雨，怪瑶佩流空④，玉筝调柱⑤。镜暗妆残⑥，为谁娇鬓⑦尚如许?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⑧。病翼惊秋，枯形⑨阅世，消得⑩斜阳几度？余音更苦，甚独抱清商，顿成凄楚。谩想薰风，柳丝千万缕。
     
     　　注释
     
     　　①蝉：《中华古今注》：“昔齐王后忿而死，尸变为蝉……故世名蝉为齐女也。”②一襟：满腔。③凉柯：秋天的树枝。④瑶佩流空：形容蝉声凄清，如玉佩击响声在空中流过。⑤调柱：调弄乐器的弦柱。⑥镜暗妆残：暗指女子青春已过，是蝉的拟人化。⑦娇鬓：蝉翼的美丽透明如同女子的鬓发。⑧“铜仙”三句：以餐风饮露为生的蝉，露盘已去，何以卒生。据史载，汉武帝铸手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于建章宫。魏明帝时，诏令拆迁洛阳，“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李贺曾作《金铜仙人辞汉歌》，有句云：“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⑨枯形：指蝉蜕。⑩消得：经受得起。清商：哀怨凄凉的曲调。宫、商、角、徵、羽，商是其中之一。此处指蝉鸣哀怨。谩想：徒然地想念。
     
     　　经典赏析
     
     　　这是一首以蝉为题的咏物词，借齐后冤魂化蝉的传说，以描写蝉鸣来表达冤魂的“余恨”，寄托故国之思与个人的身世之感。
     
     　　词的上片起句，点明题旨。次句以下用拟人手法，写蝉鸣庭树，深诉离愁。雨后蝉鸣，悦耳动听，镜中蝉鬓，仍旧缥缈动人。下片由蝉饮露水联系到铜仙铅泪，暗示亡国之痛；用“病翼”、“枯形”写秋蝉之悲苦，余音之哀抑，并结合自身境遇，以独抱清商而满怀凄楚，暗示故国之思。最后点出秋蝉对未来的向往，感叹自己无力回天。
     
     　　此词虽隐晦纡曲，却也深婉有致，借咏蝉而寄托了作者的政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