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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之裂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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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我从梦中醒来,头发都会濡湿地贴在了脸上,袖子也会被泪水沾湿一大块。
     
       恶梦中的那一切,难道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吗?
     
       直到这一刻,事故带给我的混乱无章的打击,最终变成了这一句工整的拷问。
     
       对未来的追问也紧随其后——
     
       我的希望在哪儿?是那个妈妈口中的“可供移植的眼球”吗?那真的能把我从痛苦的深渊中拉上来吗?
     
       3、奇妙的分生
     
       “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浅浅就这样被毁掉……”妈妈和爸爸对坐在客厅里,妈妈说着,语带哭腔。
     
       “可是这不是急得来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着急吗?”爸爸的语气也很急躁,他挥舞着手臂,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妈妈好像被爸爸这么强烈的反应惊住了,一时间愣在那里。泪水就在那怔住的瞬间冲破了妈妈的眼眶,在她疲倦的脸上滑了下来。
     
       “对不起……”爸爸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发脾气,语气柔和下来。他转到妈妈的面前,用手揽过她的肩膀。
     
       妈妈就这样把额头抵在了爸爸的大腿上,啜泣起来。她蓬乱的卷发从脸侧垂了下来,肩膀微微地抽动着。
     
       “获得器官移植,没有那么简单。要有具有合法授权的捐赠者,而且就算有了合适的器官,也要排队等待。眼球移植,要以那些双目失明者优先。”爸爸语带悲伤地说,之后又自我安慰似的补了一句,“不过,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我知道……只是看到浅浅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好难过……”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放心,我们的浅浅一定会好起来的。”爸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他们不知道,我此时正透过卧室门的缝隙看着他们。
     
       我本来是想去卫生间的,却听到他们的争吵。我停止了开门的动作,把卧室的门欠出来一条小缝隙,我通过缝隙把右眼露出来,上面发生的那一幕便进入我的视野。
     
       我的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该死的事故,让我的家人也忍受着剧烈的煎熬。
     
       我推门走出来,穿着长睡衣,像个幽魂一样飘到了卫生间里。闪进卫生间,我飞快地把门反锁上。卫生间里挂在墙壁上的镜子映出我现在的样子——面色苍白,头发蓬乱,左眼上绑着绷带,绷带上已经沾染了污痕,右眼罩着大大的黑眼圈,睡衣又脏又皱。
     
       我站在那里,和镜子中的自己,漠然地对峙着。
     
       这样持续了大概十秒钟,而这样的十秒钟,在感觉里比它所代表的实际的时间量度要长很多。
     
       不知道是一股什么力量驱使,让我慢慢地抬起双手。我徐徐抬手的从容,在这样的情境中,显得诡异非常。
     
       我把手停在了脑后,手指甲掐住绑在那里的绳结,没有太费力气,那绳结就被我解开了。
     
       左眼上罩着的纱布悠地从脸上滑落下来。
     
       我看到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
     
       我看到左眼的地方红肿着,眼皮向外翻着,原本属于眼球的位置,此刻塞着碘酒泡过的棉球,棉球的边缘是浓暗的黄色。
     
       我的手又无力地垂在了身体两侧。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向前移动着……移动着……移动着……我的脸和镜子一寸寸地缩小着距离。
     
       N天后……
     
       我的脸几乎贴在了镜子上。
     
       在同一个卫生间里,我站在同样的位置,用几乎同样的姿势,盯着我的左眼看。所不同的是,我的脸色红润了些许,头发梳得很整齐,身上穿着整洁清新的淡粉色的布裙子。而最大的不同则是,此刻我的左眼里,盛放着一颗颜色微浅的眼球。
     
       没错,可供移植的眼球等到了,移植手术也很成功。
     
       你知道我现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吗?那感觉……就像是有一个陌生人在盯着我看一样。然而没有什么陌生人,就只有我自己,我只是在和自己对视。这种分裂的错觉,让我感到别扭、不安,又觉得新鲜、刺激。
     
       但是我还能奢求什么呢,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不是又能看见了,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吗?甚至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于是,我对着镜子笑了笑。我是在对着自己笑,也是在对着他笑。
     
       他是谁?他是此刻存在在我身体里的奇妙的分生。
     
       【幻界·玄天神殿】
     
       四方神将之苍翼,身着白虎长袍,一级一级地踏上玄天神殿千年玄铁铺就的台阶,他的战靴和台阶碰撞出“哐”“哐”的声响。他手提利器神兵·烈风,那是一把采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而铸就的神刀。
     
       他行至玄天神殿上,远远地止于殿前。帝·玄天端坐在玄天神殿的宝座之上,帝妃·莉塔伴在身侧。
     
       他俯身行礼,用恭敬的声音道:“苍翼回禀,脱逃凡界的梦之国余党——王子圣光已经身亡,凡界的警察认定他死于意外交通事故。”
     
       帝·玄天微微颔首,是为了解之意。
     
       倒是帝妃·莉塔饶有兴致地自语般地道:“意外?还不是神将苍翼你处心制造出来的意外……哈哈哈哈……”她银铃般的笑声在大殿上回响,“真不知道那幻界最清澈的孩子到了凡界是什么样子?”
     
       “在凡界他已是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美的少年,名字唤作安泽雨。看样子,已全然没有了对于幻界的记忆。”
     
       “泽雨,倒是一个温暖而又好听的名字。现梦之国灵魂核心的诞梦师已经绝于幻、凡两界,剿灭那些逃窜于凡界的布眠师、织梦师、纵梦师余孽更非难事。”帝妃·莉塔说道。
     
       “是。四方神将苍翼、蟠仇、赤羽、麟冥将会不侮使命,定会肃清梦之国余党,以证王的至尊神威。”
     
       擎宇之巅直插云霄,山顶云遮雾绕,似笼罩着重重杀机与晦暗阴谋。
     
       N天前……
     
       这颗眼球,是在我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到来的,像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已经愿意走出卧室。但是我仍然拒绝见人,拒绝上学,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某个固定的点发愣。整个人像是一个虚假的躯壳。
     
       这段时间里,爸爸妈妈轮流请假在家陪我。开始的时候,他们尝试着和我交谈,寄望于通过交流打开我内心紧闭的门扉。但是惨淡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条途径,学会了在这个被称为家的空间里,和我保持相呼应的沉默。彼此沉默,竟然成为了我们之间相处的默契。
     
       这样家里的电话便突然变得忙了起来。每天在家留守的人,要打很多通电话出去,他们拜托他们所能想到的有可能会帮上忙的朋友,帮我争取器官移植的机会。而每隔几个小时,在外工作的那个人,也会打电话回来,询问我的状况,也顺带着询问器官移植的进展。
     
       那天这个消息到来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口发呆。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爸爸过去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他说。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激动得手有些微微发抖,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好!好!我这就带她过去……”
     
       他放下电话,便走到我的身边,远远地看着我。他那样盯着我看了三秒,然后又踏上前一步,把我搂在了怀里。我把头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他身体传来的颤抖。耳朵也传进了他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呜咽声。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戏剧性,有些太超过了,把我放开,用手轻轻地拭了拭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浅浅,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有一个男生因为交通意外逝去,他的眼球可以捐献给你。”
     
       “交通意外……”我重复着爸爸的话,心底突然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4、灵魂深处的秘密
     
       我是在护士的引导下走进手术室的,头上被罩了一个发套,身体被套上了深绿色的衣裤。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事先设想的恐惧感和兴奋感都没有出现。我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医护人员们已经就位了,他们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麻醉师已经在准备麻醉器械。这样的大手术,全麻在所难免。
     
       因为眼球有神经和肌肉、血管连接,又因为神经数量多,所以手术难度大,失败率很高。所以整个手术室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情绪。
     
       我被护士引导着躺在了手术台上,我的右眼被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晃得无法睁开,我索性就直接把眼睛闭上。紧接着便开始全身麻醉,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和记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病床上。天色微暗,左半边的脑部传来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一双手从眼眶的那个位置施加了一个按压的力量。我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去碰。
     
       妈妈赶忙过来阻止我,“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碰,一定要忍住。手术很成功,等到视神经适应了全新的接合之后,你的左眼就会恢复视觉。”
     
       我很配合地把手放下,放到了身体旁边。我第一次感觉到左眼眼眶中充实的存在感。大概只有失去过一次,再拥有,才会更觉得珍惜。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忽然间又变得美好起来。
     
       “妈妈……”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唉……”好似终于又找到了以往的我的影子,妈妈语带惊喜。
     
       “纱布要多久能拆下来?”我又问她。
     
       “医生说三四天就可以了。”妈妈用手点了点眼角的泪,脸上终于露出压力消散的轻松表情。
     
       由于手术消耗了太多元气,我只是醒了一会儿,便又觉得眼皮沉沉的。
     
       非常奇怪,我竟然清楚地感受到了醒与睡的那条界限。眼睛像一扇门扉一样闭合起来,阻断了门外的光线,让整个思维陷入到睡眠这个异常广袤的时空维度。这是我以前从未捕捉过的感受。在以前,我不会在睡着之后意识到我睡着了,而只是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受到我醒了。就好像是很多人会无意识地说“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或者“我真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是一样的。这应该是正常人的普遍感受。而这一次,我却不一样。我在睡着的那一刻,有很清晰的察觉。
     
       而当我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的那个时刻,我的眼前,浮现出童话般的景致。
     
       那是一个瑰丽异常的梦境。
     
       一大片黑色的空间,茫茫无际,无边无垠。一颗硕大的发光体悬在黑暗里,散发着蓝色的微光,细碎的光须漂浮在那蓝色发光体的周围,让它看上去像是深海里惬意游动的发光的水母。
     
       而我好像正在这“水母”的身体里,被这一片蓝色包裹着。我能体会到这蓝色物质的触感,它像是一种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果冻状的胶质。它上无牵引,下无依托地悬浮在那里,神奇地不逸散也不坠落。这一大片蓝色胶质里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气泡。我所能看到的前后、上下、左右的每一个气泡里,都睡着一个婴儿。那些婴儿蜷着身体,闭着眼睛,表情充满了人生开启之前的纯粹和平静。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一种两耳失聪的错觉。
     
       这样的场景一直在梦境中延续着,只是不时地会调转角度。但是这种角度的调转,很容易让人忽略。因为在眼前出现的婴儿,对于我而言,并无太大的差别。我之所以最终确认了这片发着蓝光的胶质并非静止,而在流动,是因为我在这些所有闭着眼睛的婴儿里,发现有一个是与众不同的,他是睁着眼睛的。那个睁着眼睛的婴儿从远处慢慢地朝我移近,掠过我的眼前,又朝着远方移动过去。他在经过我眼前的时候,我竟然觉得他在睁着眼睛和我对视。
     
       那个睁开了眼睛的婴儿,渐渐地远离我。我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牵引过去,只见他逐渐地移向这片蓝色胶质的末端,那里是一个红色的孔洞,像是连接另外世界的出口。
     
       梦境就结束在这里,我又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右眼看到微亮的光,左眼仍被纱布遮盖着。而奇怪的是刚刚的梦境,却清楚地浮现在左眼的眼前。奇怪,这又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左眼和右眼竟然出现不同的画面。睁开的右眼看到的是现实中的人和事物——坐在病床边护理我的妈妈,医院的白色天花板,白色日光灯。左眼的视野是被遮断的,眼前应该是一片漆黑的,但是左眼却看到了更丰富的东西。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右眼映进外面世界的景致,左眼却好像是在往内探索,看到了灵魂纵深处的秘密。
     
       “醒来了?”妈妈见我又睁开了眼睛,轻声地问我。
     
       “嗯。”我轻轻地点头,应答她。
     
       “要不要喝水?”妈妈关切地问。
     
       “嗯,想喝一点。”我对她说。
     
       妈妈起身把水倒进水杯里,又过来想要把我扶起来。“慢点……”她一边把手轻轻地伸进我的脑后,一边把住我的胳膊,给了我一个轻柔的助推力。我的动作也很和缓,但是我在坐起的那个瞬间,还是感受到了左眼眶里眼球的轻微震动。
     
       妈妈把水递到我的手上,蓝色的杯子盛着清澈的纯净水,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刚刚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大片悬浮的蓝色胶质。
     
       “浅浅,在看什么?”妈妈见我并没有直接把水喝下去,而是在捧着水杯发呆,忍不住轻声问我。
     
       “刚刚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妈妈描述那个梦境,那梦境对于没有感受过的人,好像过于抽象、难懂。所以我没有继续再就着这个梦说下去,而是端起了水杯,轻轻地抿了几口水,又把水杯递还给妈妈。
     
       之后,她又扶着我躺下了。我躺在床上在脑海中回放刚才的梦境,心里想:“如果有纸和笔就好了,我可以把那个梦画下来。”平时对绘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冲动。
     
       我躺着躺着,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梦境,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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