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之另界(1)
【另·世界】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视野里是影影绰绰的光影。我费力地抬起头来，脖有一种类似于落枕的酸疼。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揉眼睛，睫毛上沾满了水滴，眼珠上蒙上了一层水，感觉有些刺刺的。耳朵像游泳时被灌进了水被堵住了一样，杂七杂八的声音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仔细分辨，才能认定那是风声里夹杂着浪花声。麻痹了一般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被水冲刷的感觉。
视野在这个时候清晰了起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远处是如同水银勾勒般的海岸线的边缘。回头打量自己，我的身上正穿着的是凡界的服饰，魔法圣衣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而在我的身边，竟然空无一人。
“他们呢？都去了哪里？”又不禁在心里问，“这又是哪里？”
大脑像反射弧被拉长一样迟钝了一下才把刚刚的感官串联起来——觉得身处这样场景中的自己就好像是出海的船只遭遇了海难，随着洋流和海浪漂流到无名的小岛的落难者，随时准备上演一出现实版的“苏浅浅漂流记”。想到这里，脑子中自然而然地蹦出这样的想法：“如果大家是乘着同一条船的话，那么应该是被海浪冲散了吧，也许能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他们。”可是哪儿有什么乘船之类的记忆呢，这个想法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鬼才知道。
所幸，沙滩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
我看见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奔跑追逐着。少女的长卷发随风盈动，素净的沙滩裙也被海风吹起。少年穿着沙滩短裤，裸露的上半身被海边的阳光涂成健康的巧克力色。不一会儿，他就把她追到了，并使劲地搔着她腰部那容易发痒的区块，女孩儿咯咯的笑声和男孩儿调皮的嬉笑伴着海风一起传来。爱情的甜蜜氛围和海风一起包裹着我。
遗憾的是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看，那边有一个女孩儿！”她发现了我，我听到少女温柔又带着惊讶的声音。
“我们过去看看。”是少年青涩又不失磁性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我，而我的视野里，他们的样貌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少女长相甜美，看上去温柔善良。而那少年更是给人阳光健康的感觉，弥漫着海洋的清新。
我相信他们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清我的。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看到那少女的脸庞闪过一丝恐慌的表情。这种恐惧绝对是源自她内心最深处的，才会让她那笑餍如花的脸刹那就变得那么僵硬。
“她……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抽动着。而她的手垂下来，几乎是颤抖着抓住了那少年的手，接下来的话，则是又急促又怀有敌意：“有人入侵到这里来了！”
那少女在慌乱中，抓起少年的手，转身便奔跑了起来。像是在丛林里，遇见了可怕的狼群而惊惶逃亡。而那少年，被她抓着跑走的那个瞬间，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诶……你……”我想叫住他们，却不知道喊出什么才合适。因为她说得没有错啊，我是入侵到这里的人。可问题是，这里不是玄天的意识空间吗？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
这时，我又看见远处有一个小女孩儿在海边沿着海岸线奔跑着，女孩儿的身后跟着一条黄金猎犬。小女孩儿正在和它玩儿“拾丢丢”的游戏，小女孩儿把飞盘扔出去，黄金猎犬又用嘴把它叼回去。
这时，我已经站起身来，被海水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海风吹拂，皮肤上泛起薄荷般的冰凉。而阳光正足，让人在凉爽中又觉融融温暖，很是惬意。我竟然有些沉溺在这不合时宜的美好里。
这时，飞盘突然落到了我的脚边。
黄金猎犬朝我奔过来，这一次，它没有冲向飞盘，反而是奔着我而来。一向以温顺、聪明著称的黄金猎犬，竟然对着我狂吠了起来，而且很凶狠地扑向了我。
“镑克，镑克……”那女孩儿焦急地在后面呼喊着，从她失措的声音听出来，她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而当我听到这狗狗的名字时候，我顿时惊了一下，“镑克”这样奇怪的名字也会重名吗？我再去看那女孩儿……她竟然长得和七八岁时候的我一模一样。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那条叫镑克的黄金猎犬已经跃了起来，我在被它扑倒的瞬间，看到了对面那女孩脸上现出和刚刚的少女同样的恐慌。
黄金猎犬长大了嘴巴，咬向我！我本能地躲向一边，只听得 “嗷”的一声惨叫！
然而受伤的却不是我，而是那只黄金猎犬倒下了。它竟然在嘴巴就要咬伤我的那一刻，晕厥了过去！
而圣光正站在我的对面，此时也是凡界的装束，他的双手紧握着一根棒球棍，发着抖，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那女孩儿甚至都没来得及管倒下的黄金猎犬，就跑开了，跑出去几步还回过头来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她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想让人赶快离开危险之地的时候，就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到底是谁？她是在暗示我赶快离开吗？
蹊跷和疑问接踵而至。我还在刚刚被狗扑咬的意外中惊魂未定，就歇斯底里地吼问起来：“圣光……这里到底是哪儿……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他们呢……”我像是一挺活力强劲的发射问题的机关枪。
“这里就是玄天的意识空间。我们不是从莉塔那里得到过讯息说玄天在寝殿里昏睡了几天几夜吗？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圣光面色凛然地说。
“因为什么？”我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
“因为他服用了乌托，我本以为乌托只是幻界里的一个传说，没想到确有其物。那是一种异常稀有的迷幻类的药物，传说整个幻界只有唯一的一株。服用了它的人，便可以拥有让人幸福愉快到极致巅峰的梦境。而这个人的魔法能量越强大，他所呈现出的这个梦境就会越强大。玄天贵为幻界帝王，魔法能量高超绝伦、深不可测是意料之中的。然而，却也真的没想到，竟然抵达了这个至高的层级。乌托的药理竟然用那至高的魔法能量在他的意识空间里建立了一个——另·世界。”
2、无处可逃
【另·世界】
鼎沸的人声从远处传过来。
因为地面的坡度，刚开始的时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渐渐地视野里出现了一路狂奔的苏子晨、宁寒、罗大勇、雷、闪电和谢安洵。一群人正在身后追着他们，看上去来者不善。在那人群中，我还发现了刚刚的拉着少年的手跑走的少女的身影。
“是她把这些人带来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转过头去看着圣光。
“快点跑……”圣光不由分说地就拉起了我的手，沿着海岸线奔跑起来。
本来我就觉得慌张，被圣光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由自主地狂奔了起来。而海岸线上一片开阔，不利藏身，对面则是一片密集的楼群，我和圣光就奔着那密集的楼群跑了过去。
苏子晨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我和圣光，大概是反应过来不应该把危险带给我们，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另外的方向跑了过去。大部分的追赶者被他们引开了。而那个少女，却带着其中的两个人超我们这边奔来。
“这里是和外面的现实世界相对应的理想世界，是玄天用他的意念制造出来的巅峰梦境——另·世界。”圣光一边拉着我的手逃亡，一边对我说。“凡界人和幻界的魔法师在这里都有一个分身，而在这个世界里，魔法是被禁锢的，魔法师与凡界的人是平等的，在这里他们都以自己理想的状态生活着。”圣光对我说。
“分身……这么说来刚刚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另·世界里的我？那个叫磅克的狗，实际上真的是我在凡界里七八岁的时候养过的那条黄金猎犬？”
“恩。”圣光大口地喘着气。“你可能在七八岁的时候失去过它，并很怀念它。所以理想的世界里，便有另一个你在实现着你潜意识里的这种理想状态和磅克在一起，而磅克之所以会攻击你，是怕你把主人从它身边再次夺走。”
听圣光这样解释，我大概理解了这个另·世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可是魔法……被禁锢了的话……我们怎么办……”我已经喘得不能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了，脚更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发软。
而身后那追赶我们的人，似乎有着无穷的动力，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小了。
“不要怕……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圣光对我说着拉着我拐进了小区。
我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绝望了，因为我很清楚这是一个人心里本来也没谱却要硬扛住的标准台词啊。“不行了……我跑不动了……”我们刚闪进滨海的居民区，我就不行了。
“你快躲起来，我把他们引开。记住，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在梦里的疼痛会让你从梦中惊醒，如果你从这梦境中消失，我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恩！”我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一旦圣光从这梦境中消失，就无谈在玄天的意识空间里为他造梦，改变他的想法，从而光复梦之国了。慌乱之中，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跳进了一个大垃圾筒里，圣光把旁边垃圾桶里的一些垃圾随便捡了捡盖在了我的头顶作为伪装，便又匆匆地朝前方跑去。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又有凌乱的追踪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我蹲在垃圾桶里，大气都不敢喘。
“在前面……往那边跑了……”是一个男声。
那声音近到好像他们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又由近及远，直至变得越来越轻。
又等了一会儿，听外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抬起头来，确定真的安全了，才打算从垃圾桶里爬出来。
“看你还往哪儿跑……”一个身影从建筑物的后面闪出来，是一声凶狠而尖利的女声。
我的手还杵在垃圾桶上，头顶上还很窝囊地顶着生活垃圾，而且我完全沉浸在对要跑去哪里、怎样和大家汇合等等问题的思索中，在这样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形下，背后的这一声，吓得我一哆嗦。那感觉就好像别人冷不丁地把一盆透心凉的水从你的头顶倾倒下来，毫不夸张，让我险些就尿在了裤子里。
我转过身来，看到的正是在海滨上第一眼看到的那少女。
“这样的雕虫小技就想把我们甩掉，你以为所有的追兵都像电影里的那么愚蠢吗？”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目露凶光。
而我，此时也微微镇定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这你不需要知道……”她说着，轻轻地举起手来。蓝色的魔法光芒竟然出现在她的手上。而她身后的那些身着黑衣服的人，双眼也都闪出蓝色的光芒。他们竟然是传说中的黑武士。
“你……圣光说在这另·世界里魔法是被禁锢的……你们怎么会……”圣光绝对不会骗我，而眼前的一幕却也正在发生，我的头脑里顿时乱极了。
“他说的没有错，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总得有一个人魔法能力高强到能够压制其他人魔法的施展，才能有所谓的‘禁锢’，不是吗？在这里，他只爱我一个人，心里只有我，我不允许你们这些不速的外来者，破坏我们！”她说话间朝着我包抄了过来。
可是她却摆了摆手，那些黑武士也随即停下了动作。
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顿时闪过我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们在沙滩上追逐打闹的画面。而她口中的他，必定是那个少年。她到底是谁？那个少年又是谁？这难道就是玄天的意识空间的防御吗？接二连三的问号在我的脑海中弹出来。
她把手中的蓝色魔法球高高地扔起，魔法能量束将她的长发鼓动得翻飞。那被她抛起的魔法球像是烟花一样在半空炸开，散成数颗光点。那光点在落到地面之前减慢了速度，慢慢地膨胀成人形，待到落地得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些膨胀之后的魔法光点，竟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我的样子……
那些我有的蔫头耷脑，有的张牙舞爪，有的缩头缩脑，有的贼眉鼠眼……有那么多个我，多得我形容不过来……
“你看到了吗？那个蔫头耷脑的名叫丧气，那个张牙舞爪的名叫烦躁，那个缩头缩脑的名叫懦弱，那个贼眉鼠眼的名叫猥琐……她们都是你呢……”她对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她们都朝着我包抄了过来，她们的手中，都举起了锋利的魔法光刃，刺向我。
我也想念动魔法咒语，无奈我在身体里找不到任何涌动的魔法能量。
“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在梦里的疼痛会让你从梦中惊醒，如果你从这梦境中消失，我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圣光的告诫又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的内心更加焦急。
我刚一着急，那个张牙舞爪的、叫做躁郁的我立刻闪在我的眼前，举起她手中的魔法光刃刺向我的胸口。
那一瞬间，我似乎寻到了这攻击的破绽——对方是在利用我的意念发起攻击。
我没有躲闪，反而闭上了眼睛，调理呼吸。强迫自己静下来。果然，在那魔法利刃离我的胸口只有毫厘之距的时候，那个张牙舞爪的我消散了。我心底泛起了一阵得意，这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应该被叫做骄傲的我立刻攻了过来，我立刻切断自己的这种想法，强迫自己静下心神，心静如水。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我化作一道道光，消失不见。唯独还剩下一个眼神直勾勾的“我”还在我的对面。那表情我认得——当人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它的名字叫“占有”。
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我越是在心底抑制这种“占有”的意念，在对面的那个与我敌对的眼神直勾勾的“我”就越强大。这不由得让我心烦意乱起来，那些刚刚消失的表情各异的“我”，竟然又重现在眼前。
魔法光刃近在咫尺！
3、绝望的边缘
“怎么会这样？”我把身体往左边一闪，躲过一击，而下一击很快就跟了上来，敌人大有前仆后继的架势。
“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打败我吗？知道厉害了吧？烦躁的你可以被冷静打败，骄傲的你可以被谦虚打败，可是‘占有’呢？占有和它们都不一样，你越是想要压制它，它就越膨胀，你越是想要打败它，它就越强大……你想要让它退却，必须要给它‘得到’的甜头儿才行。可是如果你一直得不到呢？那么你就会在‘占有’的压制下，感觉世界都是灰色的呢！”对面的少女说话的语气轻蔑而又犀利，这真的与她那柔美的外表大相径庭。
我一连躲过了好几道连击，那个叫做“占有”的我，杀红了眼一样的来到我的近前，举起魔法光刃刺向了我。魔法光刃划破了我的衣裳，我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而在这绝望的边缘，我听见了一个声音传来。
那是一个呼唤人名字的声音——
“尔雅。”这声音从少女的身后传来，青涩又不乏磁性。
这个声音响起之后，那魔法光刃在触上我的胸前的那一刻，化作一团雾气。而我眼前的少女，则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我的身体晃了晃，我攥紧了拳头，动用意志力，才让自己免于跌倒。
那个海边少年就站在她的身后，牵着那个同样在海边出现过的样子正如七八岁的我的女孩儿的手。
“她是尔雅？是那个制造了虹亘中天魔法长袍的梦之国史上最出色的织梦师尔雅？是那个要用‘心有灵犀’试炼爱人的痴情的女魔法师尔雅？她不是从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吗？她怎么会在这？而那个少年又是谁？”
她轻轻地转过头去，脸上是得知真相又不忍面对的恐惧，她的视线一寸寸地从正前方转到身后，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而她身后的不远处，圣光和宁寒他们正被几个黑武士押解过来，走向我们，莉塔竟然也赫然在列。
尔雅终于回过了头去，与那少年四目相对，怯懦地问：“临诀，你……醒来了？”
“临诀？他是临诀？”所有人眼里都划过和我一样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