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也会悲从中来 (2)
转到熟食柜时，我眼睛一亮：OK，那就买两根火腿肠吧。
正是下班放学的时候，超市里的人越来越多。我在里面横冲直撞，终于拎出一大兜食品来，同时也没有忘了给自己捎上一袋五元钱的豌豆脆。可刚出门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明天的早点还没买呢。
赶紧返回……左手一兜奶，右手一兜菜，背上还背着个大书包。
我感到有点儿吃不住时，家就出现在眼前了。
“住在这个小区里就是方便。”我的耳边又响起了老妈满足的感叹，可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今天算是有点儿感觉了。
一进小区，就听到老妈那快活的笑声。
原来，她正挥舞着羽毛球拍和对门的大哥哥酣战着呢。
“小当家的，回来了？做好了饭叫我啊！”
老妈擦擦额头上的汗，眉飞色舞地对手提肩扛的我欢叫道。
“好吧！”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大哥哥一脸汗水，看我那狼狈样，居然“哈哈哈”粗野地大笑。
显然老妈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看到这情景，我心里泛起酸味。
有一次，我还帮他为他女朋友拿过东西呢，现在他一疯起来就全都给忘了。
本来该我在楼下和那一大帮死党嬉戏的，现在却换成了我妈……经过一阵忙乱，终于搞定了饭菜，正准备叫老妈上楼时，就听见老妈哼着歌开门进来了。
“洗手吃饭！”
我终于有机会行使自己得意的权利，对老妈，不，对满繁星，发号施令了。
满繁星是我老妈的名字，特殊时期，也可以拿出来用用。
“等一会儿，我累了。”
嘿，满繁星还不吃这一套。
“不行，洗完手再吃饭。”
我得意地再次下达命令。一如老妈往日的尊容。现在，我可顾不上做个乖乖女，去考虑老妈郁闷不郁闷了。
“好吧，那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被管的满繁星显得比较郁闷。
“待会儿就知道了，保证让你大吃一‘斤’。”我卖起了关子。
“哇，什么破菜，简直是猪食！”
一看我辛苦端上桌的饭菜，满繁星屁股还没坐稳就尖叫起来。
——惯性！“除了西红柿炒鸡蛋外，其他都是如今流行的名菜。”
我学着餐馆服务员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向她介绍道。
“看，这碗汤上面漂着一棵葱，叫‘猛龙过江’……”
“呸，这江还是被污染过的江，黑糊糊的。”满繁星啐道。
“那是我为了增强美味，加的各种调料，算是创新了。”我连忙解释。
“连个火腿肠都切不好，像狗啃过似的。”
满繁星又向下一个目标发动了攻击。
“不不不，这是我的创意，条状火腿肠配上块状火腿肠，这叫‘悄悄话’。”我面对挑剔显得很大度。
“老掉牙的东西，蒙谁呢？‘悄悄话’是猪拱嘴炒猪耳朵。那我还想吃‘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呢。”满繁星态度蛮横起来。
好家伙，她什么时候这么见多识广起来了？看来，雕虫小技难以蒙混过关。
“不许挑食，做什么吃什么！”
我无计可施，只好抛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这是老妈经常用的。嘿嘿，现在，我是“老妈”，我还怕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奏效。
平息了对菜的抗议声，我去盛了两碗白花花的……爆米花。
原来，焖干饭是要加水的。
好吧，吃这么高档的“猪食”，看谁熬得过谁！一看满繁星恨恨的表情，我就知道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么想的。
“吃”完晚饭，各行其“事”。
且看满繁星女士：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吃着我买的豌豆脆，看着她最心爱的电视剧《亲情树》。
优哉游哉。
再看我：收拾餐桌，刷洗碗筷，还要把自己和老妈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在洗衣机里转呀转。
东奔西突，我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就让电视“下岗”了。
“睡觉！”
“还不到9点呢！”
“那就看书去！”我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听见没有？”
我看老妈不愿动窝，我又大喊了一嗓子。
看电视正看到紧要处的老妈，刚欲上火，可只是将嘴巴动了动。
大概她突然意识到了此时此刻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那好吧。”无比郁闷的老妈，嘴上答应着，鼻子里却哼着“要逞能就得要付出”。
衣服终于被我晾起来了，可我还得坐在桌前写作业。
“请问，凭什么我干完了你那一摊子事，还要写作业呀？”终于，我忍无可忍了。
“那可不！作业在学校没做完，可不就得回家接着做了。我们也一样啊，当天的工作没完成，也得晚上加班呀。”
老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可我看你当老妈时没这么忙没这么累呀。”
“那是你用眼睛看的，而没有用‘心’去看。况且是你非要当‘老妈’的，谁也没逼你。”
老妈的后一句话够狠够硬，准确地击中了我的要害。
我哑口无言，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情景来……昨天晚上9点过，我还在看《七剑下天山》。
正在兴头上，老妈却啪的一声把电视关了，一把把我从沙发上往洗手间拽，“快点刷牙，洗脚，上床，别明天又起不了床。”
“哎呀，还有半小时就完了，太好看了。”我遗憾中带着愤怒。
“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乱七八糟，太假了。”
“哼，搞不明白就不要明白呗，为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可是我就有人管着？”
“怎么管你了？”
“比如说看电视吧，对我既要规定时间，节目还要有选择地看；再比如说睡觉吧，一到规定时间，我就必须上床，可是你却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
我心里的不满终于像吹过劲的气球，炸了，我把自己多年来的不满和愤怒统统抖了出来。
老妈听完我的话后，很吃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呵，小丫头儿，那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我说：“问得好。那就从明天开始，让我当一个月的‘老妈’吧，我也想享受享受当妈的特权！”
出乎意料的是，老妈只思索了一会儿，就很大方地让出了位置：“行，从现在开始，平时老妈要做的事情都由你来做，怎么样？”
“OK！”
我大喜过望，“噢”地尖叫一声，立即走马上任。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还郑重地签了一份协议。
当天晚上，我就痛痛快快地把电视看了个够，快深夜11点了，才打着哈欠学着老妈的样儿把闹钟定好铃。
可惜，第二天一大早，急促的铃声也未能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我吵醒。还是老妈刮着我的鼻子叫醒了我。
一想到今天当“老妈”，啊，不，更多的是想到了协议，我马上从床上一跃而起，穿好衣服，冲进洗手间，洗手洗脸，然后奔向冰箱，取出牛奶和面包……“满繁星，快来吃早点了！”
满繁星满意地坐下。喝了一口奶后，她却嚷嚷道：“不行，不行，奶太凉了，快拿去热热！”
我只好又一阵风地端起奶放进微波炉热了两分钟，又端到她面前，满繁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叹息：“我真是自讨苦吃哦！”
玩游戏变成了围着锅台转，尽管转出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愿吃；看动画片变成了刷锅洗碗，尽管洗出来的碗碟仍然让人恶心；9点催着老妈上床睡觉的时间正是自己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时间……等一切都干完了，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一想到长达一个月的签约，快要疯掉的我，又一次悲从中来。
原来做“老妈”并不光是看看电视，睡睡晚觉那么简单，才做了一天，我就快撑不住了。
违约认罚，我还是回去当我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孩子吧。我要干的事太多了，解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假冒伪劣的“流川枫”到篮球场上决斗。
对了，我还要和温馨、宋小妹一起，慢悠悠地走在放学的路上，撒撒欢儿，八卦一下明星或班上的男生，一直玩到老妈在楼上喊开饭为止。
当晚，我就向老妈递交了辞职报告。
“不行！”没想到老妈一口回绝。
“为什么？”我急红着脸问。
“我才刚刚找到被人管的幸福感觉。”老妈懒洋洋地哼哼道。
“那……那……我认罚还不行吗？”
终于，满繁星女士，也就是我的老妈，响亮地笑了起来……哈哈，我陪着老妈也傻笑起来。
笑就笑吧，能让老妈和我同时发出开心的大笑，也挺不容易的。
3
“啊，好香啊！”
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着胡萝卜片和肉片，一边对以前从来没有好感的胡萝卜赞不绝口。
老妈吃惊地看着我，说：“林呱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觉了，主动吃素？”
平时，我最烦老妈给我夹菜了，而且老夹青菜。
要是老爸在家，更是热闹，往左躲，老爸夹的菜来了，往右躲，老妈夹的菜来了，总是左右“夹击”，让人恨不得赶紧扒拉两口，就逃离饭桌。
可是，现在本小姐的心情好啊。
我对老妈说：“嘿，人一高兴了，吃什么都香。以后记住了，要想让我多吃青菜，那就挑我心情好的时候，你可以玩命地往我碗里堆。”
“快说说，你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老妈用手指点了我脑袋一下。
我用手揉揉头，对老妈说：“7月底，区里专门组织的‘班干部培训夏令营’，我们班分了5个名额。我是小队长，梁老师说我最近表现很突出，他把我推荐上去了。你想，我能不高兴吗？这就说明我还有机会提升为中队长甚至大队长呃！”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差点把我给噎住。
“官迷！”老妈笑骂了我一句。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一乐。
“什么夏令营？什么班干部培训？”
用筷子点完我的脑袋，老妈这才想起来，急切地向我问道。
“老妈真是健忘啊，就今天下午的事，你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我看老妈一脸漠然的样子，真想好好地取笑她一番，可又怕伤她自尊，怕她说我嫌她老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每换一套衣服还会老追着我问：“老妈穿这套衣服怎么样？显年轻了吧？”
想到这些，我还是少给自己添麻烦，就直接问道：“梁老师下午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啊，当时我正在开会。他简单地问区里组织的夏令营让不让你参加……”
“那不就想起来了吗？快拿钱来，带吃带住，带学习，带玩，4天共480元，明天一早我就把钱交了。”
“可是，可是……”老妈吞吞吐吐起来。
“可是什么？”
“我……我……”老妈说话真的不利索起来。
“呱呱，这个夏令营，你真的很想参加吗？”老妈又一次犹豫地问我。
“这还用问吗？参加这次夏令营，对别的同学来说，可能就觉得好玩儿，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我说。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去玩4天吗？”老妈说。
“这怎么是去玩呢？梁老师说我当班干部还欠锻炼，这次就给我一次机会。再说了，我还是想……想凭自己的实力重新当上班长。”
“可是，我给老师说了，不让你去了。”
我觉得老妈在逗我。
“不让我去？难道你替我去？”我也跟老妈逗着玩儿。
“我问老师要由家长陪着去吗，梁老师说不陪，我想那么一个区组织的活动，人都不认识，谁照顾你呀？所以，我就拒绝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啊？”看老妈不像是开玩笑，我尖叫起来，又气又急，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是不放心你啊。”老妈说。
“有什么不放心？我们班有四个同学要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难道他们就比我多长了三头六臂？”我终于哭出声来了。
大人们怎么都那么自以为是啊，我们小孩子真够倒霉的。
“你也没有告诉我说要去啊。”
老妈见我这个样子，她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上午梁老师往你办公室打电话，你不在，下午在梁老师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是不是给你也打了电话？”
“是，你是打过，可是你就说梁老师找我说夏令营的事，并没有说你要去啊。所以我就做主告诉他说你不去了。”
天啊，原来大人胡搅起来，更可怕啊，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我们小孩子，却还有理着呢。
我伤心透顶，因为梁老师给我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轻易地让老妈给毁掉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我就给梁老师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去不就成了吗？”
老妈有点生气了，她认为我是小题大做。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是学校急着要上报名单，梁老师才着急跟你打电话的。
要不，干吗不晚上回来商量，明天再报呢。”
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妈，真是很可恶哦。
老妈一看我烦躁的样子，也愁眉不展了。
“算了算了，区教育局不就是想赚钱吗？什么培训，纯粹是打着培训的幌子赚钱。”只沉默了一小会儿的老妈把手一挥，又大声地嚷嚷起来。
看看，这就是我的老妈，又开始把责任往人家身上瞎推了。
一想到这大好机会我没有了，我又一次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我哭了，老妈也慌了手脚，她说：“那……那……让梁老师去把那顶上去的学生换下来，你说你又想去了啊。”
我生气地说：“那怎么行！想的都是馊主意！你以为这是到商店买东西，可以换货或者退货呀。”
这发炮弹比较厉害，震得老妈好半天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妈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说：“对不起哦，林呱呱，我今天真不该替你做主的。以后什么事我都和你商量，好不好？”
嘿嘿，我这人最见不得老妈跟我道歉，她嚷我、骂我，我倒想跟她顶一顶嘴，让她郁闷一下，可是她一向我道歉，我就一点儿也没办法对付她了。可是在心里，我还是在说想去，想去，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