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详的预言

     　　
     　　“感谢两位保护了我的女儿。”
     　　这是老霍尔金见到伊明和冰鱼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不客气，应该的。”
     　　伊明耸耸肩膀，他倒也没有说假话。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危险，实在是有些大意了。”
     　　注意到布兰达关上门离开之后，老霍尔金这才严肃的坐下，对两人说道。
     　　“虽然我早就猜到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没有想到商业王国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一点让我非常不安。奥尔兹商会长向来老谋深算，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把我也算进去。如果不是有伊明大人和冰鱼小姐在，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奥尔兹商会长比你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伊明也神色凝重的回答道。
     　　“我可以看出，他已经判断马可王国气数已尽，于是很爽快的把对方卖给了我们。老实说，实在是个很棘手的家伙。站在我的立场上，可以的话，甚至不希望和他再打第二次交道。”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老霍尔金雪白的眉头也微皱起来。
     　　“表面上，这一次他是向我，以及你们卖了一个大人情，但是天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以此来要挟我们做些什么。我老了。但是奥尔兹商会长才正当壮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么日后当我的儿子面对他时，我实在很担心他会吃亏。”
     　　对于老霍尔金的担心，伊明感同身受。小霍尔金作为朋友来说是值得一交。但是以政客和商人的角度来看还略有欠缺。他事事求谨慎，无论什么都要弄个明白。在资历上完全不如老霍尔金来的老练。象这样个性认真的人，很容易陷入圈套之中。在做出自己的判断这个方面，如果把小霍尔金和伊明换个立场，他完全不会象伊明这样放心的。
     　　“……伊明先生，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考虑也没有用，我之所以邀请您来这里，是另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关于联邦入侵帝国一事？”
     　　伊明微微一笑。
     　　“我相信梅亚莉应该解决的很完美，不是吗？”
     　　“不，的确是如此……”
     　　老霍尔金无奈的苦笑了笑，的确，当他昨天晚上接到通知的时候，还异常紧张。但是伴随着黑夜过去，老霍尔金再次得到的消息将他心头的一丝阴云也彻底散去。事实上，老霍尔金也并不是不担心自己的选择，但是他也不会象自己的儿子那样表现在外。就算内心真的焦躁不安，也要表现出稳重和信任，但是现在，他明白自己的选择的确是正确的。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之后。”
     　　“之后？”
     　　伊明有些讶异的挑起了眉头，冰鱼也坐直了身体，安静而认真的望向老霍尔金。
     　　“没错，我们在菲尔德尼的情报网透露出了一条消息，就在今天早晨，菲尔德尼向帝国正式递交了一封信函。”
     　　“……？”
     　　完全不了解。
     　　这也难怪，以伊明的地理知识，他对于自己领地的周边国家还算熟悉，但是之外都属于他的认知范围以外的存在。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听出了老霍尔金的弦外之音。联邦的战斗刚一结束，这个叫菲尔德尼的国家就向帝国递交信函，时机未免有些太巧了。
     　　“你是指其中有问题？”
     　　“或许。”
     　　老霍尔金点点头。
     　　“伊明大人，您或许不太了解菲尔德尼的情况，它与我国之间并没有什么正常的往来。甚至可以说，菲尔德尼是相当敌视我国。作为同样以魔法文明为基础的国家，菲尔德尼一直以来都不欣赏我国对于魔法艺术的公开态度。他们认为魔法就应该是一部分贵族的特权，而不是普通人的专利。所以，我国与菲尔德尼鲜有来往。在联邦进攻过后的第二天一早就向我国送出信函，恐怕没有人会不怀疑其中有鬼。”
     　　“……谢谢你的情报。”
     　　伊明站起身来，估计是判断出已经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吧。
     　　“还有一件小事，伊明大人……”
     　　就在这时，老霍尔金也站起身来，但是和刚才不同，他的神情有些微妙。
     　　不过，伊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会接近布兰达的，劝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快点把她嫁了吧。虽然对于别人的育儿方针不应该有太深入的评价，老实说我觉得你的溺爱很危险。”
     　　“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
     　　似乎是被伊明说中了弱点，老霍尔金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艰涩笑容。
     　　“虽然对儿子可以狠下心去教育，但是对女儿却是异常疼爱，在这点上，我或许不能够被称为是个合格的商人。本来，我应该让她明白自己的生存价值。但是，无论怎么说，那孩子也是我的妻子以生命换来的宝物，所以，我也只是单纯的想让她过的幸福而已。现在看来，这种幸福，对她来说有可能会成为一种痛苦也说不定。”
     　　“很好的参考意见，对我来说也蛮有用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伊明笑着摸了摸冰鱼的头。
     　　“……对呢，如果冰鱼要嫁人的话，不得到我的认同的男人，可是会死的很惨的。”
     　　虽然有些厌恶“爸爸”这个称呼，但是伊明却依旧是一个合格的保护人。但是，对此冰鱼似乎并不领情。她微微移动身体，带着一丝不满躲开了伊明伸出的手。然后……
     　　“我除了爸爸以外谁都不嫁。”
     　　认真的发出了宣言。
     　　“……呃。”
     　　“啊哈哈哈哈……”
     　　相比起面色尴尬的伊明，老霍尔金则象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般大笑起来。
     　　“没错啊，没错。我的女儿小时候也对我说过这句话呢，不错嘛，伊明大人，冰鱼小姐看来对你的感情很深哦？”
     　　“哈啊……”
     　　伊明只好无奈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那么，伊明大人，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在大笑过后，老霍尔金再次收敛起笑容，重新化为严肃的表情。
     　　“我想，您已经很清楚，我们霍尔金家族为什么会支持您。我在此，只想斗胆对您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您及梅亚莉大人，在日后需要帮助时，能够支持我们霍尔金家族。或许，我无法活着看到那一天，但是，如果我的孩子们做了什么愚蠢的事，还希望您及梅亚莉大人，能够代替我，好好的指导他们。作为代价，我会让霍尔金家族支持您及梅亚莉大人的一切行动。”
     　　“……”
     　　伊明的表情也变的凝重起来。
     　　无论怎么说，这也未免太不详了。
     　　就算老霍尔金年事已高，但是他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的话，应该最起码还有十几年好活。那么，为什么会在现在，说出这种不吉利的托付？
     　　“我明白了。”
     　　最终，伊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就去备马车吧，伊明大人，冰鱼小姐，请稍等片刻……”
     　　“不用了，有冰鱼在的话，只需要花个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从这里回到阿祖斯城，你才是要一路小心。毕竟，我们到现在为止也无法确定奥尔兹商会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他为了瓦解帝国，而向由莉亚最大家族的你们下手的话，那么事情可是会变的非常危险的。”
     　　“呵呵，请放心吧，伊明大人。”
     　　老霍尔金的笑容非常从容镇定。
     　　“毕竟我也是经历过这么多风雨的商人了，面对这种程度危险的觉悟，我还是有的。我所惧怕的，只不过是无法预见的危险而已。”
     　　直到伊明和冰鱼的身影消失，老霍尔金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没错，身为商人，就要时刻面对危险这点觉悟总是有的。无论是商业上的欺诈，暗杀，还是盗贼的抢劫，偷窃。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困难，最害怕的，莫过于当危险降临时，自己已经失去了能够解决问题的力量。或者，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了。
     　　身为自己的儿子，小霍尔金虽然接触过不少商人，也日益开始变的成熟。但是对他来说，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偶尔的失败也不够致命，这一切都是因为，霍尔金家族的地位之故。虽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完全没有产生家族有可能会被毁灭的危机感这一点，却是老霍尔金最为在意的部分。
     　　伊明的话，应该可以代替自己照顾好那个笨孩子吧。
     　　在和伊明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老霍尔金就已经非常明白，对方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有为的年轻人这么简单。他没有年轻人特有的霸气，凡事似乎都喜欢顺其自然。而且没有任何奢求，对权力和地位也并不看重。单纯只是因为这个位置比较有利于自己的生活才去做，如果没有的话对他而言似乎也没有关系。这种达观和超然让老霍尔金也是暗暗吃惊。就算是经历了无数风霜岁月的自己，想要放弃一切也会有些心痛，但是那个男子显然不是如此。
     　　拜托他的话，一定可以让自己的家族继续繁荣下去吧。
     　　老霍尔金这么想着，拿起了眼前的酒杯。
     　　“……征服世界吧。”
     　　而此刻，走出大门的伊明，却忽然打破了沉默般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让冰鱼略微吃了一惊。
     　　“爸爸？你说什么？”
     　　“不，我只是在想征服世界的可能性。”
     　　伊明耸耸肩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你看，冰鱼，我们这次出门，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这究竟是为什么？很简单，我们是由莉亚帝国的人，而且还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显然会对别国的利益造成损害。而在我们有生之年，恐怕这种无聊的麻烦事还会接踵而来。这一切的起因，不都是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有所冲突导致的吗？就好像联邦与帝国的领土问题，这些麻烦事总是少不了。既然如此，干脆我们就提起精神，把整个大陆统一成为一个国家，这样不但不会再有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了，我们的麻烦也会少许多。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试图征服世界者的想法了。”
     　　“但是，那很难。”
     　　冰鱼望着伊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那也很麻烦。最怕的就是等我们头发都白了，世界还没统一呢，那么这一辈子也就是浪费了呀。毕竟现实不是游戏，要处理的问题可是多的很呢。”
     　　说道这里，伊明挠了挠头，又很爽快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每个人都把征服世界看做一件坏事，那么，征服世界真的有那么坏吗？
     　　不对，征服世界本身无分好坏。
     　　只不过是每个人，每个国家都有征服世界的愿望吧。所以，他们无法容忍的只是被别人征服这个事实。就好像孩子式的闹脾气，只是不愿意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出去而已。这种最基本的本能反应，正是征服世界的最大障碍。本来，仔细想一想，如果一个国家试图征服整个世界，然后它去找到另外的国家，说我要统一世界干脆合并过来吧。对方肯定不会答应，而且会以“凭什么是你，我也可以征服世界”这样的论调反驳回去吧。然后开始战斗，最后或许会赢，或许会输，或许是两败俱伤。但是那又如何，单纯只是不想让对方的理想实现这个本能依旧会延续。
     　　所以，想要征服世界本身这个想法，一开始就被整个世界所反对着。
     　　“算了，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意义。”
     　　伊明摇了摇头，将自己脑中的奇谈怪论扫了出去。而就在这时，冰鱼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爸爸。”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伊明看见一位少女正站在城门口的马车边，用不安的神情向这边张望。
     　　“哎……”
     　　虽然早就猜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不过一旦成为现实还真是让人头疼。
     　　伊明一面无奈的叹息着，一面走向了城门口。
     　　“你好，布兰达小姐。”
     　　“你们好……约翰团长，冰鱼小姐。那个……”
     　　布兰达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象是要说什么般紧张的绷紧身体。
     　　“我听说，你们要离开这里回国，所以我想要来送两位一程。”
     　　“真是多管闲事。”
     　　“哎？”
     　　但是，伊明却面色阴沉而冰冷的打断了少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说话。
     　　“快点回到你父亲身边去，昨天晚上的袭击还不够你受的吗？你还真是喜欢做多余的事情，现在应该乖乖的躲在卧室里发抖才对，少出来在外面闲逛。我话先说在前面，昨天晚上我是受了委托才保护你的，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惹麻烦，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
     　　“啊……”
     　　是因为太过残忍了吧。
     　　少女呆呆的站在了原地，伊明冰冷而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了这种残忍的痛苦。她面色苍白，原本柔弱的娇躯看起来更象是要倒在地面上一样。冰鱼虽然对伊明的忽然转变感到怀疑，但是她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将这点表现在脸上，而是同样安静的注视着布兰达。
     　　“我……非常抱歉！是我太失礼了……！”
     　　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落泪的缘故吧，布兰达逃也似的回到马车中，接着，装饰豪华的马车就这样离开了城门口，向商人聚集区的方向飞奔而去。
     　　“呼……真是麻烦。”
     　　伊明看都没有看马车最后一眼，而是长呼着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抚摸冰鱼的头发。原本，身处纠缠不清的男女关系就不是伊明的期望，象玛利安，艾莉诺亚又或者贝尔萝加之所以能够和她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不但是因为那些少女都有着良好的自我掌控能力，更是因为她们同样也是伊明的得力助手。所以即便很麻烦，也要与她们保持良好关系。但是布兰达就不同，这种一辈子恐怕也见不上几次面的贵族小姐，如果对自己产生爱慕之情的话反而是个麻烦。老霍尔金也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吧，不但是身份地位，连内在都完全不同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够在一起的可能性。与其让她抱着奢侈的希望，还不如早点死心的好。
     　　“我们走吧。”
     　　“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