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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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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传太医!”陈晚荣和哥舒翰忙把睿宗扶到椅子上躺好。
       太医得讯,气喘嘘嘘的赶来,一把脉,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急怒攻心,歇歇就好。”
       武则天所生的儿女,就余下睿宗和太平公主两人了,睿宗原本以为不会再上演骨肉相残的惨剧,没成想,太平公主居然对李隆基下毒手了,对于看重亲情的他来说,这是不可容忍之事。
       乍闻云相之言,睿宗能不急怒攻心?
       李隆基得讯,在高力士的搀扶下赶了来,现在的李隆基,精神不振,走起路来都有些打飘,见睿宗昏了过去,不由得悲从中来,叫声:“父皇!”扑在睿宗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睿宗悠悠醒转,抚着李隆基的脑袋,很是慈祥的道:“三郎,别哭了,爹还好好的!”
       陈晚荣摆摆手,就要和哥舒翰他们一道退出去,睿宗却叫住他:“晚荣,你过来。”
       只得走上前去,睿宗不等陈晚荣说话,道:“你再问问,这歹人有没有说谎!肯定是他说谎!”
       他这是不死心,还存有一丝幻想。不能怨睿宗不明事理,实在是他对亲情太过珍惜了。
       “皇上圣明!是这歹人误陷!”窦怀贞仿佛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似的,指着云相撇清。
       云相冷笑道:“窦大人,大刑施之于我身,你就熊了?平日里的威风哪里去了?亏你是做个宰相的人,骨头这么不经整。”
       “你经整,你怎么软了?你咋不挺住!”窦怀贞病急乱投医,开始指责云相了。
       陈晚荣冷哼一声:“窦大人,你最好闭上你的嘴!要不然的话,银针可是现成的!”
       望着闪光的银针,窦怀贞不由得心中发寒,噤声不语。
       “你说,你有没有说假话?”陈晚荣右手有意无意的在云相手指上点动。
       云相惨叫一声,声音发颤:“没有,句句实言!”
       “要是你敢说谎,误陷好人,后果你也想得到!”陈晚荣提醒一句。
       后果是明摆着的,云相会死得很惨。不过,现在的云相倒是祈求早点死,免得受这无尽的折磨:“陈大人,我句句真话,没有一丁点假话!”
       “那就好!”陈晚荣点头。
       “窦怀贞,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话?”睿宗眼里冷芒四射,盯着窦怀贞。
       “假……”窦怀贞嘴巴张了老半天,这才道:“是真话!是真话!全是真的!”
       他非常清楚,睿宗已经是震怒到极点,要是他再敢乱说的话,他一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实话实说,说不定能得到一个痛快,少受些零碎罪。
       睿宗一双眼睛好象利剑一般,在云相身上扫过,打量着窦怀贞,突然仰天长叹:“苍天啊!对我李氏何其不公!娘亲掐死女儿,毒死二哥,骨肉相残,千年以来,未有如此之烈者也!朕原本以为,骨肉相亲,未成想到,骨肉相残的惨事复现于今日!苍天啊,苍天!”
       自古以来,为了帝位而骨肉相残的事情不少,史不绝书。可是,如唐朝,如武则天导演的骨肉相残,在历史上非常少见。她亲手掐死出生不久的女儿,章怀太子李贤贤明能干,威胁到她的前途,她就把李贤给毒杀了。
       这还不算,她还把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当作工具使用,这很伤睿宗之心。自她开始的骨肉相残之风并没有因为武则天的辞世而结束,相反,还在继续进行下去。在她之后有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杀中宗,一个是“患难夫妻”,一个是亲生女儿,两母女居然联手毒杀了中宗。
       韦后和安乐公主谢幕,太平公主又来了,再次上演骨肉相残。从武则天开始,到现在,数十年间,睿宗见过的骨肉相残一桩桩一件件,让他难以接受。
       不要说看重亲情的睿宗,就是换个人,也会禁受不住。因为,数十年的骨肉相残何其多!
       心神激荡之下,睿宗把痛心事全说出来了,搂着李隆基,不住在李隆基背上捶打起来:“三郎,三郎,李氏一门何其不幸也!”
       “父皇,你得节哀,保重身子!”李隆基一边垂泪,一边宽慰。
       “不要叫父皇,叫爹!”睿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情的安慰了,李隆基点点头,叫声:“爹!”
       父子俩拥作一团,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两父子发泄的时机,不应该打扰,陈晚荣就要出去,睿宗抬起头来,道:“晚荣,时至今日,也怪不得朕了!朕付予你的秘诏,可以用了。你现在就去,把她拘押起来,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他没有说名字,陈晚荣也明白是指太平公主。对这个亲妹妹,睿宗现在是伤透了心,连名字都不想提。
       “还有,传旨给葛福顺,要他率龙武军进城,全城戒备,不得出任何差错!”睿宗虽是伤心,倒也没有失去理智,安排起来头头是道。
       这么大的事情,必然是朝野震动,长安必须加强控制,这是必然的举措。
       陈晚荣应一声,睿宗接着道:“晚荣,你率领炮兵,把萧至忠他们这些她的人,全部看押起来。若有不服者,立即斩杀!”
       太平公主树大根深,动她的话,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她的人必然会惊恐不堪,很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把他们全部看押起来,是必须的。
       “皇上圣明,臣这就去办!”陈晚荣对睿宗的安排很是赞同。
       “传旨给姚崇,要他马上安排人手,审理此案!”睿宗又发布一道命令。
       如此大事,牵连甚广,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难以服众,要办这事,非政才出众的姚崇不可。
       “晚荣,去忙吧!”睿宗疲惫的挥挥手。
       陈晚荣应一声,出屋而去。望着陈晚荣的背影,睿宗悲从中来,搂着李隆基的脖子,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三郎,爹一心想避免骨肉相残,可现在是不得不相残呐!”
       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双眼慢慢合上,清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李隆基的精神本来就不振,经过这番折腾,委顿不堪,靠在睿宗身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出了屋,陈晚荣马上行动起来,派人给葛福顺传令。要哥舒翰率领炮兵把太平公主的党羽看押起来,哥舒翰没二话,带着人马上去办理。
       安排好了,陈晚荣这才带上一千炮兵赶去太平公主的府上。太平公主的府第,陈晚荣熟之极矣,带着炮兵赶过去,一声令下,把府第围得水泄不通。
       陈晚荣带着炮兵进府。炮兵的动静不小,早就惊动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脸上拧得出水,死盯着陈晚荣,一字一顿的道:“陈晚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派兵包围我的府第!你不想活了?”
       “见过公主!”陈晚荣施礼相见道:“公主有所不知,臣奉旨办事,还请公主体谅!”
       “奉旨?胡说!”太平公主根本就不信睿宗会下旨对她下手,喝道:“你假传圣旨吧?”
       陈晚荣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圣旨,递给太平公主道:“公主请过目。”
       太平公主一把夺过,展开一阅,不由得脸上变色:“五哥,你这么狠?就这么不认亲情!”
       陈晚荣叹息一声道:“公主,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不义在先,怎能怪皇上不仁呢?”
       太平公主喝道:“陈晚荣,这是我们李家的事,不容你多嘴!”
       “公主,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是皇族,皇族的事也就是天下事,是朝廷的事。臣为大唐之臣,自当置评!”陈晚荣反诘一句。
       “五哥最疼小妹了,断不会做这种事,定是有奸人挑拨!”太平公主好象疯了似的,就要往外冲,陈晚荣一把拉住:“公主,万万不可。你现在就是去了,皇上也不会见你。公主,你知道么?当皇上知道是您指使的,气得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太平公主一把抓住陈晚荣的右手,脸色苍白,身子发抖:“晚荣,你快告诉我,五哥有没有危险?”
       对这个仅存的兄长,太平公主还是很关心。
       陈晚荣叹息一声道:“公主,您别担心,皇上虽然委顿不堪,并无大虞。只是,以臣之见,恐怕心碎了!”
       太平公主对睿宗的关心有多深,睿宗对她的爱护就有多深,只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睿宗作为皇帝,不能不处置。在下旨拘拿太平公主的时候,睿宗的心在颤抖!在滴血!要是可能的话,他绝对不会下旨对付太平公主。
       只是,他是皇帝,不得不这么做!
       心碎一语,是睿宗目前心情的最好解释了。
       “五哥!”太平公主身子发冷,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陈晚荣忙扶着她,叫来丫头把太平公主扶进去。
       丫头要把太平公主扶到床上去,太平公主不准,丫头没办法,只好把她安顿在一张软椅上。太平公主半躺在软椅上,无力的睁开眼,冲陈晚荣招招手道:“晚荣,你过来。”
       陈晚荣走过去,问道:“请问公主,召臣何事?”
       “你们下去!”太平公主吩咐一声,丫头们应一声,退了下去。太平公主这才道:“晚荣,你挪张椅子,坐在这里来,离我近点,我们说说话。”
       陈晚荣依言而为,太平公主喘息一阵,这才道:“晚荣,你说,我这么做对么?”
       按照好事者的说法,“政”字一正一反,合起来就是一个政字,意思是说政治上没有对与错,只是看事的角度不同。自打入朝为官以来,陈晚荣越发感觉到这政治事务很难说谁对谁错了。
       太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有政才,若是她当皇帝的话,也许不如李隆基,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会比没有振作之前的睿宗强。
       陈晚荣想了想道:“公主,您这可把臣给问住了。臣不善评理,不便置评。”
       太平公主叹息一声道:“晚荣,连你都不直说了,这人呐,真是让人说不清。没错,我是想当皇帝,我之所以一再隐忍,就是因为五哥。要不是五哥,我早就动手了。五哥这是逼我,要是他不用姚崇为相,我还会忍下去。”
       她久蓄不臣之心,只是因为和睿宗的兄妹之情甚深,才一直忍着,这是实话,这次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姚崇复相。
       姚崇政才出众,他复相是众望所归,就是太平公主内心里也不会反对,只是,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她深知姚崇的能干,姚崇复相对她的威胁有多大,她最是清楚,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陈晚荣摇头道:“公主,依臣之见,皇上之所以启用姚崇,是因为皇上要图大业,舍姚崇其谁欤?公主是知道的,我们这次远征吐蕃,之所以没有把吐蕃给灭了,打得半死不活的,就是因为大唐积弊甚深,做不到。要是大唐没有这些积弊,这次,我们早就把吐蕃给灭了。
       皇上要复太宗皇上旧业,要还朝廷以清平,必须举贤任能。公主,你说,还有比姚崇做宰相更合适的人么?”
       这话,太平公主也认同,不过,她却道:“可是,也不能以威胁我为理由?”
       要是姚崇不反对她,和陈晚荣这般的话,太平公主也不会发狠。可是,姚崇心怀忠义,心向李隆基,他这样能干的人复相,太平公主知道难以对付,不得不采取行动。
       陈晚荣也叹息一声:“公主,世间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皇上若是不用姚崇,就不能复太宗皇上旧业。用了姚崇,公主又不安。二者相权,我想,皇上会以大业为重。谋国者,不顾家,此之谓也!”
       这道理,太平公主也懂。扪心自问,即使太平公主当上皇帝,她也会重用姚崇,复他的相位,要他来整顿朝政。问题是,现在的立场不同,会威胁到她的利益,她不得不反击。
       要论对错,还真没有人说得清楚,太平公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陈晚荣站起身,就要退出去,太平公主突然问道:“晚荣,你说,五哥会怎么处置我?五哥会杀我么?”
       从律法来说,太平公主对李隆基下手,这是大逆不道,她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可是,她毕竟是睿宗的亲妹妹,是睿宗最亲近的人之一,要睿宗狠起心来杀她,还真有些难度。这事,结局如何,陈晚荣也不清楚,想了想道:“公主勿用多虑,皇上自有公断。”
       “废话!”太平公主睁开眼睛,打量着陈晚荣,很是不满:“你就不能给我透露一点口风?”
       如何处置太平公主,恐怕睿宗心里也没有底,陈晚荣实话实说:“公主,不是臣不愿说,实在是臣不清楚。公主,臣把当时的经过说说,公主就明白了。”择要把睿宗的反应一说。
       “皇兄,你究竟要怎么处置小妹呢?”太平公主也不明白了。
       “姚相到!”门外有人吆喝一嗓子。
       门开处,只见姚崇伟岸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对姚崇,太平公主既是欣赏,又是痛恨,乍见之下,心情复杂,愣愣的打量着姚崇。
       姚崇大步过来,依照礼节相见:“臣姚崇见过公主!”
       太平公主现在是自身难保了,要是换个人,肯定不把她放在眼里。姚崇却没有这样做,施礼相见一如平时,太平公主不由得精神一振,眼睛放光,一下子坐起来,盯着姚崇问道:“姚卿,五哥可是有话说?”
       “公主圣明!”姚崇颂扬一句。
       太平公主暗中松口气,心想睿宗顾全兄妹之情,说不定她这一劫就过去了。然而,姚崇接下来的话让她大是泄气,只听姚崇道:“公主,臣奉旨勘问,还请公主见谅。”
       勘问不过是审问的委婉说法罢了,太平公主脸上变色,问道:“姚崇,你要审问我?”
       姚崇一抱拳道:“公主言重了。皇上说了,公主身为皇室贵胄,自体有其脸面,不必过堂会审,要臣前来勘问。”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平公主要耍横了。
       她若真是耍横的,还真不好收拾,陈晚荣不由得大是担心。
       姚崇却是不动声色道:“皇上口谕:太平,你巾帼不让须眉!敢作敢当,是我李氏家风!若你真做了有违律法之事,就应当承认,这才不枉姓李,辱没祖宗的威名,五哥!”
       这是以劝慰的口气说的,陈晚荣暗中摇头,对太平公主这般顽固之人,如此说话没用。然而,让陈晚荣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太平公主愣怔了半天,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道:“姚崇,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谢公主!”姚崇抱拳一礼。
       陈晚荣大感意外,转念一想,她素有胆识,敢作敢当,对她这种品性,大是赞赏。
       “请问公主,窦怀贞要不利于太子一事,您可知情?”姚崇开始勘问了。
       太平公主想也没有想,脱口而答:“我不仅知情,还是我授意。下手之人叫云相,此人不贪权势,只好财色。我派人去乐坊挑选了二十名年青美貌的女子,和一些珠宝一起送去。”
       她居然没有一点辩驳的意思,千古以来,审问犯人未如此之奇者也!要不是亲耳听见,打死陈晚荣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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