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萨德战死
在大荒原上，兽人绿皮部落曾经在一片高地上生活，那片高地，被称作格兰特。
而绿皮族，又被称作——高地人。
“我只想在我年老的时候，还能回到美丽的格兰特，我喜欢那里的白兰花。”
当萨德雄壮的身躯中箭倒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第二军战士们，都眼泪横飞，那一刻，太过悲凉，太过萧索。这位兽人将军平时所说的那句话，一瞬间就从记忆的最深处迸发了出来，那已经似乎是无意的呓语，被众多士兵扔到一旁的话，被人记住了。
将军他不可怕，总是沉静着，他鼓励着我们……
我们是帝国的西北军，我们是联盟的精英，我们不是杂牌……尽管事实上，我们心知肚明。
萨德没有等到他年老的那一刻，也没有回到美丽的格兰特，他倒下的一刹那，也没有他喜欢的白兰花，只有马蹄飞扬，刀兵相见。血腥的玫瑰绽放，却无人看到洁白，这是遗憾的一刻。
时间往回半个小时，那时的伯利亚人开始了撤退，骑兵撤的极快，短短的十几公里路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来的，只是那些准备决一死战的伯利亚顽固边防军。他们不能接受失败，他们即便死，也要光荣地战死，投降，不是伯利亚真正武士的行为。
高墙要塞的防御圈彻底失败了，魔法师的军团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打击，牧师被大量射杀，没有了牧师的支持，战斗部人员减员越来越明显。
在装备上无法和帝国军队相抗衡，而战斗意志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伯利亚人已经败局已定，他们想要败中求生而已。胜利，已经远离了这支狼狈的军队。
“警戒——”莫斯抬起了重剑，眼神凛冽地望着远处的重重黑影，那黑压压的一条线，是伯利亚人的骑兵团，轰隆轰隆的声音，让这里的山谷变得脆弱起来。
大地在颤抖一般震动，这些伯利亚骑兵，是在逃跑，而不是在冲锋。
这些士兵甚至连盔甲也抛弃了，高达两万人的骑兵涌向了北部的山谷口，这里是北逃的最佳路线，如果这里没有兽人混编军团第二军的话。
“准备战斗——”萨德一声令下，慵懒的兽人混编军团第二军立刻活动起来，盾牌和武器立刻执在手中，重步兵立刻上阵，厚重的盔甲被迅速套上，然后阵列在一排排障碍物的后面。这里有五千士兵，尽管在炮击中已经丧生将近五百人，但是，这样的阵势，拖延伯利亚骑兵的逃跑，绰绰有余。
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两边的山坡上有许多滚木和巨石抛了下来，将山谷的狭窄谷口堵了一半，那些障碍物立刻让远处的伯利亚骑兵们警觉起来，他们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不少。
人类的魔弓手毫不犹豫地瞄准了那些靠近的骑兵，嗖嗖箭声响起，立刻最前方的骑兵倒下一片，战马拖拽着伯利亚人的尸体，向两边的山坡跑去，有些尸体落了下来，立刻被后面的骑兵踩成肉泥，也分不清楚是泥水还是血水。
泥泞的道路，让一切变得诡异而压抑。
伯利亚人的骑兵很想绕道，但是他们心中非常清楚，过了这个小小的山谷口，他们就会安全，并且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可是，眼前的景象，很显然，远东帝国的军人很是阴险。
“这群狗娘养的终于来了！”莫斯啐了一口，率领着步兵大队立刻阵列，魔法师赶紧给将要参加战斗的步兵加持护甲，一个个增幅的辅助性魔法升腾而起，战士们迈着宽阔的步伐，朝着伯利亚人的大军吼叫起来。
两万伯利亚骑兵的后面，黑压压的又是一片军队，这里足足聚集了六万人的军队，但是，前方的一个路口，将这一切变得可笑起来。
“是远东帝国人！”有人认出了战旗，金牵牛的战旗引人瞩目，而旁边的三叉戟战旗，更是让人胆战心惊，北方人都知道，这是马克伯爵的标志。
拉斐尔连续的奔袭，两万狂战士将剩余不多的三万伯利亚军人包围了起来，十分钟后，军队的首领投降了，而伴随着他们的投降，东区的战事宣告完胜，留下了五千狂战士看守俘虏，拉斐尔不顾受伤的躯体，率领剩余的军队向西北追击而去。
而与此同时，青鬼鲁鲁直接冲过伯利亚人断后的精锐，向伯利亚的逃兵追击而去，与伯利亚断后军队鏖战的，是红鬼格里高利的军队。
双方的厮杀持续的很快，因为谁也不会让对手坦然离开，面对同样是意志和斗志高昂的军队，此时一切都是废话，与其用嘴说，不如用刀。
所谓真正的精锐，普通的魔法加持已经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同样，魔法伤害也可以忽略不计，格里高利和火山地行龙的两次冲锋，并没有得到如何好的效果，反而双方胶着在了一起，这群伯利亚人的死忠份子，强硬到了极点，让联盟军队在整个战争中，遇到了最难啃的骨头，但是不同于以往，这一次，联盟人多势众。
将近一万两千人的军队在和这最后的五千精锐厮杀，喊杀声在十公里之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嘈杂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杀气，让所有人都变得机械起来。挥舞着长剑，出剑，刺入身体，拔剑，然后继续……
每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能停下来，只有不停地向前冲锋，直到前方再也没有一个敌人，那么，你确实可以停下来了。
格里高利的湛蓝巨剑挥舞的不停，红鬼挥汗如雨，双手不停地交换着武器，此刻他满身上下都是暗红色，那种血腥和恐怖，顿时引来了更多的阿尔济士兵的嚎叫声。而同样，东伯利亚人毫无畏惧之色，这些斯拉夫人的死硬份子，面对铁血的阿尔济人，他们同样用铁血来回应。
“只有钢铁和鲜血，才能铸就我们的灵魂——”
“伯爵万岁——”
“帝国万岁——”
红鬼挥舞重剑的口号让人振奋不已，将伯利亚人压制住的联盟军人，这些阿尔济的士兵们，越发的精神矍铄，这一刻，仿佛是战神亲临，在此督战！
“王国必胜——”
“伟大的国王陛下万岁——”
“边防军万胜——”
伯利亚人的士气并没有低落，他们在防卫要塞的过程中一败再败，但是精英的士气，却始终是最高昂的，这些人的悍勇，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军人的想象，他们悍不畏死，勇猛无比。
金属交鸣的声音，盔甲和盔甲的碰撞，那种猛烈的撞击，带着沉重的喘息声，还有杀气腾腾的眼神，这种时刻，是雄狮搏斗的最后瞬间，不仅华丽，而且震撼人心。
再也没有退后的理由，再也没有懦弱的机会，活下去，证明什么，都在这最后的角斗之中。
往往一个伯利亚人的性命换走一个阿尔济人的生命，人头和人头垂落在地，残肢和断臂，以及落地不起的盔甲和武器，盾牌被扔去，所有人都在双手挥舞着武器，吼叫声，口号声，喘息声，一道道的斗气在火拼，对撞，产生激烈的元素爆炸和火星。
这是势均力敌的交手，交锋的第一时间，就会让敌人和自己得到升华，你会尊敬你的敌人，你会赞叹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记住这一天。”阿尔济的总部，萨乌丁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话，这一天，帝国收回了高强要塞，这预示着，在未来的时间中，帝国可以随时开始对版图的扩张，并且有望恢复希恩大帝时期的辉煌，玩过沉浮，大陆安宁。
山谷，双方的埋伏和逃跑军队遭遇了。第一批的骑兵试探立刻成为了亡灵，快速的冷箭射杀了许多伯利亚骑兵，这些轻装逃跑的伯利亚骑兵，忽然发起了一次悍不畏死的冲锋。这些骑兵妄想着用自己的战马来铺就一条逃亡之路，但是魔弓手们的冷箭诉说着一个事实，让悍不畏死见鬼去吧。
“一定要坚持到大军的到来，让伯利亚人的骨头都害怕的颤抖——”
萨德的吼声让人赞叹，鼓点越来越急促，小号手用尽了气力在那里吹着冲锋号，当第一批伯利亚步兵开始地面冲击时候，兽人的步兵大队在莫斯的率领下，将无数可以扔的东西扔向了这群送死的伯利亚人身上。
“我们要尽快突破山谷口！”伯利亚的高层军官开始焦急起来，他们不清楚他们的断后军队会支撑多久，但是他们很清楚如果不再尽快突破山谷口的话，他们将被全歼，或者……投降。
逃跑是一回事，投降是另一回事，伯利亚人的军官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定要冲破这道防线！”
伯利亚的将军们下达了死命令，越来越的步兵涌上的前方，此刻，仅仅五千人的第二军，显得渺小无比。他们士气高昂，但是休息不足的这支军队，能否抵挡数量众多的伯利亚人？
答案很快就会出现，莫斯的战斗已经轮换了两个大队，梯队撤下之后，整个步兵大队减员一半以上，甚至有些人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脑袋搬家！
伯利亚人太想逃命了，想到为了逃命，他们甚至不惜拼命。
数万大军，难道还不能制服区区五千人？
萨德嘱咐着山坡上的两支伏兵，让他们不要太早放下拦截的乱石，一定要在抵抗不住的时候，才放下。
事情越来越急切，仅仅是一分钟，双方在强烈的冲击中，死于乱箭之下的人，就足足有四五千人，如果不是第二军属于防守一方，或许他们已经崩溃。
在付出了接近五千人的尸体之后，伯利亚人发起了第二波自杀性冲锋，他们的气势居然一下子高昂起来，发现了对方虚实的伯利亚人，信心十足，他们并没有把区区五千人放在眼里。
联盟的空军很想追击那些残兵败将，但是地面的魔法师们将他们延迟在了原地，他们并没有勇气直接放过魔法师而去追击逃兵，事实上，数量不足的空军，也没有那个能力完成追击。
他们只能期待，萨德的第二军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只需要时间，一切都会完美！
伯利亚人逃跑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他们不得不撕开这个山谷口子，将道路打通，而顽强的第二军也开始了最后的拼搏，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炮灰，尽管没有人告诉他们。但是这一刻，很多人或许明白了这一点，但是，依然有很多人保持着一贯的信念，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
“快放下滚石——”萨德朝山坡上的士兵们大吼，而几乎在他大吼的一瞬间，无数弓箭射向了那些山坡上的士兵，噗噗噗，脆响不断，绳索还没有来得及隔断，士兵们应声倒下。
萨德大惊，立刻冲锋向了山坡，他一定要阻止伯利亚人的突破！
绿皮族这位将军的战刀挥舞了起来，撕啦一声，绳索应声而断，但是他低头的一刹那，看到自己的胸前，插着三根颤巍巍抖动的箭羽……接着，扑天盖地的弓箭射向了他，战刀哐当一声落地，沿着山坡的碎石滑下，箭雨袭来，甚至比阴霾的太空还要阴暗……
“对不起……我死了。”
哗啦哗啦的碎石响起，山坡上就像是泥石流一样，乱世滚落，夹杂着萨德的躯体，触目惊醒，没人知道有多少弓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被钉死在了山坡上。那一瞬间，无数人变得热血沸腾，怒火中烧！
“为了将军——”
“将军——”
“杀啊——”
一个兽人将军的演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谢幕，甚至，那些原本应该准备的祝词，变成了悼词。谁也无法理解，那些从来没有和萨德说过一句话的人，会泪流满面地和敌人厮杀，他们的杀气膨胀的连自我都会失去。
兽人的督察官，这位刀锋一族的强者，久久不能说话，最后，他握紧了萨德遗留的那把战刀，喊叫着兽人的战神祝福誓言，向敌人冲去。弓箭手们早就没有了力气继续射箭，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战刀，像普通的步兵一样厮杀。每一个战士倒下，都会成为阻碍伯利亚人前进的绊脚石。
在这一片狭隘的山谷谷口，五千混编军团，成为了伯利亚人的哀伤之地。
“让伯利亚人下地狱——”
“为了帝国——”
“为了将军——”
“萨德！萨德！萨德！”
无论他是一个兽人还是人类，无论他是一个矮人还是精灵，这一刻，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么热血沸腾。有些人甚至认识才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而有些人，或许永远也没有认识的机会。甚至还有些人，还没有来得及认识，他们就阴阳两隔。
“我的家乡是格兰特。”
“那是一片高地。”
“它富饶，并且辽阔。”
“我爱它。”
没有不爱家乡的人，没有不想念故土的人。但是这一刻，为什么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地方战斗？为了什么？是土地吗？是自由吗？是财富吗？是名声吗？是荣誉吗？
这已经不重要，因为，我们的确是在战斗。
“高地上的白兰花，它们很漂亮。”
“我只是……想要回家。”
“可是，……我死了。”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死了。”
八月的秋天，没人知道在这么一块狭小的地方，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将军，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兽人将军，他为了一个事实上没有任何关系的帝国，牺牲了。
之所以用上牺牲二字，那是因为马克伯爵在面对萨德的墓碑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人为了另外一群人的国家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如果这个世界一定要评论一种伟大，那么，这种无声的贡献，是伟大的一种。
新历226年八月二十九日下午五时，高墙要塞西北战争中，兽人绿皮族将军萨德·格林战死，享年四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