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霉运滔天（下）

     　　“好的。”小开咬了咬嘴唇，弯腰把塑料袋提起来，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全办公室的人的目光都射在他的背上，当真如芒刺在背。
     　　“经理，这样不合规矩，”一个清脆的声音蓦然在办公室里响起：“按照公司制度第十三条，每迟到一分钟罚款十元，为什么要扣掉严小开的整月奖金？”
     　　说话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一张清水般的脸白嫩得仿佛新剥壳的鸡蛋，鹅蛋形的脸庞线条柔和得天衣无缝，此刻她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正映照在她脸上，仿佛连最细微的绒毛都隐约可辨，整个肌肤仿佛透明的一般，映衬着身后随意披撒下来的长长黑发，看起来当真是如诗如画，秀丽得让人窒息。
     　　贾正经的目光一转到女孩身上，立刻就眉开眼笑了：“小竹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员工，可是严小开这个人，他不值得你给他说情的，他是一贯的不遵守规章制度，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要相信，我贾正经处理事情，那是绝对公正的，我是绝对不会在员工之间搞不平等对待的。”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是罚款十块吧。”小竹坚持道。
     　　贾正经皱了下眉头，立刻又舒展开来，微笑道：“好的，好的，那就罚款十块吧。”
     　　小竹淡淡的笑了笑，坐下来，小开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可是她的目光已经盯在了自己桌上的文件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开的感激。
     　　“果然……老头说的话全部应验了，”小开悄悄的想：“今天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那么在我生日过后，真的会转运吗？”
     　　“磨蹭什么呢！”贾正经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抓紧时间！倒了垃圾快点回来干活，别以为公司每个月给你那么多工资是白养活你的！”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经理办公室，用力的带上了门。过了才三秒钟，又“吱呀”一声把门打开：“喂，那个……秦助理，进来跟我讨论下工作上的事情。”
     　　“哎，好的。”秦蓁风情万种的站起来，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带着种女人的魅惑，据说跟公司里的很多管理人员都有一腿，这会一扭一扭的走进了经理办公室，脚下的高跟鞋踩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踢踏声，随着经理办公室的门再度合上，就听后面响起一连串的吞咽口水声。
     　　小开倒完垃圾，又认真的冲洗了一遍洗手间，这才一身水渍的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他一坐下，就有七八个人围了过来。
     　　“小开，这是我昨天积压下来的图纸，帮我画一下。”
     　　“小开，我刚刚接到客户的电话马上要出去，这份文件你帮我打出来。”
     　　“小开，我的垃圾昨天忘记倒了，你帮忙倒一下吧。”
     　　“小开，这是我儿子的暑假作业，他出去玩懒得做，你给代劳了吧。”
     　　……
     　　小开无比郁闷的看着自己的桌子上瞬间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报纸、书籍，甚至小学生课本，再接着，他就看到经理办公室的门“啪”的开了，贾正经带着脸上的一个口红印子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走到小开面前，看着他一桌子的乱七八糟，皱了皱眉头，十分威严的道：“小开，你上班的时候又在干私活了！得了，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可是……这不是我的……”小开无可奈何的向四周看去，所有的同事仿佛忽然变成了鸵鸟，把头深深的藏在了桌上的电脑屏幕背后，个个都是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还说不是你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贾正经又暴怒了：“你的工作态度有严重的问题！给我好好写一份思想汇报上来，不然我炒你鱿鱼！”
     　　“贾经理，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他的，我可以做证。”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那个叫做小竹的清秀女孩再度站起来：“再说，即便是上班时间干私活，也从来没有扣一半工资的说法吧？”
     　　贾正经的神色明显有些愕然，他的表情非常不善，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长长的吸了口气，抬头挤出一个微笑：“小竹，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激了。”
     　　“妈的，如果不是为了小竹，老子早就先把你炒了！”小开一边在心里死劲的骂，一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经理，您批评得对，都是我的错，我明天一早就把思想汇报交给你。”
     　　“嗯，这还差不多。”贾正经满意的点点头，踱着方步走了回去：“好，大家认真工作，秦助理，我们进去继续谈。”
     　　小开悄悄的叹了口气，眼睛向旁边瞄去，在他前面靠左第二个位置，坐的就是那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池小竹。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开在感情上是个相当迟钝的人，在他的整个学习阶段，他从没涉足过男女感情，直到毕业了，工作了，来到了这样一家公司，第一眼看到池小竹，他才仿佛一下子开了窍，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在看到池小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心腔里有某个东西仿佛脆弱的瓷器一样砰然粉碎，再然后，这个女孩的身影就一下住了进去，占据了整个心腔，让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丝毫别人，小竹的清秀、小竹的典雅、小竹的执拗，还有那种无可名状的书卷气质，仿佛是晴空里的一道霹雳，直接劈中了小开的心房，小开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就直接沦陷了。
     　　换言之，他对池小竹就是非常典型的一见钟情，如果不是因为对小竹的这种迷恋，以他在学校时那副脾气，他早就跟贾正经直接开骂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他心里对小竹爱得要死要活，但小竹却似乎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除了在看到他被欺负的时候出来仗义执言几句之外，通常她对小开都是无视的，她是个十分沉静的女孩，沉默的上班，沉默的下班，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充满了一种悠然闲适不慌不忙的韵味，她仿佛整个人都生活在一种空灵通透、充满节奏和韵律感的生活状态中，悠然独立，不象是这世间之人。
     　　据说小竹家里也是非常富有的，她到这里上班，是因为她的父母跟总公司的上层有交情，所以即便她经常顶撞贾正经，贾正经也不敢给她丝毫刁难，这样一个名门大家的闺秀，即便是退一万步，也是绝没可能嫁给一个连温饱问题都堪堪解决的打工仔的。
     　　换句话说，即便她真的看上小开了，她跟小开之间也是完全彻底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
     　　可是惟其如此，小开才越发迷恋她，越迷恋她，也就越能忍受得了贾正经的欺压。
     　　小开在电脑上给小竹发了个消息过去：“谢谢你。”小竹很快回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符号，再然后，小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即便他再迟钝，他也看得出来，池小竹对他根本就连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甚至连交谈的兴趣都欠奉。
     　　上班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下午五点了，小开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手机，一秒一秒的倒计时：“还有半分钟……还有二十秒……还有十秒……啊，好激动，马上就满二十一岁了！我真的马上就要转运了吗？”
     　　“严小开！”熟悉的咆哮响彻耳边：“你又在干什么！”
     　　小开吓得一个哆嗦，一抬头，就看到了贾正经近在咫尺的脸。
     　　“我……我没干什么。”小开慌乱的解释道。
     　　“没干什么？”贾正经冷笑起来，两只手扶在玻璃挡板上，故意把脸凑得很近，以形成一种形式上的威压，口里一阵阵烟味熏得小开想吐：“我明明看到你上班时间盯着手机倒计时，你明明就是坐在这里等下班，你根本连一点点工作积极性和工作责任感都没有！”
     　　“我错了。”小开很干脆的认错了，按照几个月来的经验，如果不直接认错，其结果一定是在认错的同时还多出若干与思想态度问题有关的罪名。
     　　“认错就行了吗？”贾正经挥舞着一只手臂，整个身体都前倾过来，大叫道：“如果每个员工都象你这样，那我们公司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如果每个员工都……”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头顶上的挂钟发出了“当当当”悠扬清脆的声音，五点到了。
     　　“该我转运了……”小开悄悄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