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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炼法宝百应齐·大哉乾元造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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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宝的彩虹一出,鼎中的青色莲花上灿如云锦的光霞,以及如光雨一样的千万点繁星,倏地收缩,变成一轮小光圈,明照大厅。内中一轮,周围射出无数精芒,虽然范围不大,但是霞光电射,银雨流星,比起先前所见还要强百倍。
       而翠壁已经收回,三色交织的精光全部消失,大厅已经大开,风闲居高临下,暂时并不理会外面飞入的来客,凝视着手中四件至宝,一件是一只碧玉箫,看上去,只在萧上浮一层青光,并无多大奇异,但是仔细一看,只见箫上有七个发出了各式各样璀璨光华的宝石。
       第一赤色宝石是破军,第二白色宝石是武曲,第三黄色宝石是廉贞,第四绿色宝石文曲,第五碧色宝石禄存,第六黑色宝石巨门,第七紫色宝石贪狼。此玉箫上引天星之力,力量与持者修行程度和属性有关,取名“七星碧玉箫”,威力甚是巨大。
       第二件就是风闲重视的“九地磁光尺”,此尺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五寸长的玉尺而已,心知仙法玄妙,尚未发动,看不出威力。
       其他二件,一件是青龙闹海旗,一展开,可大可小,大可笼罩数十里,法阵之下,扭转空间,甚是防御的法宝。还有一件是寒莹晶牌,其上烟光花雨,千变万化,幻灭不休,但是还不知具体效果是何。
       刚才法宝飞出,势如流光,连风闲自己,虽然早有准备,而且就在鼎边,还是只能抓住四件,其中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所要的“九地磁光尺”。现在“九地磁光尺”已到手,心中大安,知道可以向碧霞真人交代,来处理海底裂缝之事,心中一安,就不再仔细查看,一道轻光闪过,四件至宝就已经消失,这才抬眼,向殿下的诸人看去。
       正巧其下一个年轻的道者,正检视完自己手中还在挣扎的一把闪烁着紫色的剑,二目一视,各自一震。那道人眼中同样闪过一道金光,随即敛去。他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紫剑收入袖中,气定神闲的向风闲问道:“贫道藏剑宫石天极,请问道友如何称呼?”
       原来,风闲不出世外五百年,连石天极也没有看见过他。不过这大派掌门终究是一派谦和庄重,英华内敛,问得十分客气。
       “原来是藏剑宫的掌教真人,久仰久仰,贫道紫峡山风闲。”风闲原本对藏剑宫并无多大好感,但是石天极彬彬有礼,他自也不能缺了礼数。
       “紫峡洞府的风闲吗?”石天极暗想道。看上去,风闲身上笼罩着那一层紫火,看似甚是单薄,但是自己的神识遇到,以自己的道行,还是觉得焚热无比。一转念,立刻明白这是紫府心火。更见九阶之上,那鼎上的五色光华,与他的紫火隐隐相联,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六合宝鼎”。也就是说,这个风闲,已经控制了整个海底仙府的外殿诸阵,海底仙府已经花落有主了。
       石天极不愧是掌教真人,见到仙府被人捷足先登,也是毫不变色,淡然一笑道:“恭喜风闲真人获得蔚蓝仙府。贫道门下几个弟子年轻气盛,适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真人海涵一二,不与晚辈计较。”
       李承严等人从未与风闲冲突,石天极这一番话不过是让风闲在日后遇到他们下弟子之时网开一面。风闲闻闲而知雅意,自然明白石天极的意思。于是他淡淡道:“石真人言重了。这世间万物,莫不有数。令高徒吉人天相,平素自当太平。若他日当遭劫难,也是天意。”
       石天极闻言,哑然失笑道:“风真人说得是。天下之事,莫不有数。风真人能得到蔚蓝仙府,也是前缘注定。万物资始,云形雨施,品物流行。这一得一失之间,我辈仍是莫测其高深。”
       风闲自然明白石天极的意思,也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万物资始,云形雨施,品物流行”三句出自《易经》。原文是“大载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形雨施,品物流行”。大意是说乾天元气,乃是万物之始,掌管天地间一切变化。石天极这一番话,故意在中间漏去“乃统天”三个字,其中大有深意。
       风闲一向不愿与人做口舌之争,于是笑道:“多谢石真人关心,天道变化,我辈岂能尽知,只有尽人事而已。”
       石天极哈哈一笑道:“如此,贫道就不再赘言了。仙府一日在风真人之手,藏剑宫决不染指。后会有期,告辞!”
       说着,他拂袖转身,登空而去。他身后上有两个藏剑宫道士,看剑光应当是藏剑宫的长老,也同样转身飞走。
       三人飞到了外面,才出海底仙府,一位长老便问道:“掌教师兄,这个海底仙府关系重大,我们这就走吗?”
       “‘六合宝鼎’已受他控制,海底仙府已落到他手中。我辈执掌正道,岂可如此没有气量?”看见另一个要说,石天极举手制止了他的话:“劝他让出仙府之事,金阑真人自会代劳。此时其他散仙上在窥视,紫峡派人单势孤,不必我等枉做小人,落得一个以众欺寡的名头。所以,我已答应他,仙府一日在他手上,我藏剑宫决不染指。”
       “这次行动,甚是草率,不但三个师侄受创甚重,现在虽然已经先回本派修养,也不是一时可以恢复,而且,还和诸多散仙结了仇,特别是黑龙庞严,他受我等攻击,半身毁灭,大仇已结,日后不死不休,甚是可怕。”
       “是啊,我们藏剑宫几百年,第一次吃这样大的亏。”
       “不要说了,此事必有个说法。”石天极脸上存着一层青气:“海底仙府事关我门未来气数,不会这样就算了,但是如何讨回,还需要一个计较,不可卤莽从事!”
       说话间,一道金光,猛烈的加速,迅速划破虚空。后面二人一看,不由交换一下眼神,然后也加快了遁光,消失在海面上。
       风闲立在殿上,沉默了一下,才又说:“各位请回吧,等稍后正式开府,再请各位前来作客。”
       说话之间,本来已经停歇的“六合宝鼎”已又发动,五道色光再次贯穿出厅,与外面的五宫合一,代表着法阵的力量,重新开始发动,而且在有人主持下,威力可以激增几倍。
       “哼!想不到我等在外与石天极死拼,海底仙府竟然落在你手中,坐收渔翁之利。”一个声音从空中传了下来,飘渺不定,让人找不出具体的所在。
       “此由天数而定,道友何必太介意?”风闲口中这样说,他的心神,已经通过法阵的波动,迅速蔓延:“不过,吾就要完全发动法阵,封闭仙府,等日后再开,道友还是速速退出为好。”
       说话之间,踏上了鼎前的法坛前面,由于还没有心与法阵合一,所以,也稍微一持咒,只见鼎上那团光柱略一变化,便有一片霞光内过,一蓬火花冒起,一闪即隐。紧跟着,鼎上已经开放的那朵青色莲花,缓慢合拢。
       青色莲花有九个如玉质的花瓣,各有半尺大小,一开始合拢,只听海底仙府的各处宫殿中传来了隐隐的风雷之声,一道青光中大厅开始,一直蔓延出去,光中所过之处,亿万青色细雷珠,夹杂着赤色的火焰,如涛水一般随光涌起,将所到之处全部布满,不留一点缝隙。
       这样猛烈的法阵,无有人能够不被发现的隐藏,只听一声:“哼,你休得嚣张,海底仙府,是仙人遗留的无主之物,岂是你一人可以独占?总有一日,大祸临头,到时悔之晚矣!”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风闲回答。
       眼看青光如潮水一样蔓延出去,那个发声的人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等青色莲花完全合拢,自己就被法阵禁囚在内,到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轻松了,无奈之下,只见殿下一道红光闪过,穿出了门户,离开海底仙府。
       没有多时,这青光已经蔓延到外宫的每个角落,金、水、木、火、土五宫,也各自运转不休,等青色莲花的九个花瓣完全合一的一瞬间,所有对外的门户全部关闭,一道金光,贯穿全宫,封闭如一。
       就在此时,猛然,一声大震,天动地摇,海上那范围几里的大旋涡,突然崩溃,深入水底几百米,高出海面几十米的水壁,突然倒塌,波浪如山倒,气势之大,简直不可思议。陷裂之波,晃眼之间,偌大海面,掀起十米高的大浪,带着轰轰的风雷之声,向四周蔓延而去,猛恶非常。
       在空中,还有二个人留在那里,看着这样强烈的变化,也不由感叹,一个霓裳霞裙,仪态万方的女仙笑问:“陈道友,你身为金阑真人,交游广泛,又对预言推算甚是专精,素知诸多隐秘,这个风闲,又是何因缘,有这样大的福分,可以获得此宫?”
       另一个羽衣星冠,丰神俊逸的少年,却没有笑意,他摇头一叹:“白道友,这事关天机,十分玄妙,我也是三日前才隐约推知此事,但是,许多事情还不知道,只知此海底仙府事关未来仙道气数,为了避免海底仙府落入他人之手,与藏剑宫发生冲突,徒使玄门内耗,所以才立刻通知了藏剑宫,想不到天意不可测,海底仙府不但没有落入藏剑宫之手,反而导致藏剑宫与诸多散仙门派发生冲突,日后动荡之局,已经定矣!”
       说话之间,甚多感叹:“至于这个风闲,好象从不外出,而其师门紫峡洞府,也隐潜千年之久,我所知不多,刚才推算,更是扑朔迷离,可知必是未来气数的关键人物,天机发动,才使我的推算失效。”
       “那道友还要不要去劝说?我看他既得此宫,可以遗福门人弟子,广大其紫峡洞府的道统,事关重大,未必肯放弃。”白女仙道:“也许道友要白来一次呢!”
       “此宫落入藏剑宫之手,以藏剑宫的实力,仙道千年康定可期矣,而今在紫峡洞府手中,还要一二百年的动荡,其中必多有争斗,彼此攻伐,非我所愿见。”金阑真人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吾辈只求尽力而已。”
       就在此时,突见已经稍微平息的海面上,突然发出了一道五色的光华,光华贯穿海水,百里内通明,二人停止了说话,向下看去。
       只见海水翻腾,光华汹涌,甚有“轰隆”的闷声传出来。无数的气泡冒了上来,看上去,大小鱼类,纷纷逃避,向外游去。似乎百里海面,变成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一样。白女仙甚是惊讶,“噫”的一声,说:“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象是地下地块在涌上来。”金阑真人一边观察,一边也准备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立刻制止,他当然知道,抬升地板,可不是说的笑的,不小心,就会发生滔天巨祸。
       但是现在的情况,好象完全在控制之下,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一片石块涌出了水面,长有二十里,宽有十里,跟着周围零零碎碎又起了好些大小不等的石块,棋布星罗的分布在附近。随着岛屿越来越大,渐现峰峦岩壑,这样迅速而大规模的变海为岛,二仙看了,虽然见多识广,也不由目眩神摇。
       等岛屿完成,稍一停止,又见一道白光笼罩在上,通过白光,可以看见,岛屿上的石块和珊瑚,迅速风化,变成了松软的泥土。
       再等片刻,岛屿中心裂开,一道清泉出现了上面,流水喷涌,潺潺而流,这时,海底仙府的本体,才从海底飞出,落到了中间大岛屿上。才落了上来,岛屿上的白光和海底仙府的金光一合,彼此交融,再无区别,二光流转,蔓延出海,延伸到其他的岛屿上,其他岛屿也迅速风干,不再是湿淋淋的样子。
       “金阑道友,你注意到了没有?这些岛屿的排列,好象是一个阵势呢!”白女仙看出了门道来,说。
       “注意到了,中心大岛屿是中枢,其他岛屿共有一百零八个,效法天上一百零八天宫之数。”金阑真人说:“蔚蓝前辈的法力,真是不可思议,这样建成的岛屿,整个就是一个天地法阵,无有空隙。”
       话说之间,下面又起了变化,只见海底仙府上,一道绿色的光华升出,在绿光之中,有无数的绿光球,这绿色的光球一落在地,竟然自己扎根于地,一瞬间,就迅速有青翠的苗生长出来了,迅速抽青,发枝抽条,越长越大,转瞬便有二米左右,枝叶繁茂,但是其叶子,又迅速的枯萎,落在地上,迅速风化入土。
       又转眼之间,树上再发新叶,一瞬间枯荣变换,如此十二个来回,才稳定了下来。
       现在从空中望去,一片翠绿,更有无数金色而的异花,点缀其中,天眼望去,枝头繁蕊如珠,含苞欲吐,姹紫嫣红,幽香细细。
       晃眼林青水碧,花明柳暗,枝叶繁茂,一片苍碧,宛如翠幕,连亘不断。好象已经生长了数百年之久,与日出初辉,更是清丽如画,二人看见如此仙景,不由变色。
       那个白女仙说道:“如此仙府,不要说其他人,就是我,也舍不得再让出了,道友肯定是要白花力气了。”
       听了此话,金阑真人苦笑。
       现在整个海域内全部笼罩在光华之内,无数条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的光线彼此交错,互相影响,有时激起小小的火花,居高临下而看,整个亿万条细微光线组成了一条青龙,从头到尾,有六十里长,虽然亿万光线各色各样,七彩斑斓,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呈青色,但是龙眼中的一对眸子,由于特别的红光凝聚而成,神态生动,宛然如活物。
       特别是龙的身体上,一片片光鳞组成了复杂的符篆,重叠交错,竟分不清有多少层数,这符篆彼此影响,互相呼应,一光连百光,百光连万光,万光组成一片,数十万片整齐排列,又片片相联,浑然一体,在仙家的眼中,下面无数光线,看上去竟如蜘蛛网一样,而其中光点交错处,发出特别灿烂的光点,又像星空一样灿烂,一眼望下去,竟有投身星空的浩瀚感觉。
       “厉害啊,真的厉害,我现在了解为什么说海底仙府是未来仙道的关键了,就看这样庞大的体系,凝聚着无数仙道的奥妙,而其中的法器资源,更是让人惊讶,你现在看,下面现在每块石头,每棵树木,甚至每滴水,每道风,全部在控制之下。蔚蓝仙人,真的不可思议,前辈风范,让我等有高山仰止的感觉。”白仙子指着下面说:“诚是地上仙家第一府啊!”
       “是啊,可是这样,也许会多起事端。”金阑真人眼神中带着悲悯的神色:“也许以后为这个仙府,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争夺。”
       “这就没有办法了。”白仙子再次说:“我看你的劝告,不会有什么作用啊!”
       金阑真人摇头:“只求心安而已。”
       隔离片刻,只见太阳已经位列中天,碧天万里,蔚蓝如洗,海天一色,波光粼粼,无数的光线再次发生变化,中心的海底仙府,升出一个尖塔,尖顶之上,黄金色的阳光好象受到牵引一样,被拉到了尖塔上,而被吸纳,稍等片刻,异变再起,一团金光披洒而下,笼罩全宫。
       而同时,青龙身上数十万片光鳞慢慢回收到海底仙府,本来密密麻麻的光线,现在只留下六千条左右,构造起基本的防御和感知。几乎同时,一片绿色的水气飞出,在余下的光线的导引下,化着细微的绿露淋浴着诸多的树木,只听树木中光华一闪,满山的树木中各出一个人形的光影,有三千余个,一齐欢呼,向海底仙府跪拜谢恩。
       “这样多木草之精啊!”白仙子吃惊地说:“平素灵山上有几十株木草之精就很了不得了,这里有三千余个?”
       “海底仙府八百年,有灵气滋润,又无天灾人祸,它们当然可以修成木草之精了,倒是刚才的绿气,很是奇怪。”
       “怎么了?”
       “好象是‘碧瑶天水’,但是他应该不会这样浪费呀!”
       “等一下,我们下去就知道了。事情应该差不多了,法阵已经设完了。”白仙子说:“你看,海底仙府已经半开了。”
       说话之间,本来像只大蛋的海底仙府,已经裂开,层层叠叠的平铺在地上,仙楼玉阁,平台云壁,交错之间,是晶玉甬道,阳光一照,浮光耀彩。
       而此时,风闲正从“六合宝鼎”前的法坛上下来,这海底仙府开光上升,本是八百年前已经设定好的,只需要自己一加持元气催动,就可自动完成整个复杂而巨大的过程,不需要自己花多少精神。
       本来收敛了自己法阵,进入了本素的状态,就可以开启宫殿了,但是此时,在光镜中看见草木之精们纷纷落地生根,在短时间内迅速曼延整个岛屿,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必然耗费它们大量的元气,虽然知道这是前代主人的命令,而且日后自然可以裨益,但是风闲由于与红缨百年相知,明白草木之精与人不同,一点元气,就要耗费百年才可获得,甚是不易,现在这样耗费,等于折损百年修行。
       正思考中,看见了“六合宝鼎”中的半鼎“碧瑶天水”,心想,此“碧瑶天水”其实就是灵气所聚而化,对于它们应该有强大的补益,于是取出一杯,用气一化,混合着灵泉,就披洒而去,想不到竟然获得了它们跪拜谢恩。
       其实,风闲对于草木之精的修行过程明白的还不透彻,草木之精不但修得一点元气十分不易,更重要的是,它们和人类有着本质的不同,元气要变成丹气,这个本质的提升极为艰难,往往千年无功,最后应劫而灭。
       现在这一杯“碧瑶天水”虽少,但是是仙家玉浆,哪怕一滴,也可以凭此转化自己的元气而上升到丹气,日后可以炼形化神,从此开辟出一条光明之路,因此一受此浆,个个欢庆鼓舞,无不跪拜谢恩。
       当下风闲也不理会,把手一指,只见宫殿中自然传出了鼓瑟吹笙,萧韶交奏的仙乐,几乎同时,在宫殿外一个平台之上,开启出一个亭子。
       风闲款步出殿,笑着说:“上面哪二位道友?请下来一叙。”
       “哈哈,风闲真人可好?几百年不见,道友功力越发精纯,可喜可贺。”说话之间,二道金光而落,落在地上,变成二人。
       风闲看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金阑道友,五百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英姿焕发了。”说着,哈哈而笑。
       “是啊,五百年前,你我都只是一个小童,初入道门,想起当时会见于玉宇峰上,现在已经人事皆非了。”金阑真人也笑道:“特别是道友,已继承紫峡一脉道统,修行更是天人之境,真让吾惭愧啊!”
       说话间,他介绍:“这位是灵池宫的白兰道友。”
       “是灵池宫的道友啊,欢迎欢迎!先请坐!”
       二人坐下后,白兰眸子流转,只见他身穿羽衣,戴着星冠,年纪只在二十上下,面如白玉、唇若涂朱,一双虎目深邃宁谧,其上两道锋锐的剑眉斜插鬓角,飘逸之中带着三分傲气。于是笑说:“不敢不敢,只是听说海底仙府开府,一时好奇,特来看看,现在看见道友如此风采,甚是可喜。”
       她虽然修道稍微迟了一点,但是她出身灵池宫,加上自己道行在女仙中很是杰出,平时素得欢迎,见过大场面,于是不卑不亢,甚有气度。
       说话中,她向四周看了看,亭下有条清溪,流转经过,溪流潺潺,洁清见底,水下水草丝丝,随水轻摇,亭那边有棵奇花异种,如丝曼状,主干伸到了亭柱之上,有十余米之长,细干青翠下垂,有十余枝条上有几个花茎,其花大如酒杯,色泽紫红,素瓣如玉,香沁心脾。
       于是笑道:“道友此花是何?我平素最喜花斓,行走于各地名山仙府中,也没有看见此花。”
       风闲看了一眼,这时玉桌上自动出现青茶,他为二人上茶,然后才看了看,笑道:“道友可是问错人了,这全部是蔚蓝仙人的安排,也许是蔚蓝仙人培育的异种名葩,可惜对我而言,一窍不通。”
       “啊,太可惜了,真是明珠暗投。”白兰看着他:“我看看,这应该是转植奇兰一种,落到你这样不懂欣赏的人手中,真是可惜。”
       “哈哈,风闲是不懂欣赏,不过,人看花以奇以异,千方百计的培育出各种各样的异种名葩,而对于花而言,只怕只要安静之池水旁边生息就可。”风闲露出一丝微笑:“本来如果道友喜欢,送于道友也是平常,但是海底仙府八百年闭关,内藏诸木诸花全有灵气而成精,精神之体,就不可随便转让了。”
       “不过,如果此花同意跟你而去,就另当他论了。”说完,风闲一摆手,出现了一个玉瓶,他在玉瓶中拿出一颗丹药,然后说:“本来它虽有精神,还差二百年功行不能变化人身,今日我就成全它,听它如何说。”
       说着,一道紫气带着丹药飞出,那藤花甚是明白,看见此气此丹,立刻伸出二个细枝迎接,一遇丹药,立生变化。
       一团绿光升起,所有细枝主干全部回收到根部,一个隐约的少女形体出现在绿光中,风闲的紫气遇到了它的绿光,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她的身影虽然如虚如幻,还是露出了痛苦之色。
       “她这样,好象有点不妥?”白兰见此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那种痛苦的模样甚是可怜,不由问到。
       风闲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金阑真人已经说道:“修行本是自己之事,比如此花,本应该两百年后才可变化人形,现在有风闲道友特赐元气和灵丹,虽可拔苗助长,但是元气激烈转化,也必然甚是痛苦。”说着,他顿了顿:“这点痛苦换上它两百年修行,已经十分福厚了。”
       其实,这道理白兰也明白,只是见它这样痛苦,一时爱怜而已,现在听了这话,也不再说话,转眼看去。
       其实转化甚是快速,不一会儿,紫光就已经不见,而绿光中稍带紫色,显然已经渗透,光华内涵,宛然一茧,就开始进行蜕变。
       三人将自己的视线收回,不再看它的蜕变,白兰举杯喝了一口茶,觉得入口微苦,但又清甘,又问:“这是何茶?”
       “不知,只知是蔚蓝仙人预备的敬客之茶。”
       “嗤,真是的,敬客之茶还不自知。”
       风闲自嘲而笑道:“平时我素不注意这些,不过以后,看来要学知才好,不然,如有客人问起,我岂不是目瞪口呆?”
       “道友真是太谦了,此事本是微薄小技,道友专心大道,不知也无谓。”
       才短短几句,后来光茧已破,只见一个身穿紫云罗上衣,腰系墨绿丝,白色裙衣的少女已经出现在三人的面前,见到三人,立刻跪拜于地。
       她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甚是美丽,更有一种弱质纤纤的气质,让人怜爱,白兰一看就喜,连忙拉过来好好看看,越看越喜欢,就坦白的对风闲说道:“我正巧缺少一个侍女,此女就给我吧!你这里木精三千,不少这个吧!”
       “如她同意,你就可带她走。”风闲无可无不可的说。
       “那你同意不同意?”白兰连忙问。
       那少女并不开口,她的眼波一流,看见了风闲,由于风闲赐予她元气,造成细微的感应,对他甚有依恋,就对白兰摇头。
       “恩?为什么不和我去?你在这里以后最多是个侍童而已,跟了我,以后甚至可以学习仙道,遭遇大不相同。”
       可是无论白兰怎么说,她也只是摇头,并无言辞。
       “咦,你为什么不跟我去?说话呀?”
       “白道友,你又糊涂了,她新变人身,还不会说话呢!”金阑真人见她这样,而风闲不发一言,只是看她表演,不由汗颜。
       “而且,此花初为人身,智慧尚未开启多少,有恋主恋根之意,你这样催促,是没有什么用的,不如稍等几时,等她懂了事情,再说不迟,现在她已是人身,你如趁她无知而带她走,有哄骗之嫌疑。”
       “啊……这倒也是。”白兰想了想,就拉着她的手:“来,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那少女还是摇头,只是眼看着风闲。
       白兰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不由说:“不要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快,为她取个名字吧!好歹现在你还是她的主人呢!”
       取名字?风闲随便一想,就说:“就叫紫兰吧!”
       “紫兰?好名字,想不到你还想出这样的名字!”白兰拉着紫兰的手:“走,我们去外面看看,不要和无趣的他们在一起。”
       说着,就强拉着她离开。
       看见二人离开,金阑真人汗颜道:“抱歉,她平时不是这样。”
       “不要如此说,她喜欢,是那株花的福气。”风闲一笑:“不过,今日你来,不是单纯来喝茶的吧!”
       “是!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金阑真人露出严肃的神色:“今天来,是想和兄商量一件事情。”
       繁华如景之下,凝聚着是严肃的气息。
       风闲低头喝茶,品味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放弃海底仙府,把它交给藏剑宫了?”
       “我知道这对你不是很公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金阑真人诚恳地说:“海底仙府在你手上,紫峡洞府人手单薄,并无能力发挥它的作用,而且还会遇到层出不穷的挑战,徒多争斗而已。如果在藏剑宫手中,外可讨伐魔门外道,内可安康玄门诸派,如此,天人之幸。”
       风闲听了,唇边慢慢的挂上一丝冷笑。
       “而且,藏剑宫立派虽只有六百年,但是其道是玄门正宗,代代弟子皆以除恶降魔为己任,你看这六百年来,正道大涨,邪道萎缩,如有邪魔外道乱世者,必受诛杀,民间恶鬼山魅之流,几乎绝迹,不可不说其有大功。”金阑真人虽见风闲冷笑,但是还是诚恳地说:“这就是诸多功德,平时即使稍有过失,也不掩其明。”
       风闲点头:“这点上,吾虽隐居紫峡,倒还是听说了。”
       “道友知道就好,道友有紫峡山,紫峡八景天下诸知,又有紫罗天罩捍卫其中,本是上仙之福地,传承道脉绰绰有余,海底仙府事关重大,兄素淡泊,何必为此而起刀兵浩劫,徒增劫难?”金阑真人心中一喜,继续道。
       “再说,藏剑宫掌教石真人已经说了,道友对于海底仙府所获异宝,皆有挑选之,藏剑宫更和紫峡洞府联盟,世代为好,共同为正道玄门兴旺而立命,此乃造福仙道,利泽后代的大事,还请道友斟酌。”
       “道友所言甚是有理,但是,道友也听听吾的想法如何?”风闲听了,不置可否,他淡淡地说了这句。
       “当然,道友请说。”
       “我辈仙道,根基何在?还请道友明鉴而言之。”
       金阑真人本以为风闲提出什么要求,想不到问的却是这样的大问题,于是一愣,才道:“根基?我派根基,在乎大道,老子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这句话,说的是,道是万物的根源,是在天之前的存在。”
       “恩,仙道在天在人乎?”风闲再次问。
       “仙道贵在人,而顺天。”金阑真人小心翼翼的说。
       “吾认为仙道贵在逆,先人说,我命在我不在天,又言:顺而为人,逆而为仙。”风闲淡淡地说:“你看我辈,吸取日月精华,夺取天地造化,才有不灭之身躯,百年如一日,而同期之人,已烟飞云灭,此事,不是逆之天数,又是何事?”
       “道友此言差矣,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道贵在自然,如以逆之胜,而不见逆之乱,大劫来矣。”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风闲缓慢的念着,说:“道友,你所说的藏剑宫为天下之大功,我认为这就是:大道废,有仁义。而你今日来劝告于我,我认为,此行就是:智慧出,有大伪。”
       这句话甚是严厉,直指金阑真人是虚伪之人,连他这样的好涵养,一听此言,也不由脸色一变,但是还是勉强克制,说:“愿听道友明鉴。”
       “那好,太初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如此,万物乾坤已定矣,此言可是同意?”
       “此是圣贤所言,道德经所载,当然同意。”
       “好,有日无夜,天火焚地,有夜无日,天地冰封,一阴一阳,不可分离,这句话你可同意?”
       “同意。”金阑真人已经觉得不对,但是现在的句子又说不出毛病,想了想,还是承认风闲的话对。
       “阴阳同生,或化为人,或化为木,或荒园野兽,无不如此,是否?”
       “是!”
       “那我问你,我辈根基在道,于大道而言,山魅木精之流,也是其阴阳所生,人杀之,有何加之而言功德?”
       “此言差矣,天有天规,国有国法,邪魔外道乱世而受诛杀,不是功德,是何道理?难道道友认为让其乱世,乱杀无辜,才是大道?”
       “先有大道?还是先有天乎?先有山魅木精,还是先有国家乎?后世之法,岂可说其真实不虚?更岂可以此审判天地万物乎?”
       “那道友是认为放任它们捣乱世间,回归洪荒才是正道了?”金阑真人怒极反笑,言辞之间,已经有了火药味。
       “非也,人杀其兽,可言功德,为何?身而为人,自当行人之道。与天而言,无谓功德与罪孽,自然之道也。而道友身为修道之人,所言所法,皆是凡间之道,吾不知其所然,所以才问道友为何?”
       “哦,吾所言是凡间之道?”
       “是!”风闲斩钉截铁地说。
       只见他目光中金光流转,字字清晰地说:“你等所言,就是功德,而你等功德,却是杀戮异道,排挤同道而来,其间更如凡间,而非近道而德。”
       不等他回答,风闲就继续说:“天生万物,各有渊源,飞升之路,更是万流归一,岂可一言而道之,而你等藏剑宫,却以讨伐旁门左道之理由,独尊其法,杀戮异道,这六百年间,灭绝之异种异道,战乱四起,沾染无数鲜血,更以罪孽满贯之名,灭绝其魂,这样的所作所为,竟敢称功德?”
       “是!近百年来,争斗的事情的确比较少了,但是这个少,是无数旁门左道身死派灭为代价,更有甚者,对于同是一玄门之人,也毫不留情,以正宗之名,压迫其他散仙门派,凡是法宝,全是我有,凡是仙府,全是我有,凡是超越,全部扼杀,弄的本是自由追求仙道的诸派万马齐喑,如此,千年之后,我道不复百花群芳之局,而其一木独秀哉,其罪之大,不可言辞。”
       风闲冷笑:“今日你所来,不就是因为海底仙府事关重要,为了垄断其地位,又忌讳我的实力,才来劝告的吗?海底仙府本是无主之物,先得之为主,而你现在,不但要冠冕堂皇的抢劫,而且还像施恩一样,言谈必仁义,目标必太平,岂不是凡间枭雄之所为,岂不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金阑真人听了,气的许久无言,等了一会,才道:“我是一片好心,不忍正道之间起刀兵,不忍你受到诸多攻击,怀璧其罪,所以才来劝告,想不到你以如此卑鄙之心,度量我的好意,明明是自私自利,舍不得海底仙府,偏偏拉了这样多的理由,不知谁是大伪,谁有大罪。”
       “自私自利?那照你的说法,乖乖的将仙府,交给藏剑宫就是大仁大义了?奇怪,我拥有,就是自私,藏剑宫拥有,就是为公,奇怪啊奇怪,道友为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不自私自利,六百年前,你初入紫峡洞府时,是怎么对待她的?为求大道,杀她明志,好了不起啊!”
       金阑真人此言一出,风闲冷笑立止,本是嘲讽的眼神,立如寒冰,虽对好友,还是爆裂起冰寒的杀机。
       就在这个剑拔弓张的时刻,从外面恰巧传来一阵笑声,二个少女从外面翩翩入内,白兰呵呵笑着入内,看见如此,就笑了:“怎么了,二位都是真人,怎么这样意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受此一打岔,风闲杀机收敛,也不言辞,他望向了远方,到处瑶草琪花,光华满目,青竹流泉,交相掩映,越觉草木清幽,尘埃顿消。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天之无恩而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风闲过了一会,苦笑的回头说:“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吾既然已得海底仙府,此是机缘,道友不要再说了,今日就请回吧!”
       “那好,吾就先回了。”金阑真人刚才那句话一说,也知道大事不好,这是深深埋在了风闲心头的一件不可谈到的隐秘,甚至连风闲的已经飞升的师尊——紫琼真人也不可言之,今日自己一说,已触逆粼,不当场发作,已经是客气了。
       “紫兰小妹妹,你呆在这里,以后我来看你哦!”白兰也知气氛不对,但是只作不知,笑吟吟的拉着她说,转过头来,就对风闲说:“风真人不会不欢迎我吧!”
       那个紫兰不知道受了什么米汤,已经和她十分亲热了,虽然还不会开口说话,但是还是点头不止。
       “当然不会,海底仙府空无一人,未免可惜,欢迎你和你的道友以后还多来这里居住。”风闲笑着说,他的手一扬,一道霞光飞来,其中是一个锦囊:“初来,无有招待,微薄小礼,请多包涵。”
       当着金阑真人面而只送一礼,而金阑真人竟然只露苦笑,白兰心一动,就干脆地说:“风真人的开府之礼,我就受了。”
       说着,就干脆的接受了,二人稍微一客气,就二道彩霞飞出,一瞬间就飞离了海底仙府,消失在空中。
       等飞出百里外,二光一合,白兰才问:“怎么回事,好好的谈话,变成了这样?特别是你刚才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我看他杀机都起,才匆忙赶来打岔。”
       金阑真人摇头不言,在白兰再三追问之下,才苦笑地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是他心上最大的事情,连他的师傅也不敢在他面前说,我说了,还客气的让我走,一是看在也算旧友的面子,还有就是他道行精进,克制力强。不然……!”
       虽然白兰再次追问,但是他已经绝对不说了。
       白兰追问几次不得答案,心中好奇,当时也不声张,转了话题:“现在谈判崩了,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只好听天由命,看天数的安排了。”金阑真人见她不再追问,就苦笑地说:“我已经尽力了,其他的事情,就由藏剑宫和他们干涉了。”
       飞了一段,白兰就突然说:“哎呀,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去藏剑宫了,就此分开吧!”金阑真人虽然在苦恼中,但是一听此言,心有所悟,本想说什么的,但是还是没有说,于是就简单的回答:“好吧!”
       二光分离,白兰目视金阑真人离开。
       就在此时,风闲正将手一指,立有一个形如罗盘的碧玉漂浮在空中,大约三寸。离盘寸许,一青一白两股细才如指的精芒,长约丈许,到了前面,互相激撞,一闪即灭。紧跟着,轻轻一震,罗盘上再次齐射毫光,同时转动,约有片刻,忽然已换了一番景象。前面大片光华,看去好似实质,但是气层中隐现大小星光,光气互相接触以后,合而为一,颜色却不相混。再由中心聚点,终于变成了一个镜子。
       在镜子中,是一个飞行中的女仙,她笑着:“哥哥,我正巧要找你,刚才我心神不定,你没有事情吧?”
       “没事,水晶,你不要回紫峡了,到南海吧,我在那里有了个仙府。”
       “南海?你出了紫峡了?”水晶惊讶地说,她这个老哥,已经有五百年不出紫峡了,现在听见,真有惊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到了南海就知道了。”风闲简单的说。
       “好!”
       色光消失,风闲收回了罗盘,旁望四周,虽然光海连天,繁花成荫,美不胜收,但是,一种无言的悲凉,依旧满是入景。
     
     
     【第二卷】
     
     
     第一章 与日回思六百年·往事皆去不言悔
       当一道遁光飞临炎山赤龙岭时,正值夕阳返照,白云浮在天空,紫光混合着金光,使山上也披了一层金霞,在山上,有一个庙宇。
       遁光下降,现出一个中年的人,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庙宇,踏步而上。
       才走到了门口,就看见门打开了,一个小和尚出来:“杨施主,方丈在等着你呢!快请入内吧!”
       中年人点头,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道袍,和人间的道士差不多,并不似仙道中人一身羽衣星冠,而显的有些落魄。
       才走到了里面,就见一双空明的眸子,一个和尚盘坐在一个草垫上,由于道家和佛家的法门不同,看上去这个和尚已经极为老态,眉毛全部变白了。
       中年人稍微一施礼:“明泽大师,我来了。”
       “杨许施主,来了就好,先看这个吧!”明泽大师手一指,在空气中立刻出现了一面银光,然后金光一闪,一片影像开始浮现,影像中有一个年轻的道者,正在一个水晶座上闭目修行。
       图案甚是清楚,杨许一看此人,不由“咦”的一声,神色一变。
       “此人,你知道吧!”明泽大师说着。
       “是,他是我以前的师门的师侄风闲,现在的紫峡洞府掌教。”杨许知道明泽大师询问,必然有所用意,于是就在稍微一犹豫,就带着苦涩说了:“这好象不是在紫峡洞府啊,难道他已经出山了?”转过头来:“大师给我看此,有何事情发生?”
       “这是一日前,我用佛门‘菩提明光’照见的影像,你继续看着。”
       光镜变化,集中到了风闲的身上,明光之下,才看见了风闲身上包围着那一层淡淡而永恒焚烧的紫色火焰,就见本来清晰的人身,突然之间如一光球爆炸,镜子上顿时充满了大蓬五色火球,而五色火球也连珠爆炸,紫火夹在神光之中,往外飞射。所到之处,飞如星雨,再无人形存在。
       “我本想仔细察见其渊源,不料才一深入,立受激烈的变化,你不要以为这种影像是幻影,而是切切实实具有天火雷霆的力量。”
       “等一下,为什么你要用‘菩提明光’仔细察见其渊源?”杨许立刻发觉了这个问题,而向明泽大师提出。
       “因为此人甚关气数,所以我才要看看其渊源和根基何在!”
       “甚关气数?什么意思?”
       “杨施主稍安勿躁,请看了以后的情况再说——在我加大了明光的情况下!”
       只见明光之下,光球和爆炸全部被淡化,变成了透明状的东西,就在此时,突然之间,满天的星雨和雷火全部消失,只见一片黑夜之上,透出了七彩的光华。
       只见十五颗大如酒杯的星辰,各自发出强烈的光华,十分灿烂,同时也十分恒常,好象千年万年永恒不变一样。
       “我门‘菩提明光’可以上下几百世查其根源,老衲可以察见三十世因果,但是如此照见上去,三十世上下,竟无丝毫改变。”
       “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是如此多星辰的转世——就算是星神转生,本命星也只有一个,而且也应该照见他身为人类的所作所为。”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认为他是颠倒了因果,用上了遮眼法,而这样的遮眼法,竟然是真的存在——我可以觉察三十世中星光每一细微的变化,丝毫不是幻景。”明泽大师轻微的摇头:“如此,我用上了我门加持法。”
       只见镜子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金光,十五颗星辰的光色被拉长,好象一瞬间经过了上万年一样。
       就在这时,镜子中所有的光色全部消失,完全充满了黑暗,连佛光也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一瞬间,仿佛有种吞噬一切的力量涌现出来,我加持内的佛光和明光,全部被吞噬。”明泽大师平静地说:“而且,我的本体,受到了攻击。”
       他拉开了自己的胸口,在胸口上露出一个星辰的印记。
       “如果以贵派的看法,这就是北极中掌握死亡的死兆星,同时,也是我门中承认的大破坏神湿婆之力。”
       大破坏神湿婆?虽然杨许是道家的人,但是这样大名鼎鼎的异教主神,他还是知道的。传说中,湿婆是属性最复杂的神之一,集水火不相容之特性于一身。既是毁灭者又是起死回生者,既是大苦行者又是色欲的象征。既有牧养众生的慈心,又有残酷的复仇的凶念。
       “这不可能。”
       杨许默默察见了一下,不由吃惊地说,在他的神识之下,这星辰中永恒存在的死亡力量,不是从外面的星空传来的,而是从明泽大师心的极细微之处涌现,仿佛是跟随着他的因果业力一样,成为他的一部分而无法消除。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在死亡力量的永无休止侵腐之下,其一切福德和生命会被全部破坏,这样下去,除非明泽大师完全超脱于轮回之中,否则,无论转生于任何天界,也必然堕落到地狱中而不得超升。
       明泽大师眸子空空如也,充满了一种莲花一样的光辉,他笑道:“杨施主不要担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老衲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身为贵门掌教的真人,会有这样可怖可畏的业力,一切的根源何在?”
       看见杨许沉默不言,明泽大师又道:“这样可怖可畏的力量,对于凡间甚至天界来说,都是一种隐患,这个大千世界,已经不需要第二个大破坏神湿婆存在了,望杨施主能够坦然明了这段因果,为了诸界苍生。”
       “……这要说到六百年前,也是我一时的私心。”沉默了一会,杨许叹息了一声,终于说了:“当时,我师兄持掌紫峡洞府,一日,遇到了一个根基十分不错的少年,那就是现在的风闲了。”他向明泽大师说:“你知道,我们真正的道门,向来是师傅找徒弟,找一个合适的徒弟甚不容易——因为有这样的根基,如果在凡间,通常可以成为帝王将相,最差的也可以成为官吏或者豪强。”
       “这我知道,请继续说。”
       “这个少年虽然根基甚厚,但是还是向往仙道,于是一说就成,当时我见其明光内涵,日后成就很可能超过自己,于是鬼使神差的说:‘自古修道都是历经险难方可成道,现在他这样顺利,会是未来的隐患。’当时我师兄也同意了我的看法,于是就施加考验。”杨许的脸上露出了沉痛:“由于师兄入关,考验由我主持,我当时心生嫉妒,于是考验甚是严苛,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当时情景,风雨之下,少年斩杀自己所爱的人,以明其志,少女的鲜血喷溅,而雷光之下,经过三年乞讨生活而衣着破烂的少年眸子中却充满了清淡而觉悟的光。
       这光即使是他一看,也不由心生战栗。
       那是舍弃一切,也要达到目的的眼神,也于是无论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的觉悟。三年的乞讨,无数的痛苦,使少年充满了无情的决断,以及那已经不变的核心意志。一瞬间,他知道自己逼迫太甚,已经埋下了巨大的灾祸。
       甚至在那时,他心中起了杀机。
       可是,就在这时,本来沉默在紫峡洞府的本门至宝——紫峡上天经自动飞出,霞光保护着少年的身体。
       这事闹到这样程度,已经不可解决,甚至对着惊醒的紫琼真人,少年也无丝毫的敬畏,眸子中,是抛弃生死,再无限制的觉悟之光。
       当时紫琼真人看见了这样的眼神,只说了一声:“冤孽!”
       以后二百年,少年除了拜师的那一次跪拜和口称师傅外,其他时,不再跪拜任何人,包括师傅,包括三清六祖,甚至包括……天!
       风闲以后修道,进步极端神速,超过历代前辈的记录。但是,在他修到了上乘之门时,也就是紫琼真人飞升前一百年,风闲毅然抛弃了前人开辟的修真之路,以自己的意志为指导,不惜自己的生命甚至灵魂,要硬生生的在混沌中开辟一道新路。
       这样的变化,当然立刻被密切注意的紫琼真人发觉。
       风闲既然抛弃一切,自然无有限制,什么事他作不出?平和的外表下,是无比锋利的獠牙。对此,怀着深深的忧虑的紫琼真人在飞升前,经过反复考虑,终于下令将杨许革除出紫峡洞府——这与其是惩罚,不如说是保护。
       以后三百年,风闲在紫峡洞府中等闲不出一步,一心向自己开辟的道路前进,他经过什么困难,获得什么成果,在重重的紫罗天罩下,变成了永恒的秘密。
       而现在看来,有着少清元经和太清元经的指导和根基,他走的路,至少已经获得了自己的成就。
       等杨许说完,室内充满了一阵沉默。
       许久,明泽大师才叹息了一声:“成法非法,法会于心,心融于法,法忘其法,法无其法,乃为大法,得度众生。舍利子,彼岸无岸,强名曰岸,岸无成岸,心止即岸。”他正坐于上,神色中充满了慈悲和怜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叹天人之间,大智慧大根基者,为一时之幻景,而颠倒迷醉,不可自拔!杨施主,你可知何等迷惑最深?”
       “不知,还请大师指点。”
       “若不知人生颠倒迷醉,不知世界因缘无常,不知三界如火宅之众生,我佛都可劝说之。而其有一,有大智慧大根基,可知其人生颠倒迷醉,可知世界因缘无常,可知三界如火宅者,然还是发大誓言,抛弃所有,要以其意志扭转一切者,我佛不可劝告。”随着明泽大师的怜悯,只见金色的佛光如莲花一样盛开。
       杨许只见明泽大师的宝相,如檀金色,盘坐之下涌现一莲花,亦作金色,莲花上有着许多菩萨,皆放光明,其光金色,其质如琉璃,内外映彻,一一光明,八万四千色,似星如日,悬处虚空。
       虽然是道门中人,还是感觉到其中的以慈悲之念而转化现形出现的力量。
       “难道自己真的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错误了吗?”感觉到明泽大师怜悯和慈悲中隐藏的沉痛,杨许再一次感觉到无奈。
       而在这个时候,风闲身上紫色火焰燃烧,看上去真如一个紫色的大日一样,手中持有的,就是“九地磁光尺”。
       一点紫光加持在“九地磁光尺”上,无数细微的光色在进行千万变化,一蓬蓬紫色的星光一样的火花,在其周围喷溅。
       就在这时,旁边来了一个仙衣飘扬的少女,她没有打搅他,只是在旁边静悄悄地看着,不一时,就见紫色的星光慢慢消失,本来白色的“九地磁光尺”,已经变成了紫色,流光溢彩,在风闲的手中,好象互为一体融洽无间。
       风闲睁开了充满了金光的眸子:“水晶,你看,‘九地磁光尺’已经炼和的与心合一,相信可以协助碧霞弥补海底的缝隙,我要的东西,你已经带来了吗?”
       “带来了。”水晶拿出一个玉盒:“三颗天劫雷。”
       “好,有了这个,无论是谁,我都可以从容对付。”
       “哥哥,碧霞真人不会对付你吧?”
       “应该不会,不过,要弥补海底缝隙,我必须深入到地下火海之处,又要发挥全力驱动‘九地磁光尺’使地块合一,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我最虚弱的时刻,如果有危险,我无法抵抗,所以才带上天劫雷,有备无患,以防万一。”风闲冷笑了一下:“无论什么样,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好,一切要作最坏的打算!”
       “水晶,等闲无事,也和我一起去海底仙府的内殿,内殿虽然不似外殿法阵重重,但是也别有趣味,而且我出了此宫,这里也要你来主持。”风闲收下了天劫雷的玉盒,然后就说。
       “好,我也正想去看看呢!”由于是兄妹,所以水晶也不客气。
       风闲伸出手来,一指之间,只见那“六合宝鼎”上面那六色光柱,精光流转,左右回旋,在殿上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圆形,二边一黑一白的一尺方圆的阵眼,随着黑白二光回旋明灭,太极圆形中裂开一个月牙形门户,恰好位居正中,一丝也不偏倚。
       “内殿无有真正的门户,这就是门户,如果不知阵法,不合属性,无论多大的法力,也不能进入,除非将全宫摧毁。”风闲指点一下:“由于二宫隔绝,所以,对于防御外来的侵入,有着特殊的作用。”
       风闲定了一定,显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说到外来的侵入,刚才我冥想时,还真的遇到了有人从宫外窥探我呢?”
       说着,他就这样走入了月牙形门户,身体一闪就灭。
       水晶见了,也一步踏入,才一踏入,就觉得身体被一个强大的力量一移,这个过程只是一瞬间,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由透明的琉璃建造的宫殿,高约十丈,通体寒光闪闪,耀目生辉。在宫殿上,六根光柱霞辉夺目,除了中心一个巨大的玉座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的陈设。
       二人就在玉座下坐下,水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只是问道:“什么人窥视?”
       “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这人属于佛门,甚不知趣,我已经几次变换,希望他知难而退,但是这个和尚还是窥探不休,于是我索性吸纳分解了他窥探的气性,然后把死兆星的烙印烙在其心性之上,迟则三月,少则三天,他的肉体就保不住。”风闲冷淡的说。
       “这样会不会太严苛了?”水晶问。
       “不要紧,我已经预备了,等三日之后,烙印自解。”风闲说:“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切不要随便窥探我的秘密。”
       “哥哥……我在东江遇到了她了。”水晶迟疑了一会,终于说。
       “她?是小夜吗?”风闲似乎早有所料,淡淡地说出了六百年禁忌的名字。
       “是……哥哥,你早就知道了?”
       “不,只是猜想,老天既然要我出山,以‘它’的一贯的操纵命运的手法,自然会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毕竟,是她作为我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风闲如此说,仿佛说的是一个平常的人。
       看着他淡淡的神色,那波澜不动的宁静,水晶心中一阵迷茫,眼前的少年,虽然容貌还是保持着六百年的样子,但是,心性,已经完全改变了。
       她感觉到一阵陌生和惆怅,侧着眼神望着他。
       “怎么了?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你已经忘记了她了?”水晶不敢相信问。那雷光中的剑光,贯穿少女的胸口时,血如飞花,喷溅如泉,被心爱的男人所杀,那一瞬间小夜的表情,经过了六百年,还是清晰可见。
       “忘记不会,我还清楚的记得。”
       “可是……!”这样平淡的语气,这样的淡泊的神色,仿佛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实在好可怕。
       六百年前,水晶还记得当时风闲对于小夜的爱。
       那眼神,那语气,那不经意的一举一动,甚至以后雪天中咬着牙,背着小夜六个日夜前进四百里的毅力,都曾经让她这个亲妹妹嫉妒,而现在这一切,全使她迷惑,这爱是虚假吗?似乎是真的。
       可是如此真的爱情,还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切断,这个是自己哥哥的男人的心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世界呢!
       风闲望上了这个妹妹,她的眸子中,还是存在这疑惑,这样的心情对于一个修道者,可是相当不好的事情,如果心中有了迷茫,就会失去方向。
       想了想,他说:“水晶,你看过种树吧?”
       “看过,怎么了?”水晶不知道他突然自己提这个问题干什么。
       风闲手中一闪,一只梨出现了在他的手上,风闲递给了她“吃掉它吧!”
       水晶迷惑地看着他,但是还是接过来,就这样几口吃掉了,梨甚是鲜美多汁,但是水晶知道哥哥这样作,必然有用意,于是吃完了,就望着他。
       风闲拿过她手中的果核,随手找出一颗果子来。
       “修道之初,必须先有个种子。”风闲淡淡地说:“佛门先发大誓愿,道门也有类似的法门,这种子,就是未来相当大的阶段内的指导性的东西,十分重要。”他顿了顿:“如是崇拜神灵的,也要有个洗礼。”
       随手一扔,琉璃的地面升出一个祭坛出来,种子就落在了祭坛上,一蓬绿露洒在它上面,种子立刻发芽,吐出嫩牙。
       “如果获得行之有效的修行之法,并且持之以恒的话,这个种子就会发芽,生根。”风闲淡淡地说:“由于法门的不同,种子成长所需要的条件也不同,但是可以概括。无他,精神和元气而已。”
       说话之间,绿苗已经拔到了一尺高,青翠的甚是可爱。
       风闲指着树苗说:“你看,无论是梨苗、苹果苗、还是桃苗,甚至其他大部分的种子,虽然有不同的形态和不同的属性,但是,‘根’和‘叶’,还是必须存在的,是成长的必然要素吧!”
       水晶疑问的说:“精神和元气,就是修行的‘根’和‘叶’吗?”
       风闲一笑:“至少我是这样理解的,比如我现在种梨树,果子是我的目标,但是你可以说,树干和树叶不是我要的东西,只是其中的一个过程,所以就可以舍弃吗?”
       “不可以,因为没有了树干和树叶,就长不出果子。”
       “哈哈,对。”风闲的祭坛上,树苗继续长大,慢慢的,变成了一棵繁枝多叶,高达二米的大梨树,也许是因为仙法的缘故,这树上甚至带着一点金光。
       甚至一会儿,犁花就盛开了,一股清香,蔓延在整个的大厅上,风闲没有再催促它长大,而是欣赏着这样的景色。
       看了一会,他再拿出那个梨核,又从其中拿出一个种子。
       “你看这种子,和刚才我种下的并无多少区别,但是现在和这树比起来,你认为它们的价值还等同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水晶有点明白风闲的意思了,她皱眉的说。
       风闲也不答话,只是一笑,这一笑之间,祭坛上的梨树再次发生变化,花迅速凋谢,又马上生出果子来,不一会儿,一只只鲜美多汁的梨挂在了上面。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拿这个果核去对果农说,这个种子可以长成梨树,我拿这个和你换一颗梨树,或者换一颗梨吗?有这个果农会换吗?”
       “啊……果农是不会,但是这样的比喻……!”
       “其实是一样的,这样明白的说吧,的确,我修行之初,种子与小夜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并不是说,她的影响力就对于我很大,当我长大成为一颗大树时,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它的影响力,已经微不足道了。”
       风闲再说:“也许你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好,那我就换一个。”
       “世上的人为了黄金,可以抛弃性命去追求,但是对于我们这个层次的存在,无论是邪是正,还把区区一块黄金放在心上吗?”风闲指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说。
       “是不会。”
       “为什么呢?水晶?”
       “也许是看多了,就不值钱了,也许是追求天道,所以这样的东西不放在心上。”水晶说着,望了望风闲。
       “前面的话还不是太对,后面的话就有点道理了。”风闲一笑:“正因为我们不追求世间的东西,所以黄金和其他珍宝,对于我们没有多大的作用,大家也不会为它们所疯狂。”
       “而感情,在凡间本是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维持家庭的稳定,维持人类的繁衍而存在的东西,我们天道追求者,重点不是人和人的关系,而是自我和天道的关系,不需要以家庭为核心,更不需要繁衍子孙,你认为一般意义上的感情,对于真正的天道者来说,还有主宰地位吗?”风闲随手摘了个梨:“当然,我们还是人类,保持着一定的感情,但是要以凡人对于爱恨的标准,来衡量我辈,就很可笑了。”
       “人类可以为爱为仇而死,我辈不可以。就以我自己的体会来说,我现在的精神领域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属于天道的部分,人类的感情,只保留着百分之十,而凡人正好相反,他们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属于感情的部分。”风闲吃掉了梨:“所以他们为爱为仇颠倒迷醉,甚至连生死不畏,上至帝王,下至黎民,英雄豪杰,也复如此。而我辈,就算全部感情爆发,也不足于动摇其他百分之九十的意志。”
       这样的奇怪言论,使水晶目瞪口呆,她望着风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乎觉得不对,但是又无法反驳。
       “而且对于我辈来说,飞升就代表着彻底切断了因果,所以我才说,完全抛弃了人类的感情的仙人或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人类的感情’,这里面,有很大的区别。”
       “水晶啊,你的路,还长着呢!佛门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有言: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风闲随手一抛,将果核抛在了祭坛上,然后说:“还有十二个时辰,我和碧霞的约定就要到了,我先去准备一下。”
       说着,风闲身上紫光一闪,人就消失了。
       水晶沉默了一会,走到了祭坛旁边,她抚摩着生机嫣然的梨树,感觉着轻微的刺痛,她喃喃地说:“法如筏船,过河应舍。哥哥啊,你是如此看待小夜的吗?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种子’,一条‘筏船’而已?”
       “哥哥啊,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曾经如此深刻的爱,曾经许下的誓言?就这样把一切属于凡人的东西,毫不犹豫的舍弃?”
       “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我还是想起,六百年前,我们在乐平园的那个家,我们在树木之间架秋千,就在那棵长青树下,我听见你许下了爱她的诺言,当时的我,还很嫉妒她抢走了我的哥哥呢?”
       那时,记得在下午,风有些大,但是充满了花香,还杂着泥土的气息,甚至还有许多喧闹的人声,偶然的小狗,在兴奋的叫着。
       “梨树啊梨树,你告诉我,这一切,全部已经消失在时间中,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吗?这一切,是谁的玩笑,谁的游戏?”
       梨树当然不会回答,水晶的清脆声音,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一种无人听从无人同在的寂寞,一瞬间就袭上了心头。
       不知为什么,看着四周金碧辉煌,彩霞蒸腾,天人之景,水晶的一滴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喷溅在土壤之上。
       命运之颠倒迷醉,莫过如此。
       海底仙府的内宫,与众不同,外看是重重建筑,层层保护,但是在内一看,除了一片薄薄的水晶一样的晶壁外,并无他物。此时正是初秋之夜,半轮华月高耀天空,毫不阻拦的穿过水晶晶壁,月光如水,直照于殿内,一时间透明如雪。
       甚至在殿下的庭院中,由仙法所培养的异种花胎,在月光一照之下,多瓣的花蕾,如玉一样发出清亮的光华,更有小溪在下流过,最奇怪的是,小小庭院,却无狭窄的感觉,花光潋滟,水碧山清,宛然天然。
       殿上殿下,甬道旁边,多排粗如几人腰,高达十余丈的金柱,一直排列到底,望不到边,金光耀眼,彩霞映辉,眼花缭乱,也数不清有多少根。
       在风闲后来跟着的是,那个寄生兰的侍女紫兰,风闲觉得有必要,让她为海底仙府运转贡献力量。
       于是就指点的说:“这里,每个彩霞金柱,都是一个存物库,一些法宝、珍贵物品,甚至茶、酒、果品等物,也可存放在内,保证不会变质。你以后就处理这些东西,这里的彩霞金柱的开启法咒,我已经统一设置了,你以后要分别设定密咒,个个不同,统一管理。”
       “是,紫兰知道了。”紫兰向四周望去,沿路花光如海,霞彩辉煌,充满繁华香艳景色,满厅异香,她问:“它们什么时候可以觉醒?”
       “有了我的‘碧瑶天水’,大概三十年内,依照功行之不同,就可以陆陆续续变化人身,你就要担任起教育和管理它们的责任,以后宫内诸事,也要由你来处理,不可懈耽。”风闲走到了一颗黄金柱子前,停了下来,他从蔚蓝的灵慧中记得,这里是某种天衣的存放地。
       心神一动,黄金柱子自开裂缝,一道洁白的光华飞出,等裂缝自合,白光就显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件轻纱白色衣裙,就飘飞在空中。
       “穿上吧!比你的叶子变成的衣服好多了。”
       “好啊!”紫兰一伸手,自己的绿紫色的衣服就消失不见,宝光闪烁处,轻纱白色衣裙已经穿在了身上。紫兰长身玉立,通体柔肌如雪,浓纤合度,身穿天衣,竟然甚有出尘风华,但是并无鞋子,雪白的双足,增加了一分风姿柔媚。
       越过一片象牙的门厅,出现了一个小厅,里面,只有六根柱子,与外不同,这里是雪白的玉柱,全体光滑无暇,隐约透着兰色的光气。
       “这里是重要的物品所存放地,不但要正确的密咒,更重要的是要有承认的元气性质——你伸出手来,放到这根玉柱上去。”风闲指了指最近的那个玉柱。
       紫兰毫无疑惑的听从他的命令,作为一棵才变成人身的寄生兰,她对风闲的所有的命令,全部当作旨意来执行。
       手放上去,并无什么事情发生,只有兰色的光色稍微一闪。
       “玉柱已经接受了你的性质,你可以试试开启。”
       紫兰听了,就这样说:“开!”就看见玉柱无声无息的分开,只见里面是一排法宝,整齐的放在了上面,而中心,是一册闪烁这金光的书籍。
       “这是蔚蓝的《天玄宝篆》的第一卷。”风闲拿过来,稍微一看,就放下了:“这就是以后你们的修行课本,里面内容甚是丰富,你以后自己决定怎么传授它们内容,也决定怎么分派里面的法宝和丹药。”
       紫兰也毫不奇怪的应了一声,其实她不知道,最核心的法宝和丹药,全部是奇珍异宝,只稍次于六合宝鼎中九件至宝。特别是《天玄宝篆》,虽然只是第一卷,但是,这可是天仙的入门工夫,平素的门派,不会轻传。
       “学了可以和门主一样吗?”紫兰张大了希望的眸子问。
       “道法归一而有差别,你学的再好,也不会和我一样。”风闲说:“我的道法,是:‘一心一气,除此无他’。不过,蔚蓝的道法,甚是精妙,并不在我紫峡道法之下。你好好学吧,等日后火候到了,我再开启第二卷给你。”
       一心一气,除此无他,此是风闲道法的基本入门之法,也是甚深的法门。事实上,这点其他道门都有的“持一”法,并无多少区别和希奇,但是同时,也没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做到。
       元气和心神完全打成一片,一切元气和精神,十万八千经脉,亿万元芒,在大光明中,丝毫可见,丝毫可控。
       风闲期待有一日:阴阳归太极,太极归无极,无极成大道,大道再生出宇宙。
       风闲的追求,就是创造出真正的小宇宙,此道虽然遥遥无可定期,但是风闲已经把生死皆抛弃,来追求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境界。
       前几日,在蔚蓝仙人的压迫下,自己身体内的元气和精神破又重生,元气和精神,终于有了不断纯粹化的趋势。
       这几日内,天翻地覆的元气变化,快速的增长精进,使他明白自己已经冲破了一个高原期,来到了一个快速增长期。
       在风闲自己的内视中,自己的身体细微而看,宛然一片光海,浩瀚无边。而宏观而看,只是一片小小的领域,与宇宙之无限,不可以数字比之的渺小。
       “谁能了解修道者的境界呢?”风闲想起了少年时,听见有个和尚曾经这样说:“修道成佛是大丈夫所为,非帝王将相所能。”
       当时少年的自己,还奇怪,帝王将相号令天下,起拥万兵千将,坐治万民九州,一怒一喜,江山震动,一言一句,左右命运,这样的男人,还称不上大丈夫?
       而现在居高临下,才知道我辈领域,亿万年时间,千万颗星辰,也不可说其万一。一家一姓,一国一族,甚至天下江山万里如画,也不过兴衰片刻,如瞬间黄花,再伟大的帝王天子,与我辈相比,渺小如蚂蚁,何足道哉?
       以渺小的人类之身,抛弃一切,力图支配无限和永恒,生死与灵魂,也不足惜。我辈的意志、决心、器量、力量、智慧、甚至野心……岂是人间帝王所能想象?
       区区爱恋,区区女子,更有何足道哉?
       “人如野草,一生一死为一秋,等我经过一百万年,再回头看看人间,见那太阳之下,大地之上,可有新事?”风闲轻吟,他走过玉石的大厅,衣袍拖过了地板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喃喃的新语,并无准备告诉其他人,但是,正巧在这里熟悉法宝的紫兰,听见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但是,和人类不同的视角和灵眼,她只感觉到那种连星夜也不能概括,太阳也不能映辉的……心!
       视同他如自己的父亲的紫兰,马上问:“门主,一百万年是很长的呀,紫兰也只有八百岁而已,不知道那时,门主还把紫兰带在身边吗?”紫兰单纯的心中,关心的,好象只有这一点了。
       中断了思维,风闲笑了笑,刚才紫兰在他身边,他是知道的,这棵寄生兰,果如不负“寄生”之名,总喜欢腻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并不在意,她在他的眼中,大概和猫狗一样的宠物地位吧!
       突然听见她这样的问题,他不由有些诧异,打量着她,他回答:“要跟着我,可要你自己有这个器量和修行才行,自己去好好研究和修行蔚蓝的道法吧!”
       这个是他的特色,基本上,他不限制任何学习他的道法,真正的力量,不是建立在压制和抹杀其他存在的发展上的,而是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上的——他一向这样认为。
       “恩,紫兰一定好好研究和修行。”
       “好,我很期待。”风闲随便这样说着,他没有回头看她的神色,只是一棵寄生兰而已,并不知道,以后诞一个强大的存在,就从此刻开始诞生。
       再越过大厅,风闲坐在了玉座上,看着紫兰一件件的审查着奇珍异宝,不时回答着她的提问,想了想,他说:“水晶无论要什么东西,你可以直接给她,只需事后报知我知道就可。其他日后宫内的人,所有内厅外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决定分配,内厅的东西,必须报知给我,由我批准才可。”
       “是,我喜欢这件。”她拿出一个绿色的兰花,并且插在自己鬓边,风闲只见兰花上宝光闪闪,映得紫兰容光分外美艳,知是一件上好的法宝,也不在意,他想起一事,就说:“先把所有可能变成的人身的木精一一统计出来,再把那些茶酒果品等招待宾客的东西一一清点,并且上东西时,要告之名字,有人询问,要一一明数其来历,免得有人说我招待的东西也不知道。”
       “是,这是白兰姐姐说的吧!”紫兰记起来了。
       “白兰姐姐?”
       “是啊,她叫我紫兰妹妹呢!”紫兰很高兴地说:“她还叫我日后去她的家去玩呢,那里也有好几个姐妹!”
       风闲目光金光一闪,然后说:“紫兰,我话说在前面,既然我赋予你这样大的权力,那你就要管理好整个海底仙府,外人和宫内的人,你要分清楚,什么不应该说,什么可以说,你也是千年的精灵了,应该明白。就算是宫内的人,也不可大而化之,否则,我不会容忍。”
       话虽轻淡,但是警告不言而喻,杀一个木精,对于风闲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大事。紫兰委屈地说:“是!”
       风闲的话说了,他一看就知道,那个白兰,并不是外表这样的简单,也许喜欢紫兰是真的,但是,借口和紫兰聊聊,给金阑真人和自己单独的机会谈论正事,也是有的,更有甚者,她肯定用了某种法术密切的聆听自己和金阑真人谈话,才可以在节骨眼上插入,中断了紧张的气氛。
       这样的女子,外表的天真,根本无法迷惑风闲的觉察。
       就在此时,一片紫光闪烁,只见光中,一个人影出现在里面。风闲看了,一笑而之:“说她她就来了。”
       “白兰姐姐回来了?”紫兰也认出了人影。
       “你去接待吧,记住自己的立场,还有,可以介绍她和水晶认识,如果她要住下来,可以安排她到清砚池居住,那里风景甚是不错。”
       “她的行动呢?”紫兰倒是乖巧,懂得请示。
       “一般行动,由她自主,关键内殿,当然不可让她进入,事实上,这里的内殿,全部有禁法,只要你不引她进入,她绝不可能在不破坏禁制的情况下进入。”风闲说:“好了,你去工作吧!如她问起,就说我在静室内,明日才会出来。”
       “是!”紫兰退了出去。
       等她一出去,内殿自动封闭,一时间,内殿静悄悄。
       其实,风闲之所以这样将海底仙府的大量权限交给紫兰,其实就是紫峡真的没有几个人,水晶老妹,性格也不喜这样的烦琐事情,而自己,为了追求大道,更是不可能管理这样的事情。
       以后会大量出现木精花精,有紫兰这个同类管理,一定事半功倍。
       再者,海底仙府最高控制权,还是在风闲手中,风闲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还有足够的筹码,来扭转局面。
       当然,紫兰获得海底仙府的控制权,同时获得了《天玄宝篆》第一卷,这个巨大的福气,只能说她运气好,遇到了不想为这种事情动脑筋的风闲。
       以后获得什么成就,那就看她的修行了。
       风闲现在,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明天就要发生的碧霞真人的事业上去,封闭一个海底缝隙,可是夺天地自然造化的事情,困难不用说,危险更是存在,连风闲自己,也必须作出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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