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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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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走廊的一个拐角,他跟过来,急问我:“怎么了?!”
     
       我就把小胡要去买纸钱的事跟他说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他说。
     
       “我……我也没敢往坏的地方想……”
     
       崔经理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开始有些慌乱。
     
       “先进去工作吧,我再想办法联系一下。”他说。
     
       于是我们两个有些不自然地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感觉同事在奇怪地看着我们。
     
       到下班时间了,小胡还没回来。
     
       其他同事陆续走了,只剩下我和崔经理,局促不安的两个人。
     
       我走过去,见他正靠在椅子上,凝神盯着OA系统里的那封信在看,皱着眉头。
     
       “死亡水仙花……水仙花……”他自言自语。
     
       我见天色不早了,于是对他说:“崔经理,我先回去了。”
     
       他点点头,然后对我说:“你最好也小心一点。”
     
       一句话说得我有些不自在,我朝他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我没带伞,雨点打在身上让我有些发冷。四周的人都把头埋在伞里,脚步匆匆地往前赶。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觉得脑子里有些发沉,太阳穴突突突跳得厉害,可能是这几天神经太紧张了吧。我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去按了按,待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把白伞,在黑沉沉的夜幕里格外显眼。我仔细看去,伞下似乎是个男人,身上灰色的衣服刚好裹住他干瘦的身体,他的脚步并不灵活,蹒跚中又有些零碎,朝我的方向慢慢走来。
     
       我有些诧异,这人为什么慢吞吞地走在雨里?我顾不上多想,快步往前走去,谁知离他一米多远的时候,他的伞沿突然抬起,只见一张全无血色的枯瘦的脸朝我转了过来。我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擦身而过后,我扭头再往回看时,那人已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左右看了看,真的是不见了。我打了个寒战,努力回想刚才那人的样子,终于,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了——刘文军!那个刚刚死去的植物人!
     
       想到这我再也没法冷静下来,撒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边跑边不住地回头,惟恐有什么东西跟上来。
     
       我一口气钻上一辆满载着人的公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家,我赶紧扔下包,冲到卫生间里冲了一个热水澡。体内的寒气被热水逼了出来,激得我阵阵发冷。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摸着脸,看到自己的牙在不住打颤。
     
       妈的,难道刚才真见鬼了?
     
       十一
     
       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来了。走出家门,我先惦记着给小胡打了个电话,但结果让我更加不安——电话还是关机。
     
       到公司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急着朝小胡的座位上扫了一眼——还是没人。我把包扔在桌子上,走到崔经理旁边悄悄问他:“小胡还没来?”
     
       他往小胡的座位看了看,摇了摇头,面露焦色。
     
       我满腹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只见桌子上又是一叠赔案资料。我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又是几个新接的报案。我拎起电话,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照例要求对方先把事故经过和现场照片传真过来。
     
       过了一会,我估摸好时间,走到传真机旁,准备接收传真。没过多久,传真机果然传出了“嗡嗡嗡”的启动声音,我把手伸到出纸口,准备接纸。谁知就在这时,传真机突然熄火了。
     
       我拍了拍传真机,然而它没反应。我又检查了下插头和连接线,也没有问题。于是我重新按动了一下传真机的电源开关,传真机再次传出“嗡嗡嗡”的启动声音,然而没过几秒又熄火了。
     
       看来不是电源方面的问题,可能是里面卡纸了,传真机自动保护关机了。
     
       我打开传真机的进纸盒,只见最上面的一张纸果然被卡住了,挤成皱巴巴的一团。我往下拉了拉那张纸,可卡得太紧,从下面拉不出来。于是我又打开传真机上面的塑料盖子,小心地抽出墨盒,下面就是卡到纸的卷轴了,只见一截皱巴巴的传真纸露了出来。我伸手进去往上提那张纸,起初拉得很费力,看来被什么东西卡得很紧,我又继续加了把力,突然,那截纸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随着我的手就噌地一下窜了出来。与此同时,几件零碎的小东西被同时带了出来,掉在了桌子上。
     
       我还以为是拉出了传真机的什么部件,急忙看去,却立刻冒了冷汗——竟是两颗人牙!
     
       我一把扔掉手里的传真纸,“啊”地一声失声喊了出来。周围的同事急忙围了过来。
     
       “怎么了?触电了?”他们问。
     
       我指着桌子上的两颗牙,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当他们看清楚以后,好几个女同事同时惊叫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大喊:“这……这怎么那么像小胡的?!”
     
       一句话喊得我脑子里“嗡”地一胀,我凝神看去,只见那两颗牙果然有些眼熟——牙有些大,显然是门牙,而且牙端还有两道一般人没有的锯齿状凹槽——我记得小胡说,那是他小时候嗑瓜子儿嗑出来的……
     
       那两颗牙并没连着牙龈,看来是被人活生生从嘴里敲下来的……
     
       小胡他……
     
       我感觉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
     
       崔经理走过来,弄清状况以后,赶忙大喊:“都别乱动!赶快报警!”
     
       这时候大家才赶忙散开,争先恐后地打电话。
     
       不到十分钟,警方就赶到了。整个公司鸦雀无声,同事们静静地站成一个半圈,看着警察拍照、提取证物,并询问在场人员。小胡的两颗牙被警察封进一个小小的塑料袋,然后放到一个牛皮纸袋里。最后,崔经理和我被要求随车去派出所做笔录。
     
       在警车上,我和崔经理坐在最后一排,一语不发。快到派出所的时候,他突然碰了我胳膊一下,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一脸骇然,含糊不清地朝我吐出几个字。
     
       “什么?”我没听清,低声问他。
     
       “牙……‘以牙还牙’……”他说。
     
       我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小胡收到的那封邮件。
     
       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么?为什么小胡要遭到报复?更重要的是,这真的是那个死去的刘文军的意愿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要这帮警察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在派出所接受询问的时候,我和崔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并且都不可回避地提到了一个人——新希望模具厂的朱厂长,在我们眼里,他有脱不开的嫌疑——小胡作为保险公司业务员,做了他们工厂的业务,然而到了出险赔付的时候,朱厂长却迟迟拿不到保险公司的赔款,于是自然要将气出在经办人小胡的身上。而且朱厂长负担了太多费用,还被死者家属逼债,于是可能出此下策,绑架小胡,来威胁保险公司赔钱。
     
       我们也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表达给了警方。
     
       想到这些的同时,我不免感到有些自责——如果我们当初尽快赔出这笔原本就该赔的钱,小胡不就没事了么?
     
       现在小胡下落不明,这是最让我揪心的。他的牙已经被敲掉了,那他身上的其他部位会不会还完整呢?
     
       或许,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十二
     
       第二天朱厂长就被带到了警察局,警方叫我和崔经理过去指认。警察没有抓错人,我和崔经理隔着玻璃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这时旁边走过一位警察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一下子变得有些愤怒,和那警察大声说着什么,仿佛在指责警方的无端抓人。
     
       接下来的几天,审讯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朱厂长一口咬定他与小胡的失踪无关,也更没有可能连夜将小胡的牙齿放到传真机里。
     
       物证方面更是寥寥,这让警方陷入困境。
     
       同时,在小胡的搜救方面也没有丝毫进展,朱厂长的工厂、仓库、住所以及小胡的住所等所有相关的地方,都被搜了几遍,但是遗憾的是,连小胡的人影都没有找到。
     
       恐惧瞬间传遍了我们理赔部的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轮到谁的头上,更不知道导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的,是一种什么力量。
     
       每个人都想尽早了结那个案子,了结那份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压力之下,公司高层终于同意赔款,于是,案子很快就结掉了,包括医疗费、死亡赔偿金、丧葬费、被抚养人生活费等100多万的赔款一次性支付给了新希望模具厂,又由新希望模具厂转付给了死者的父亲。从此没人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小胡没有再回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春节快来了,警方每天都在努力做着搜救工作,却仍没有得到小胡的半点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总让我觉得有些难受。我们部门招聘了新来的同事接替了小胡以前的职位,但是我每次看到那位新同事的身影时,始终觉得那是小胡在我眼前晃动。
     
       我怀疑自己被这件事搞得神经衰弱了。
     
       还差几天就是春节了,深圳的每个外乡人都急着往家赶,我也不例外,赶着置办年货,收拾行李,买火车票。2005年的火车票很不好买,由于电话订票订不着,于是我不得不在腊月二十七那天的晚上,连夜守候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售票的窗口有十几个,每个窗口前都排了一队长龙,一直排到黑漆漆的室外。出票频率很慢,于是队伍在蠕动中缓慢前进,不知不觉中我有了倦意。我左右看了看,发现排了半天,自己还在长龙的后端,周围是黑糊糊的天。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前后左右排队的人,都被冻得不停地跺脚搓手,吸了吸湿冷的空气,我不禁也觉得凉从心生。
     
       这时,队伍又往前挪动了一点,可能是又出了一张票。紧接着,一个人拿着票,从前面的售票厅里快步走了出来。我无意中一看,居然发现那个人走路的姿势很熟悉。正当我仔细看去的时候,那人却拐了下弯,隐没在人丛里不见了。
     
       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小胡?
     
       我想朝那个方向喊一声,却又觉得有些荒唐,于是暗自摇了摇头,又转过了身。
     
       我想我真的是神经衰弱了。
     
       别想太多了,还是节哀顺便吧。想起小胡,我对自己说。
     
       十三
     
       春节过后,繁忙的工作又开始了。上班的第一天,我打开公司的OA系统,这一次,里面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邮件,倒是看到分公司领导给我们部门每个人发来的消息说,两周后,总公司要来我们分公司抽查赔案,要我们做好案卷的整理工作。
     
       两周以后,总公司的人来了。新希望模具厂的那个案子,在去年的责任险里,是赔付数额最大的,总公司的抽查人员果然选中了这个案子,要下午检查。
     
       于是我上午去档案室拿案卷。
     
       案卷很厚很重,我小心地从保险柜里托出这摞资料,拿到办公桌上,细细翻看,看是否有遗漏什么文件。
     
       资料很多,里面的医疗票据就有几十张之多,医疗票据的后面是索赔申请、死者身份证明、死者家属身份证明……一切资料都很完备。最后一张资料是保险单副本,我看了看右下角,“经办人及联系方式”一栏里还写着小胡的名字和他的手机号码。
     
       再一次想起小胡,我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要把案卷合上。
     
       无意间,我的目光停在了那串手机号码上。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号码好像有些眼熟。
     
       这张保单是小胡做业务员时签的,这保单上的手机号码,也是他那个时候用的。他来到了理赔部以后,我才知道他现在的手机号码。
     
       想到这,我赶忙拿出手机,翻到小胡的手机号码,一核对——居然是一样的!
     
       但我记得小胡曾对我说,“我手机换号了,新希望模具厂的人也找不到我,省得他们让我做中间人来处理,我就更难办了……”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换手机号。也就是说,新希望模具厂的人如果想联系他,是可以找得到的。
     
       他为什么要骗我?
     
       想起春节前我在火车站见到的酷似小胡的身影,我隐约觉得事情好像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我赶紧向崔经理说明了情况,他立刻打电话过去给新希望模具厂,但是那边的电话无人接听了。
     
       下午,我和崔经理驱车往新希望模具厂开去。
     
       一路上,谁也不言语。我们都觉得要坏事。
     
       当我们把车开到两个月前我们曾来过的地方时,我们顿时惊住了——原先的厂房、仓库已经人去楼空,大楼的正门上了一道大锁,上面横着一条白纸,上面写着“厂房招租”四个字,下面留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们赶紧照着号码打过去,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说他是厂房的主人。我们问他这栋厂房以前的租户去哪里了,他说新希望模具厂春节前后就变卖了财产关门了。
     
       春节前后,正是他们刚刚获得赔款的时候。
     
       崔经理和我挂掉电话,迅速奔回公司,报了警。
     
       警方立即调整了侦查方向,追加小胡为犯罪嫌疑人。
     
       ……
     
       ……
     
       一个月后,小胡在兰州的老家被抓获,被捕的时候,他那两颗新的烤瓷门牙,才刚装上去一个礼拜。
     
       经过接连三个昼夜的审讯后,小胡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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