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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第15章 天地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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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行军,我们走得非常艰苦。没走多远,天地间便开始大雪纷飞,能见度急剧降低,每每在最艰难的时候,还钻出一些冰雪龙族怪兽来骚扰,行路便更加困难。走到下午四点时,天色已近黑,刘诚终于首先撑不住了,要求停下来扎营。
     
        草草扎起了营后,静唯轮值在外守候、刘诚和虹至枫则坐下来狼吞虎咽了点军用干粮,又喝了点保温桶里的热茶,身体终于暖和了起来。刘诚也从刚才的濒死模样变得生龙活虎,思维变敏捷了不少,忽然说:“我们好像很吃亏。”
     
        我抬头问:“唔,此话怎讲?”
     
        “这里既然是回龙君的‘远世孤立的理想乡’,多半就是个他能完全发挥作用力的保留空间、私有结界之类的地方吧。在这种地方,也许他就如神一般的存在,要风就起风,要雪就有雪,把我们折腾于股掌之间。”
     
        “他刚才无意透露了一个信息:我们四人是他看不透的。这一点或许会是有利之机。”虹至枫缓缓地说:“我倒是不惧他有什么手段。
     
        只是觉得他是因为想近距离与我们接触而特意没有下重手,刻意给我们四人留了一条前进之路,其心叵测啊。究竟他使出全力有多么厉害,真是难以想象。自我获得圣将之衔后,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无法估量的对手。”
     
        “那种私有空间,我倒能造出来,不过是在精神层面上,物理实体的可远远不行。”我摇了摇头说:“很难想象,如果这样大的一个世界都是他一手所建,他会强大到什么程度?但我更难想象,如果有圣将进入这个世界呢?”
     
        “你从来不试图把过于强大的人拉进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对的,你的力量太薄弱。”虹至枫说:“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猜测还为时过早。但你不要把圣将二字看得过于神奇……一方面来说。圣将是很多人的毕生追求,另一方面来说。真正的圣将层次又是难以言喻地。
     
        我认为,那个人即使能构建如此大的保留空间,也不意味着真正实力会强大到无法应付。”
     
        我摇头说:“不明白你地话。”
     
        “不用刻意明白。”刘诚安慰道:“那是属于他们圣将世界的神话,我等凡人不必自寻烦恼。”
     
        过了一会,虹至枫正准备出去换静唯进来休息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我们连忙冲出帐篷一看,在风雪之中有十几个硕大的怪物身影正向我们扑来。那十几个大型怪物酷似远古化石中的猛犸,也是通体白毛。嘴边伸出两根长而弯曲的獠牙,面目狰狞丑恶无比。在它们身后还跟随着一百多个小怪物,但与它们相比显然毫无威胁性。静唯呸了一声,骂道:“混帐,让人喝口热茶的时间都没有!”
     
        “砍掉它们之后好好休息吧,之前平安太长时间了我还觉得不自在呢。”虹至枫拔出剑来,回头对我和刘诚说:“保持好阵型。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也要好好躲在我们两个主攻手后面!”
     
        忽然天地之间又出来那个回龙君温柔浑厚的声音:“你们四位配合得不错呀,一直走到这里。也许过了这一夜我们就能见面了呢,西西。”
     
        这声“西西”可连虹至枫和静唯都定不住,俩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还好不影响正面迎战。不料回龙君又说:“看到你们如此勇猛,忽然想提前和你们交一交手了呢。请看看我这一招……”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柔情万种地说:“接招吧——天地乖离!”
     
        温柔得变态地声音在四野中回荡,传入我耳中后,就如有大锤在我耳边狠狠敲击了一记铜锣一般,使我胸口气闷难当,一时气血沸腾,双眼视力也似乎出了问题。眼前的世界忽然间被耀眼的金光所覆盖,迅速变幻为两个彼此偏离的世界,离我较近的事物都在挣扎、错位、崩溃、磨合这不是视差,更不像是脑震荡产生的幻觉——如果是那样,应该是整个世界都变得错位。然而远处的山峰雪地都没有问题,只有我身边大约五十米方圆地区域出现了这样奇异的景象。冲在最前面的一些怪兽似乎也被这一招所卷入,它们的身躯也错位成了几个残像,顿时哀嚎着瘫倒在冰原上。然后后面的怪兽却安然无恙!
     
        我本以为这一招会十分厉害。然而除了世界错位之外,却感觉甚微,好像根本没挨过这一记一般。虹至枫和静唯却好像受创很重,直到后面的怪兽快冲到面前时才回过了神来,奋力冲上前去,不一会便结束了战斗。
     
        战斗结束后,虹至枫地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忽然释放出了一个静音障壁,说:“有古怪,很大的问题。”
     
        静唯忍不住问:“你也感觉到了?”
     
        “我也是如此。”刘诚颓然举手说。
     
        “你们究竟怎么了,不就是出现点幻觉么?”我拼命摇了摇头,睁开眼看了看,说:“已经没有视差了,你们都好罢?”
     
        “不是视差那么简单。”刘诚惊奇地问:“你没有感受到力量的下降?”
     
        我更奇怪了,问:“什么下降?下降什么?”
     
        “我们的力量全都下降了,严重下降。”虹至枫低声问:“难道你会不受影响?”
     
        “真的很奇怪呢,西西。”天空中又传来回龙君的声音:“那我再试试看好了。”
     
        耳边又响起了绝命地铜锣声,世界再次在耀眼的金光中分崩离隙。
     
        虹至枫、静唯和刘诚都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只有我仍伫立无恙,只是耳朵给那铜锣声震得出现了严重耳鸣的现象。虽然完全可以伫立不倒,虹至枫却非常隐蔽和貌似无意地扯了一下我宇航服下摆处的呼吸管,把我也拉倒在地上。回龙君这下终于满意了,娇笑(天哪,男中音娇笑的情形)道:“鄙人是和平主义者,这一招不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损害。
     
        多来几次实际上也无妨。不过还是给你们留些气力赶路好了,我也留点力气。在前面安心等你们来哟!”
     
        这句话说完后,变态的逆天强者回龙君终于暂时消失了。我一骨碌爬了起来,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静唯颇为惊恐地说:“力量大为下降,我现在大概只有六级的程度。”
     
        虹至枫点头说:“地确是这这样,我地力量下降得也很厉害。”
     
        我张口结舌地说:“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我的魔法力亦大幅度下降了,就好像到了十多岁在东海地方悄悄修炼魔法地时候。”刘诚摇头道:“这招‘天地乖离’很可能是一种空间魔法,利用了空间错位的原理。把我们的空间座标予以一定程度的倾斜,造成我们的神力之源部分被转移到虚空位面……”
     
        “不要白白费力用科学原理来解释这些了,你说的很多东西介于科学和玄幻之间,自己还觉得可笑?”虹至枫白了他一眼,说:“我们都很明白其直接效果了,挨一次差不多就要降一级的程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刘诚说:“我也许能想办法解除其影响。不过大概需要很长时间。”
     
        “不要白白费力,此时不能让他看出我们有办法解除诅咒。”静唯说:“否则他连续来几十个‘天地乖离’,就得由大将军拖着我们走了。”
     
        我难以置信地摇头说:“怎么会这样,我没受影响啊。”
     
        虹至枫苦笑了起来:“我此时才想起来韦小宝当年对你的评价。你原来是个无属性地奇人。”
     
        “很高吗?”
     
        “不,他说无属性的人,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虹至枫说:“存在即合理的话。那大概一定是为了什么使命而来的。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回龙君而来的。”
     
        接下来的五个多小时里,我们一直在坚持行军。途中遭遇了十多次险情,大点的险情由我召唤NEO轰杀,小一些地便全体动手剿灭。有惊无险地行进了三十多公里,辎重行李已丢得精光时。终于看到前方的冰原上有一座通体闪烁着紫色流光的冰峰。我停住脚步,问:“是那里?”
     
        虹至枫点头说:“邪恶的气息非常强盛,是那里没错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刘诚瘫倒在地上:“我要好好睡一觉,你们谁都别打扰我……”
     
        “谁叫你自诩为‘儒将’从来不锻炼身体的?看大将军就要比你好得多。”虹至枫刺了刘诚一句,转头对我说:“可以拜托你和公主守夜吗?我得好好看护着他,这家伙要是有个好歹,事情就更难了!”
     
        此时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虹至枫迅速在冰面下刨了一个雪坑,把刘诚拖了进去好生看护着。我本想在旁边挖坑。静唯却把我拉到了远处,问:“你这是干什么?让他分心在两个人身上么?远一点,我保护你。”
     
        我抗议道:“诶,现在好像该我保护你?”
     
        “你现在力量比我们强,比我们有效,但不代表着你比我们更有警觉性,更会战斗。”静唯转过身向前走去:“我去看看就回来。”
     
        静唯却迟迟没有回来,我等了大半个小时,开始担心起来,便去找她,结果在一公里外才发现她正在雪地上竖着一块碑前呆呆伫立。碑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篆字,不知写地是什么。我看了一会,问:“你看得懂?”
     
        静唯稍微迟疑了一会,说:“我的汉文素养可比你好。”
     
        我并不想揭露她连巴斯克冰的名字都叫不通泰的老底,可她的脸色实在是非常奇怪。我忍不住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静唯苦笑了一下说:“这上面好几千个字呢,你指望我一两句话给你说完?”
     
        “是很重要地线索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越早知道越好不是吗?我去把虹至枫和刘诚叫来一起看?”
     
        静唯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明天起来再看也没有关系,刘诚现在很虚弱,可折腾不得。你如果实在想看,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躺着边休息边看。”
     
        我俩一同动手。很快在石碑前挖出了一个雪坑,把挖出的雪堆在后方挡风。两人半躺到雪坑中。在我们的小世界外,零下数十度地寒风恣意怒号着,不时传来恐怖的怪声。静唯找了个舒服地姿势伸展开身体,说:“远世孤立的理想乡,这里也有些象呢。”
     
        我点了点头道:“无数英雄豪杰追求一生,所想要地也不过便是这方寸安生之所吧。如此说来,觉得那回龙君更深不可测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来到这里?”
     
        静唯说:“这石碑上就记载着答案,想知道的话,我慢慢翻译给你听吧。”
     
        “哦,何谓翻译?”
     
        静唯支支吾吾地说:“我自幼家贫,读不起好学校,所以汉文水平虽然比你高,但还没达到很高的程度。这些小篆,我只认得一半多吧,而且不太连贯。”
     
        我赔笑道:“那也够了,刘诚准认识,权威的由他来解释吧,你拣看得懂的告诉我先。”
     
        静唯定神看着石碑。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他们用地是年号记年法,类似我们用的远征时间,因此看不出从地球出发时的公元时间。
     
        但这里显然没有无忌祖师存在的记录,应该比无忌祖师进入天界更早。
     
        他们隶属一个叫‘乌克萨’的组织,这个组织是什么样的也没有记录。
     
        航行了六十多年之后,来到了尼普尔海姆。原来这个星球的原名不是费里亚人起地,而是他们起的。”
     
        她又愣愣地看了一会,说:“在六十多年的航行中,这股乌克萨军征服了许多无人行星,消灭了四个低等文明,一直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但也没找到他们理想中的目的地。直到来到尼布楚后,乌克萨军才决定把这里作为他们远征地终点。然而。乌克萨军的人数很少,在漫长的征途中一直是用随时可以制造和毁灭的低等生物军队为自己冲锋陷阵……”
     
        我沉声道:“是龙族?”
     
        “看起来很象是这样。”静唯继续解读了下去:“但尼布楚此地的高等生物却已有了相当先进的文明,尽管比乌克萨还落后几百年,但势力遍布整个大行星,实在不是只有五百多人地乌克萨军可以轻易降服的如不计后果地大量生产也许是龙族那样的怪物傀儡军,则可能吞噬个星球,达不到乌克萨军以此为家的目的。于是,乌克萨军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在收服了一个很小的土著民族作为自己的傀儡随从,并把这个民族命名为费里亚……”
     
        我苦笑了一下说:“果然是这样,真是一个很美洲化地名字。”
     
        “费里亚族尽管势力弱小,但多数人身体极其强壮,并且有相当程度的智力,不像龙族样以杀戮和吞噬为唯一目标,而且基因对与主星的相差不远,适合指生产。乌克萨很快生产了上造成费里亚大军,用两年时间征服了尼普尔海母IV,获得这个远比主星地域广阔和资源丰富的行星的控制权,建立了等级森严的议会制国家……后面有一些形容当时辉煌局面的文字,看不太懂……为了有效繁衍人类的势力,乌克萨开始用技术有计划地大量克隆人类,出于备战的考虑,新世代的克隆人生产计划中95%是男性,核心议会中的唯一女议员在创始四年提出恢复男女比例平衡议案后被神秘暗杀,她的这份议案也就不了了之。到了创始八年时,尼普尔海母IV上有了八百万人类,其中女性不到三十万。因为克隆技术高度发达的缘故,这并不影响人类的生殖传承,但在辉煌胜利之后却缺乏明确发展方向的那个太平盛世,却客观造成了堕落的加速。”
     
        我颇为神往地念叨着:“八百万光棍对三十万女人啊……”
     
        “因为缺乏明确的发展目标,传统被废弃、身为上层阶级主要部分的乌克萨本身在长时间征战中两性观念颠倒等诸多问题,社会开始动荡。同性恋成为很普遍的现象,而且是以乌克萨主导的核心议会向下推动地。一些有识之士看到了和平时代风气恶化的危险,提出了制造类似女性地低等生物以解决生理发泄渠道的方案,并且付诸实施。试图通过恢复两性交往和生殖恢复传统,纠正社会风气。然而人心的堕落已无法弥补。强大的高位同性恋阶层一贯极度仇视女性的势力增长,因此坚决反对新开发的类人类女性的‘精灵’物种的存在和流通,没过多久便通过了议案,集体断绝了精灵地两性生殖能力后,将它们驱逐到了长岛、冰岛等一切蛮荒无人之处。但在此之前,已有大量下层人民与这些生物有了感情,此事造成了下层阶级的普遍不满,并且引发了创始十一年的下层暴动。”
     
        “原来我们的精灵盟友还真是与生俱来的性玩具。”我不由叹息道:“不知会不会成为将来的问题。”
     
        静唯摇摇头说:“将来的事。现在考虑不到啦,还要听吗?”
     
        “继续讲下去。”
     
        “底层人民地暴动是虽然经过了长期的准备和筹划,并且得到了精灵和部分费里亚军团的呼应协助,但终究不是生来即为战士的乌克萨集团的对手。一年之后,暴动完全平息,在暴动中有三百万底层人民伤亡,费里亚军团和精灵的损失也在五百万以上。”静唯惨笑了一下说:“这是什么样地暴动啊。纯粹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之战。”
     
        我也摇头叹息道:“强者对弱者只有制裁,没有怜悯和同情,这大概就是乌克萨的处世之道吧?”
     
        “暴动之后,以乌克萨集团为主的上层集团对当时的情况进行了检讨,内部分成了三派,分别代表保守势力、改良主义者和激进分子……”静唯皱起了眉头。转过头说:“后面的有上千字都看不明白,没办法说了。最后约略提到在亚什沙漠那里发生了战争中最后最激烈地一次战役,但还是看不明白。”
     
        “你的汉文水平……算了算了。”我想到自己实在没有批评她的资本,放弃了谴责的打算。即使是目前所知的这些情况,亦可谓是震惊天地的秘密了。我和静唯都迅速沉浸在对那段历史的徜徉中,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静唯忽然打了个哈欠,说:“过了这一夜就会知道最后结果了,睡不着吧?”
     
        我点点头说:“嗯,看来是很难入眠,但那样的话明天不好应战哪。”
     
        静唯忽然说:“那做点什么事好睡觉吧。”
     
        “做什么事?”我笑着向她看去,大咧咧地问:“穿着这么厚地宇航服,你还企图勾引我不成?”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可静唯却忽然嬉笑一声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说:“那就勾引一回吧,还不赶快把头盔取掉亲亲我?”
     
        她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半敞的雪洞忽然与外界隔绝了,气温也变得不再寒冷。我满心狐疑地脱下了宇航服垫在身下,向边与她聊天边摸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但不料在这个仓促而就的理想乡中,享受刹那间安全和温情的想法却很快压倒了理智。纠缠了一会之后,静唯推开了再次扑上去的我,闭着眼睛说:“这样就足够了,保持体力。”
     
        我心里一凛,顿时理性全复。经过一番纠缠,精神放松了不少,困倦也终于袭上脑来,有些想睡的意思了。但看着静唯颤抖的肩头,我忽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伸手在她脸上一拂,果然一手冰凉的泪水。
     
        我不由叹了口气,贴近了她说:“既然如此不情愿,何必勉强自己。”
     
        静唯连忙擦了一下泪水,转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勉强自己,刚才我可是在认真地勾引你。”
     
        我摇头说:“假的,明显是假的。只有背负了难以承受的重负的人才会这样勉强地微笑,你骗不了我。”
     
        静唯说:“因为你经常这样,所以特别了解吧?”
     
        “明天就是我们的故事的终点了,有什么话都不必顾忌一口气说出来吧。”我耸了耸肩,说:“例如陈琪的事,我现在已无法为她安排了,只能相信就算自己有什么不测,寒寒等人也会帮我安排得很好。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和心中唯一该想的只是明天可能遭遇的大敌,而不需要背负任何其他的东西。你有什么耿耿于怀的,尽管说出来吧,会轻松一些。”
     
        “如果这件事与你有关呢?”静唯望向我,语气中的冰寒完全不似日常:“你能确保自己不受影响?”
     
        “尽力而为吧,我想不会有大问题的。即使再罪孽深重,现在也不是需要我们背负的时候。”我微微地笑了起来:“炸了北京,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然后又累得全人类血泪流淌了三十几年至今未平,现在我都不再挂记了。如果能过得明天这一关再说罢。”
     
        “本来我想永远都不告诉你的,但刚才改变了主意。再不讲也许没机会了,忽然间我不再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个秘密俺盖下去。”静唯落寞地说:“你刚回甘德尔的那晚,不是什么都想知道,为什么事后又不再追查?”
     
        我的呼吸和心跳急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很困难地开口说:“你想起了些什么?”
     
        静唯凄然道:“全部想起来了,那些足以杀死我的回忆,全部都想起来了。在巨大的痛苦和强烈的罪孽感中,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是我与心爱的人开始作战的情形。他很自不量力地要保护我,但却让我很感动。”
     
        我摊手说:“跟其他男人的历史就不必跟我提啦。诶!你说的是……”
     
        心头一种古怪的感觉掠过,我刹那间脸色大变:“你!”
     
        静唯的表情复杂了起来,缓缓地说:“记忆恢复的片段和次序颠倒错乱,我用了好些时间才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与那个心爱的人相识相知的一幕又一幕在眼前飘过时,感觉是那样的幸福和满足,但那些幸福的片段却又沉浸在深深的悲哀和罪孽中,让我好生经受了一回煎熬。
     
        我与他初见的时候,是在一个宽敞少人的火车站中……”
     
        我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你送他了什么东西吗?”
     
        “嗯,那是别人托我送给他的,是一个带通讯功能的掌上电脑。”
     
        静唯冲我苦笑了一下:“咱们这算是接上头了吗?大哥,你把这些事也记得很清楚呀!”
     
        “但我还是不明白事情地始末!”我激动得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从不少人处得到了许多模棱两可地消息,却没有一个人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静唯低头看着自己被捏得发白的手指。淡淡地说:“刚到你手下做事时,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只会永远怀念那个再也记不起来的大哥,用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弥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后来你逐渐走入了我的内心,我在感受到幸福之余,却时常觉得自己很可耻。原本认为自己虽然是个身份卑贱的,为众人冷落地废弃公主,好歹是个立身公正清白的人,可你搅乱我内心的同时,亦让失去了心灵的贞洁。真是个十足可恶的家伙啊!然而,你回来的那天晚上,经过长时间的回忆和整理后,我终于明白过来:尽管我在不同地时期爱上了不同的对象,但那两个对象却只是同一个人。你不是我此生唯一的最爱,却是我此生唯一的男人。”
     
        她说得很拗口,但我却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上世纪五九年至六六年之间的那个我与现在地这个我远远不同。就算是六七年七月事件前后的我,如今看来亦判若两人。谜底似乎解开了,但有更多的迷又出现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伸臂去把她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内心。过了好一会,她才问:“很喜欢那时地我?”
     
        “喜欢得不得了。”
     
        “如果有人杀了你的这个初恋爱人呢,你会怎样?会不会天涯海角也追杀去报仇?”
     
        我的心一凉。困惑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小的时候生活条件很差,身份又低,许多想要的东西都不能拥有。养父母教育我说,人要知足,有许多东西永远也不配属于自己,就不必去奢求。后来养父母死了。我的亲生父母也死了,我偶然遇到了与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同父异母地亲妹妹,才发现人和人的境遇真是不一样呀。”
     
        静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亲生父母对她并不很关心,她从小获得的关爱大概不比我更多,因此对我亲热得很,我也很喜欢这个妹妹。她就如商店厨窗里的洋娃娃一样可爱呀,浑身穿着的衣服。带着的包包都是没有牌子的,看起来也不像一眼看去就会觉得很名贵的那种。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就算腰缠万贯也买不到,都是位阶最高的达官贵人才配拥有的专门定制品。你笑什么?”
     
        我实在是忍不住脸上的笑容,摇摇头说:“难怪你后来在南京跟我逛得象是上辈子做了一辈子乡下人一样。这么说来可奇怪了,你当时偷偷跑到南京,又跑到北京来找我,居然没首先去逛街。”
     
        “那时你多新鲜哪,首先想的是跟你在一起嘛,如果真能跟你在一起,说不定也马上出去逛了……”静唯正说得兴高采烈,忽然醒悟过来:“你少打我的岔。”
     
        “明明是你一说逛街就兴奋了的。算了,你接着说名贵包包的事吧。”
     
        “妹妹知道我喜欢后,送了我不少东西,表面上说是她不用的,实际上许多东西根本就是新的,她对我的好我都清楚。但即使是那样,依然有许多东西是我不配拥有的,就是有也不能穿戴着上街的,身份高下差别如此。不过妹妹很有当家主的希望,她接任了家主的话,我一定能完全返回阳光下的日子。谁知道那时遇到了你。”
     
        我面上仍是干笑着,但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的话清晰地验证了李静当日的供词,如果李静说的完全属实——而那显然已是板上钉钉无需她额外说明的事实了——静唯有一个叫做长崎春华的妹妹,这个妹妹当时将接任当时的长崎六世家主。而且我的耳朵不曾听漏一个事实:静唯虽然承认了她就是我当年的初恋情人,却说在车站的那次相见是我们地初次相遇——那显然是与事实不符的,究竟错出在哪里?是我记错了吗?那是不可能地,当时的每一幕我都清清楚楚,事实上虹至枫和刘诚亦在行动中见过第一个在我面前自称“五月”的女孩,我只要往回走一公里把他们从雪洞里拖出来问话便可验证了。
     
        然而我内心却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是否已做了不该去做的事。去揭开不该去揭开的伤口。眼前的存在无论当年曾与我有过什么样的过去,在她以现在的身份到我麾下从事以来。我与她之间地感情已足以铭记终生。即使把初恋时的回忆加在她身上,亦不会有过多的改变,而万一发掘出了什么“是一种好强的心情吧,那时。”静唯出神地盯着上方,浑若无人地说:“她几乎什么都让着我,对我在亲情之外,简直有一种象贵客一般的客气,可我不喜欢。当我遇到你。开始喜欢你后,心里隐隐感到一一种夺取了妹妹也极喜欢的事物的窃喜。尽管那样地想法很不应该……”
     
        我的身体无意间向后退了过去,直到靠上了雪壁才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说:“你是在开玩笑,是不是?我只见过一个五月,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合理解释,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把刘诚和虹至枫拖出来对质。他们当时一定见过你…”
     
        “他们显然在雷隆多时代以前没见过我,不是吗?”静唯摇头说:“要改变当时的你对事物的看法并不困难,很简单的精神影响而已。而且我和她其实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平时打扮之后显得很不一样。车站地送别,是我代她去的。之后与在火车上的你网络聊天,则是我俩合伙进行。发现妹妹非常喜欢你后。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争夺念头,于是后来悄悄地到南京找你。本来当时尚未认真,但你的表现让我陷了进去。”
     
        我定神道:“豁出去今晚不睡了吧,说清楚。”
     
        “十九岁生日那次我抢了先,事后虽然婉言骗过了春华,但她似乎对我已有了戒心。六四年九月征讨伽南的前日。她派我去执行一件毫不重要地小任务。直到晚上返回,我才发现她已偷偷离开。偷看了她的日记后,我发现了她的目的。刹那间,突然全身被从没有过的愤怒充满了。我觉得她欺骗了我,偷窃了我的东西。她已经夺去我二十年的幸福了,不能让她连我最爱的人也抢走!于是,我也偷偷潜入了人间,来到了你家。却看到了令我心碎地一幕,她已躺在你的怀抱中了!”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亦无法相信她此时还在开玩笑,只得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躺到了你的怀里,你没有察觉,又拥抱了我。”静唯淡淡一笑:“所以说我唯一的男人就是你。”
     
        我张了张口,那句话几次欲脱口而出,却又强行忍耐了下去。此时所知已超过了我事先的预计和心理承受能力,我实在是害怕再听到什么刹风景的事了。尽管这是一种逃避的态度——再可怕的事也已发生了几十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我此时真的宁愿自己失去六感,除了静唯是我的五月之外什么都不愿意接受。然而事实终究不能逃避,静唯宛然一笑:“你没有逼我说,真的很感谢你,但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在我和你云雨欢好的时候,妹妹在厨房里割破手腕自杀了。”
     
        我的脑子眩晕了一下,然而内心有无数的声音警告我不要再追问下去,于是喃喃地劝解道:“那……那并不关你的事……”
     
        “这样说时,自己也很难受吧,毕竟最初是与她相见和产生好感。
     
        你不必再劝解什么,那都是我的错。妹妹发现我后悄悄地让你昏睡了过去,然后来到厨房中与我大吵了一架。吵着吵着,我们第一次撕破脸动手打了起来,在厮打过程中,我用力把她按倒在地上,失手把她的颅骨压碎了。当时我愤怒不已,完全没有察觉到,只以为她是普通的昏去,完全没有管她便到了卧室里。待我回到厨房里时,被那里的惨状吓得几乎疯了。那以前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但自己的亲妹妹这样死在面前……”
     
        我低声喝道:“够了!”
     
        静唯惨笑着摇头说:“你知道吗?厨房里到处都是她的血,地板上有她指甲的抓痕,她当时不知道痛苦成什么模样!但以必死之身再破坏我的事已无任何必要,她是在何等的屈辱和不甘中抓起餐刀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胡说,你在胡说!”我忽然在她的言语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当时已以武名冠于天界,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如何能在随意的厮打中……”
     
        “为了防备GDI的监测,我们都是以人间血脉潜入北京的。正因为如此,彼此力量都大为减弱,控制力减弱更大,我并不想伤害她,但事实上是我害死了她。”静唯说到这里,竟然微笑了起来:“我当时大概吓傻了吧,怎么联系人来处理现场都记不清了,其中只干了一件清醒的事,便是跪在地上求他们不要杀害昏睡中的你。”
     
        我呆呆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该相信么?还是继续欺骗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
     
        空气寂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过了许久,静唯忽然说:“刚才对你说的,全都是骗你的。”
     
        “啊,什么?”我瞠目结舌道:“这种事情也能……”
     
        但心中随即一沉——那怎么会是骗我的!静唯不是那种随意可以编制天衣无缝的谎言的人,这席说话也是最能解释一切的最正答案,还有比这个更接近真实的答案吗?
     
        “天明就是决战了,你一定要当这是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
     
        静唯盖上了面罩,面上的寒霜迅速被宇航服内的温暖空气化冻。她满脸都是那些解冻的泪水,勉强笑着对我说:“希望最后能给你留一个好印象,所以就开个玩笑好了。心情很沉重吗?不要太认真——太晚了,睡吧。”
     
        说完这句话后,静唯很快就陷入了梦想。然而我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适才的说话就如回龙君对我们施放的那两记禁制一般,深深地动摇了我的内心世界。尽管在物理世界上,我因是无属性之身,丝毫没有受到回龙君打击的影响,可我的内心世界却因静唯的这一席话产生了无数裂隙和错位。数十年来想象和回忆的种种,似乎都错了?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天地乖离,乾坤错位,好厉害的一招啊……”
     
        终结卷 1st end 宛若凤凰(上)
     
        第二天早晨一早,虹至枫扛着刘诚来找我们了。我竟然还睡得颇好,起来见静唯神色如常,甚至想把昨夜的事当作一场荒唐梦境置之脑后。然而我心里却清楚得很,昨晚的事全都发生过,她说的亦全是真话。
     
        忽然想起年轻时喜欢的一首歌里的一句歌词了:“那道门已经被破坏,欢乐再也回不来”。无论如何,那件事的真相在我们之间造成了创伤和裂隙,怕是没那么简单忽略过去的。但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紫色冰峰就在眼前,我们目前除了到达那里,应对不测,别无任何需要考虑之事,这是我亲口对她说的,难道自己还做不到么?
     
        刘诚的牢骚把我从出神中拽了回来。他指着石碑问:“这写的是什么?”
     
        静唯脸色变以,和我对视了一眼,用极讽刺的语气问:“不会吧,幻界超级黑魔法师,伽南现代文明的总设计师,大科学家,大政治家,大特务头子——你不认得篆字?”
     
        “谁规定我非得懂篆字的?”刘诚衰弱地说:“我学汉语亦本是毫无必要的,纯粹是自己多事——在天界又不是没现代科学可学,要学那些旁门左道之物的,也就你们无忌军了!对了,虹至枫的哥哥年轻时喜欢读你们那里的破书,又在幕府中以人间身份干了多年,他的汉语水平肯定比我高多了,说不定认得?”
     
        这句话毫无意义,就算虹翔认得,也不可能把他召唤到这个远世孤立的理想乡中,何况那厮的汉语是什么水平大概没人比我更清楚。想了想后,我微微一笑说:“认不出也不打紧吧。”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在石碑上拍了三记。随着一阵白毛风卷过,石碑化为了千万碎片随风而去。刘诚叫道:“可惜,可惜,抬回去找老学究看看。总能明白的。”
     
        “留在这个世上大概对任何人也没有好处。”静唯摇了摇头:“各位,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不全明了这石碑的内容,大家心里也该有些谱才对。”
     
        虹至枫点了点头说:“不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终点就在前方,我们出发吧!”
     
        我们四人对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向着紫色冰峰又奋力迈开了脚步。今天回龙君似乎已放弃了用龙族怪物骚扰我们的伎俩,然而却用了气象武器。不一会,晴朗的空中忽然降临了一场暴风雪。风力约有十级左右,而且温度极低,就似我们忽然被挪移到了外围的暴风圈中一般。周遭的温度迅速降低,就连特制地优等宇航服也显得力不从心,设备不知又多少还能工作,但起码的生命维持功能已完全失效。宇航服内地温度迅速降到了零点以下,待降到零下四十度时。已没人再敢看那刻度了。我们四人都张开了防护罩,用保险绳系成一列,以虹至枫为首,刘诚、静唯和我拖在后面,顶着狂风奋力向前行去。没走多远,刘诚便近乎筋疲力尽。只用一口元气保着小命不丢,如风筝般飞扬在空中,好在前后有虹至枫和静唯拖住,不至于飞入暴风雪中粉身碎骨。
     
        在刺骨的冰寒中,我的意识渐渐麻木了,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迈动着脚步。同时苦苦保持着心中的一口暖气不丢。不知走了多久,脚步也迟缓了下来,头脑亦开始迟钝。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近乎笔直的保险绳说明静唯仍在前方奋力地前进,但在我的世界中,我只是孤独一人而已。就如见到深海圣兽之前,在海底时的那种孤独、仓惶和无力啊。
     
        可是那是除了思想之外,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但现在,好冷,好累忽然间我极度想念昨晚那个火热地身躯,为何我直至这生死攸关之时方才发现她的珍贵!初恋的五月不是唯一的一个人又如何呢,初见的那个五月是被她错手所杀的又如何呢?难道知道这些之前或之后,我对她的爱意有任何变化吗?
     
        真想和她在一起啊。我忽然又想起了一首老歌地歌词,此时竟然如此地印证自己的心情:“希望你在我的怀抱,就算是影子也好!”
     
        糊里糊涂地想着这些时,静唯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因为出其不意,我瞪着她不放,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喊话是没任何作用的,根本不可能听见,宇航服里的通讯部件也在足以产生许多超导材料地严寒中失效了。静唯在我的面罩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我迅速明白了意思:因为风力太强,虹至枫把刘诚捆在身上走了,她也要来跟我捆在一起。
     
        我在她的面罩上敲击了一会,传递过去了我的回话:“还是那么逞强呢,现在还是准圣将的实力吗?”
     
        静唯微微一笑,用手语回答道:“所以要来倚靠你呀,如果实力真的不济,两个人一起被吹跑了化为飞灰也好。”
     
        我用手势回答:“不管发生了什么,也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静唯摇了摇头,比划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会克死挚爱亲友。这个诅咒已经害死五个人了。”
     
        我斩钉截铁地回复道:“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总归两人同行。”
     
        静唯微微地笑了。她眼眶中涌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却迅速在宇航服内地严寒中被冻成了冰棱。她连忙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东西挤掉,一边用绳子把我俩之间加捆了三圈,一边用手势对我说:“现在不就象在地狱中行走么?不过感觉真是很浪漫哪!”
     
        的确是这样,尽管刺骨严寒丝毫未减,但我感觉内心已温暖了起来。大言不惭地说,真希望这样的狂风暴雪多刮一阵,不要停歇。
     
        在冻死前多刮一会吧。我和静唯都这样想着,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约莫走了两个多小时,就如从暴风中一头钻出来一般,我们忽然来到了一处平安之地。忽然在与自然苦苦抗争的重负下解脱,不由双膝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其实在两个多小时的行军中。我根本就看不见近在咫尺的静唯,只能倚靠紧握的手感觉她的存在。此时才发现她全身上下都被冰棱严严覆盖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头盔上视界极小,大概也是个冰雪豪猪模样。休息了好一会,我才慢慢坐起来,把静唯地头盔取下,见她眼睛转动如常,只是体温极低。方才放下心来,用力将她拥在怀中。
     
        身后忽然传来虹至枫地声音:“不用担心,她再怎么也有人上之姿,现在状况不会比你更差的。”
     
        我转过头,发现虹至枫已把碍事地宇航服脱掉了,他身边跟着脸色灰白如丧尸的刘诚,看来已连站立都相当困难。再将头抬起数分。发现那座紫色冰峰只在眼前数百米之外了,冰峰下隐隐有一个人影站立,但纹丝溘 ,不知是真是假,是死是活。
     
        虹至枫脸色严肃地说:“终点就在眼前。此地现在看来没什么危险,气温环境也完全可以阒活动。你俩赶快恢复一下。休息好了一起过去。”
     
        就地休息了一会,我和静唯也脱掉了已成为废物累赘的宇航服,与虹至枫和刘诚并肩向前走去。紫色冰峰之下的气温很高,大概有零下十五度,已足以让刘诚之外的三个人不开护罩亦能自由活动。我们随口谈些不沾边的话题,慢慢地来到了紫色冰峰之下。冰峰下立着的那个人影却是个中年男子的幻象。直到我们接近方才活动起来。它一张口我们就明白了,正是回龙君无疑。
     
        幻象用那温柔到近似变态地男中音说:“四位英雄,你们终于来到了这个远世孤立的理想乡的核心,欢迎你们。”
     
        刘诚半死不活地说:“你欢迎的方式实在很特别。”
     
        “呵呵呵,西西西。”回龙君娇笑了一阵,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的我们说:“只是一些小小的考验而已。没能力通过这些考验的都是碌碌无能之辈,何需我亲自接见?”
     
        虹至枫向前迈了一步,说:“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询问你。费里亚皇帝长恨天可是来了这里?”
     
        回龙君说:“是地。他在一个人类的帮助下来到了这里,已经有一些日子了。”
     
        静唯问:“为什么要召唤它来?为什么要接纳它?”
     
        “答案已经给了你们,可是你们不学无术也罢了,竟然还把我在数百年前辛苦写就的那座石碑打碎,真是可惜啊!”回龙君又娇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说:“是想为全人类负责吗?是想把这秘密永远埋藏吗?多么幼稚的孩子呀,真相是你们可以永远隐瞒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摇摇头说:“你难道不是人类吗?你既然要我们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是想随便把我们杀掉寻开心——我想你会如实地告诉我们的,是吗?”
     
        回龙君眉目含情地宛然一笑:“哎呀,你真是性急。不过你们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不给你们答案也说不过去是不是?你们坐下吧,我把由来慢慢讲给你们听。”
     
        我们四人对视一回,一起坐了下来。前方地天空中随即出现了超大型的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显示的却是当年乌克萨远征军抵达尼普尔森时的情景,在前方带头的是一些深海圣兽般巨大地战舰,以至于静唯一看见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而如今人类引以为自豪的现代级巨舰,在这些超级巨舰旁边显得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护卫舰而已。
     
        回龙君解说道:“我们是来自地球的乌克萨集团远征军。因为采取了独立年表,关于地球的信息又没有保留,我亦不知是何时出发,但至少是在数百年之前。我是在途中出生的第二代,在这里已经等候了许久许久了。”
     
        我忍不住问:“乌克萨不是大量使用克隆技术,本身也以同性恋为主吗?”
     
        “西西,你终于还是看懂了一些,但显然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没有看到。”回龙君说:“我的母亲是当年乌克萨远征军中地唯一女性,也就是后来因为提议男女平等被暗杀的那位核心议会女议员。乌克萨远征六十年中,由她亲自主持进行了一项‘魔童计划’,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成果。有性生殖的特例。”
     
        “魔童计划在石碑上写得很模糊。”静唯问:“好像一共产育了八个后代?”
     
        “不错,是这样。生产之后即经过了仔细的挑选和淘汰,只留下了两个。一个就是我,真舞回龙,另外一个是我地弟弟萨菲。”
     
        我插嘴道:“一个极善,一个极恶,是这样选择的吗?”
     
        回龙君微微一笑说:“我在后面会提到他地,可以让我继续讲解下去吗?”
     
        他这种客气让人更加不寒而栗。我们忙不迭答应后,回龙君用天幕中的幻象和讲解慢慢叙述了乌克萨夺取尼布楚后发生的事。从影像和讲解上看待那段历史。则比石碑上的简短记载残酷血腥得多。尤其是那次下层人民暴动,武力占据绝对优势的乌克萨军对他们和他们的费里亚、精灵仆从军纯粹是一面倒的屠杀,多有持刀炫耀和攀比自己斩首战绩者。我和静唯好歹已有过心理准备,也看得心惊不已,刘诚和虹至枫已看得仰天长叹。
     
        天幕中又出现了一个激烈争辩中的议会景象,回龙君解说道:“虽然成功地镇压了暴动,但核心议会地乌克萨成员中为此事产生了极大的意见分歧。最老一批从地球出发的乌克萨老人们坚持保守主义。而新生代分为了改良和激进两大部分,彼此互不相让。老人们为了维护自身的权益,开始暗中劝诱新生代两派内部争斗。两年之后,新生代已在内斗中失去了一半人马。此时却有一个人获得了保守派元老的秘密会议记录,引发了新生代的联合,随即在亚什地区发生激战。当时共有三百九十余名乌克萨成员和八百万费里亚仆从军参战。
     
        二十天后,新生代获胜,幸存的四十名保守派元老全部被处死,与战死地元老们的尸体一起被焚烧后深埋。”
     
        虹至枫问:“这就是亚什沙漠的恶魔力量来源?焚烧之后仍能幽灵不散,时不时兴起作樂,这可不是一般的‘高人’能做得到的。”
     
        回龙君对虹至枫点了点头说:“不错。乌克萨这个集团远比你们想象的强大。虽然你们四人在乌克萨集团中都能找到属于自己地位置,但与当年集团的高层水平相比,你们还差得很远。”
     
        静唯忽然说:“最强的强者不见得能活到最后。”
     
        “确实是这样,三派的强者,到最后所剩无几,我在战前虽为改良派高层人员之一,却并非功力最雄厚的高手,然而最后剩下的人中以我功力最深。”回龙君意味索然地说:“我从未想到乌克萨会那样快地迎来自己地末日。就在战胜保守派的当天晚上。我的弟弟萨菲统一了激进派势力,向我们改良派发起了袭击。到最后,谁也不剩了,我一个人来到了这极北荒芜之地,用暴风结界封闭了自己的领地。以此作为最后的远世孤立之理想乡,直到现在。”
     
        他开始说得都很详细,偏偏到了这里变得含混其词起来。我的心中非常清楚,但没有追问他这些刻意隐瞒的东西,转而问道:“那为什么要接纳长恨天?为什么要挑唆它反叛?”
     
        “我何须挑唆它!那种迷信绝对权力和力量的庸碌之辈,只需展示一点神迹它便会自动靠来。当然,神舟二号地入侵也给了它机会,否则它和你们还得更强的力量才能到达这里。”
     
        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洋子那充满期待和兴奋的目光,心里一痛:“神舟二号,就是费里亚传说中的深海圣兽吧?是你吸引它到这里来让你吸收力量?”
     
        “没错,的确是你们所说的深海圣兽。可惜是由一些不知所云的家伙控制,到了这里也只能白白给我增加力量而已。那些家伙,我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回龙君冷冷地哼了一声:“全部喂狗了。”
     
        静唯见我面色黑沉,及时冲上来打了岔:“你既然瞧不起长恨天,为什么又要诱惑它到这里来?”
     
        “理念,理念这种东西,各位都很清楚吧。”回龙君说:“作为改良派的倡导者之一,我对更改当年乌克萨社会制度的理念非常坚定。我认为,乌克萨是犯了权力和力量绝对集中的错误,才导致社会分崩离析。如果当时的低层民众有很强的力量……”
     
        静唯插话道:“那就会被吸收入乌克萨,人人都会愿意成为特权阶层。”
     
        “不错,你想得比当年的我更周到。当时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我把目光望向了社会的其他阶层,忽然意识到,如果无足轻重的仆从阶层费里亚变得很有力量,甚至成为人类的威胁,也许会使社会形成鳗鱼效应,变得活跃起来。出于这种考虑,我给它们留下了一些东西。”
     
        静唯讥诮地笑道:“你是神吗?以为自己是创始新世界的神?”
     
        “先辈高人尽丧,我就是神,只有我才能担负起神的角色,主掌平衡的神,这是无可逃避的责任。”回龙君坦然答道:“只有争斗才能避免腐化,实现动态的平衡。人类的势力已太过强盛,没有任何种族可以对抗。如果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将会是尼普尔海姆IV甚至整个宇宙的灾难,我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形再次发生。”
     
        静唯怒喝道:“赋予费里亚的叛徒以强大的力量,让它再挑起血流成河的战争,最后在双方的尸骸下签定和约——你要的就是这个?”
     
        回龙君沉默了片刻,说:“基本上如你所说。”
     
        “公主,不必跟他多话,准备战斗。”虹至枫冷冷地说:“这种人在数百年的岁月中已完全变态了,或者根本就是一种变态的精神流传至今,常人的思维是无法影响他的。废话少说,我们一战而定吧!”
     
        回龙君呵呵一笑说:“那也未尝不是什么解决之道,人类解决纠纷的最终办法不就是战争吗?其实我很欣赏你们,如果你们能赞同和发扬我的思想,赋予你们强大的力量,成为这个星球的几大支柱之一,也是一种选择,你们觉得如何?”
     
        虹至枫没有理会回龙君,转头对静唯说:“公主,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圣将吗?”
     
        静唯眼睛一亮,说:“请指正一二。”
     
        “其实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必须要亲自领悟才行。”虹至枫说:“真正的圣将,乃是与天地同体,无爱无恨,无公无私,无处不在,不可摧毁。回龙君在几百年前就已是乌克萨中的强者,几百年之后,想必他早已突破了这个境界,进入了真正的圣将层次。他的力量肯定比我们任何一人都强,但是圣将并非坚不可摧!尽管已经达到那个层次,但只要他心中有所执念,就绝不会无隙可乘!”
     
        静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在思索时,回龙君发出了一阵大笑:“小子,你的确已进入万物归宗之境,可惜你还太年轻了点!不能破解我的‘天地乖离’,你们就绝无胜望!”
     
        “试试看吧,少费嘴皮子功夫。”我冷冷地说:“或者说,难道你的实际战斗力不像装神弄鬼这么厉害?”
     
        回龙君宛然一笑:“真是些暴躁的小朋友,那就来试试看罢。”
     
        终结卷 1st end 宛若凤凰(中)
     
        随着一声娇笑,自称为平衡之神的回龙君身影消失了。前方的紫色冰峰忽然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崩裂之声,随着冰块的大块掉落,显露出了内部的一个超大的怪物。这个怪物约有三百多米高,上半截看起来像是费里亚龙骨兵和大蝴蝶的拼合品,下半身则为钢铁色泽的金属,腰部还有两个大大的汉字——虽然与它的体积相比,那俩汉字并不见得很大,离得又远,但我们四人亦不是寻常之辈,眼力都相当地好,一齐叫了出来:“朝日!”
     
        我迅速冷静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巨人——如果还能以“巨人”来形容的话——立即大笑出声:“老长,你怎么混成这付德行了?”
     
        巨人发出了一阵闷雷般的吼声:“大将军,你肯主动送上门来让我试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你得到了什么?把朝日号吃了下去,弥补破碎糜烂的下半身么?”我啧啧连声道::竟然被无双打成这样,该说你威猛雄壮还是可怜呐?”
     
        这句挑衅之言一出,战斗立即开始。长恨天的身躯尽管极其庞大,动作倒轻盈灵活得很,一个飞身便欲扑上来把我们压成肉饼。虹至枫大吼一声,拔剑向前迎上,闪光和巨响交错之后,长恨天被生生地弹了回去。
     
        虹至枫盯住了长恨天,头也不回地问:“看清楚了没有?”
     
        “力量非常恐怖,你们两位应该还顶得住。但也许有什么法术。”刘诚说:“现在还看不出破绽在哪里,我还得观察!最大的问题是回龙君,它隐藏在长恨天的背后,一旦再使出几次‘天地乖离’,可就麻烦得很了。不过那家伙已经习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了,也就是所谓的‘远世孤寂的理想乡’,它躲藏的地方被重重魔法障蔽所覆盖,我们无法攻击到它。但它也对我们的动作一无所知,实在要攻击我们时。
     
        还必须得作出很大动作解开那些障蔽才行,所以它一旦要动手,是会有预兆的。”
     
        我插嘴道:“没有行之有效地直接攻击手段吗?要不要召唤NEO出来轰轰看?”
     
        虹至枫摇头说:“这家伙有双很毒的眼睛,看得到万事最薄弱地环节。他此时看不到破绽就不必徒费精力了。我们一定要坚持到他看到破绽为止,那时便可以一鼓而定。在这之前,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万大意不得,谁也不能出问题!”
     
        刘诚点了点头。举起手快速念动了一段咒语,在我们四人身上施了一道法术。法术降临到我身上时,我忽然感到自己的体力充盈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看到了我的疑惑后,刘诚解释道:“这是一道气血链接法术,现在我们四人的气血灵已契结到了一起,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可以分享他们两个的强大体力。不至于因为些许失误被秒杀。任何一人受伤都是四人共同分担,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说:“也就是同生共死吧,明白了。可对他们二人来说可不是一般的吃亏啊。”
     
        刘诚说:“没办法地,此时我们四人都有极其艰难的任务必须去完成,少了任何一人都不能,大家努力坚持吧!”
     
        商议未定。长恨天又扑了上来以重拳挥击。这次是由静唯上前格当,在被回龙君降了两级后,她与虹至枫的差距显得明显了起来,尽管接下了长恨天的这一招,却面露出痛苦之色。我立即感受到了体力的严重下降,对刘诚说:“如果象这样光挨打不还手的话。恐怕难以坚持到百招之后吧?”
     
        刘诚平静地说:“你的任务是等待出手,我地任务是观察,其他没有什么可做的。”
     
        在长恨天的持续殴击之下,我们被迫不住后退。约莫接了三十多招后,静唯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似乎受了重伤。我大惊之下顿时自作主张地召唤出了NEO对长恨天发起攻击。NEO喷出的水柱在严寒之下迅速结成了冰,把长恨天的行动延迟了下来。
     
        “我没事,不用管我。”静唯又吐了两小口血。勉强顺过了气:“真正有事的话,你们也都站不起来了,只是气血受阻而已。”
     
        我从一开始就躲在后面看静唯和虹至枫挨打,已颇为不耐烦,正是跃跃欲试地时候,叫道:“这家伙被冻住了,正是好时机!”挥手便催动NEO继续上前去喷水。两三道水柱喷过之后,长恨天被结结实实地冻了起来。虹至枫亦放下了防御姿势,困惑地看着前方的冰堆,回头问刘诚:“这样也行?”
     
        刘诚摇头说:“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损伤,却消耗了相当大的神力,大将军这样妄动是不对的。”
     
        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低评价,只得张口道:“啊?”
     
        “必须等候我地指令,到目前为止,这个家伙防御超强,攻击超强,是否有什么法术还没有展现,看起来象是无敌的。”刘诚叹了口气:“我们的所有招式目前都只能给它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如果没有回龙君的存在,也许我们磨上几天也能将其击倒,但显然我们不会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就像是在回应刘诚的话,前方的冰山忽然崩溃了,长恨天再次破冰而出。它怒喝一声,由现代级地双桥构成的下半身竟然喷出了火焰,巨大的身躯腾空而起!此时在地■■■我们就如呆在一枚正在发射升空的洲际导弹下一般,被强猛的气流吹出去老远,四周的冰雪都被迅速融化,又转瞬间重新结冻,将我们四人冻在冰中。尽管迅速张开了防护层无人受伤,可也整得够狼狈的。虹至枫和静唯破冰时,我纳闷了起来,对刘诚说:“老长不能这么无赖啊,连现代级的推进器都用。”
     
        “照回龙君的演示看,现代级也许本来就是他们的一类中型舰,将其与长恨天改造到一起本是家常便饭吧。”刘诚耸肩道:“推进器算什么?我担心的可有其他东西呢。”
     
        “法术?一直没有施展的法术?”我的脸色立即变了:“你是说……”
     
        刘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看到。只是猜想,希望是错的。”
     
        我们破冰而出时。天上正降下一块偌大地事物,几乎把我们又砸回冰里去。慌忙躲过之后,发现竟是一条十多米长的龙尾。远处还散落着NEO地残肢和头颅,它竟被长恨飞身上天后活活扯碎了。看到这一幕后,连刘诚的心志都发生了些许动摇,他喃喃地说:“我们遇到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静唯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她低声问我:“还能再召唤出来吗?”
     
        “得再次投影,要花很多精力和一些时间。”我惭愧地说:“的确是我不听号令之故。”
     
        虹至枫断喝道:“现在说这些可没用。你赶快动手投影,我们顶着!”
     
        就在我正准备重新投影NEO时,长恨天跪倒在地上,背后的一块鳞甲徐徐掀开,回龙君从里面探出身子,呵呵笑道:“能与这个钢铁巨人战斗这么久,实在对刮目相看哪!你们不改变主意吗?”
     
        “你没有其他招数吧。”静唯忽然高声嘲笑道:“我知道有那种人。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到了强大地力量,自己却连百分之一都使不出来,能使出的也只是一些辅助性的诅咒术而已,没有真正的杀伤力。要想杀人的话必须得通过它人之手,比如一手扶植的傀儡。闇言咒术师!
     
        你就是那种连灵界人都最不齿的与黑暗为伍地闇言咒术师!”
     
        听到静唯的这句话,回龙君忽然收回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姑娘,敢小看我么?就算如你所说,你可见过如此之强的闇言咒术师么?受死吧!”
     
        金光暴起,天地玄黄,钟锣俱鸣,回龙君的“天地乖离”再次施展了出来。这一次地威力似乎更胜于前。虹至枫和静唯都似乎因过分脱力而跪倒了下来。尽管“天地乖离”只是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力量,对体力没有直接的影响,只是在攻击和防御力急剧减低之后,应付长恨天的猛击显得更加困难。正在此时,刘诚忽然大呼起来:“就在背后,立即攻击!”
     
        此时我无法动手,虹至枫和静唯都立即抽出剑向前冲杀了过去。在冲锋的过程中,他们手中所持的剑逐渐发出了耀眼地光芒。伸出了约有五十多米长的耀眼剑芒,使我想起了当年向韦小宝冲去的渚先生——与挨过三次“天地乖离”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的他俩相比,渚先生可真是虾米级别的人物了。两道剑芒迅速切入了保持着跪地姿态的长恨天的肋部,一直倒刮到背上回龙君所在之处,回龙君顿时双臂齐断,喷射出了老长的血雾退了回去。尽管那块鳞甲迅速恢复了原状,将他再次牢牢保护起来,但长恨天地后背却因此遭到了极大的创伤,留下了几十米长、数米宽的一道伤痕,露出了里面斑驳的血肉和钢铁机械部件。
     
        “可惜你擅动了NEO,否则此时也许能要了它的命。”刘诚不无可惜地对我摇了摇头,冲虹至枫和静唯喊道:“快回来,长恨天的力量在增强,它很快就又要起来了!”
     
        二人奔回之后,脸色都呈现出了死灰颜色,显然是适才的力斩已透支了相当的力量,尽管给长恨天和回龙君极大的杀伤,但我同时感觉到了体力的严重下降。刘诚伸出双手抓住他俩的脉门捏了一会,皱眉道:“你们得休息一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长恨天也受了重伤,力量会下降不少,让大将军上前抵挡吧。这一次的战斗是纯实力比拼,用不着斗招术,他能行的。”
     
        虹至枫和静唯一齐叫了出来:“那怎么行!”
     
        我翻了翻白眼说:“那么看不起我?”
     
        静唯连忙摇手说:“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主攻手嘛,刚才如果有巨龙NEO的力量协助已经定下局面了。”
     
        刘诚坚毅地说:“现在也只得如此。刚才我看了好一会,应该是回龙君的存在使得长恨天几乎没有破绽可循。但回龙君只要一使用他的绝招——或者说很可能就那一招时,他的力量会暂时衰退,长恨天的背上就会出现很大的破绽。而且我认为,回龙君自己都还没察觉到这一点。我们一定要努力坚持住!只要能挺到将长恨天杀死,回龙君那种闇言咒术师是不难对付的!”
     
        在刘诚地策划安排下。我亦冲上前去充当肉盾。如刘诚所说,面对融合了“朝日”号现代级的老长。这场战斗已成为纯粹地力量对抗,完全不必讲任何的花招伏笔,只需要全力对拼!我们三人轮换上前足足与长恨天周旋了四个多小时。其间回龙君现身了五次,都使出了“天地乖离”一招,但很显然这种变态招术极费他的神力,到了后面两次,似乎他的神力已消耗过大,招数虽然发出。但产生的效果加起来还比不上开始一次的。而且他每次出这一招后,都会使得长恨天产生约一分钟的巨大破绽时间,只是因我被迫亲自上阵抵挡,无暇再投影出NEO来,否则大概早已获得了胜利。因为尼布楚与地球一样存在黄道偏角,北极地区的白天非常短,我们不知不觉便从大清早打到了天色漆黑之时。好容易又一次将长恨天打退后。刘诚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火星,火星大神降临了!”
     
        对尼布楚星球来说,它地火星就是五星河了。我们竟能看到它,表明笼罩北极的暴风圈已经散去,回龙君量大概也快到极限了罢?相对而言,我们四个人中。三个人的力量被降级到了差不多三级神将的程度,而我还保持着接近六级的力量,显然局面非常有利。刘诚叫出这一声后,脸上露出了喜色,对我说:“长恨天和回龙君都没什么力量了。
     
        立即准备最后一击!”
     
        我立即凝聚心神,开始在半幻想状态下构造NEL的骨干。然而此时回龙君却又从长恨天背后冒了出来。他一见我地姿态便立即高声叫道:“消灭掉他!消灭掉他!他这次会真的杀死我们,到时一切权力功名可都是空!”
     
        听到这席话后,长恨天竟然向我这边冲了过来。此时虹至枫和静唯却也到了力量最弱之时,只是尝试着抵挡了一下便被奋起最后力量的长恨天扫飞了。我只得放弃了投影的工作,拔出剑来上前抵挡。不料长恨天这一击蓄积了最强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的承担能力(事后方知它此时亦进入回光返照阶段,这一击地力量大概跟刚开始作战时差不多),将我也扫飞出去两百多米。在雪地上爬滚了不知多少个圈,全身骨头都象摔得寸寸碎断一般,一时连提起手指的劲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恨天步履蹒跚地拖着钢铁巨腿一步步地挪到了面前。
     
        “只要杀掉你就好了,不是吗?”回龙君用如释重负的口气说:“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真正可怕的战力在哪里,真是失策!竟然有无属性者能习得这么多古怪法术,还到了极高的地位,你这种人是绝不该存在于此世上的,会打破我地最终平衡,必须马上净化!”
     
        刘诚不知在哪里,此时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虹至枫和静唯此时的力量远逊于我,受了长恨天这等猛冲之后绝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唯一可欣慰的是因气血链接,我既然还没死,证明他二人此时也没有大碍。
     
        然而经过长时间的恶战,我们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虽然没有人倒下身亡,却每个人都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此时如果我再遭到致命打击,大概会使得他们三个一并死掉。念及此节,我大喊了起来:“刘诚,取消链接!”
     
        “大将军别慌,那家伙只是在虚言恫吓而已!”刘诚在远处奋力喊了起来:“我看得到,他现在全身都是死线,腿部完全崩溃,已经连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家伙真没用,我给他那么强的力量,他却一点都动不了啦。”
     
        回龙君阴柔地声音传了过来:“可是我的力量还没有枯竭!我吞噬了神舟二号,那么充沛的能量怎么会是这么容易用得光的?我可比你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老得多,你们未免把我看得低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虹至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又何必如此大声地说出来?”
     
        “你们或许认为,此时到了两败俱伤的境地,你们毕竟人多,我本身又没有杀伤力,所以是你们赢到了最后?”回龙君冷笑了起来:“我已经找到了你们的杀手锏,就是面前的这个家伙!只要我杀了他,你们根本无法对我造成致命一击,只要稍微降低些气温,就会把你们冻死了!”
     
        刘诚也大声嘲笑道:“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做的话,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来?”
     
        “你们会为小看我而后悔的,不过也后悔不了多少时候了!”回龙君说着说着忽然仰头看向了天上的明月,叹了口气,低声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呢,不管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举起双手念起了一段咒语,全身忽然绽放出了盛大的红色光芒注入了长恨天体内。虹至枫见状不妙,大喊:“大将军快跑!”
     
        废话,要跑得动我还会躺在这里接受你们的声援吗?
     
        终结卷 1st end 宛若凤凰(下)
     
        “不,他不可能还能驱动得了长恨天。它的躯体已经基本上被破坏殆尽了,就算有再强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刹那间弥补起来……”刘诚看了好一会,忽然惊呼了起来:“不好,他是在强行催运长恨天体内朝日号的伽马炮,他要发射伽马炮了!”
     
        的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抠动一步枪的扳机还是可以杀人的,人类历史长河中的热兵器,无论火药枪还是伽马炮,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被制造出来的吗?
     
        面前能量聚焦的反应越来越强,长恨天的身躯渐渐弯曲了下来,忽然从中破裂折断,露出一截伽马炮的炮管。尽管回龙君是以非正常的方式启动了这个超级武器,使得聚能的效率大打折扣,但此时却正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除了刘诚并无一人能上前阻止回龙君。但指望那个家伙去打硬仗?还不如指望我的伤势能突然恢复爬起来飞奔数百米跑开比较现实。可此时静唯却走了过来,举着剑对回龙君说:“下来受死。”
     
        回龙君呵呵一笑:“又来了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你全身骨头都碎了吧,全靠神力支持身体,能挺得住多久?”
     
        静唯却不答话,身子忽然突飞暴起,直射向了百米空中的回龙君!
     
        可惜她此时身负重伤,能勉强行动已是奇迹,这种高难度动作更是没什么威力,软弱无力的一剑只是徒然挥空而已。可回龙君已惊呼了起来:“可怕的女人!伽马炮的发射程序已进入倒计时,你杀了我也没用,只是白白把自己送到伽马炮射程里来罢了!我现在就又躲回自己的理想乡去,看你们还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看着回龙君又缩回了长恨天的背中,我只能摇头叹息道:“真是一个理直气壮的乌龟党人啊……”
     
        静唯落下地来,身上又发出了一阵颇为恐怖的响声,似乎又被摔得多处骨折。我别过脸不忍倾听——此时我的情况恐怕比她还差,实在是有心无力,无法为她做什么。然而她却没有呼痛。立即又爬起身来挪到了我前面,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此时我才看到。她脸上已凝满了豆大地雪粒,都是冒出的冷汗转瞬间冻结而生地,不知此时她的身体痛苦成什么样!然而她却强行把我架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伽马炮的射击范围有多广?”
     
        我忍痛答道:“自己走吧,你拖着我走不出去的,你根本就不该来!”
     
        “你只是硬伤而已,再休息些时候还一样能活动,打倒这个家伙的重任就得交给你啦。”静唯此时的每一步都似乎在燃烧着她的生命。
     
        话语声也逐渐低到了听不清楚的程度:“真想这样一起与你并肩而行更久一些,不过能够一起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拖着我从伽马炮地直射位置逐渐挪移到了边缘,但此时长恨天那边也传来了发射前的语音倒计时声。静唯淡淡地笑了笑,奋起最后的力量把我远远地抛了出去,然后用剑杵在地上撑住身体。望向了已射出熊熊红光的伽马炮口——直到她的身躯被红光淹没为止。
     
        毁灭的红光将静唯卷入之后,我忽然全身一阵剧震,竟然痛苦得七窍都流出了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但这次昏迷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并没有昏迷多久,以至于醒来后对身体已能活动的现象一点都未察觉。此时刘诚走到了面前。说:“是她主动要求断绝气血链接,又让我给她施加燃烧生命地法术以换取行动的。”
     
        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你没有冤仇吧?”
     
        刘诚叹道:“大将军,你心里一定是在恨当时为什么我明明能够行动却没有过来救你,反而诱骗静唯公主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救你——你即使永远不理解我也好,一辈子记恨我也罢,但我就是那样的可怜虫。我只是个身体柔弱同时诡计多端的人。而不是什么英雄,即使我有点力量,我优先考虑地也是本人的安危和最终的胜负结果,这样考虑很卑鄙吗?”
     
        虹至枫走了过来,淡淡地说:“英雄豪杰,当如无双和公主般绚烂而去。”
     
        我凝视了他许久,颓然说:“我无法谴责你,但是你关注的最终胜负呢?我们胜了吗?”
     
        “还没有。但已经不会有什么变数了。”刘诚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回龙君躲入他的那个安全地带后,对外界的事是一无所知地,我们只需等待就好了。他只要一现身,那个理想乡就会有破绽,我再用破魂索把他困住,下面就看大将军你的了。”
     
        “既然有那一招,为何现在才使出来?”
     
        “大将军,回龙君跟我们可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怪物。能把他耗到我的这些招术起效的一刻,已经是很难得了。”刘诚坦然说:“我确实是把一切都是以最优化考虑的,但请不要认为我会随便牺牲战友的性命。”
     
        我的眼在燃烧,我地心在破碎,我的每寸肌肤都因愤怒而寸裂!然而战斗尚未结束,还没有如七月事件那次一般作出抉择后便可陷入无限哀作的时间。此时自然不是责怪战友的时机,所能做的唯一事也只有消灭回龙君罢了。我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着远处已断裂的钢铁长恨天的躯体,等待回龙君再现的那一刻——所幸他没有让我等待多久,否则怒火会在复仇之前先行吞噬我的内心。大约只等了一刻钟不到,长恨天背上的那片鳞甲又掀开了。刘诚立即催动了两片黑云飞射过去,将刚刚探出头的回龙君死死困住,然后转头对我说:“这回看得更清楚了,这家伙的身体早在数百年岁月中失效,砍他的胳膊、躯干甚至头颅都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他的精神流极强,对各种直接攻击和魔法的抵抗力都高到近乎免疫的程度,如果没有你,不知得费多少功夫才能彻杀死他。现在看你的了。大将军…”
     
        我走到了长恨天的躯体前,仰起头冷冷地看向百米高空之上的回龙君。是愤怒?还是哀伤?一种从未有过地陌生力量充盈在我体内。致命一击已经箭在弦上了!此时回龙君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叫道:“不想听我说完乌克萨的故事吗?”
     
        我没有理会他,一边伸出手掌一边进入冥想,同时轻喝道:“投影,开始!”
     
        “我还有很多关于制约平衡的理论要讲,先等一等!”
     
        “neo bahamut,成型!”
     
        “喂,不要装作听不见我说话!”
     
        “投影。开始!”
     
        “喂!胡乱杀了我的话,这里会崩溃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qnima,成型!”
     
        “快住手,我无条件告诉你们离开这里的办法!”
     
        “投影,开始!”
     
        “哎哟,就连复活刚才那个凶悍的小姑娘。也是可以做到地哦!”
     
        我犹豫了一下,又迅速把杂念抛到了脑后,集中精力做了下一步:“bahamut,成型!”
     
        “我还有一个终极大秘密要告诉你……”
     
        “投影,开始!”
     
        “你们如果打倒我,反而会让这个世界陷入万劫不复。不想听这个秘密吗?”
     
        “bahamut zeno,成型!”
     
        在回龙君声嘶力竭的干扰下,我连续投影了四个从来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召唤兽出来。本想再继续投影几十上百个,虹至枫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将军,你是疯了吗?你会挺不住的,身体会在发动攻击前就垮掉的!事实上你根本就不应该能够做到这一步。”
     
        我竭力冷静了下来。几十年风雨岁月走到现在。无论愤怒和悲伤到什么程度,我终究能分得轻孰重孰轻。既然所有失败的BOSS都是因为在最后关头废话讲太多,回龙君说地那些话我便根本没听,此时也没有必要再对他废话了!发出指示后,长着十六只胳膊的兽身人头的怪兽阿尼玛和形貌色泽大不相同的三头BAHAMUT巨龙团团围住了回龙君,阿尼玛首先用虚空之链把长恨天的断躯和回龙君团团围住,然后用腹部的巨拳不住猛击,每一拳都使长恨天地躯体大块崩溃粉碎。三头BAHAMUT巨龙则轮流喷射出了无属性的烈火、水柱和光束攻击。将长恨天和回龙君都淹没在了光影之中。
     
        消灭回龙君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此时他与我们一样处于油尽灯枯的边缘,却要承受四头无属性召唤兽的致命打击。尽管他有数百年的老底子,却也只支持了一分多钟便彻底崩溃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绝命狂呼。听到这一声后约半分钟后,刘诚说:“目标已消灭。”
     
        虹至枫问:“确认?”
     
        刘诚点头说:“确认。好像还有个无关紧要地家伙,不过用不着管他了。”
     
        “那我们准备撤离吧,照回龙君所说,这里的地貌可能发生很大变化,现在我们的身体实在也经不起太大的变故了。”虹至枫说着说着见我没动,问:“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我很奇怪?”我的内心忽然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我为什么能够一口气在刹那间投影出四个召唤兽?按照我的力量,只是投影出NEO BAHAMUT已经是极限了。”
     
        刘诚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大将军,你也许太多心了。”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你们没听到吗?”
     
        刘诚和虹至枫惊奇地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地身体开始翻滚,提升,到了一个漆黑宁静之处。无论功力深厚到什么程度,人的身体都不可能如此轻盈,我忽然明白自己来到了一个纯精神的世界,就如当年我拉扯巴瑞特一般——可这次是我被拉入了某人的领域。
     
        这可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看来有必要对我少年时的言行举止做进一步深刻的检讨。
     
        (特别说明:从这一章开始,连续的四章内容都可以承继上文成为本书的结局。不爱往下看到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的同志可以从1、2、3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心目中此书的结局,之所谓精神胜利者也。当然FINALEND也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最接近我多年前写书时所想的结局。)
     
        终结卷 2nd end 理想的尽头
     
        漆黑之中,我看到了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他脸型身形都比较瘦削,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一条破烂的制式裤子,个子比我高整整一头,留着约一米五以上的一头银白色长发,右手单手持着一把三米多长的东洋刀——正是当年我在雷隆多与众多地痞流氓对砍时用的那种野太刀。这厮显然是传说中的正宗动感操哥:模样比我帅、个子比我高,连刀也比我当年用的长得多。看到他时,我忽然心中豁然开朗,说:“你就是回龙君的弟弟萨菲吧?”
     
        半裸长发男回答道:“我的全名是萨菲罗斯,是当年乌克萨魔童计划的遗选产品之一。已经被那个伪君子困了几百年了,你终于将我解放了出来。”
     
        我苦笑了一下——看到这个动感操哥的造型,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个以德服人的善类,我们历经千辛万苦,苦苦追寻这个星球的终极秘密,付出了最爱的人牺牲的代价,却放出了可怕的终极麾王?微微沉吟了一下,我决定把事情搞得更清楚一些,抬头问:“为什么叫那个家伙伪君子?不是你主动进攻被他打败封印的吗?”
     
        萨菲罗斯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会那么说,他一贯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哪怕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他也要先把正人君子做了再杀人!亚什战役结束时,是他带人来主动进攻我们激进派的。”
     
        “回龙君是疯了吗?”
     
        萨菲罗斯冷冷地说:“天才与疯狂永远只有一线之隔。那家伙决定制造绝对的平衡,那样的话,乌克萨所有的残余分子都是他的敌人,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是平衡的大敌。但是在消灭乌克萨这一点上,我却与他是有共同点的。那天晚上虽是他主动来袭击我们,但我在奋勇杀敌的同时却悄悄地从背后杀死了大多数地战友,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的心渐渐冷了起来,这两兄弟都是所谓地天才兼疯子吧,否则也不会在那个变态的魔童计划中被遴选出来。稍微考虑了下。问:“你又为什么这么做?”
     
        “理念,人总是有理想的。对于你这样低微渺小的人来说。年轻时的理想可能是找一份好的工作,娶一个漂亮的妻子,有房有车,快乐生活。到了后来,你的地位提升了,面对了费里亚地攻击,你有了别的想法,想要赢得战争。获得了尼普尔海姆IV的阶段性胜利之后。你又想独霸这个星球……但是,这些欲望在乌克萨一级的人类看来,都是非常可笑和幼稚的。”
     
        我耸了耸肩说:“我明白你以研究生文凭获得者的姿态看待幼儿园毕业者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藐视,不过我地层次也就只有奶嘴婴儿那样,暂时提高不起来,你如果有心和我交谈的话,不如畅快点直接说出你的理想是什么。”
     
        “人类补全计划。是那个计划!”萨菲罗斯说:“乌克萨三派争议的焦点,就在于如何补全人心,达到永远不腐化堕落,不致灭亡的程度!对于如何实现这一点,三派分歧很大,而我们激进派坚信。只有人心全部归一,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我觉得有些荒谬可笑,几乎笑出声来:“人心归一,思想一致?你是说法西斯主义或者基本教义制度?”
     
        萨菲罗斯微微一笑:“你一定听过那个传说,人类是由大海而生,原来就如大海中的海水般是浑然一体地。后来分成了无数个体。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了人心的隔阂,欲望的产生,无休止的争斗。我们的人类补全计划,就是要让人类回归上古时期,合并为浑然一体的状态,甚至失去形态,与星球、与宇宙浑然一体。到了那个阶段,爱欲贪痴都应念而生,瞬间即灭,没有憎恨,没有争斗,更会永世不灭,与宇宙同生。”
     
        听到这里,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了自己智力地匮乏。他说的这些我能够理解,在虚拟世界中意淫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是我少年时的不良爱好之一,但要在全世界全宇宙实现显然是我这时代的科技和力量无法企及的,然而看起来他们已经很有着手实施的办法了。我立即问:“怎么实施?”
     
        “通过严格限制生育,让人类数量减少到足够少的程度,然后共同沿袭补全法术就可以了,理论和试验均已通过。但是!那会拖延很长地时间。”
     
        我点头说:“没错,已经有数百万人了吧,再限制生育,拖延个上千年的大概也不成问题。”
     
        “所以我的目标更加坚决和激进,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除了回龙。”萨菲罗斯说:“只要消灭掉所有的人,把他们的力量吸收就可以了。这就是人类补全计划的最终形态,生命补全计划!”
     
        “荒谬!”我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们兄弟是怎么想的?他是要扶植费里亚来对抗人类,你干脆要消灭人类,让费里亚独霸宇宙吗?”
     
        “我没那么傻,我要的是所有生命的终极进化,万源归宗。任何可能影响我的计划的物种,消灭了便罢。当然,在消灭之前,是可以尽情利用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声叫道:“给费里亚植入恶梦的是你?鼓动他们攻击地球的是你?怂恿长恨天反叛的也是你?”
     
        萨菲罗斯微微一笑:“你猜对了。回龙这家伙虽然使黑招封印了我的身体,却不能完全禁止我的精神。只要费里亚人能够找到地球,我就可以借他们的手完成生命补全计划。”
     
        我恨恨地说:“以疯狂已经难以形容你的思想和行为了,可我们终究粉碎了你的图谋。”
     
        “不,你给了我实施这个计划更好的土壤。你给尼普尔海姆IV带来了人类,大量的人类,与地球建立了方便快捷的甚至超越我们当时技术水平的联系交通方式。更重要的是,你已经成为了这个秘密的持有人,只要轻轻动手杀掉那两个人就会成为唯一地持有人——虽然那个持剑的有些麻烦,但终究可以消灭。同时,你还是这个星球乃至人类宇宙中最大地权力持有人。哪怕你一声令下就地屠杀数百万人亦不会有人有胆反抗。这样好的棋子走到了面前,数百年的等待真是没有白费呀。”
     
        我冷笑了起来:“你想利用我?”
     
        “可以是协作。也可以是强迫,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萨菲罗斯好整以暇地说:“计划的实施不可能一蹴而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你服从我,在这段时间的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失去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得到。计划成功后,你就是我,我成了你。在补全之后,你依然可以在智慧的混沌中保持自我,这是非常高地奖赏,我想你一定会动心的。”
     
        萨菲罗斯毕竟是激进派,他不象回龙君那样老说空话。在许以香饵的同时,他散发出的浸透着冰寒邪恶气息的精神流已包围了我,渐渐地向我体内渗透。我闭上了双眼。想像着人类在握有极权的我的鞭笞下上亿上亿地死去,变成所谓智慧混沌地一部分的情形。也许这个恐怖的混沌还将吞噬费里亚、精灵…乃至宇宙间一切的智慧生物,成为一种独一无二的诡异精神体。到了那时,我还能拥有自我,也就是说,我即宇宙?
     
        我抬起了头。决断地说:“抱歉,可惜我从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摆布,而且是一个很贪图现实享受地人。你许诺的将来也许在精神境界中会是种无比美好的体验,但实际中就是一团泥,浸透着肮脏的血污的泥。”
     
        “不答应也没什么,你还是会那么做的。你是个拥有精神异能地人,但与我比起来你可差得太远了。”萨菲罗斯嘿嘿地笑着:“是否已感觉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知道我现在正在控制你做什么吗?你在拔剑。那两个人已经很虚弱了,用不着偷袭,他们亦根本抵挡不住你的进攻,我的进攻。”
     
        我淡淡地说:“整个身体都拿去也无所谓,但不要认为自己真的能够控制我。”
     
        刹那间,我又回到了现实中。现实中的我已与虹至枫对了一剑,他和刘诚都脸色煞白地看着我。大叫道:“大将军,你究竟要干什么?!”
     
        “邪恶已控制了我,但杀掉我也于事无补。”我只能发出声音来,却限制不了自己挥出第二剑。一边挥剑,我一边说:“有巨大的邪恶力量,纯精神流,必须找出来消灭他的源头,否则大家全都要死。全部人类,全部生物,整个宇宙!”
     
        刘诚大叫道:“让我们如何能够相信正在砍杀我们地你!”
     
        我厉声喝道:“找出邪恶本源的位置,其他没有你需要做的事,要快!”
     
        然后眼前一黑,我又被拖到了萨菲罗斯面前。
     
        “竟然能从我的精神境界中逃走……不对!”萨菲罗斯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我,惊呼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次回到现实中的我大喝道:“刘诚,找到位置了吗?!”
     
        “混蛋,我正在找,你倒是砍轻点,虹至枫马上就要被你砍死了!”
     
        看来魔童计划的选择标准是直爽或不直爽罢,萨菲罗斯的作风与他的哥哥回龙君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他挥动长刀便将面前的两个我砍成两段,随即又怒吼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三个又出现了!”
     
        也不知在虚拟和现实中交错了多少次,但在虚拟世界中被萨菲罗斯劈倒的我的残肢已散落了一地,数不清究竟有几百件。我的精神力也逐渐陷于枯竭,在两个世界中的转换变得困难了起来。就在此时,我终于听到刘诚叫了起来:“五星河,就在五星河上!”
     
        听到这句话后,我满意地笑了。尽管又迅速回到了黑暗中,但内心已觉悟生死,无所畏惧,仰头向萨菲罗斯说:“当年的激战,到了最后只剩你们兄弟二人。为了不同的理念。你们又向对方下了黑手。你俩当年战斗的情形,大概是我们这等俗辈难以想象的。但尼布楚其余正常克隆人类的灭亡,大概与你们的战斗有关罢。”
     
        萨菲罗斯见我终于不再产生其他的幻象,也就收起了沾满血污地长刀,回答道:“那家伙控制了神舟一号,我却没能控制神舟二号。最后他甚至吞噬了神舟一号,并策动神舟二号一同向我攻击。”
     
        “最终你失败了,但他却没有杀死你,只是把你的身体埋在了五星河。然后自己躲到了北极地理想乡中疗养,同时一直镇压着你的灵魂,是吗?”
     
        “知道了又怎样,你以为你还能做到什么吗?”萨菲罗斯高声笑了起来:“真的没想到你是如此怪异的一个人,竟然能从我的私有空间中逃出去!可你还能逃多少次?你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本来完全不配做我的对手!”
     
        我耸了耸肩说:“我这人就是心眼多,小时候有医生说我精神分裂。可他大概从未想过我可以分裂数百个不同的人格。这点雕虫小技,此时能起到作用,真让人想不到。也许我生来就是为了见到你们兄弟,并且消灭你们吧。”
     
        萨菲罗斯冷笑道:“知道我地身体在五星河,你又能怎样?你现在还能抵御我的入侵多少时候,试试看吧!”
     
        此言刚落。他便又加强了对我精神入侵的强度。然而此刻我却完全没有抵抗,任由他的邪恶力量充满了自己的全身。萨菲罗斯顺利攻占我的身体后,我的视野亦从黑暗中回到了现实,看到了面前浑身浴血地虹至枫和刘诚,那自然是适才萨菲罗斯控制我做的。然而他却疑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竟然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吗?真是个软弱的对手。
     
        偏偏还口气冲天!”
     
        “你可以侵占我99%的身体和思想,却终有一点地方是进不来的。”我淡淡地回答道:“就这1%便可以要你的命了。把你的力量给我使用吧!”
     
        萨菲罗斯大惊之际,我最后隐藏在脑部STEE板前的一丝精神又渗透了出来,利用对自己身体的熟悉转瞬间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月十七日下午四时许,悬停在尼布楚北极上空的虹翔超级舰队中大多数拥有自动预警装置的战舰一同陷入了红色警戒状态,长时间保持着最高戒备状态地官兵们立即忙碌了起来。不一会。舰队副司令司徒江海来到了虹翔面前,说:“报告,发现了极大的能量反应,大概在尼布楚的北极方向,由此判断北极圈内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虹翔用下巴向舷窗外扬了扬说:“这种事用肉眼也看得出来。”
     
        司徒江海随着虹翔所示的方向看下去,顿时面红过耳。
     
        这支舰队离地面不过六千公里,尼布楚星球的具体地形虽然看不清楚,但作为星球的冰雪王冠的北极暴风圈是完全可以用肉眼辨识的——那个暴风圈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北极圈内冰雪覆盖地白色大地。
     
        虹翔凝视着北极圈内的冰雪大地,头也不回地说:“安排侦察舰,找到雷隆多号的位置!”
     
        他的话音未落,全舰队的自动预警装置又疯狂地闪烁了起来。虹翔面前五米处的一个小参谋看着屏幕上飞速上升的能量指数,忍不住跳了起来,惊呼道:“敌袭,敌袭!伽马炮来袭!”
     
        虹翔立即抓起自己脚上的拖鞋丢了过去,把这个惑乱军心的参谋打翻在地,制止了一次可能的哗变——他亲自走到小参谋的屏幕前看了看,又迈步走到舷窗前向外看了看,申斥道:“教条主义,只晓得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连基本判断都没有了!现在哪里还有能用伽马炮袭击我们的武装力量?”
     
        司徒江海看那小参谋的模样可怜,连忙上前为他辩护了一句:“但是陈香妲和杨沪生好像还有意见分歧。”
     
        虹翔摇头说:“陈香妲那女人我清楚。嘴上虽然恶毒,可‘尼普尔森之女神’的称号不是白得的,就是全球议会命令她下手,她也不会招呼都不打就偷袭!只要她老公不作怪就好了!”
     
        舰队参谋长唐龙接过话题说:“说的也是,而且听说杨沪生这些天频频与辛巴那边联系,大概已经在为以后找路子了吧。”
     
        “该与老黄羊联系的是辛巴和江旭,那些事咱们都管不着。”虹翔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面前的屏幕:“的确有很强地能量反应。可我们显然没有遭到定向武器的射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正在疑惑时。忽然虹翔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他低头倾听了一会,睁开眼说:“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是大将军……”虹翔沉吟了片刻,问:“你们真地没听到?”
     
        舰桥内一时安静得可怕,虹翔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类似鬼片中的情节,连忙打哈哈道:“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他大概只是利用了什么事物把他的精神流直接传达到了我这里而已。”
     
        “元帅,就算大将军端端正正地在我们正下方。也有六千公里距离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唐龙忍不住劝道:“虽然大将军身具异能,但我们也都听说过一些传闻,看过灵界那些法师的显灵。六千公里,他们中功力最高的菲林大法师也绝对做不到!”
     
        虹翔摇头说:“此事勿庸置疑,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他是在极端痛苦地绝境中向我呼救的,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嗯,刚才的能量波来自哪里?立即调查。”
     
        二十秒钟之后,调查结果报告了上来:“刚才有两次强大能量反应。第一次似乎是五星河发射向北极的,第二次是北极向我们反馈而来。五星河的能量源位置无法确定,北极的可以定位。”
     
        “与他所说的一致。”虹翔深吸了一口气:“传我命令,全军向五星河急速前进。执行‘春雷’预案!”
     
        随着他地命令,超级舰队以最高速度向五星河急驰而去。听到“春雷”预案的最后一个步骤已进入实施阶段后,虹翔走下了舰桥,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中闭目养神。但没休闲多长时间,便有人走来按响了门铃。
     
        出乎虹翔的意料,此次前来的不仅是司徒江海。还有何临川、陈泽和唐龙。其中何临川和陈泽各自率领着一支分舰队,显然是特地乘坐交通艇过来的。虹翔面不改色地说:“是来劝说我收回命令地?”
     
        “劝说之前,首先得明白命令的内容才行。”司徒江海说:“我先后问了他们,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完全了解‘春雷预案’是什么内容,感觉问题很严重,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虹翔翻白眼说:“你们人人都清楚这预案的名字代表着什么,还需要我解释吗?”
     
        “司令,你是疯了吗?我们可以猜测。但不敢相信。”何临川急切地说:“为什么要象小宋那样做?”
     
        虹翔沉吟了片刻,说:“好像没时间仔细跟你们解释。直截了当地说:我现在的目标是以最快速度炸掉五星河,明白了?”
     
        “为什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陈泽叫到半截,忽然低声问:“难道是因为刚才,刚才元帅被大将军鬼上身的事?”
     
        “鬼你个大蘑菇头!”虹翔瞪了他一眼,但环顾四周都是殷切渴望求知的眼神,语气很快软了下来:“刚才地确是他,我绝对肯定。他告诉我说,邪恶的源头在五星河上,要我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事态。”
     
        司徒江海苦言劝说道:“即使的确是大将军本人所言,这也是一种非常模糊的命令,根本没有执行的方向!元帅你何必擅自发挥,自己找事呢?”
     
        虹翔摇头说:“你们都不必说了。这么多年跟随我走过来,我的判断,大将军的判断,你们都应该无条件的信任才对。是什么使你们不顾这些前来阻止我?”
     
        四人对看一眼,最后唐龙开了口:“元帅,该是为以后考虑地时候了。”
     
        “嗯哼。”
     
        “大将军已经解散了幕府,我们现在名义上是归属人类议会的全人类武力,再不是幕府军了!”
     
        “嗯哼。”
     
        见虹翔唯唯诺诺。唐龙的胆子大了起来:“当然,话是那么说。
     
        可整个舰队的人都会跟着元帅你走的。我们太空军地人虽然绝大多数是人间的普通人,但多半没办法跟陆军那伙人混到一起,泰严获得地十九国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你也一定会照顾我们所有兄弟的吧!”
     
        虹翔忽然猛地睁开眼,喝道:“你们害怕我的这个选择会祸害了自己的前程,同时断送了你们的前程?”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四名太空军上将均冷汗直流,再不敢言。虹翔的目光在他们四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说:“黄而能陪我一起犯错误,我犯了再大的错误他也能来帮我收场,你们不能。”
     
        司徒江海地嘴唇嘟囓了几下,但虹翔阻止了他的发言:“现在到我回报时候了。
     
        事到如今,我们能信仰什么?还能相信谁?如果连最应该相信的人都不相信了,转而选择了自己的欲念和前途,那才是可笑的!此刻他面临极大的危机。负担着沉重得没办法独自负担地东西。这个时候我不去帮他一把,为他做些什么,我何必为人!”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就算他此刻所为是要毁灭世界我也认了,大不了帮凶之后再努力补过罢,但这一把不帮是绝对不行的!听他的语气。已经不能再坚持多长时间。因为我的目标是,将舰队中所有反物质发动机的战舰都开启超级模式,转变成准反物质炸弹后集中抛弃在五星河表面引爆!不管你们是否听得明白,现在就下去给我好好督促执行!”
     
        其余三人都不敢再说了,司徒江海仍努力劝说道:“五星河上有阵亡将士陵园和纪念碑,会引起大事件。”
     
        “黄而更重要。”
     
        “五星河一旦被毁。可能会对尼布楚的生态造成极大影响,甚至造成海啸、台风、地震等极大自然灾害,这些灾难地后果都是不可预测的……”
     
        虹翔摇头说:“我情愿冒这个险。”
     
        “司令,说再多也没意思了,可我还想最后说一句。”司徒江海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指令啊,录音、录像、纸条、电传,什么都没有!我们可以绝对相信你,你也是绝对相信他。可是……”
     
        “大不了下野,有什么关系,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来把我嚼了!”虹翔耸耸肩说:“放心,你们和整个舰队我都会安排的。”
     
        “元帅,我实在不想这么多嘴,可是……”
     
        “其实我很感谢你,江海,你不同,你这个人是没有私心的。”虹翔忽然笑了笑:“你都是为了我好,表达出来时可能罗嗦了点,让人老觉得象已故的张宁婆婆。但现在看来,如果张宁不死地话,奥维马斯不会走到这一步罢,所以我一直认为你对我是很重要的。不过这件事我意已决,如同黄而走时对我们所说的那样,就算是最后一回任性,就让我任性一回罢!好歹不是三岁小儿,这种任性还是有些理由可言的。”
     
        “明白,那我们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司徒江海点了点头:“元帅,请保重。”
     
        我已筋疲力尽。
     
        向虹翔发出通知的同时,刘诚和虹至枫二人合力向我的身体施加了破魂索法术,萨菲罗斯已不可能自由逃离我的身体,他此时的首要目标显然是我,欺骗了他,利用了他地我。搜索并杀死我,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他与他的哥哥回龙君真的很不相同,如果是他那个装作风度翩翩其实很无耻的哥哥,一定能首先选择最明智的应对之策,然而这个猛将兄显然是很有脾气的,那是一种充满了傲气绝对自负。
     
        我当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样的人。
     
        躲进STEE板以下后,我才发现要维持这样一个“远世孤寂的理想乡”有多么的难,尤其在前来踢馆的人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情况下。在最大化延缓虚拟空间中时间流动地“时间障蔽”法术和利用萨菲罗斯自身力量对其进行杀伤的“无限刃阵”法术先后被破后,我唯一可仗持地也就只是自己自小性格孤僻古怪,拥有化身人格千万之利了。尽管一个又一个的人格在所谓安全的理想乡中被突然破壁而入的萨菲罗斯挥刀砍杀,但他终究还是不能及时捕捉到我的本源所在。反而在我体内的纯精神流作战中急剧地消耗了能量和宝贵的时间。也不知被消灭了多少次后,我在逐渐衰弱中欣慰地感觉到。他即使消灭我,所剩的能量亦不足以粉碎破魂索地束缚。只要虹翔认真履行我交办的事,他是一定会死在这里了。
     
        “就拿我的身体作你的最后墓地罢。”
     
        我这样对萨菲罗斯说。
     
        这样说了之后,萨菲罗斯竟然逐渐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接着又砍杀了几十个我的化身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你这人的心眼真多。”
     
        我回答道:“所谓一物降一物,野物降怪物,大约如此罢。”
     
        “你还有多少个?”
     
        “秘密,这是秘密。”
     
        “何必如此?”萨菲罗斯忽然冷笑了起来:“你究竟能有多大的能量。我难道还不清楚?你此时已经在燃烧自己地身体了。顺带着一并减弱我的力量?这样想可太可笑了,你终究会烧干的,可我仍会有相当强的力量。”
     
        我微微一笑,说:“不指望能赢得你们这种数百年下来仍老而不死的人瑞,只求能多拖得一阵也行了。”
     
        萨菲罗斯冷哼一声:“就算你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笑到最后,又能怎样?你曾经可以有全宇宙最大地权力和最强的力量,你放弃了。最终会连原来那么渺小的一点点都全部失去!”
     
        我平静地说:“失去就失去好了,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你没有可失去的了?冲动了啊,年轻人,你过于冲动了。”萨菲罗斯伸手一挥,在我与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立体尼布楚地图,忽然海面激烈地摇动起来。产生了一圈白线,向四周扩散而去我闭上了眼,说:“海啸,我亲眼见过,又怎样?”
     
        萨菲罗斯阴测测地笑道:“你还有一个女人在海中,在岛上!那个岛抵挡不住这样大的海啸。而这个海啸是因你而起地。”
     
        “你知道了很多,但终究还是不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摇头说:“三十年风云岁月,尘归尘,土归土,该去的终究是要去的。虽然不能同生共死,最后也不能合骨同穴,但只要有过真爱的过程就无怨无悔了,我们一同活过、走过。爱过,此生已无遗憾,用她的安全来威胁我,你未必把我看得太轻了。”
     
        “倔强的人,是内心的创伤让你如此强硬?”萨菲罗斯忽然奸笑了起来:“那个比你大地女人,是否时不时午夜梦回还感到后悔?是否想重新得到她?”
     
        我忍不住讥刺道:“刚才立马横刀的风采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变得跟你哥哥一样八婆?”
     
        “凡人,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要以为我的口气变化了便是自己占了上风!我只是忽然对你这人感兴趣了。”萨菲罗斯冷笑了两声:“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不发生那样的事?不是指虚拟世界中,那样做太简单了,你自己也会做。我说的是现实,现实!乌克萨的能量你难以想象,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把你带到一个没有这些苦痛的过去!”
     
        我忽然间哑口无言,只能无言以对。萨菲罗斯见我有反应,微微一笑说:“那是时空转移的法术,足以把你转移到我尚未催动费里亚人对地球进攻的那个时候!你可以找回在漫长岁月中失的一切,而且都是真实的!那里的时空与且这里毫不交叉,没有费里亚的入侵,我的完全苏醒也将是很久之后的事——你完全可以与自己的最爱共度一生,甚至两个,三个也没有问题!”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我勉强挤出些笑容来:“要我付出什么样地代价?”
     
        “与我合作。”萨菲罗斯干脆利落地说:“只要你与我合作,现在还有足够的的时间控制一切。我会在生命补全计划完成前夕兑现诺言,给予你最高地奖赏,把你转换到一个幸福美妙的时空去重新开始。现在你的内心已经伤痕累累。非常需要一个完美世界来弥补,不是吗?”
     
        “以个人眼光看的话。许多不幸的确都是因我一人而起的。”我黯然伤神地说:“但惹下烂摊子后又逃避现实,重新开始么?”
     
        “那有什么不好?”萨菲罗斯以循循善诱的口气说:“人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你拥有这样地机会。”
     
        “混沌学中有个蝴蝶效应的说法,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总结了自己的行为得失,发现自己就是那只老是惹起风暴的厄运蝴蝶。既然如此,大概无论如何选择都不会更好,除非自己根本不曾出生。”我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我情愿背负着所有重要的人的死,独自一个人走到最后也无所谓。我再不会逃避。”
     
        萨菲罗斯的脸色变了,再次举起了长刀:“这可是你说地。我给了你最好的机会,但你仍然要侮辱我,拒绝我!”
     
        刀光如雪般劈进了我的身体,我根本没有招架躲闪的机会,近乎被劈成两段的身躯被斜挑了起来。萨菲罗斯高声笑了起来:“怎么,已经没有分身了吗?已经没办法再躲了吧!”
     
        “你也差不多。”我勉强笑了笑。对他说:“虹翔的舰队已经到五星河了吧?不然为何态度变得如此殷勤?”
     
        萨菲罗斯闷哼一声,将长刀从我肋部抽出,转过身去喃喃道:“你可真是个难缠地对手。”
     
        我竭尽全力地苦笑了一下,说:“虽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不过我的确努力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坚持的就一定是错的吗?”
     
        “对你老人家来说,我大概没资格指责你吧。”我挣扎着说:“如你所说。只是个理念问题。也许历史会证明你所坚持的才对地,才是人类和宇宙智慧发展的最终形态?你有你的坚持,我亦有我的追求。三十年以来,我一直是为了人类的生存权而奋斗,让人类获得一个安生立命之所就是我最根本的追求。但你的理想却是摧毁一切,否定我和所有人这些年的努力——尽管与你度过地数百年岁月比。这三十年不算什么。但这三十年是属于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无论是你哥哥的‘终极制衡’还是你的‘万物归宗,生命补全’,我都有坚定的反对的理由。”
     
        萨菲罗斯淡淡地说:“任何理念都有存在的理由,只看谁能将其坚持到最后,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没有回答他。此刻我已到了崩溃边缘,萨菲罗斯的精神力量尽管已大大减弱,但突破我最后的防御。直抵进STEE板将我消灭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然而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原地呆立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说:“等了几百年,却仍不让我遂愿,你跟回龙那家伙一样可恶。”
     
        本已准备引颈待死的我睁开了眼,困惑地发出一声:“咦?”
     
        “我为自己的自负浪费了时间,现在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萨菲罗斯兴味索然地说:“也许几百年前回龙就已有机会那么做了,可他没有。他一直让我活到了现在,让我在一个凡人面前直面理想的尽头,真是残酷,残酷的结局!小子,现在杀你已无用,你终于挺到了最后。作为几百年之前的前辈,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的对手,我本该在失败之际对你宽容一些,但你给我的人生划上了如此残酷的终点,我不得不给你留下最后的诅咒。”
     
        我摇摇头道:“无所谓,尽管来吧,还怕我这人不够倒霉么?”
     
        “就如你刚才所说那般好了。” 萨菲罗斯说:“你会走到最后,看到结局,但胜利和荣耀不会属于你。很快会有海啸产生,你对最后一个爱人的生死却无能为力,只能背负着她们所有人的死独自走到最后。”
     
        我不由苦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最后的诅咒?看起来不太恶毒,倒像是预言。”
     
        萨菲罗斯回头淡淡一笑,说:“换了你到我这位置就明白孤寂一身、独行百年是什么滋味了。”
     
        “很寂寞吗?那也是你催动费里亚人袭击地球的原因?想通过他们返回故乡?”
     
        萨菲罗斯有些怅然若失地说:“也许吧。”
     
        忽然间传来了巨大的眩晕感,我的意识从萨菲罗斯的世界中飞旋了出来,沉沦到了无尽的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些急迫的呼唤声,方才逐渐回到了现实中。睁开眼时眼前的人是刘诚,他见我醒来,大喜过望地推了我的肩膀一下,叫道:“我就说不会有事吧!”
     
        我却被他推得又倒回了雪地中,身体空虚无比,没有丝毫神力可言。显然是适才与萨菲罗斯的超限度缠战已将这个身体的极限潜力完全消耗殆尽,但那也不算什么,起码我还健康无比地活着。努力组织了一下思维,我开口问道:“五星河怎么样了?”
     
        刘诚赞叹道:“不知你怎么做到的,不知虹翔怎么会相信你的,可你俩的确成功了!你拖住了萨菲罗斯,足足拖了三十个小时!他则用大半个舰队的代价活生生把五星河摧毁了!”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飘舞着白雪的纯净天空,喃喃地说:“也就是说,已经结束了吧。”
     
        终结卷 3rd end 破碎虚空
     
        五月二十日,塞拉摩官邸中。
     
        “希望你明确表态,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寒寒背着手对我说:“舆论逐渐开始不利,各种暗流涌动,原以为你是想趁水混时有所作为,谁知你现在还真是不管事了!”
     
        我笑了笑说:“寒寒,你老公不都来了么?何必那么不客气。”
     
        寒寒没好气地说:“客气,我要能放得下担子才能客气!分国的事勉强算是定下来了,全球议会可把矛头都指向了具体操作这件事的我,压力可真够大的!那个人现在可是首席议员,有他自己的立场,都来了三天了却还窝在尼布楚开会,不来这边看你,可让人想起来就冒火!”
     
        我摇了摇头说:“阿冰冰儿说过,他希望有朝一日别人能称你为巴夫人,而不是总把他当作‘内藤大人之夫’,奋斗多年,现在看来基本达到这目标池,你要为他高兴嘛。”
     
        “别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撇了撇嘴,又说:“军内还有很多人不愿意失去昔日的权力和荣耀,有人秘密组织了一个‘领袖党’,频频集会串联,想要偷袭塞拉摩,拥立你为独裁君主,建立军人专制的帝国。这些又是否有你的授意?辛巴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无法容忍那些人的作为了,当然如果你发下话来支持,他只有跟随他们一起干。
     
        但如果这些人的行为没有得到你的授意,他可要立即动手抓捕打击了。”
     
        “哦,想权力想得失心疯了啊?有哪些人?”
     
        “为首的倒有好些是青年才俊,为首的就是小胖的高徒高明辉,现在可是坚定不移的领袖党党魁;其外便是奥维马斯那边投降过来的杨阀西,现在是他们的理论专家;还有救过你地那个陈举,在领袖党徒中行事最为激进,主张以肉体消灭方式打击敌对组织。好几次惹事过了头,辛巴都放出狠话说:只要给他抓到把柄。非把那家伙打得不举……”
     
        听到这里,我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见寒寒依旧严肃,连忙边笑边致歉道:“我真没想到你一本正经地叙述黄色笑话会是那么有趣的。”
     
        寒寒给我笑得微微脸红了一下,但依旧气势汹汹地问:“这些事你究竟如何解决?”
     
        我耸耸肩说:“让辛巴去打,我不管,他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吧。”
     
        “那你究竟做什么?”寒寒不由火了:“从北极回来后,你就象变了个人似地!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就呆在家里不动,连我来访都想推掉不见!这是政治家的大忌啊!你二月份发了疯要到北极去冒险。
     
        把权力全部交出。可你的影响力依然在,只要你及时发话,再做一些什么,拉拢些什么人,不说全部,收回七、八成的权力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家不都做得很好么,我要那些权力干什么?”
     
        “少跟我来这套!”寒寒一语揭穿了我的伪装:“你现在安稳得很么?全球议会现在全力调查五星河事件。究竟是针对着谁?”
     
        我忍不住发牢骚道:“那件事当真非常无聊。我都说了好多次是我亲口对虹翔下的命令,可他们还要我亲笔写证明材料,还要盖章送回南京地调查委员会去,浪费我好多时间!”
     
        “人家在走法律程序啊,我亲爱的大将军!”寒寒说:“你和虹翔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好到可以舍命袒护的程度。地球人都知道。可这件事在他的舰队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原始记录,你的证词没有直接的效力,只要有人刻意想害他,找到足够地证据,是完全可以不采纳你的证言的。无论这件事最终闹成什么样,虹翔是不可能亲自出山担任什么职务了。你的声望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寒寒,你是这世间真心对我好的为数不多地人之一。”我缓缓地说:“觉不觉得现在的我才是当年与你恋爱时的那个人?没有雄心远图,只想贪图眼前安稳的瞬间。”
     
        寒寒瞪眼道:“少胡说八道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端起茶杯作出送客的表示:“让我休息一会吧,寒寒。这么多年,你也很累了,也歇歇吧。”
     
        如寒寒所说。我和虹翔联手耍的那回帅被定性为一个名叫“五星河事件”地历史事件。其恶劣后果一是毁掉了尼普尔森大战时在五星河上建立的阵亡将士陵园,使得军队内部和地球方面正义人士大肆抨击,许多思想极端的人甚至组织了些“铁血锄奸队”一类的组织想刺杀虹翔泄愤;二是这刻行星的毁灭造成了尼布楚海洋气候变化,发生了一次规模不太大的海啸,死伤人数数千(此处专指人,如果把原始土著民族加上,也许会有上百万也说不定)。至于今后还会有什么后遗症,目前尚不可知——本来出了这么大的事,理应成立一个专门研究机构进行分析论证,但在数十国林立的现在显然谁都没有富余地人员和物资投放到这个领域,除非我重新出山整合大陆。
     
        在那次海啸中,陈琪所在的长岛疗养院受到了冲击,但因为预警转移及时,没有人员死亡。在转移过程中受伤最严重的却是陈琪,她为了帮忙救助其他的人,又连续给自己注射了三次自行配置的天使之泪化合物,严重中毒,送到塞拉摩抢救了半个月才脱离危险,但一直卧床不起,这几天才勉强能开口吃些东西,说几句话。
     
        打发走了寒寒,我又回到了陈琪身边。她正向床边柜子上的一支药剂伸手,犹豫不决了好几次,我看得不忍,走过去帮她打开瓶子放到她鼻子前嗅了嗅。她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竟然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还是你最疼我。”
     
        我自言自语道:“明知道你中毒很深了,可又看不下去你痛苦的模样,亲自给你嗅闻甚至注射天使之泪,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怪你。”陈琪握住了我的手说:“我这身体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就算是溺爱也好,继续为我做这些事。死于溺爱中的人。大概死时也会很幸福吧?”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生命消失,我得想些办法。”我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江旭抓了一些奥维马斯的基因工程科学家,我可以让他赶快想办法给你换一个身体!”
     
        陈琪微微地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我要二十岁时地那个身体,又年轻又漂亮,皮肤也好,穿会么裙子都好看……”
     
        我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讥讽,立即体会到了适才寒寒地心情。把脸一马,说:“我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
     
        “不要再折腾了,我已经很累了,不要用违背自然的办法把我留下来。”陈琪眨了眨眼睛说:“能把眼睛换回原来的,我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还是很漂亮对不对?所以,一定要永远永远地记得。不管今后还有多少女人都要清清楚楚地记得呀。”
     
        一种由衷的心酸钻上心头,我的鼻子一酸,竟然几乎落下泪来,转过身说:“现在与以往不同了。三十年的奋斗目标已经达成,我已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俗务,所以……”
     
        我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让你独去地。”
     
        陈琪睡着后。我又召来了真宫寺司。这些年来,他在天使之泪的应用和毒性防止上都下了大功夫,取得了相当显赫的成就。然而最近叫他来后,这名普通士兵眼中的神医却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摇头,这次也不例外。
     
        听完了我的叙述,真宫寺司叹气道:“到了此时你还不相信吗?早已不存在什么个人恩怨。只要能治得好她,我是非常愿意医治的。但你也很明白天使之泪是什么样的东西,它在极端刺激人地体力的同时,是以重度不可逆地损害人的健康为代价的。陈琪的身体已经算是好得出奇的了,她地毒品史和摄入的毒品量是我见过最长的一个,也许有什么高人曾经帮助过她?但最近这两年象吃零食般大量注射后,身体受到重度损害的同时,还有了很严重的毒瘾。我怀疑前些天她的作为是紧急情况和毒瘾发作地双重刺激所致。现在是神仙老子也没办法再救得了她了,除非换身体。不过换身体虽然不难,记忆和人格移植却依然是难点,你得考虑清楚,只是复制一个行尸走肉的话,没有什么意义。”
     
        我摇头说:“她已经拒绝了换身体的提议。那有没有办法冷冻起来,过几十年……”
     
        “你最好还是先关心自己的事。”真宫寺司冷冷地说:“这世上能保护她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根本别去考虑什么冷冻一类的事。”
     
        我向他鞠了一躬说:“明白了,谢谢你。”
     
        “可别这样了。”真宫寺司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强作镇定地说:“不管这些年有过什么恩怨,我们始终同是六六年雷隆多干部团的成员之一。当时的干部团到现在可不剩几个了,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很不好受。因此,我不想再来了,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又向他鞠了一躬说:“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你费心了。”
     
        真宫寺司地这席话基本上已经算是判了陈琪的死刑。尽管我不愿意接受,自然规律却无法抗拒。虹翔因五星河事件被逼得深藏潜伏也好,辛巴大肆打击领袖党也罢,还是杨沪生和辛巴的联盟,都无法再引起我的注意。权力和影响就如寒寒所说一般,在我的沉默中开始是一点一滴的,后来是大股大股的,最后如江河入海般浩浩荡荡地从我手中和身边溜走。但对我来说,那都已是无需关注的小事。陈琪的生命之火已越来越微弱,我存在的意义也变得越来越难以确认。
     
        接下来的十来天,生活一直在磕磕碰碰中度过。陈琪的身体虚弱无比,一次小小的碰撞就可能造成重度昏迷,要抢救许久才能恢复意识。
     
        最后一次意外事件竟然是因吃西瓜时被西瓜汁呛到气管中,便发生了重度昏迷。这次昏迷延续时间很长,一直抢救了四十多个小时。值班医生才拉着主任医生一同找到我,说:“大将军。夫人很快会醒来。”
     
        我已在沙发上蜷了两天,疲惫得不成人形,连忙说:“哦,是吗?
     
        那我去洗刷一下。”
     
        “最好不要了。”主任医生说:“她这次醒来会延续多久还不清楚,但想必不会太久,这将是最后一面了,每一分一秒都很珍贵。”
     
        我的心如同堕入冰窖,但亦明白这一刻始终会来。走到一边用了好长时间来舒缓心境。听到医生叫时才连忙进去。陈琪果然已经醒来,神色倒比往常好得多,甚至好到了抓着镜子画眉毛地程度。她画了一会,忽然丢掉笔说:“不画了,反正你也欣赏不来。”
     
        “是,是。”我诺诺连声道:“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或者想去地地方?我帮你张罗。躺太久了,要换换心情。”
     
        “有个地方想去。不过最后再告诉你。现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陈琪慢条斯理地靠回床头的靠垫上,说:“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葫芦岛重聚之后,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没有什么办法报答,反而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愧疚。”
     
        我摇了摇头说:“怎么忽然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是我不争气,深深地伤害了你几次,你不记恨我就很不容易了。”
     
        陈琪完全没有理会我所说的话,径直说道:“可你对我太好,反而让我感觉到了隔阂。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态度更象亲人而不象爱人。
     
        反而不如在雷隆多时那样打打闹闹来得开心。但为了能一直在一起,为了能够任性地独占你,我还是选择了这种并不精彩的生活。其实我很清楚,你十分喜欢长崎静唯,你们相互爱着对方很多年了,是吧?”
     
        我看着她地眼睛,忽然觉得已无需掩饰什么,于是点头说:“是这样的。”
     
        “她是个好人。可我不能容她,反而让你受到了痛苦。其实我也想过,如果能够接纳她,你并不会对我差,反而会更心疼我吧?可是我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了,从到葫芦岛与你重聚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希望能够再多一些时间,终日害怕自己哪一天忽然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景,那时候我希望你在我身边,而不是在她身边谈笑风生。就是这样自私的念头,害我们彼此不愉快了好多年。”
     
        “别说了。”
     
        “我说过许多任性的话,但核心地一点就是,希望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哪怕是欺骗也好。不过从实际情况来看,你履行得不错呢。”
     
        我哽咽着说:“唉,年纪也大了,看起来勉为其难,其实不难。”
     
        “可是她现在已不在世,我又要去了,真是舍不下你。”陈琪伸出手来轻抚着我的脸,轻声说:“今后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可怎么过呀。”
     
        此时我终于忍不住了,两股热泪流淌下来,顿时泣不成声。
     
        “带我到太空去吧,好近距离地看看尼普尔森的星空。”陈琪抚摸着我的头,缓缓地说:“我想在那里好好地睡一觉。如果醒来地时候还能看见你,那就太好了。”
     
        事到如今,再考虑升空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害处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愿。我让医生给她注射了足够的药品,让她起码能够支撑到看到星空的那一刻,然后风风火火地调来雷隆多号现代级巨舰,带着我们一起升到了太空之中。在起飞升空的过程中,陈琪一直在努力地痛苦坚持,几次几乎昏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挺到了完全升入太空地时候。
     
        透过我们所在的观测室的透明舷窗看到外面的繁星点点,她不由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真是漂亮呀,早该在身体好时来看一看的。”
     
        我心里又是一酸,早前那么多年,我竟没有彻底用心在为她找回眼睛和带她在太空好生游玩一次这种小事上用过心,只是考虑这无所谓的政治关系而迟迟不动!实际上如果不是考虑那么多。动用特种部队偷回来又怎么了,充其量造成与奥维马斯关系恶化罢了!陈琪觉察到了我心里的懊恼。推了推我的胸脯说:“没什么,现在能看也很不错了,贵精不贵多嘛。带我到外面去吧,我要零距离地接触星空。”
     
        我摇头说:“你睡吧,身体已经很差了不是吗?就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待一会不好吗?你很可能已经是承受不住宇航服地冲量了。”
     
        她立即说出了一句让我再也无法抗拒的话:“当作最后地愿望好不好?”
     
        为陈琪穿戴宇航服套件时,她的呼吸已经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每听得她的短促而困难的呼吸进行一次,我的心就如被狠狠地拉扯了一回,难受得无可言状。好容易帮她穿戴好。抱着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时,她竟然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说:“知道吗?好多年了,我的愿望一直是这个,能够在群星璀璨之处被你深深拥抱。只是这宇航服煞风景了点,你我看着都好臃肿。还浑身是灯泡,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俊男美女绝世风景。”
     
        我含着泪骂了一句:“笨蛋,没有宇航服就会立即被内压炸成肉球了。”
     
        “算了,这样也足够了。”陈琪已挤不出笑容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虽然难看了点,但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风度翩翩的猪肉王子呀。”
     
        她说到这里,将目光从星空转到了我地脸上,轻声说:“她回忆起昔日的事后,亲自到长岛上来把什么都对我说了。原来我一直痛恨不已的第三者竟然是我呀,我才是你们的第三者。很可笑吧?你一定会笑我的。你从见我第一次起就经常偷偷地笑话我了,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她徐徐合上了眼睛。尽管生命维持系统仍在工作,但已不能再动弹一丝一毫,更不能再发一言。我头脑麻木,全身僵硬,呆呆地站着,也不知抱了她多久。忽然看到她宇航服上的生命指标仪的绿灯变成了红灯——她地生命已于此刻离她而去了。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心中的悲戚反而减弱了不少,喃喃道:“是想要长眠在星空中吧?我来亲手实现你的愿望。”
     
        我按下通信机叫来了几个士兵,让他们抬一口不锈钢空葬棺材到外层甲板上来。我不让他们帮忙,亲自动手将陈琪装殓进去,然后推入了太空之中。那几个兵见我怔怔地出神,主动问我:“大将军,你宇航服里的氧气快差不多了,还要在这里呆一会的话,我们再帮你拿来?”
     
        我点了点头说:“哦,那麻烦你们了,都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几个士兵离开之后,我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尽管这种结局并不精彩,颇有些言情小说式的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一点也不符合我这种大智慧大魄力地大英雄身份,但我何苦勉强自己做配得上自己身份却并不喜欢的事呢?反正是最后一件事了,无所谓罢。
     
        于是我弯腰解开了左脚上的电磁阀,半个身体顿时漂了起来,用了好大功夫才稳定下来——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宇航员,连宇航服的使用执照都没拿到过,纯粹是瞎搞,但不管怎么瞎搞,只要把右脚上的电磁阀一取掉,双腿再一蹬,就会迅速消失在黑暗地宇空之中。没人想得到我会这么做的,因此没有人会防备。我的氧气也只剩一点点了,就算他们事后发现试图补救,也再来不及。
     
        说起来这又给这艘战舰上的人添了麻烦,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从我身上,他们会很深刻地学习到什么叫“早死早超生”的。
     
        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妙,但感情伤怀的罗嗦事似乎干得太多了,耽误了干正事的时间。我刚解开右脚地电磁阀准备破碎虚空,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我死死地扣在雷隆多号的外甲板上!
     
        终结卷 final end heaven feel我透过罩网向外看去,只见四周陆续出现了七八个人影,原来这些人适才一直穿着隐形服躲在那里!感天动地的送别场面被看去也罢了,竟然还扰乱我的遁世大计,实在可恶!可是我怎么叫嚷都无法阻止这些隐形人的行动,他们七手八脚地抓着网了把拖下了外甲板,轻车熟路地推进了一个单独房间,路上竟然连一个来干涉的战舰官兵都没有!
     
        我忽然开始明白了:一个霸者手中的权力流失之后,甚至连自绝于俗世的权力都会随之消失。
     
        坐在椅子上的我正在挣扎,忽然见为首一个矮胖子掀开头盔走到面前,竟然是久违的巴斯克冰。他嘿嘿一笑说:“黄二,英雄豪杰可不能选择这等避世自尽的道路。”
     
        我真想骂这胖子忘恩负义。来尼布楚差不多半个多月时间了不来看我,倒在老子通过破碎虚空的行为追求人类进化最终途径(听起来跟萨菲罗斯在干一样的事)时时来大义凛然地捣乱。转念想了想后,气倒消了些,问:“这么把我网住是什么意思?”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巴斯克冰停顿了一下,说:“既然是伟人,就得象个伟人样子。”
     
        我冷笑了一声:“要我担负所有的罪名?”
     
        巴斯克冰摊了摊手说:“你这家伙就是太过直露,那我也直露些好了——的确是需要那样一个角色,本来有更好的人选,可有人检举你。”
     
        我拉长了音调问:“检~~~举~~~???”
     
        “对,有人检举说:在你们离开北极之前,其实还在钢铁巨兽下找到了尼布楚城叛乱的元凶长恨天,它向你提出挑战。大战三百回合后,你把长恨天杀了,但你回来后没向任何人提这件事。还要求目击者保密。”
     
        我摇头说:“这是无耻的造谣侮蔑诽谤!那时我哪有精神跟老长罗嗦?只是叫了二十个兵,每人两夹子弹。用一千二百发密苏里弹送了它的终。悄悄地告诉你罢,北极圈的冒险让我付出了很大代价,别把我说得跟超人似的,我现在可连你都打不过。”
     
        巴斯克冰笑了一笑:“就算长恨天的事如你所说,可那些人还举报说:在北极明明找到了奥维马斯,你竟把他也悄悄地杀了。这样地行径让人更加怀疑你是否还有隐藏的罪行——兄弟,这可是提都斯议长说地,不是我的意思。”
     
        我承认说:“的确是找到了奥维马斯。不过无意之下把他撞落山崖摔死了,所以就跟老长的尸体一起刨坑埋了。”
     
        巴斯克冰提醒道:“还有——还浇了些行军燃油,点了一把火,挫骨扬灰。”
     
        我分辩道:“哦哦哦,好像是有吧,可那件事不是我亲自动手的。”
     
        “没错,你只是下了令。然后帮忙拎了下油桶而已。”巴斯克冰叹气道:“有太多不能解释的事,我倒看你还能如何打混?最不能解释的就是你的那次北极之行。你是知道了什么才去地吧,为什么事后又什么都不说?”
     
        我闷头想了好一会,抬头说:“我明白了。这件事就这样罢,我有不告诉其他人的理由。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大家急需全盘否定一个地位极高的反面角色以吸引世人的视线。只有这种标志性建筑干脆利落地倒下,才能以其废墟为基础开始构筑新时代的框架。不仅全球议会这么想,尼布楚刚得到国家的许多人也会这么想罢。所以有什么屎盆子尽管向我脑袋上招呼便是。”
     
        巴斯克冰脸色严肃地说:“黄二,你真的变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样没志气。”
     
        其实巴斯克冰说得没错,从北极回来之后,我地确是非常消沉和颓唐。假如不是那样。现在的局面并不会如此之坏。出现这种情况与我的失去奋斗目标有关,与静唯和陈琪的去世有关,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萨菲罗斯在他的虚拟世界中杀死了无数个我的人格,因此以前那个诸多性格交杂地我已经不在,更不用说什么野心远图,而且即便是最风光时刻的我,亦无意在实现目标后还继续称王称霸——现在的故事已不属于我,当时祭吊浅野由加利时我就这么想了。要这样的我出来担当霸主角色。实在是太过可笑。
     
        但这些事现在没有必要对巴斯克冰说。我哈哈一笑说:“因为你发达了呀,阿冰冰儿。现在你在主星比我有名罢?起码正面的名气比我足罢?非要踩着一个人才能前进的话,踩我好了。反正我是个寻死不成地废物,不如把最后的价值贡献出来,是这样么?”
     
        “你言重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提都斯议长是这么关照的。”巴斯克冰驱走了随从,郑重地说:“黄二,你的经历的确很让人惋惜,但感情生活不会是人的全部。你现在才四十出头,比现在的我还年轻,而且拥有无人可比拟的声望,尚是大有可为之时。我希望你奋发振作!只要你愿意振作起来,其他地事我帮你去办!保有尼布楚毫无难处,就是和平演变主星,也不过是花点时间的功夫。我相信以自己的高龄都是看得到的,更别说你了,哈哈!”
     
        我一点也不觉得他说的很可笑,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忘了这条,领袖党的党魁高明辉可是你的得意高徒,他的思想能与你差到哪里去!可是阿冰冰儿,我已经又老又累,什么事都不愿意再干了,哪怕把名号借给你用。你们干脆利落地扣几十个屎盆子给我,然后轻装上阵开创新时代罢。我怕耽误得久了,小陈会寂寞。”
     
        听我说这些话,巴斯克冰的脸色不由变了,他憋了好一会,霍地站起身来,双手一拍桌子。叫道:“废柴!你变得太厉害了,妄自我当年。
     
        不,这些年来一直那么崇拜你,以你为目标!”
     
        我面露诚恳之色说:“阿冰冰儿,变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这人没有未来,你一早就知道的。你现在出息了,威风八面了,心怀野心了。
     
        你几十年前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得到雷隆多总督巴瑞特受到的待遇,现在你的成就已超过他十倍不止了。现在大概是没人会称呼你为‘内藤大人的丈夫’了。都是称呼‘巴哥’或者‘巴老’了,这些正是你这些年来不懈努力的结果。”
     
        巴斯克冰皱眉道:“你是在讽刺我?”
     
        “没,我是在肯定你的功绩。”我苦笑了一下:“不过谨防失去地比得到的多。”
     
        巴斯克冰见与我已说不下去,只得按着桌子站了起来:“那我就只有按照提都斯议长地要求,将你遣返主星交给全球议会特别审查委员会处理了,你不后悔么?你会失去一切,甚至性命!”
     
        “就这样吧。我也想回去了。现在局势复杂,你最好尽快动手,否则有重量级人物插手的话,就很麻烦了。我不想那么麻烦,干脆利落地要怎样就怎样。不过——”
     
        我傲然扬头说:“敢公开宣判我死刑的人还没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句话说得好,我喜欢!”巴斯克冰鼓了鼓掌:“这才是我崇拜欣赏的黄二!”
     
        “你错了。这句话不是我的原创,而是奥维马斯在北极对我说的。”我耸了耸肩说:“听到这句话后,我就把他撞到山崖下,然后刨坑浇油烧了。”
     
        巴斯克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被巴斯克冰抓捕后,我被暂时拘押在西部荒野的哨兵岭军营。巴斯克冰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个消息。也没有完全将我隔离,以至于外面地信息不住传进来,甚至让我感觉有种特地向我示威的意思。从传来的各种消息看,得知我被留置审查的消息后,各地反映不一,有少数激进派叫嚣着要巴斯克冰的脑袋,并且杀回主星;有些见风使舵的则立即开始大颂全球议会的赞歌,只差立即组织材料写讨伐我地檄文;但政军两界主要势力代表均对此表示了极大的克制。并没有立即作出过激的行动。
     
        虽然江旭主笔,辛巴、寒寒等人一致签名递交了要求先行放人的抗辩书,但那东西得走程序,一个程序走下来没几个月完不成。私下里江旭也派了人来打探我的意思,看是否需要此时便与全球议会翻脸甚至动武什么的。我地回答很简单:“做自己的事,我的事你们别操心。”
     
        于是抗议归抗议,大家还是马照跑,舞照跳,该DO WHAT DO WHOT,便好似我这人并不存在。做到这一点都不困难,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不插手日常庶务的,所以才能失踪一年有余而幕府不但不乱还能井井有条到积蓄足够的力量击败奥维马斯幕府军。相对而言,奥维马斯就太不自觉,他只要象我那样搞一回失踪,不用一年,只需要两、三个星期,小松山、赤脊山等诸多大战都不用打了,他的幕府自然会崩溃。这些话扯得远了,只是为了说明缺少了我惹事地尼布楚不但运行得四平八稳,而且比往日还要更加平安,只是因为虹翔避祸匿迹显得稍微无趣了一点而已。
     
        拖到了七月中旬,尼布楚的新政局形势终于开始明朗化。经过激烈的谈判交锋,全球议会同意向尼布楚提供必要的建设援助,并放开限制移民的政策(放开这个政策对双方都有利——主星可以减少因失业和生活水准低下而持不满情绪的下层人民数量,尼布楚可以得到下一步发展建设急需的人力资源),同时因为尼布楚表面还有精灵和费里亚势力,全球议会只得改组为宇宙议会,对全人类势力范围实行议会中央制度。
     
        按照目前全球议会的形态,实行议长组阁制,设独立办事部门负责执行,对于不同级别地事务,按照议会组织法归类,分别进行首席议员表决制或全体表决制。
     
        这套制度已在主星实施了三十多年,期间不停地修修补补。到目前来说总体已比较平稳完善。尽管其议长和几个副议长的职责和权力与昔日的GDI总长并无太大区别,但表面上的确显示了相当的民主性。与就造成了效率的相应低下。对于隔了十万光年的两个星球来说,低效率地运行政治事务显得非常不可行,于是决定由尼布楚诸国地议员组成一个尼布楚联盟代表团,成为宇宙议会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半独立分会,对于一定级别以下地事务拥有独立表决权。这显然不是最理想的政治形态,准确地说这是全球议会企图同化尼布楚势力过程中的一个暂时妥协,双方都不会满意。但就目前来说,已经是理想得很了。毕竟主星还有很多内部矛盾需要化解。尼布楚也急需时间和资金恢复元气,真刀真枪的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嘴仗多打打是不碍事的。
     
        换言之,这个尼布楚联盟代表团也就是一个尼布楚诸国政治势力组成的利益集团,代表团的团长即相当于分议会的议会长,享受全球议会常务副议长地待遇。全球议会在提都斯的强权之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专制倾向,而这个团长一旦由某个强势人物担任。出现了统合其余国家之势,宇宙议会便会是彻底的空谈。
     
        因此,尼布楚联盟团长的位置几经周折(但与我无关——如果我还在位,提都斯脸皮再厚也不能再在宇宙议会议长位置上坐着,肯定得让我上坐,他在旁边做一个手握实权的常务副议长)。双方互不相让,争得你死我活。原本这个位置最适合寒寒来做,提都斯对她印象不差,又有巴斯克冰等人的大力支持,然而她却早就看透政治斗争地黑暗,一直不愿再走上前台。
     
        此时见我的事拖着没结果,干脆挂印离职回了日本老家表示抗议。除了寒寒之外,尼布楚手握重权的高位者都是些武夫了,手里都曾掌握过多年军队,甚至此时尚握有重兵,别说提都斯和全球议会那些人忌惮他们,换了我也不能轻易答应。
     
        因为奥维马斯幕府的失败和我的淡出,尼布楚这边的政治人物排位基本上可以按照原来我家幕府地重臣顺序排列。除去已挂印归稳的寒寒,排在第一的应是虹翔,然而这家伙此时重案缠身,比当年的嫖娼丑闻更厉害得多,只得按照当年的应对方法背着十几份传唤书躲了起来,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光天化日地见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算是在最后阶段害了他,不过尚对得起他的家族,而且他本身地理想也并不是在无仗可打时继续执政,以我与他的感情,这些风波是可以视作小事一笑而过的。
     
        排在第二的是辛巴,但这些年变得很成熟,行事又相当果断,只是手段过辣了些,我是看好他的将来,但提都斯不会选择这个与他同样八字不合的家伙。至于江旭,资格是有的,但本人资历浅了些,于是他公然表示愿意就任代表团军事委员会主任,换言之无心争夺团长之位。这几个正统直臣资格最硬,却都没份上位,这个位置的其余争夺者则显得底气不足。
     
        在其他地争夺者中,最可笑的是杨沪生。这家伙在主星范围内坐拥最强陆军护卫军多年却没办法取得首席议员身份,又被派到尼布楚戍边,心中早怀不满。在辛巴的劝诱之下,他以护卫军和在三星多年搜刮的财富为底本,迅速与其达成联盟协议,获得了尼布楚城守之位,摇身一变成了宇宙议会尼布楚联盟代表团的首席议员之一,坐到了与老对手甄晨星和巴斯克冰同起并坐的位置上。这次曲线救国式的政治投机终于使他能够在退休之前爬升到了国家元首级的高位上,然而却造成了全球议会武力威逼尼布楚势力就范的企图破产,不得不在与尼布楚谈判中作出意想不到的额外让步。就在这种时候,羊手掌竟然还鬼迷心窍主动申请就任代表团长——据说提都斯看到他的申请时气愤得把茶几都掀翻了,连骂了几句“三姓家奴,政治投机分子,永不重用”。杨沪生的年龄与提都斯差不多,即使在尼布楚能多芶延几年政治生命,提都斯的这句话也基本上注定了他的将来会是无所事事。
     
        经过多方争夺和利益权衡考虑,尼布楚联盟代表团的最终名单和团长人选于七月二十日得以确定,最终由韩曾就任尼布楚联盟代表团长。
     
        享受宇宙议会常务副议长待遇,成为尼布楚乃至尼普尔森星系的名义之主。
     
        代表团成立后便进行了第一项议程。讨论我的去留问题。主星势力几乎一致要求将我遣返回主星审查,而尼布楚这边地考虑就复杂得多。他们讨论了三天都没结果,终于有人不耐烦起来,直接跑到哨兵岭来访问当事人了。
     
        见到辛巴来访,我一点都不奇怪,冲他笑了笑说“本以为你会早点来的。”
     
        辛巴摇头说:“早点来地话,就是为了代表团长的事了,那个倒用不着争。”
     
        “嗯。那倒也是,韩曾是个彻头彻底的无能将领,但却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我微微一笑:“还记得第一次远征时编的十二支分舰队么?那时可谓将星云集,高手并出,可现在只剩下他和金太郎啦。就算是窝囊废,能活到现在,也是种不可轻视的实力。”
     
        辛巴点了点头:“明白了。我想我们会好好合作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未来是你们地了,好好干。”
     
        “可你为何要这样?”辛巴忍不住说:“就算想退休吧,也可以用一种体面的方式退出。你如今的成就不亚于当年的司徒王,现在的下场真让人感到寒心。来之前我与能信任的人商议过了,不管你犯有多少过错,不管你心里是否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毕竟是你带领着我们开创了这一切,就算只是为了尼布楚人的荣誉,也不能容许你被押到主星审查被判有罪。”
     
        我摇了摇头说:“你放心,没人敢判我地罪。”
     
        辛巴大声说:“你放弃了太多东西,连基本的保障都放弃了,你真当自己可以平平静静地退出吗?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成语还是你教我的。”
     
        “那你说怎样?你想怎样?”
     
        “我想推动议会通过对你的保护法令,将你保护在尼布楚。看来你已彻底不愿过问政事了,那你可以到处游山玩水,修身养性,做自己想做的事。尼布楚虽然经济窘困,但应付你一人的吃喝玩乐嫖女人还是不成问题地。”
     
        “嫖你个大西瓜——你回去吧。”我耸了耸肩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多多少少还为了自己的一点面子。不过我可以保证,没人敢判我的罪。更不会有人敢冒犯尼布楚征服者们的尊严。我给你们这些保证,你们给我自由,如何?”
     
        辛巴看了我好一会,发觉我是认真的,只得站了起来,边转身边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淡淡地回答说:“我想回家了。”
     
        最后,尼布楚联盟代表团(也就是实质上的尼布楚议会)最终以微弱多数通过了同意将我移送到主星审查地议案。议案通过后,辛巴充满感慨地对其他议员们说:“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做够做到了,可我们最终只能在维持尼布楚存在的前提下尊重当事人自己的意愿。是他自己要求回主星的,完全不考虑后果!以千秋霸主的标准衡量,那家伙真是不及格,打赢了仗后,把整个烂摊子丢给我们就放手不管了。既然如此,大家还得更努力才行啊!”
     
        三一○四年元旦,我终于回到了阔别了二十六年之久的主星,降落在了上海机场。在经过长时间地拖延后,主星民众对我这个失去权力的大独裁者的兴趣已经大大减低,竟然没有一个FANS前来送花或丢鸡蛋,前来接机的也不过是全球议会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朱副书记。朱副书记见了面竟然连连向我道歉,说正职和常务副书记都开会去了,由他来接待我这等身份的贵客非常失祀云云。我跟他客套了两句“戴罪之身,何足言贵”的废话后,被送到了松江监狱旁的一处风景优雅的地方去逍遥,美其名曰休养,实际上执行的是所谓“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的隔离审查。这种小黑屋年轻时经历得多,最近几十年都没体验了,此次再体验后。不得不承认时代在发展,经济在前进。人权保障在进步(当然更可能是在给我搞特殊化待遇),这次的小黑屋条件还真好得不一般,比我在塞拉摩住着时还舒服,只是不能对外联络和看报纸罢了,但仍可以每日与警卫下棋打球解决,又又没人来盘问我,除了没有女人陪伴外真找不到别的缺点。问题是我如果想要享受这样地生活,就不会作出在雷隆多号的甲板上跃入宇空地举动了。
     
        其实纪检委的底牌我很清楚。因为在哨兵岭拘押期间,看守我的是曾在寒寒手下任过职,后来转到戴江南手下的朱嘉炜。当年讲武堂在葫芦岛开营时,我对他曾有救命提携之恩,他便迫不及待地企图报恩,每天拎着我的耳朵把他打听到的所有消息向我耳朵里灌输,也不管我爱不爱听。全球议会纪检委重点调查我的问题有六个:一是经济问题;二是生活作风问题(这两个是对所有官员万变不离其宗的调查内容);三是勾结异界问题;四是放纵费里亚军屠杀人类问题;五是谋杀奥维马斯问题;六是五星河事件问题。
     
        但很显然这六大问题有许多都没办法查。我这人尽管不爱节约。
     
        但贪污腐化地事倒没怎么干过,尤其是开幕之后——整个幕府范围内都是我一家之物,我还贪甚么贪?脑壳有包才去把左手的钱挪用到右手去。至于生活作风问题,主要就是男女关系问题了,纪检委一提出这个问题,提都斯就叫他们省点力气和经费。用不着在这方面徒费努力,可见他对我实在是了解很深。至于勾结异界的问题,原本是主星许多势力攻击我的最有力武器,可是现在天界、灵界和幻界的政治势力已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尼布楚议会中,尼布楚的舆论武器也开始大肆宣扬他们为人类解放事业作出的贡献,此时还扯这些皮毫无必要。而屠杀人类地问题又关系到对克隆人的法律定位上。遗憾的是——全球议会对医学克隆的合法性问题已经讨论了二十年还得不出一个结论,按照法无明文无罪的原理,这一条还是打不到我头上,何况全球议会通过的法案是否有权在那时影响到尼布楚前线地事务,本身又是一个值得法学专家们继续讨论二十年的问题。我还耗得起,提都斯则不见得能够耗到得出结论的那一天了。
     
        如此一来,六大罪行就只有最后两条还能查查,但这两条他们不来问我是得不出真相的。因此他们很聪明地没有白费力气来问我。再问我也不会说,灌辣椒水也不会说。当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真的想修理我、能炮制我的话,也用不着我说一句话,他们自然能生产十几米高地材料把我彻底搞臭,弄个铁案。对于政客的这类本事,我一向是深为钦佩的。
     
        冬去春来,我不知不觉中已在松江白吃白喝白住了四个多月。这样的审查对当事人的地理位置完全没有任何要求,让我呆在哨兵岭和住在这里完全没有区别,我看他们不惜经济援助和政治让步也要把我拉到上海来审查纯属钱多了烧手,要帮尼布楚养一个闲人。正当我这么想时,忽然发现周围的警戒显著加强了,甚至连一公里之外的松江监狱的所有犯人都给驱逐到了别地监狱去借宿。这种现象告诉我:提都斯就要来了。
     
        多年沙场征伐培养出来的判断力在应付这些小CASE上毫无难度,提都斯果然于四月八日亲自来到了松江。我们一起吃了个午饭,席间说了些不着边际的空话,大意是我表示退休生活很HAPPY,他表示对我的羡慕云云。饭后散步时,他终于对我说了些实在的话:“老黄,对你的调查已经收尾了。”
     
        我浑然不以为意地问:“哦,什么结论?”
     
        “宏观公正地说,你是个伟大的人,对伟人的千秋功过,不是这么短时间可以归纳得完,归纳得准确的。”提都斯沉吟了片刻,说:“无论你犯有多少罪行,给人间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终究是功大于过。对全人类有莫大贡献。因此我决定代表全人类赦免你,赦免令已于本周末的例会上表决通过了。”
     
        我心里忽然有些好笑。就如当年从我爸嘴里听到“养给全人类的儿子”一般。人到高位也许经常会犯这些可笑的错误,只是身处其中完全感受不到罢了。我腹诽了提都斯两句,问:“打算放过我?”
     
        提都斯扬了扬眉说:“WHY NOT?你现在还有什么威胁?你现在什么权力都没有了,那些足以影响人类社会和谐发展的东西都被你自己抛弃了。”
     
        我微微一笑:“说得真不客气。”
     
        “说实话。”提都斯停下了脚步:“在你权力蒸蒸日上无人可以制衡之时,我时常夜不能寐,不知你会把人类带向何方。究竟该怎样削弱你地力量甚至寻找机会制裁你,我不止一次地考虑过。那时曾经想过很极端的办法,例如学你对付北条镰苍一样——不。甚至更过分,我甚至考虑让你当着全世界人民地面,在现场电视转播中切腹。用那种壮烈绚烂之美结束你的人生,也当得起你的身份,更不会在你死后损害你的丝毫名誉,可惜你却一点也不珍惜名誉,多么来之不易的名誉。”
     
        “你搞错情况了。老提,我可从来不信日本人那神神怪怪的一套。
     
        死了就是死了,还要当众电视直播着死,我可没那么傻。”
     
        提都斯寂寞地笑了笑说:“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所以你自由了。”
     
        我怀疑地问:“真的自由了?想到哪里到哪里去?想干甚么干甚么?”
     
        “没错,这个专案组明天就要撤销。所以你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这几个月来,花在你身上地钱很多,财政委员会已经很有意见了。到时会给你些钱,你自行安排吧。不过为了避免法西斯主义者兴风作浪,决定对你仍然实行一段时期的监视居住,你得定期向住地派出所报道。另外不能离开中国大陆本土。当然,如果你还要象在雷隆多号上一样选择自杀,也由得你。不过干那种事前最好通知一声警察,免得尸体腐臭后才被发现。”
     
        我掠过了他言语中对我的讥讽:“我正想说这个呢,自由不自由倒无所谓,我想到阳泉去看看Fennanl的墓。”
     
        “现在情况还有变数,还是按照当局的安排行动吧,会有机会的。”提都斯拍了拍我的肩膀:“赵家在上海也有墓地。Fennanl地骨灰也有一部分移埋在此处。你可以就近凭吊一下,暂时还是留在上海吧。”
     
        提都斯的效率很高,说完话后就带着一帮虾兵蟹将离开了,周围的特级警戒也开始解除。我懒得理会这些,回到屋里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半钟才被人惊醒。一直陪我下棋的警卫员小杜走到床前叫醒了我:“大人,有客人拜访。”
     
        我披着睡衣打着哈欠来到会客室,却看见一个全身西装革履的青年等在那里。我坐下后端详了他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叫道:“你是寒寒的儿子?”
     
        青年向我深深鞠了一躬道:“小侄内藤秀行拜见伯父大人,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真是如你母亲一般俊美啊!你多少岁了?不,不需要,我算算……”我从记忆中挖掘出部分年月片段,掐指一算:“你今年二十五岁?唉,过得真快啊。寒寒这家伙,养了你几个月就跑到前线去了,现在一回家就有了这么大个儿子,真有赚头哪……对了,你还没改姓巴斯克?”
     
        我一时激动,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秀行冲我笑了笑说:“父亲当年与母亲结婚时尚属高攀,因此内藤家决定算他入赘,子女得姓内藤。最近二十年来,父亲地成就很大,最近也想要我改姓。不过母亲大人坚决不同意,而且她正在找律师准备递诉状与父亲离婚。”
     
        “可怜的孩子。”我又打量了他一会,说:“算了,上辈人的事让他们自己闹去,小辈就算想插手也帮不上甚么帮的,只会越帮越忙。看来你继承了内藤家严肃刚硬的家风,已经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青年,这件事对你不会有影响地……对了,你今天来有甚么事?”
     
        秀行又向我鞠了一躬。说:“小侄今天来到这里是有三件事。其一是仰慕伯父风采许久,特来拜见请教。伯父尽管现在已放弃一切。
     
        但举重若轻的风度仍令小侄钦服不已。”
     
        “算了算了,这些东西用不着去学。还有呢?”
     
        秀行忽然拜倒在地:“还有就是,希望伯父应允小侄与您的女儿结婚!”
     
        我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也没有扶他起来,秀行只得这样继续跪拜着,头也不敢抬,不多时汗珠就冒了出来。我见他相当难受,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才扶起了他,说:“戏弄老年人可不是甚么优秀品质。我这人一辈子天煞孤星,哪里有甚么后代?”
     
        “对于这件事,地确很难启齿,原本由母亲大人亲自对您说比较合适,可是她现在无暇前来拜访伯父,只得由小侄冒昧了。”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催促道:“快讲。”
     
        “伯父。上世纪七○年第二次出征前夕,你与一位女性共度了一夜,事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出于种种考虑,她没有生下那个孩子,但也没有杀死她。在我父亲地帮助下,受精卵被冷冻在内藤家的一所医学研究所里保存。我出生不久后。父母都到了尼布楚前线,此时那位女性却好像受到了甚么刺激,要我父亲帮助她培育出那个孩子。父亲从尼布楚返回后不久,这个孩子出世了,然后被寄养在内藤家的一脉远方亲戚古贺家中抚养,与小侄自幼青梅竹马。最近小侄与她商量到结婚事宜。古贺家却不敢作主,这才请出父亲说明了事情原委。母亲为了这件事又与父亲闹得很不愉快,她认为父亲该早对伯父说明才对。”
     
        “这件事巴斯克冰处理得没错,是她嘱咐他这样做地吧。毕竟是师徒,遵循嘱咐也是应该的。”我迅速平静了下来,接过了秀行递过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很像初恋时的五月,全无一点静唯地威猛英姿。
     
        只是表露出来一种柔弱的美。这才是最适宜得到幸福的吧。
     
        秀行见我嘴角露出微笑,不失时机地插嘴道:“她今年二十岁,名字叫古贺春华,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伯父有意,我们会设法告诉她真相,改随伯父姓黄也没有问题,古贺家不会反对的。”
     
        “春华啊,真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我摇头叹息了一会,说:““算了,叫黄春华太难听,就叫这名字吧。而且,我有什么资格对此说三道四呢?二十年了,连她的存在都一点不知道,更不要说抚养片刻了。你母亲喜欢她吗?”
     
        秀行大声回答:“喜欢,相当相当地喜欢!”
     
        “那就得了,我祝福你们。”我笑了笑,却不仅笑出了眼泪:“真希望能看到你们结婚地情形。如果真能看到那一幕,此生可谓无甚遗憾啦。”
     
        听到我说这句话,秀行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尽管此时并无人监听,他仍本能地在周围查看了一圈,低声问:“伯父……岳父大人,你察觉到甚么了?”
     
        我摇头说:“提都斯不会放过我,如果真能放过我,何必巴巴地把我从尼布楚索回主星来?”
     
        秀行微微点了点头,从公事包里取出了一个非常陈旧的掌上电脑推了过来:“伯父,这是母亲在您的阳泉故居清理东西时发现的,请你好好保管吧。”
     
        我打开电脑看了看,这东西的外形与当年五月给我地那个带通讯功能的掌上电脑很象,但显然那种东西根本经不起四十年光阴摧残,这个东西完全是新的,只不过外壳故意做旧了而已。里面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操作系统和几个纸牌类小游戏,其他的甚么都没有。我想了想,明白了这是通过检查的办法——天界与人间地合作尚未正式开始,他们的这类技术还未向人间公开,任何检查者看到这个也只会以为是个普通的掌上电脑而已,何况我的故居里的确有这么一个玩意。它的真正用途,是用以建立紧急加密联络地吧。
     
        秀行做完了三件事,站起身来边告辞边说:“我和春华将于六月初订婚,结婚也许还是两三年后的事。希望到时岳父大人能够出席。”
     
        “你来之前,我做了一个很不可思议地梦。”我怅然若失地说:“梦中的年代是还在南京上学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身边有一个可爱的同为校友的女朋友。符合那种身份的只有你母亲一人,但梦里的人却不是她,而象是我生命中三个难忘的女性地综合体。她陪着我坐火车回四川老家,却不知为什么会先坐到大连去坐首发车?梦本身就是没有条理逻辑的,可我在梦中的确很快乐。与那不知究竟是谁的女孩一起看着大连车站旁边的碧海蓝天,海鸥阵阵,忽然感觉甚么宏图霸业都是一场空,人生就是该如此才算得上幸福。所以我不会如别的父母一般祝你们事业有成。只是希望你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好了。你们结婚地时候,只要我还没有活腻,一定会来的。”
     
        四月九日,松江的隔离审查点关闭了,我白吃白喝的日子也终告结束。好在他们都是照章办事的好人,给了我一点生活费,又给了我一份今后如何生活和向政府报道的告知书后。还把我送到了上海市第四公墓,可谓服务周到,送佛送到家。我在破败地公墓中寻找了好一会,才终于在一处杂草丛生之处找到了赵家的墓碑。花了些时间洒扫之后,我竟然有些疲惫的感觉,眼见阳光明媚。空气暖洋洋得让人没有力气,我靠着墓碑竟然沉沉睡去。既然提都斯答应让我到这里拜祭,这个地方肯定是安全的,不会受到打扰。快四十年了,我第一次与Fennanl如此近,世界又如此安详和温暖。我不由产生了一种欲就此一梦不醒的念头。
     
        朦胧中,Fennanl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安静地坐在墓碑前,对我说:“不可以偷懒,快回去吧。”
     
        我轻轻地摇头回答:“我想这样陪着你,多久也没有关系,反正世间已经没有值得依恋地人和事了。”
     
        “不要灰心,世界终究是美好的,你的人生还很长。对于难以忘却的人。牢牢地记在心中就好了,将来总归会是美好的。”
     
        “会是那样吗?你还是那么会安慰人哪。”
     
        “未来总会是好的,你要鼓起勇气好好地活下去呀,连同已经变成天上星辰的那些重要的人地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呀。”
     
        “嘿嘿,那不是挺到最后的恶人也得活上千年了么?”
     
        “还是那么爱贫嘴呢!”
     
        在睡梦朦胧中,我不知是与真实的Fennanl英灵还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像聊了多久,忽然被一群人的脚步声惊醒了。那些人却不是冲我而来的,而是一个家族的人来祭吊亲属。我清醒了一下自己的头脑,自嘲了两句自己竟然又靠意淫来欺骗自己的感情,却发觉除了干这种掩耳盗铃的事别无正事可干,便支着耳朵听别人的悼词,原来随他们来的还有一位福音教的牧师——那种人的腔调只要两秒钟就能听得出来。不过不可否认,这些人帮人做法事还是不错的,起码能句句说到心中,条理分明,不会胡说八道。
     
        牧师先说了些例行的悼念逝者的话,然后即兴发挥讲了起来:“其实,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一切的罪孽都会在回心转意间被原谅,一切的伤痛都将在和煦的阳光和彼此的笑容里被抚平。
     
        暴力和愤怒不能根本的解决问题,只能增加仇恨和彼此的隔阂。在相互的宽容和微笑之中,一切的过错都微不足道,在彼此的爱与信任之间,没有什么无法愈合的伤痕。黑暗终将被驱散,迎着阳光和主赐下的福音,明天将更加灿烂。
     
        这个美好的世界就是我们的HEAVEN,相信和珍惜爱与家庭,我们便能承受福音的恩赐,每天都被包围HEAVENSFELL之中……”
     
        听到这席话后,我长长地叹了一息,自言自语道:“天国之梦啊,只是这种美好和幸福终究不是每个人都配享有的。FENNANL。你还是喜欢勉强我去接受不配拥有的东西啊。”
     
        搭上公墓外两小时一班的通往市区的区乡班车后,我手中地掌上电脑发出了信号。我接起来一听。竟然是虹翔的声音。他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接通了,还以为他们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呢!”
     
        “在墓地看FENNANL,大概信号不好吧,有什么问题?”
     
        虹翔简短地说:“已经搞清楚了,提都斯下不了手,因此政府势力不会亲自动手,不过想要你命地人实在很多,现在中国区副议长老王对此便相当热衷。而且并不难做,只要把你的去向透露出去就行了。”
     
        “早知道当时一皮鞋打死他就好了,不理他。”我懒洋洋地抽出告知书看了看,说:“给我在浦东找了个四十平房的小房子暂住,提供了三条线路,一是到中央公园坐地铁,二是到霞飞路坐公共汽车。三是在周庄下车坐轻轨。”
     
        虹翔笑道:“没错,就是这三条线了,现在已经热门到普通市民根本挤不进去的程度,想杀你的人真多呀。还想象在雷隆多号上那样自寻短见的话,不如就选一条路线大摇大摆走去让他们杀了,倒还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你们怎么给我安排的?”
     
        “去中央公园地地铁站吧。你不是最爱当地铁超人了吗?”虹翔忽然诡异地笑了笑:“有个讨厌的家伙说是给你准备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说是足以让你动心。我都还不知是什么,有些期待呢。”
     
        我依言坐到了中央公园站准备去坐地铁,却发现寒寒把救我性命的工作交给虹翔简直是对上海的社会治安不负责。中央公园的广场和周围楼顶上都出现了不少身穿花色衬衣的流氓无产者,每个人都手持着棍棒,有好些衣着整齐地人给打得昏迷在地。露出了身上携带的武器。
     
        此时虹翔又给我打来了电话:“中央公园这里有五十四个要杀你的,我派了两千五百人来收拾他们,壮观吧?”
     
        我只得苦笑道:“需要这么不给当局面子么?”
     
        虹翔非常轻蔑地说:“当局算个屁!你快下去吧,现在发往浦东的地铁统统给我的人占领了,我就是要闹得特别大,让他们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不过你这家伙是不愿再兴风作浪了,咱们闹够了就到天界去吧,想到那里到那里去。我养你。”
     
        我听到最后这三个字,呸呸了好几声才泄掉恶气,迈步进入了地铁站的下行通道。四周都已被花衣众占据,下行通道以下也都没了闲人,今晚上海市民是注定得因我倒霉了。我暗自叹着气来到空无一人地站台上,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转身一看,眼睛立即发直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短发女子正靠在我身后五米处的站台柱子上凝视着我,那是静唯。
     
        “这就是给我的意外礼物?赏一美女,卸甲归田?”我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着,快步走上前去掀起了那个女子的左臂衣服。她的左臂手腕以下果然有一行条形码,显然是基因工程做出来地冒牌货。我顿时心头火起,翻开她眼皮看了看,问:“你被输入了甚么模式?”
     
        “现在是空白模式。”这个冒牌货以毫无感情的静唯嗓音说:“请主人随意下达指令。”
     
        正在此时,我手中的掌上电脑又响了,却不是虹翔的号码。我颇为光火地接了起来,一听到虹至枫的声音就叫了起来:“你这是甚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虹至枫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哎哟,本来想好好做弄一下你的,可是还是算了吧,要是惹火了你,一头撞下去卧轨自杀可就玩过头了。她感悟到了,从被伽马炮的烈焰抹为灰烬地那一刻起,她已成为了当世可与我并肩的第一人,这还得感谢刘诚的怂恿。”
     
        我的脑子轰轰地作响,一时还没有完全理清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个冒牌静唯伸手捻着一条印着条形码的透明胶纸在我眼前晃着,以静唯独有的口气取笑着我:“下面连数字都没有也能被骗过,你真是被隔离审查得傻掉了呢。”
     
        我的脸部肌肉僵住了,过了好一会,终于不由自主地抽动了起来。
     
        从面前停着的地铁列车窗户倒影上,我看到了自己和静唯的微笑。
     
        如萨菲罗斯所言,最终人类也许会走上灭亡的终点,宇宙也逃离不了消亡的一天,但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只要在一瞬间拥有就够了,不需要顾忌太久的将来。
     
        数天后,一份报告被交到提都斯手中,报告书没有能够给他提供甚么想知道的东西,只是重复了那些早已为世人所知的简短无比的事实:三一○四年四月九日下午六时三十分,停靠上海地铁一号线中央公园站的一列地铁列车被恐怖分子安放烈性炸药后引爆,,造成一列地铁列车和站台整个被毁,三十人以上死亡或失踪。
     
        此次爆炸被定性为恐怖事件,相信与前宇宙军元帅金太郎(在缉)的幕后策动有关。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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