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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道菜是洞庭虾仁,以洞庭湖上特产的‘吓煞人香’与河虾一起烹调而成,色香味俱佳。此外像桂花芋艿、油氽春卷、油炸金砖、灌汤小笼、卤鸭、爆鳝,尽显东吴文化精、雅、细、巧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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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中荡舟,花间采莲,佳肴美酒,又有红袖添香,纵是不饮也都醉了。何况四周是高高探出水面的荷叶,中间只有一个巧笑倩兮的美人儿相伴。
       杨凌想起方才高文心大发脾气的模样,暗暗起了坏心,想要小小教训她一番,便拿出老爷派头,要她也饮上几杯。
       高文心推脱不过,只好也饮了几杯,醇酒落肚,她的两颊登时腾起一团嫣红,杨凌看了暗暗得意,可他叫人饮酒,自己也不能不喝,结果锡壶内的酒喝得干干净净,杨凌已觉得头重脚轻,人家高大小姐肤色虽如抹了一层胭脂,眼睛却越来越亮,丝毫不见醉意,杨凌这才晓得高大小姐竟有一副好酒量,不由暗暗叫苦。
       高文心是第一次和杨凌单独相处、第一次与他并案饮酒,第一次被他搂抱,也是第一次被他那般委婉哄劝,少女情怀,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欢喜滋味,一饮了酒,反而更加开心。
       她笑盈盈地提起那倒净了的锡壶,向杨凌嫣然道:“老爷十六岁便得了功名,乃是北方才子,如今酒已饮尽,奴婢和老爷作对代酒如何?
       奴婢这有一副上联,请老爷对上一对吧:提锡壶,游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老爷,请您答对。”
       杨凌一听要对对子就吓了一跳,现代人有几个学过那玩意儿,待一听她说些什么锡壶、西湖、惜乎,更是弄得头昏脑涨,他虽未听说过这对子,可也听出这对子难处就在三个词都是西湖的同音。
       他不知道这个对子是昔年有人用来难为大学士苏东坡的,当时苏东坡也被这个对子难住,还道是高文心出的对子,所以心中钦佩不已。
       他琢磨了半晌,终于也想出三个发音相近的词来,勉强可以凑成一对,便对高文心道:“呃……我倒是想出一个对子,只是那意境比起你这上联来,实在差得太远,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我。”
       高文心听了脸上不禁露出惊奇之色,这副对子自面世几百年来,也不知多少才子煞费苦心去对,结果也不过为了追求发音相同,勉强凑出些下联,意境如上联般优美的,竟是一个没有。
       自家老爷这么快就能想出下联,那已是难能可贵之极了,还讲什么意境。
       高文心又惊又喜,连忙说道:“老爷快快说来,婢子洗耳恭听呢。”
       杨凌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好姐夫,聘节妇,姐夫失节妇,嗟夫,姐夫。”
       高文心瞪大了眼睛,小嘴儿微张着,愕然瞧了他半晌,竟是一言不发。杨凌不禁讪讪地道:“你看,你看,我说吧,意境差得太远……”
       高文心忽然一扭身子,趴在船帮上拿袖子遮着脸,就看她肩膀不停地耸动,那小船儿也随着左右摇晃起来,最后这位一向很讲究仪态的大家闺秀终于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起来。
       杨凌瞧着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晌才悻悻地说道:“你看,好生生地喝着酒,非要对什么对子,真是大煞风景。”
       高文心见他恼了,赶忙坐好身子,她咬紧下唇,拼命忍着笑,眼里含着两汪泪水,身子跟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杨凌不禁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说道:“笑吧,笑吧,笑死我拉倒。”
       高文心见他恼了,不敢再笑,她慌忙站起来,柔声哄道:“老爷,是奴婢的罪过,你不要生气啦。”
       那小船儿本来就在左右摇晃,杨凌霍地站起,小船更是向左侧一歪,高文心急急站了起来立足不稳,差点儿一头栽进河里去。
       杨凌虽说气恼,实是因为自己的对子太上不了台面,方才觉得能想出三个近音词,其中还有个与惜乎相同的叹词,这份急智已是难得才说了出来。
       待瞧见高文心大笑,才觉得太没面子,这时一看高文心着急,站立不稳直欲摔下河去,急忙地伸手一扶,高文心心惊胆战地一头扑在他的怀里,直到小船儿慢慢平稳下来,才羞红着脸离开了他的怀抱。
       此时的高文心,刚刚饮了酒,玉面绯红,云鬓散乱,那眉如纤柳锁着一池春光,明眸如月卧于盈盈秋水,杨凌一时瞧得呆住了。
       高文心站定了身子,瞧见他的目光,不禁黛眉微敛,羞涩地垂下头去,却又禁不住飞快地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眉挑不胜情,似语更销魂,偷把眉扬,暗示檀郎,那是何等荡人魂魄的韵味,杨凌明知不该,却情难自禁,忍不住凑上去飞快地吻了她一下。
       高文心红润的芳唇饱满柔软,只被他轻轻一吻,她的唇立即变得湿濡濡的,那双亮亮的眸子也忽然幽幽的似变成了两坛醇浓无比的老酒。
       乌篷船儿悠悠,风送荷花清香,一直未曾喝醉的女神医,此时却一副朦胧欲醉的模样,似向杨凌发出深情的邀请。
       杨凌一吻下去,自己却似从美色中惊醒过来,他慌忙放开手道:“文心,是我不好,我们不能……我不该的。”
       酒醉之后感情难以自制,此时忘情一吻,他才惊觉犯下大错。高文心对他的情意,他心中早就看得明白,也一直提醒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可是这一路南来,不知不觉间,她那绵绵的情网却早已把他拢在其中。
       直至此时此刻,杨凌才发觉,原来自己心中也早已喜欢了她,可他因着自己的心病,只能像条落入网中的鱼儿一般苦苦地挣扎,苦苦地逃避……
       杨凌重重地坐回位子,抓起酒杯,却发现杯中已空。他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高文心那幽怨失望的眼神,心中只想:不能再招惹情债了,文心比玉儿她们懂事,我……不如把自己的事多少透露一些给她,断了她的念头吧。
       杨凌想到这儿,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道:“咦,刚刚就看到在这附近站着的嘛,哥,再往前划一点儿,喂喂,你们在哪儿?”
       杨凌听到身旁水响荷动,张天师兄妹已划着船儿飘了过来,便将话又咽了回去,他见高文心垂着头,捻着衣角一副自怜自伤的模样,便匆匆对她说道:“文心,我自有我的苦衷,并非欺你身份。唉……等回了杭州,回去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秘密,你便明白一切了。”
       ……
       礼尚往来,一行人兴尽而返,莫清河也盛情邀请天师兄妹去杭州一游,这兄妹二人在杭州只是接受了道观众人的一番迎接,便乘了吴府的车轿赶住苏州,并不曾游过西湖,所以欣然而来。
       一路无事,张天师便和莫公公在舱中下起了围棋,别看张天师的象棋下得臭,那手围棋却十分高明。杨凌不懂围棋,瞧了会儿觉得无趣,又在舱前瞧了会儿风景,就返回了自己的客舱。
       高文心正坐在舱中独自想着心事,一瞧他回来,忙站了起来。自太湖回来,两人独自相处时一直都有点儿不自在。杨凌强笑道:“我在外边坐得久了,身子有些乏,我想进内舱休息会儿。”
       高文心心中一直存着疑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既然能接受玉儿和雪儿,又对自己有情,却偏偏不肯接受自己,有心想要现在问他,可是一个女孩儿家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迫切,眼见杨凌一掀轿帘已要进入内舱,她还是忍不住道:“老爷……”
       杨凌停住步子,回头问道:“嗯?什么事?”
       高文心脸儿一红,支支吾吾地道:“啊……没什么,我们……我们直接返回杭州么?”
       杨凌摇头道:“不,回到杭州天色也大晚了,我们半路停下,先去海宁,住上一晚,明日再回杭州。”
       “哦……”高文心听说今晚不能听到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不禁失望地道:“老爷去海宁,可是想要欣赏一下名闻天下的海宁潮么?”
       杨凌奇道:“海宁有潮可看么?我只听说过钱塘潮名闻天下。”
       高文心嘴角翘了翘,却不敢再笑出来,只是低声说道:“海宁潮……就是钱塘潮嘛……”
       杨凌怔了怔,垂头丧气地道:“罢了罢了,老爷我在你面前算是颜面扫地了,钱塘潮不好好叫它的钱塘潮,偏又叫做什么海宁潮,真是丢人。”
       高文心虽然满腹心事,仍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她忙宽解道:“老爷是北方人,在京师的时候也没空打听这些闲事,不知道有什么丢人的?不过这钱塘潮要是每年八月十八去看,那才壮观,现在虽也有潮,可就逊色多了。”
       杨凌道:“随便看看也就是了,我去,主要是拜访一下闵大人,他是我的旧上司,我到江南,他已来看过我,我不去瞧瞧他,未免愧对故人。”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温柔地看了一眼高文心,柔声道:“我去睡一下,不需叫人侍候,你若累了,也歇一歇吧。”
       高文心忽想起一事,本想告诉杨凌,转念一想这事与杨凌和自己并无关系,再说一个女孩儿家说这些东西也难以启齿,便点了点头,目送杨凌回房,自己也和衣躺在榻上,张着眼望着舱顶,不期然又想起那件蹊跷事。
       今日莫夫人从布政使司衙门回来,那神情步态有些差异,普通人虽看不出差别,高文心却看出了端倪,她瞧那位莫夫人脸颊酡红、眉腻如水,步态有点绵软柔媚,不由得暗暗吃惊。
       以她学医对人体的了解,深知一个女子神情步态忽然出现这种异状,必是刚刚行云布雨,与人有过合体之缘。
       莫公公是个阉人,又随同杨凌共游太湖,莫夫人独自从布政使衙门回来,居然眉眼含春,似刚刚与人做过交媾之事,难道她不守妇道、瞒夫偷人了不成?
       高文心枕着手臂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幽幽一叹:“算了,这事虽然有伤风化,毕竟是人家私隐,要我说与老爷听,也羞于出口,自己的事还操心不过来,还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唉……老爷明明对我……对我也有情意,为何不肯接受我呢?因为我是奴婢身份?不!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有个秘密,到底他有什么样的秘密,竟使他不肯接受我呢?”
       高文心躺在榻上,耳听得河水滔滔,心潮随之起伏,这一路辗转反侧,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竟是始终难以安睡。
       ……
       海宁盐官镇的镇海塔下观潮亭内,杨凌披着墨黑色大氅站立在亭中,高文心俏立在他身后。莫清河、莫夫人、张天师兄妹、以及盐运使闵大人、本地驻军种千户和本地几位大盐商也陪在一旁。
       闵文建迎着风浪,哈哈笑道:“杨大人,海宁八月份时的大潮高达数丈,涛声如雷,极是壮观,此时来看,可要逊色一些,不过你难得来一趟,怎么也要瞧瞧才是。”
       虽说闵文建并无攀附权贵的念头,但是二人的交情匪浅,如今自己的故人在京师做了这么大的官,又专程赶来看望自己,心中荣耀欢喜也是常情,所以神色间甚是喜悦。
       杨凌这次来探望,其实除了拜访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闵县令,心中另有一番打算。他已派人回京向皇上禀报龙山卫指挥使司毕春和关税镇守袁雄的不法行为。
       毕春昔日在鸡鸣驿时他就已经见过,深知此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他近两百人的亲兵卫队,个个骁勇善战,而且对毕春忠心耿耿。至于袁雄,到处开设税卡,手下有一群亡命之徒,也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物。这两人的罪一旦坐实,便是杀头大罪,不能不防他们狗急跳墙。
       杨凌未出京时便听吴杰汇报过,江浙曾有犯了死罪的将官干脆领了亲军杀官造反,抢了军械逃进大海加入了海盗,如果皇帝下了旨意叫自己拿人,自己也不知道附近卫所的将领是否与毕春沆瀣一气,为了不走漏消息势必不能用他们的人。
       若是只带着自己这三百亲军冲入还有近三千人的毕春大营,万一毕春横下一条心来,自己弹压不住,恐怕要遭反噬。所以上次一听说闵文建这里有支护盐官军,大约三百多人,战力比普通卫所还要高明一些,杨凌便上了心。
       他派柳彪打听,得知这里还驻扎有一个千户所。说是千户,其实也只有五百多人,兵员缺了一半,但是紧要时大可请了圣旨,夺其帅取其军,由闵文建把这支军队也掌握在手,配合他抓捕毕春和袁雄。
       杨凌此来,以阅兵为借口,要闵文建和种千户把三百护盐兵、五百卫所官兵全调到江边,想待观潮之后先让他们演习一番,瞧瞧他们的战力。
       杨凌有督察文武百官之责,又是皇帝侍卫亲军统领,这样小规模的考察军队战力,虽未请旨,也不算逾矩。
       莫公公拢着袖子站在一边有点意兴索然,这次杨凌突然改道造访海宁,事先并未让他知道,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悦,加上十月的海潮比起八月要逊色许多,他也没有兴趣一观,所以站在靠后避风的位置并不上前。
       那几个大盐商都在他管辖之下,不免陪在身边莫爷长莫爷短地不断奉迎,莫清河也只是虚势应付着。
       本地人对十月的早潮并不是很有兴趣,可是这次近千名官兵笔直地立在江边等候检阅,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所以不少百姓和镇中富户也都赶来江边凑个热闹,一时间那气势还真有八月观潮时的气派。
       风渐渐急了起来,闵文建振作精神,说道:“大人快看,潮来了。”
       杨凌眯着眼睛向远处望去,江流茫茫,东方天际处,隐约传来一阵急骤的声音,极目处有一条白线,随着轰轰的声音越来越大,那银线越来越粗,化作一条横江白练,翻滚而来,轰然声也如殷雷一般连绵不绝起来。
       闵文建扯着大嗓门压过江潮声音,大声说道:“杨大人、张天师,盐官这里的‘宝塔一线潮’极为壮观呐,可惜今日潮小了些,不够壮观啊。”
       他说今日潮小了些,可是片刻之间,江水猛涨,万顷波涛顷刻由一线白练变成了一道数米高的矗立水墙,潮声犹如万马奔腾,惊雷贯耳。已瞧得从未见过这等奇景的杨凌和张天师心旷神怡,叹声不绝。
       潮峰碰撞突起,浪尖一片雪白,如同冰山雪峰,令人惊心动魄。江潮冲到坝前时,轰的一声霹雳巨响,潮头突兀竖起,霎时间漫天浪花水雾,风头送来一阵潮爽之气,兴致勃勃抢到前边去的张符宝迎头一身的水气,不禁狼狈地退了回来,惹得杨凌和张天师哈哈大笑。
       张符宝悻悻地哼了一声,拉过哥哥的袍袖擦了把脸,观潮的兴致丝毫不减。前浪一旦退却,对后浪来说就成了一道阻碍,一道道潮水相互碰撞,前浪受阻,后浪又起,一浪高过一浪,虽没有第一波浪头的震撼人心,可也是波峰陡立,汹涌澎湃。
       杨凌见那浪虽不是极高,但今日风大,顺风总是送来一阵水雾,便有意站在高文心侧前方,替她挡着水雾。高文心察觉他的心意,心中不禁甜腻如蜜。
       潮来虽快,去得也快,杨凌几个从未见过钱塘潮的外乡人还没看够,那潮已开始有退却迹象了。
       张符宝这才回头笑道:“杨大人,记得在上海镇时你说过白娘子呼风唤雨,水漫金山,当时我还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壮观场面,今日看了这潮,我心中才算有了些模样。”
       杨凌听了哈哈笑道:“岂止岂止,那浪能淹得过金山寺,浪峰岂不比山还高?你再想象那浪头上还有许多龙宫的虾兵蟹将,有的持枪、有的持锤,站在浪尖儿上……”
       他一边指着江潮,一边说笑,正说得来劲,忽地面上笑容一凝,诧异地指着远处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他手指望去,只见连绵的潮水尽头,隐隐出现一些黑点,张符宝惊笑道:“怪哉怪哉,莫非真有虾兵蟹将来了不成?”
       有潮水大风,那黑点移动甚快,片刻工夫,就瞧清那黑点竟是一片帆船,那船有些方方正正的感觉,船上挂着黑色的巨帆。
       莫清河看了大吃一惊,又惊又怒地道:“可恶,八幡大菩萨旗帜,那是倭人的海船,快快护送大人离开!”
       此时闵文建也瞧清了船上标志,惊叫道:“果然是倭寇来了,他奶奶的,这次竟有这么多人,快快,保护钦差大人和天师离开!”
       他们站得高看得远,站在楼下堤坝上的百姓只瞧见远处来了二十多艘船,有的还未瞧清船上标志,仍然不慌不忙地站在江边。
       杨凌看了怎肯自己逃走,况且他今日恰巧将卫所、盐运司的官兵都调了来阅兵,人人持有武器,自己的三百亲军虽然有二百人随着官船回了杭州,但带的也有一百名精锐,如今战力将近千人,对方那二十多艘船有大有小,大的能乘三百人,小的也就四五十人,估计总人数也不会太多,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
       杨凌立即喝道:“不许乱,亭中盐商百姓统统退下,闵大人、种千户,请马上约束部众,结阵待敌,郑百户,立即疏散江边百姓。”
       那位种千户穿着一身闪亮的盔甲,本想今日在钦差大人面前露露脸,想不到却摊上了这回子事儿,那些倭寇往日不过三百五百来江边劫掠,已算是极多的人了,这一次瞧模样竟有千人以上,吓得他脸色惨白,可又不敢示怯,听了杨凌吩咐,他慌忙答应一声,下亭整集队伍去了。
       闵文建是大同总兵杜疯子一手带出来的疯子兵,一见打仗就兴奋莫名,昔日单枪匹马敢杀进鞑子军中劈了他们的小王爷,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小矬子。
       他哈哈大笑道:“奶奶的,正说要演武给钦差大人看,这可就变成真刀真枪了。我马上下去,杨大人且看我大刀的威风!”
       他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下楼去了,莫清河脸色铁青,拧紧了腮帮子道:“剿除倭寇,非大人之责,大人还是赶快闪避一下吧,若是大人有点闪失,卑下可是万万担当不起。”
       杨凌看了高文心一眼,说道:“文心,陪莫夫人、张小姐赶快返回镇上去,若是我们守不住,立即快马离开。”
       高文心一挺胸道:“老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走!”
       杨凌顿足骂道:“无谓之举,纯属混蛋,你留下有什么用?你能上阵杀敌么?”
       高文心昂然道:“大人一介斯文,难道能上阵杀敌么?你临阵不退,是为定军心,我是女人,临阵不退,只为和……和大人同生共死!”
       杨凌听得怔在那儿,一时作答不得。张符宝虽然俏脸苍白,听了她这么说,又看哥哥虽然神色紧张,但也没有逃走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道:“你不走,我也不走,这镇上好多我天师道的信众,昨晚来了镇上,他们对天师膜拜祈福,十分尊敬,我们今日若退了,还有脸再见他们么?”
       这时江边百姓在内厂番子的呼喝下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扶老搀幼,呼爹喊娘,一路连哭带叫地抢下坝来,亡命般地向镇上逃。
       种千户将他的兵召集起来,聚在坝上右方,闵文建仍是一身文官打扮,却扛着他那把招牌大刀,领着一帮衣着杂乱的盐兵,立于坝前左侧。
       那些倭船借着江水直驶至岸边,呼啸着跳下船来,三五成群向岸上扑来。杨凌瞧那些倭人服装十分的杂乱,有的穿着倭服,有的穿着汉服,还有的穿着文士的袍服,却把袍襟掖在腰里,甚至还有几个竟然穿着女人的衣服,可见这些倭寇在海上日子混得也不怎么样。
       可是这些杂七杂八的海盗,虽然衣衫不一,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却人人剽悍、行动也敏捷无比。
       内厂番子只有一百人,其中只有二十名弓箭手,全都围在观潮亭下不敢稍离,毕竟重要人物全在亭上,如果万一有个闪失,他们都得掉脑袋,既然有卫所正规军队在这里,他们乐得退居后备保护大人。
       不料那倭兵刚刚冲上岸来,卫所官兵就有人一声呐喊,不冲反退,掉转屁股逃之夭夭。
       杨凌在亭上看了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这时倭人下船的不多,只要一阵乱箭侍候,或者直接挥军掩杀上去,必可抢占先机,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这是什么兵什么官呐?
       杨凌怒不可遏,他一拍栏杆,厉声向亭下喝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是!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郑百户一挥手,几名番子立即张弓搭箭,向那抢先逃跑的卫所官兵射去。这几人用的都是慑魂响箭,是杨凌在训练亲军时从锦衣卫弄来的,箭一射出声发利啸,有慑人心魄之效。
       这几个弓箭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箭到人倒,吓得随之逃跑的卫所官兵都愣在那儿,待听到内厂番子凶神恶煞般向他们大叫“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时只得又畏畏缩缩地奔了回来。
       此时闵文建已率着盐兵扑了上去,他的盐兵没有弓箭,只能同倭寇短兵相接,倭寇三两成群,配合默契,游走之间,常常出其不意突然出刀。
       好在这些盐兵护送盐队,跋山涉水,常常跟河盗山匪作战,也擅长打群架,虽然酷厉的杀气比对方弱一些,可是有个猛虎一般抡着几十斤重的大砍刀冲在前边的盐运使闵大人,士气倒极旺盛,仍能死撑不退。
       杨凌见那些卫所官兵虽然退了回来,却都畏缩成一团不敢前进,不禁气得七窍生烟。这个时候再整肃军队也不是时机,他只能无奈地对郑百户喊道:“郑百户,率你的人给我冲上去,叫种千户发箭掩护!”
       郑百户听了急道:“大人,卑职的职责是保护大人,目下大人身边只有这百余名亲兵,卑职不敢稍离!”
       杨凌大怒,说道:“你若不去,我亲自去!”
       郑百户无奈,他恨恨地跺跺脚,留下那二十名弓箭手护住观潮亭,自己拔刀在手,率领着八十名健卒冲了上去。
       那位种千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听到杨凌传令射箭,这才恍若梦醒一般命令官兵立即射箭。
       他们列阵在最右边,那边水中有几块巨石,江水又比较低浅,倭人的战船没有停靠在他们那里,加上他们一直不主动攻击,抢上岸来的倭寇只向闵文建的盐兵和杨凌的亲军攻击,暂时还未顾上他们。
       这一来就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只见这群兵老爷好整以暇地张弓、搭箭、拉弦、发射、“嗡”的一声响,一排攒射,一阵箭雨铺天盖地射向正纷纷跳下船来的倭寇。
       杨凌在亭上见了哈哈大笑,这一阵箭雨怎么也能射死射伤百十个倭寇,可称得上是‘及时箭雨’了。
       只见那一片箭雨射到船上船下,至少有一半射到倭寇身上,可那利箭一沾身,竟滑衣而下,有几只射在倭人的斗笠上,插在那上边摇摇晃晃的竟也没有伤人,纵目望去,似乎这一阵箭雨竟没有一个倭寇受伤倒地。
       杨凌和张天师站在亭上已看得傻了,他们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瞧着这幕奇景,好半晌才互视一眼,然后一齐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高声叫道:“岂有此理!难道倭人都是刀枪不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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