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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容若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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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孤辰的伤势之重,治理之麻烦,以性德之能,也在他身上动刀动针十余次,亦不过稍有好转罢了。不过他总算可以不必整天包得像木乃伊,被看押在房间里,略动一下,就让身边的人怒目相向了。随着伤势的好转,他的穿着也逐步正常化,在性德允许时,也可以到处走走逛逛,当然,为了让这种不安份的人物,乖乖听话休养,性德也是颇费了点心机的。
      在这段治疗等待的时间中,大楚国皇帝回京的御驾,终于到达了济州。
      济州官民的热烈欢迎自是不提,容若一行人直接住进现成的行在逸园,第一时间就会见了秦国一干江湖人物。
      这帮江湖人物,也都算是无法无天了,可是看到一个皇帝满脸笑容的和他们打招呼,大家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就连性德这种人物,他们被逼急了也敢围上来追究他怎么补偿他们所受的损失,但是,面对一个头上顶着皇帝光环的人,到底还是没这么大胆子。任他们平时在江湖上,何等风光自在,有一个皇帝散尽侍从护卫,亲自来到他们中间,这个事实,还是让人有一种奇特的拘束感。
      容若笑嘻嘻同大家打个招呼,众人忙着回礼不迭。然后容若笑着等大家说话,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同皇帝算帐才好,一个个愣着眼等皇帝先说话,一时间局面竟意外地僵了下来。
      容若心中暗笑:“这皇帝的头衔多少还是有点用,居然能震得住这么多人。”
      既然人家不先开口算帐,他自己就客客气气先道谢:“多谢各位救了我一位朋友,当然,各位因为这次的侠义行为,也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对于此事,我感到非常遗憾,也十分抱歉。”
      话虽说得客气,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不是遗憾和抱歉就可以轻易解决的。就算你是皇帝,大家也并不打算吃闷头亏。
      一阵沉默之后,农以归排众而出,先施一礼:“陛下,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实不知庙堂之事,也不懂国家纷争。我们因为心敬萧公子而参与这次行动,只以为是营救一个武功高绝的前朝刺客,没想到秦王会如此重视此事,事后的行动,更会如此雷厉风行,更没想到我们的身分会这么快被一一查出来,到如今大家都落得有家归不得,数代基业尽凋零,此事还望陛下能够……”
      容若不等他说完,已经微笑着道:“有关金钱上的损失,我一定能够加倍赔偿,至于别的……”他语气微微一顿:“各位有不少弟子被官府捉拿,各位的产业大多被官府抄没,各位自己也被官方通缉,各位对将来有什么看法,对于我的补偿,又有什么要求或期许?”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你眼看我眼,半晌没有人说话。不管怎么样,要同一个皇帝谈判,一方面不能谈崩,不可以冒犯皇帝的尊贵,一方面又要尽力保证自己的利益,这种高度技巧性的工作,还真不是这些江湖草莽所擅长的。
      容若只微笑着等待,绝无不耐烦的表情,也并不催促。
      良久,孟如丝才笑吟吟道:“楚王陛下手控一国,我们这些小事情,想必不在陛下眼中,对陛下来说,要在楚人的地方,再给我们一片基业也不是难事,只可惜故土难离,历代祖先辛苦建立的事业,我们实在不忍放弃,更何况,身为秦人,我们也不愿背离自己的国家。”
      此言一出,身旁众人同声附和,可见她说的,实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了。
      容若笑道:“孟长老,你们的心情我很了解,但你可能就不太明白楚国的国策了。对我们来说,再给你们一片基业的确不难,但我们不会这样做,楚国对江湖人的限制管理本来就很严格,自济州事变之后,更是几乎肃清国内游侠,对于民间的私人武装力量,我们是绝对不会支持其发展的。当然,如果像各位这样的人才,肯投效官府,朝廷必会给予足够的礼遇。”
      众人有的露出迟疑之色,有的现出忿然之容,有的眸中已露不平之意,还有那性子较冲动的,上前几步,就待愤然开言。总算其他人顾忌着容若是皇帝,不可以太无礼,更何况现在大家都流落异国,性命尚在他的掌控之中,真得罪了他,更是不智,所以在旁边又拉又劝,终于把可能出现的纷争给暂时压了下来。
      还是性子较持重的农以归做代表发言:“若只求荣华富贵,在秦国时,朝廷就已屡次对我们神农会加以徵召了,所谓『宁为鸡口,不为牛后』,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其实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容若微笑,暗自心道:“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是,这些认为自由比荣华富贵更重要的人,其实都是一帮一派之主,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山头就是土皇帝,谁真乐意跑出去当个小官,处处受上司管制呢!”
      孟如丝也微笑着接口道:“再说,我们把秦王要抓的人救了出来,又全部投效楚国官府,秦王岂肯饶了我们仍留在国内的家眷弟子呢?”
      他们都尽量婉转地表达自己不愿为楚国效力的立场,也把各自的难处全都摆了开来,期望着楚国的人,可以不必过于为难苛求他们。
      好在容若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此刻只是笑道:“各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但我想请各位好好想想,楚国为什么会压制武林人物?济州一役,为何江湖上的英雄几乎消失殆尽?而秦国再这样继续强盛下去,就算这次救人的事情没有发生,你们这些江湖人物的逍遥日子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刹时整个厅堂一片沉寂,人们大多陷入沉思,只是脸上神色渐渐不太好看了。
      容若满意地微笑:“看,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一个强有力的官府,有作为的君王,会容忍国内动辄有人逞勇私斗,私行律法的。杀人之权,只应当握于朝廷,强大的武力组织,只应当属于国家。楚国如此,其他国家也都差不多。如今天下各国多有江湖势力兴起,不过是因为局势纷乱,大多国家无力顾及罢了。等到秦王年纪渐长,国内局势越来越稳定,就算大家全都低眉顺眼做顺民,难道秦王就真的永远不动江湖人吗?”
      众皆黯然无言,纵然此时他们是一帮一派之长,平日生活无限风光,但也不是完全不曾意识到有可能来临的危险的。
      容若笑道:“看,世事莫非如此,站在江湖人的角度看,是朝廷恶毒,欺压江湖好汉,可是站在君王的角度,治理江湖帮派,这是迟早的事。诸位都是一帮一派之长,以往可曾想过,如何应对将来必然出现的危机呢?”
      在场众人大多无言可答,唯有孟如丝秋波一转,笑道:“陛下既提起此事,想是早巳智珠在握了。”
      容若也笑笑:“孟长老过奖,我只不过是有个小建议罢了。”他目光一扫众人:“首先自然是各派联合起来,共同进退。各派的内务当然还是各派自理,不过是结一个松散的,可以守望互助的联盟,让朝廷知道你们的决心。”
      众皆默然,大部份人脸上露出不赞同之意。
      容若却像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笑咪咪问:“大家以为如何?”
      大家虽多数隐忍,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冷笑一声:“楚王陛下果然好建议,大家一起联合起来,小帮小派变成大帮大派,朝廷本来是肃清,最后就直接发六军来剿了。”
      人群中也有人附和一声:“说的也是,陛下,江湖人声势越盛,朝廷越不能容忍吧?”
      容若像是完全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之意,拍手道:“对啊,所以你们就需要一个武林盟主。”
      众人立时微凛,望向容若的眼神里即刻充满了防备。
      容若见众人神情,不由大笑:“你们误会了,我看你们肯定是武侠故事听多了,以为动不动就会冒出个想要独霸武林的恶棍。没这回事,不用担心。我所说的盟主,其实就是挂名的,并不直接干涉各派事务,只是名义上受到尊崇,而当各派遭受到不合理压迫时,就能挺身而出,为大家谋求公平正义,甚至福利待遇的那种人。”
      他眨眨眼,笑道:“当然,这位盟主的武功必须惊天地而泣鬼神,必须有能以一人而威胁朝廷的力量,能让秦王知道,他虽然无法一个人对抗一支大军,但以他的武功,如果要在国内肆意破坏,国家最精锐的军队也拿他没办法。他必须强得足以让皇帝产生顾忌,并因此而默许江湖势力的存在,让朝廷势力和武林势力就此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大家互相看几眼,眼神都有些惊疑不定,却也同样有些了悟,终于由孟如丝开口:“陛下所说的高手是萧公子,还是卫公子?”
      容若立时跳起来:“性德是我的人,你们谁也别打他的主意,姓卫的本来就是秦人,你们秦人武林的事,当然要你们秦人自己解决,而且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什么琐事也不愿管的,有他挂个盟主的名,你们也不用担心被他夺权,只要借借他的虎皮吓人就是了。”
      他眯起眼奸笑道:“怎么把相关的信息散布出去,怎么让秦王理解你们和卫孤辰达成的共识,这些细节问题,你们应该可以办得到吧?”
      大家都沉默下来,只是彼此用眼神不断交流着意见。
      容若笑着挥挥手:“不急不急,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用急着立刻做决定,好好商量几天吧!”
      容若见过一众江湖人后,楚韵如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答应了吗?”
      “他们当然会答应,平白得一个天大的保镖,而他们只需给予一点尊敬就可以,这么好的事,怎么会不答应?不过为了面子问题,他们总要装做犹豫不决的。”容若笑道:“另一方面也是多疑,非要先把一切都考虑周详,确保不吃亏,不上当,不被我们利用,他们才会开口允诺,所以这事你就别担心了。”
      楚韵如嫣然一笑:“真亏得你,这么古怪的主意也想得出来,只是,事先你也不同卫孤辰商量一下,就这么一厢情愿地打算好,怕也是没用的。我看那卫公子,何等孤高的性子,断不肯受这样的拘束牵绊!”
      “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容若得意洋洋地想:“我和小白平日都吃足宁昭的亏,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当然要报答一下秦王大人。弄得他们大秦国到处都是黑社会横行,帮派越来越多,这样心理才平衡一点啊!”
      看他这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楚韵如实在是将信将疑,虽说容若常常会有些奇思妙想,惊世之举,但同样,丢人出丑,失败受挫的事更加多得数不清,叫人实在不易对他产生太大的信心。
      容若的男性自尊心被妻子怀疑的目光刺得伤痕累累,即时一把拉住楚韵如的手:“咱们这就去同他说清楚。”
      他望着楚韵如笑道:“他住了你的屋子是吧?真不知道他怎么挑的,想是知道现在咱们同住,你那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所以就占去了,还真不怕唐突了佳人。”
      楚韵如红了脸,啐他一口:“总没个正经。”
      容若哈哈大笑:“正经了可就无趣了。”
      他们夫妻携手,走在逸园那条曾并肩月下无数次的小道上,想起当日往事,点滴上心头,都有些说不出的温柔溢于心间。
      容若笑道:“还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好,理直气壮,把一堆讨厌鬼全赶到外头,就我们两个,清清净净的。”
      楚韵如笑道:“你把我们可怜的知府大人、将军大人,还有明若离全扔到外头去不管,这样没有礼貌,还好意思如此夸口。”
      “我还需要同他们讲礼貌吗?当皇帝,总有点特权吧!”容若理直气壮地道。
      二人说话间已近潇湘馆,前方一片翠竹之下,青石桌案,白玉棋盘,性德同一个雪衣如霜,背向这边的男子正低头对弈,年少的赵承风精神奕奕地守在旁边。
      容若笑道:“要下棋不知道找我吗?天底下谁能下得过性德。同他下棋,何其痛苦!”
      楚韵如白他一眼,并不说话,只怕大部份领教过容若臭棋水平的人,都很难找到比陪楚王下棋更痛苦的事了吧!
      容若毫不脸红地笑嘻嘻走过去。
      坐在棋盘前的人,谁也没给大楚皇帝面子,连抬头看他一下都省了。
      容若倒是不以为意地低头望向棋盘,却见黑白之间,纵横交错,竟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一局棋摆得极怪,以容若那奇烂无比的棋术,乍一眼看来,也觉得出有些不对劲来,正惊疑间,身旁的楚韵如却“啊”的一声,身不由已往后倒去。
      容若一把将她扶住,惊问:“怎么了?”
      楚韵如惊魂未定地道:“不知道,只是一看这棋盘就觉得满天剑气扑面而来,我……”她心中惊讶,脸色苍白,说话也断断续续,不够流畅。
      亏得容若武侠小说看的多,联想力丰富,即时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不是在下棋,而是在斗剑。”他佩服地看向性德,要让卫孤辰这种人乖乖留在这里治伤休养不惹事,用这种方法消耗他的时间、精神,是最有效的了。
      卫孤辰抬眸淡淡看向楚韵如:“夫人倒是极有武学天份的,可惜心不在剑,纵有成就,却也有限,至于你……”他的眼神极尽鄙夷:“简直是块石头。”
      他这一抬头,容若和楚韵如同时看到他的脸,楚韵如又是惊叫一声,急急侧过头,容若也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拖着楚韵如退后好几步。
      一旁赵承风忍不住面现怒容,重重哼一声,对他们怒目而视。
      卫孤辰却并没有在意,只淡淡转过了脸:“我现在的样子,倒是容易让人受惊,只是……”他语气漠然地说:“如果是苏侠舞或董嫣然,见了我,必不至如此惊怕。”
      性德眼神微动,他知卫孤辰曾亲眼见过董嫣然至苦至惨之景,心中为她不平,如今又看容若与楚韵如如此情深,不免有了些激愤之意。这个时候,他不为自己容貌之丑陋而有半点心伤,倒反过来,替一个连朋友也算不上的人抱不平,这个人果然是个和容若差不多的白痴混蛋。
      容若听了这话,却即时愤怒起来,一手把楚韵如揽紧,一边怒视卫孤辰。他心中愤怒,倒也就不再害怕卫孤辰那骇人的容貌了:“韵如没有董姑娘的天纵神技,也没有苏侠舞的城府深沉,她只是一个柔弱羞怯,只想平安过一生的普通女子,为了保护我,她才硬逼着自己拿起刀剑,面对血腥的。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她只是个平凡女人,这个女人是我真心喜爱,并打算一生一世相伴不舍的人,怎么样,你看不顺眼了?”
      楚韵如又是羞,又是恼,又有点儿暗暗的感动,拚力挣了几挣,挣脱他的臂弯,这才强提起勇气,有些战战兢兢的直视卫孤辰,敛衽行了一礼:“先生是当世奇男子,胸襟伟岸,自不把容颜小事放在心头,我们等平庸畏怯之态,还请先生谅解。”
      卫孤辰虽不把皇帝、皇后当回事,不过,一个女儿家,这么壮着胆子正视他,以皇后之尊,这样礼貌周全地道歉,他实在也不好说这女子有什么不对,只淡淡道:“我的相貌难看,夫人不必勉强自己看,这原是人之常情,是我无礼了。”
      说话间,他却又冷冷瞪了容若一眼,这个混蛋身边,每一个女儿都是好女子,只有他自己是个混帐。
      容若被瞪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楚韵如也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傲视王侯的人会这般客气,一时竟怔住了。
      幸好性德在旁淡淡道:“你们打算一直站在这发呆吗?”
      容若忙一扯楚韵如也坐在桌前,仗着有性德在,就算这小白生气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低声嘟哝:“本来就是,长的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赵承风即时涨红了脸,要不是看在萧性德的面子上,他简直就要扑上去打人了。
      卫孤辰却也没当回事,只冷冷问:“你专程来此不是为了羞辱我吧?”
      容若心中佩服他的胸襟气度,脸被毁成这样,还能这么从容,在人前不做任何畏怯之态,也没有丝毫想要挡住脸不给人看的小家子气表现,这样的落落大方,简直叫旁人都不好意思在乎他的脸了。
      他干笑两声:“这不是怕你们闷,所以想来给你们讲点故事吗?”
      讲故事?
      卫孤辰略略挑眉,大楚国的皇帝,闲着没事,找他来讲故事。
      一旁坐的性德一手拂乱了棋盘:“他人虽笨,讲的故事,有时却很有意思,你不妨一听。”
      卫孤辰知他这是表示,今天的对剑到此为止,只得有些郁闷地转头看容若,瞧他讲出什么玄虚来。
      容若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正襟而坐,摆出天桥头号说书艺人的姿态,端容正色地开讲:“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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