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只旋律哀婉的曲子从短笛中飘了出来。
     　　哲太不由的一愣，这是首什么曲子？记忆里并没有学过甚至听过。
     　　但它就是那样顺理成章的，从他唇下缓缓的淌出，一如哲太早已吹奏过无数遍似的。
     　　哲太干脆合上双目，让笛音牵动思絮，在这旷古悠远的旋律中回荡。
     　　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有些异常熟悉，却又带着陌生气息的画面，从哲太脑海中，某个深藏的角落中逐渐涌出，一一在他面前展现。
     　　早已看不到擎了宝珠符阵与妖龙对执的晴明。
     　　天空似乎飘起了雪花，是初春时，那个奇异的夜晚，哲太迷失了方向，在荒草杂生的庭院中与一位身着白衣的男衣相遇。
     　　火盆里的火，发出噼啪声。
     　　烤焦的鱼散发着阵阵香气。
     　　木廊外沿上，镶着雪花织就的，银白色丝带……
     　　……
     　　哦，
     　　漫天飘舞着的，不是雪。
     　　是粉白色，飘逸着淡甜味的樱花花瓣。
     　　依然是那个庭院，但院子里却多了棵高大粗壮的樱树。
     　　樱花瓣纷纷落下，在半空中随风起舞。
     　　晴明穿着他那身白色狩衣，乌黑的发整齐的束进高高的乌帽子。
     　　两指轻捏琉璃酒杯，向正端坐在他对面的自己，扬起那朱红的唇角。
     　　他说：
     　　“博雅，真是个好汉子。”
     　　颊边隐隐显出红晕。
     　　
     　　泪水，毫无征兆的从哲太眼眶中溢了出来。
     　　那些曾经被卡住的，无法连贯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忽然融汇贯通。
     　　是的，他记起了，他记起了这一世中所有被迷津封印了的，与晴明有关的过往。
     　　甚至是那些早被千年岁月尘封了的记忆，也一并回到了他的脑中。
     　　是这鬼笛叶二的魔力？
     　　亦或在博雅内心深处，根本从未想要遗忘。
     　　
     　　哲太——现在，或许应该称他为博雅——怔怔的望着眼前与妖龙抵死相拼的晴明，泪水越流越是汹涌，终于，连叶二也无法再吹出成调的曲目。
     　　原先被笛音镇住的妖龙，再次使出力气，全身从泥土中挣出，嘶吼着扑向晴明。
     　　晴明不知默念了什么，大喝一声，将那闪着异彩的符阵猛地朝妖龙砸去。
     　　似乎有什么在半空中炸裂了，发出一阵巨响。
     　　耀眼的白光将罗城门遗迹附近的景物完全吞噬，四处，全都是白茫茫一片。
     　　
     　　晴明深吁了口气，缓缓支起胳膊。
     　　耳膜里还一阵阵的生疼，眼前恍恍惚惚的，象有很多影子来回飘荡。
     　　那条妖龙，该是随着那声巨响炸成灰烬了吧。
     　　晴明握了握掌心尚自发出微弱光芒的九珠符阵，心底里略有一丝宽慰。
     　　方才，多亏了那家伙的笛曲啊！
     　　不然，自己真没把握可以斗赢妖龙，全身而退。
     　　晴明扬了扬唇角，朝那人方才站立的方向看去。
     　　仍是白花花的一片，远处的景物只能在这片白中隐约勾勒出个轮廓。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这回清楚些了，离他不算很远的地方，有个伏倒的黑影。
     　　晴明用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向那人走了几步，也许因为刚才失血过多，他脚下软绵绵的，使不出丁点儿力气。
     　　快要接近时，索性倒在地上，揽住那人的双肩，将他拖到自己膝上。
     　　——为何，了无生气？
     　　晴明只觉得一惊，用手在他脸上一拂。
     　　粘稠的，尚自带着温热的液体从哲太颈后的黑发中渗了出来，顺着晴明的指间滑落。
     　　沿着血流摸去，一道极深的口子从哲太脑后，一直延伸到他的脊椎，皮肉翻裂，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难道是被妖龙垂死前释出的恹气所伤？
     　　晴明兀自搂紧了那个一动不动的伤者，仅仅只是几分钟前，他还在吹奏着世间最动人的笛曲。
     　　“博雅，博雅，醒醒啊！”
     　　是不是千年前惨烈的一幕又要重新上演？
     　　晴明咬紧了唇，摊开掌心，那枚吸收了晴明之血，由九珠合炼而成的符阵，依然闪烁着，发出浅淡的光芒。
     　　阴阳师祭起符阵，将它缓缓送入哲太口中，又取出一张符纸吞入自己口中。
     　　“醒过来后，就把我忘了，好不好……哲太……”
     　　晴明喃喃的叹着，伏下身子，红唇贴上哲太那双已变得冰冷灰白的嘴唇。
     　　一团灼热的气息，从小腹升起，渐渐滑过胸肺，咽喉，从自己的口渡到那人的口。
     　　身体象是被抽空了，轻飘飘，软绵绵的。
     　　所有的意识，也化了开来，隔了万水千山似的，瞅着身下平躺着的男子，看他缓缓睁开双目。
     　　——太好了。
     　　晴明最后对自己说。
     　　
     　　哲太分明记得醒过来后，看到的是晴明那琥珀色的，正渐渐变淡的眸子，可只是霎了霎眼的功夫，那眸子却消失了。
     　　他翻身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很灵活，很万幸没有受伤。
     　　恐怕自己刚才是被那声巨响震晕了。
     　　想到这里，哲太不仅有些汗颜，又会被晴明取笑了吧，他摇了摇头。
     　　把一切都想明白之后，哲太觉得，从没象现在这样轻松快活过。
     　　那家伙，所爱着的，不正是自己吗？之前的患得患失，真是可笑啊！
     　　不过，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晴明？
     　　哲太一下子跳起来，在附近转了一圈。倒处还都是没有散尽的白色烟雾，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烧焦的味道。
     　　然而，却压根没有晴明的影子。
     　　哲太不由想起刚刚在恍惚中看到的，晴明那双变了颜色的眸子，心紧紧的揪成一团。
     　　他究竟去了哪里？
     　　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哲太垂头丧气的回到原来的位置，拾起叶二。
     　　忽然，脚下一堆衣物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动物脊背。
     　　“是……晴明吗？”哲太犹疑着问。
     　　一只有着金色双眸的，通体雪白的小狐扬起了它绝美的脸，狭长的嘴角略略上扬，勾勒出一抹摄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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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个结尾挺好的，要不，就这样完结了也不错！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