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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这三个字是顾瑞说的，还没有轮到叶晨自己回答，顾瑞就将那三个字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可听起来，确又是那样斩钉截铁。
“……我只是请‘你’而已。”
顾瑞在某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强调了谁，排斥了谁，一清二楚。
闻言，叶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冷哼了一声。
对啊，他怎么能忘了，顾瑞也在那些看戏的“所有人”里，是来看他笑话的。
而他一开始，又为什么会认为顾瑞和其他人不一样？认为顾瑞会心疼那只猴子，将他抱离马戏团的表演台？
“那么，等我下午和公共事务组的人商量出，这条新闻的最佳回应方案后，我再联系你。午餐……”唐离拍了拍叶晨肩膀，“你就自行解决一下吧，抱歉了。”
“说要什么抱歉啊？他男朋友徐畅不也在Ｎ市？”顾瑞的语调有些怪，带着泛酸的尖锐，“你不要费心去打扰别人的两人世界了。”
“顾瑞，你在说什么？！”叶晨再也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他转过什身，恶狠狠地瞪着顾瑞的眼睛。
而四目相对间，他居然从顾瑞的眼神里面，看到了类似痛楚的神色。
顾瑞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他原本想象中的倨傲，抑或盛气凌人，而是他从没见过的……落寞。
叶晨发现顾瑞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自己的左手上，并停留在那里，目光又犀利了起来，似乎随时可以将他的手刺穿。
叶晨有些疑惑，低头发现，原来自己的左手正是拿着《Alright》的那只手。尔后瞬间，叶晨的左手居然就失去了力气，那本《Alright》一下子，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还没等到他动手，顾瑞就先他一步，弯腰将《Alright》周刊捡了起来，并向他走进了一步。
叶晨本以为顾瑞是准备将那本书还到他手中。
但没想到的是，顾瑞竟直接把《Alright》翻开，把印有他和徐畅照片的那页撕了下来。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那页……撕成了碎片。
手漠然地向上一挥，碎片全数撒了出去。
在那些漫天飘落的纸张碎片里，叶晨看见了顾瑞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也看见了唐离前奏踌躇几步后，也随之离开的身影，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酒店房间的。
他虽然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却更加没有胃口。
其实，他也不是难受或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怎么会对那样的诋毁，毫无感觉？
或许，他已经成为受什么刺激，都不会再痛之人了。
这样真好。
真的。
……
…………
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后，他就接到了唐离的电话。
时针才走到一点半，并没有到下午，叶晨还以为自己又惹了什么新篓子，赶紧强撑着一股劲，接通了电话，“喂？”
“叶晨，有人愿意帮你一把。”
听唐离的轻松的语气，叶晨就立即感觉到，似乎一切都放心下来了，“谁？”
“夏叙导演。”
“什么？你说……夏导？”叶晨有些惊讶，反问了一句。他的同性恋传闻，怎么会扯到夏导身上？
“对，就是夏导。”唐离肯定地说，“他同意帮你撒个谎，同意我们向外‘透露’，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配合电影‘骄傲’公映，而策划的一场炒作。”
“……夏导竟然同意这样做？”叶晨彻底惊讶了，他知道夏叙是个多严肃认真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去触犯了自己保持了几十年的原则，“不肯能。”
“对啊，谁都知道夏导这个人有多么高傲，多么守原则。但他确实同意了。”
“所以，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这样低概率的事，叶晨绝不相信自己能碰到，除非，那背后有更大的漩涡。
“呵呵。”唐离蓦地笑出了声，“没有丝毫代价。好吧，我老实告诉你，其实你应该感谢另外一个人。”
“……谁？”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为叶哲远想好他的CP了=___,=
四五章?Ｎ市不眠(下)
46.3
叶晨握着电话，静等了良久都得不到那句答案。话筒就像是被唐离捂住了一般，电话那头一时间沉寂无声，弄得叶晨有些奇怪，皱着眉，又喂了几句，“唐离，你在听吗？”
——“你不懂进来是需要敲门的吗？”电话那头传来唐离答非所问的声音。
——“是你自己不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应该就站在唐离身边，以至于说每一个字都被话筒捕捉全了。
——“你要去见他？”唐离提高了语调，带有一丝不屑，“你懂什么叫‘避嫌’吗？”
——“抱歉，我想你管不到我。”
——“你……”
“喂，唐离？你在和谁说话？”
“……现在就先这样，我一会儿再继续给你细说安排。”唐离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他身上，叮咛了几句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总是这样，总是不把话说完，单单留给他一阵忙音。
他知道唐离总是很忙，现在这样子，肯定是又有客人登门拜访。但唐离也不能总把人兴趣勾起来之后，就不管不顾啊。
叶晨翻着通讯录，在夏叙这个名字前停下，按下拨通键。
还是跟夏导打通电话，亲自道一声感谢吧，然后，再顺便询问一下是在暗中帮他。
其实，对于那个默默帮助他的人，他已有几个猜测。但当他和夏导寒暄了几句，再旁击侧敲地延伸到那个问题，并确切听到夏导的回答时，他还是大吃了一惊。
“叶哲远。”夏叙的语调低沉，带着那种颇有阅历之人独据的稳重。夏叙怕自己没说清楚，尔后还特别补充了一句，“《骄傲》的编剧，叶哲远。”
“什么？”叶晨目瞪口呆，“《骄傲》的编剧不是文阳吗？”
“文阳的真名叫叶哲远，我也是才知道。”夏叙笑着解释说，“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把我感动了……对了，”夏叙似乎是想起什么般，兀然插了一句，“他是你哥哥吧？”
“……我明白了。”叶晨沉默了良久，才恍然大悟地说出这四个字。
“嗯？你明白了什么？”
“夏导，谢谢你。”叶晨真心诚意地向夏叙道了感谢，然后便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叶哲远知道他的事了……
叶哲远是《骄傲》的编剧……
哥哥……哥哥……
叶晨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思绪好混乱。
好久都没有这么慌过了。
他站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蔚蓝色的晴空，心情却不能因这好天气而得到一丝明朗。
安佳易和安明。
叶晨和叶哲远。
这么吻合的事，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这还真是可笑……
握着电话的手越攥越紧，连手心都攥出了细微的汗珠，叶晨再也按捺不住，拨通了叶哲远的电话，“喂……哥吗？”
“小晨，”叶哲远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远，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一切都没有改变般，“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
“哥，”叶晨愣愣地开口，“我都知道了。”
叶哲远的话语停歇了一阵才传过来，“知道什么？”
“你是《骄傲》的编剧。”
“嗯，我的确是。”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
“小晨，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看剧本的扉页吗？”叶哲远温柔的口吻依旧是没有变化，即使说出口的话语有些许起伏，“那上面有一句话——此影片仅献给还没成年的你，和还没被世俗拖垮的我。”
叶晨沉默地站在窗外，突然冲破浮云的阳光，就这样刺进他的眼睛，这种感觉又酸又涩。
——还没有成年的叶晨，和还没有被世俗拖垮的叶哲远。
这句话，无论怎么去品味，都觉得格外无奈。
成年的叶晨，有了不愿意与叶哲远分享的秘密；被世俗拖垮的叶哲远，有了叶晨一眼也不想见到的女朋友。
“当你可以喜欢我的时候，那时我还太年轻，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脱离父母的控制。可当我能去喜欢你的时候，我们却都变了。这种改变并不是面目全非，而是物是人非。”叶哲远继续述说着，用他独有的淡淡语调，“我想如果我再不写点什么，记录点什么，也许就会忘记当年的那些感觉了。”
叶哲远停顿几秒后，继续自己的回忆与自省，“说实话，当我知道安佳易的扮演者是你的时候，我觉得那真是讽刺。可那一瞬间，我突然又有了一己私心，想利用它来找回那个还没有成年的你。可是我忘了，我无法阻止你长大，更无法抹杀你将遇见更多的诱惑。顾瑞……算是一个。”
“哥，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喜欢的，只是还没有成年的那个我，并不是现在的我。”叶晨紧皱着眉头，低声说。
“是吗？”叶哲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吧。”
话音一落，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尔后，还是叶哲远首先找到了话题，“对了，小晨，你什么时候回N市？”
“不知道。本来有工作，结果，你知道的，发生了那些事，行程就全部被取消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吧，怎么了？”
“我后天就出院了。但出院后就要直接回C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你一面……”
“哥，你可以出院了？”叶晨的声音蓦地高兴起来，因为近一两个月以来，他日夜惦记的，就是叶哲远康复的事，再怎么说，叶哲远的腿伤都是因他而起，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心怀歉疚，“我一定会回来的，天大的事，都大不过你康复。”
“顺便见个面就行，反正不能耽搁到你的正事。”
“我哪有什么正事？全是一堆有的没的烦心事。”说实话，叶晨一直觉得自己和N市格格不入，最初同意过来的那两个理由，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他着实恨不得马上回去，“就这样定了，后天我到医院接你，然后请你去吃你最喜欢的料理。”
道完再见后，叶晨就挂断电话，将手机甩到了一旁，然后再次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本书，忘记名字了，只记得那位作家说过，“上帝会为每个人都安排50个适合他的人。有些是你错过了，而有些是你来不及遇见”。
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错过很多人。因为某个转角的犯错，自此就只能和那人擦肩而过，留给彼此一个转身、一个背影，徒留遗憾。但从某种意义来说，那种遗憾，会转化成你对眼前人的珍惜，因为你知道了失而复得的不易。可是他的眼前人……
叶晨翻了个身，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
下午两点一刻。
经过一个中午的休憩，这座城市又重新恢复了忙碌。
可是他还只是无所事事地待在房间里，等待公司的电话。
在烦闷中等待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等到了唐离的再次来电——公司已帮他定好明天的飞机，让他近期都在N市好好学习，把这一阵风头避过去，再说后话。当然，最重要的，他需要管好自己的私生活。最好除了学习就什么都不要碰了。
对此，叶晨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唐离告诉他，机票会有人随后送上。可是，当客房的门铃响起，叶晨从猫眼里看到的，除了一位带着公司标识的送票员，还有一位认识好久的人。
即使那人带着一款深蓝色鸭舌帽，和一面同样是深蓝色的口罩，但叶晨还是从他的消瘦的身板认出他是谁了。徐畅，这次和他一起惹上麻烦的人。
等叶晨签收完电子机票，送票员离开以后，徐畅才向叶晨走进了几步，一开口就是一句闷头闷脑的“对不起，我把你害惨了”。
“进来说吧。”叶晨将开缝又打开了些，示意让徐畅进去。虽然这座酒店就是归查令影业所有，但叶晨还是觉得在自己房间里最放心。
“唐离那家伙不告诉我，你住在那里，可我还是自己找到了。”徐畅走进房门，然后将门关好，随即取下了自己的口罩与帽子，放在一张桌面上，并蹭到镜子前，摆弄了几下头发，“通过你定机票的地方找到的。”
叶晨坐在床上，把机票塞进了自己手提包里，“公司现在的特别规定，叶晨不能和徐畅见面……”
“嘁，什么公司特别规定啊，”徐畅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不是顾瑞向公司施压。”
闻言，叶晨怔在那里，“你什么意思？”
“让你回N市管好自己的私生活，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要碰了。这全是顾瑞的意思。”徐畅走到叶晨身边坐下，“他究竟把你当什么了？明明都分手，却还想管住你吗？”
徐畅的神色带有一丝肃然，他想了一阵，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难道，你还真认为谁都可以随便公布照片？或者说，你真以为随便爆料别人的隐私是合法的？”
徐畅的话音一落，叶晨的心底就开始落空。
他突然对真相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不想去深究，却还是没能拦住徐畅的继续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