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一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喊着赶快回城，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
符咒在手心里被捏得褶皱潮湿，双手攥紧了又松开，单薄的唇瓣上印着一排菲白的印痕。
“有人在里面吗？”
牛皮长靴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发出清晰而缓慢的声响。
夏毅成只能够听到自己飞速的心跳，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恐惧和不安。
想要逃走。
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在叫嚣呐喊着逃吧逃吧逃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去，绝对绝对不要见到他了。
但是身子挪动不得。
“光年？”
疑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近得让他呼吸一窒。
戒指发出的光芒就像电筒一样在石壁上照射着，参差的岩石显露出原本狰狞的面貌，夏毅成往后缩了缩，背脊上冷硬的触感平添了恐惧。
“老大……”神风的身后传来神迹成员的呼唤，他应了一声，转眼白银的人也跟了进来。为首的SAKURA放出一个初级火球，四周登时灯火通明。
戒指所散发的光芒在火球的映照下被掩盖得十分微小，原本明显的道路指示模糊成一片。
神风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语。折返了道路往另一头循进，随着离开火光，戒指恢复了光亮他才舒了口气。
人群显然有些疑惑，不太明白神风的行动方向。踌躇片刻一些人跟着神风进了旁边的洞穴，SAKURA的火球却没有消失。
火光并没有带来丝毫温暖。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味，有轻微的声响回荡在狭窄的甬道间。
待到哪脚步声走远，这边才稍有动静。
“你们这是……”暮目不解地摸摸鼻子，自家老大还没有走，他自然也不好挪动。
SAKURA没有说话，左右环顾了一圈。
“那个叫盛夏光年的，一直都没有消息吗？”
“没有。”
“呼……”长抒一口气，面色始终没有太大变化的少女也没有再做停留，跟着神风那方向走去。
剩下的一群人跟了上去，火光随着施法者的移动而失去了能源，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缩小，最后在空气中化为一缕轻烟。
不知过了多久，夏毅成才动弹了一下。
失温的洞穴里凝着不散的水汽，手脚冰凉且湿润。
“光年？”
带着安慰和试探的声音将深埋在阴影中的少年吓了一跳。
他几乎是跳着离开了躲藏的凹陷处，猛地伫立在通道间。
穿堂的风抚过他的发，他瑟缩地颤抖了一下，暮然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你还好吧？”
声音是从自己的手镯里传来的，夏毅成一愣，才想起独白一直都在自己的空间手镯里。
“独白？我、我没事。”不知道独白是否看到一切，他含糊地摇摇头，扭过头复杂地看了那群人离去的方向。
“哎……没想到居然在手镯里我又能说话了！对了，你和那群人有仇吗？我看咱们先撤吧，这里的事也结束了。”
琢磨着这群人随时有可能折返回来，独白建议道。
夏毅成点点头，却没有用回城符咒，而是快步跑出了巢穴。
“独白，我有点事想去一趟萨姆吉尔。”
他简短而坚定地道，银发随风翻飞，脸色苍白，手指有轻微的颤动。
一直在空间手镯里注视的独白满腹狐疑，思量了半晌没有开口。
从巢穴往下的路途有些崎岖，稍走一段路又是茂密的森林，夏毅成脚下的路途显得格外漫长。
“到我的背上来。”
良久未说话的独白突然出声，随即从手镯中一跃而出。
洁白如雪的肌理在墨绿的林间突然出现，夏毅成定了定神，有些狼狈地翻身上去，轻轻说了声，“谢谢。”
出了空间手镯无法说话，独白只能用头触碰他的肩头，示意不用。
没等他坐稳，健硕的四蹄就开始飞奔起来。
枝桠繁茂的树林未经开垦，叶片摩挲过衣物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泥土翻新的味道，又迅速被风吹到耳后。
夏毅成觉得脑袋仿佛清醒了一些，他抱紧独白的脖颈，将头埋了下去。
“现实”这种东西会让人像是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冰冷刺骨，却也是让人抬起畏缩的目光的最好方法。
“我会弄清楚。”
拉斐尔，神风，洛澜，光芒。
就算是血肉分离的痛，也宁可由自己的双手将真实而丑陋的的根挖掘出来。
*** *** ***
独白尽力奔跑的速度如风似电，大多数玩家只能看见一道白影飞驰而过，还未分得清那是什么就已不见了踪影。
接近萨姆吉尔的地域都是新手区，人数相比一路来的地图增多了不止一倍。夏毅成让独白回了空间手镯，穿上长而破旧的法师斗篷随着人流进入萨姆吉尔。
随着颂歌逐渐成熟，游戏的巨大耗资优势显现了出来。一草一木皆是精美而细致，几个恢弘的场景地图开放之后玩家人数更是急速剧增，两国首都的人流量也得到一个质的飞跃。夏毅成在人群熙攘中几乎立不住脚尖，寻思着记忆中的道路艰难地往前走。
“光年，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手镯中的独白出声询问。
NPC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网，夏毅成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打听一下坎培森皇宫的消息？”
如果洛祁的推理成立的话，许许多多的谜团的节穴都通向那座宫殿。
拉斐尔失去了通信，光芒的踪迹不明，夏毅成努力在脑海里搜罗整理着信息。
来之前他大略查询过，论坛上经常有情报信息的交易。比如一些神出鬼没的智能NPC的坐标，可重复开启的隐藏任务的触发方法……当然也有很多是寻人寻物的，种类各异，几乎只要你能够悬赏，都会有人为了赏金而帮你想方设法弄到资料。
夏毅成记得有城里有几个布告栏上会发布悬赏，在一些玩家开设的情报机构也能够高价买到需要的信息。
“罗德尔大街一号……”找了没多久，在论坛上留意的一所情报商店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贩卖情报虽然是一个极大的商机，但没有实质物物交换的保证，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得其这行。
对于买家的信任和卖家的个人情报系统都是一个十分大的考验，情报贩卖这个行业在颂歌里做地不温不火。
有日进万金的大型工会联盟情报所，有暗地里就职隐藏职业“侦查者”的玩家进行的私人交易，当然也会有打着工会旗号行骗的虚假贩卖，或者以暴力迫使高等级的玩家害怕死亡掉级而夺取假借情报贩卖而带来的钱财。
这家位于罗德尔大街一号的商店就属于“侦察者”的私人买卖。
夏毅成抱着怀疑的心态，但也不得不去相信。
随着推门而入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站在柜台前道。
“我想查一个人。”
“他的名字是拉斐尔，苏亚帝国的暗杀者，最后一次出现在坎培森境内。近期很有可能去过坎培森王宫。”
*** *** ***
夏毅成拿着一小叠简短却精炼的报告，视线一行行扫过，思绪却游离在外。
那个侦察者听过他的叙述后很诧异地从身后的一个矮柜里拿出一份报告，首张上印着拉斐尔清晰无比的头像。
“真是凑巧，不久前我刚刚接手过这个人的侦查工作。他的工作性质和我有一些本质上的相似，所以很难查到近期的行迹。”
“谁在人调查他？”
“这个……我无法透露。”
……
最近一次被调查到的报告显示，半月之前，在苏亚帝国的边境他购买了大量的精灵羽毛，导致这个原本品种就比较稀少的特殊道具差点断货。
半月前？
应该是刚刚得知光芒失踪的时候吧？
“精灵的羽毛……独白，这是个什么道具？”
“哎？不常用啊，我也不太清楚。”
将这个线索收好，他又翻开下一张，拉斐尔的技能表几乎都被照搬了下来。
这份资料很齐全，尤其是他的战斗方式和一些任务买卖方面，夏毅成在看到“光耀法杖”的时候唇角紧抿了一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这项记录往后看去。
卖方出价，最终成交价，成交地点……持有者ID记录：暗夜，盛夏光年，拉斐尔……神风，SAKURA。
在看到这一连串数据的时候，夏毅成异常的平静。
他缓慢地翻开下一页，脑海里定格一般闪过神风对他微笑的脸。
谎言终会带来毁灭。
或者，在她们之间些微的暧昧萌芽之际，就早已虚空得充满了谎言。
“独白，你那边有线索吗？”
“刚刚联系上龙王，应该很快会有答案的。”
脚步没有停顿，夏毅成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家小旅馆。
“我下线一会儿，你能够自由变幻移动的时候最好能够多打听点消息。”
如此交代过后，他登出了游戏。
爬出游戏仓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马涛。
有些事情可以不再重视，却不能忽略。
“嘟——嘟——”
没有回音。
随着忙音的出现，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夏毅成放下电话，发现自己居然在轻微的颤抖。
神风一直在欺骗他，而一直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却缄口不语。他很想质问马涛为什么当他的帮凶。
“有空就回我电话。夏。”
给马涛留言完毕，他匆忙地把手机塞回床头，却突然传来震动。
显示屏幕上的字幕让他刚放下不久的心突然又悬到了嗓子眼里。
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接听键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原本十分熟稔的号码，此刻却显得突兀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