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床边，床头柜上手机不动了，夏毅成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吓了一跳。
整整二十七通未接电话，每次间隔只有几十秒……
但号码却不认识？
奇怪了……
夏毅成拿出以前的电话簿查找，也没有这个号码的痕迹。
看来应该是打错了吧，夏毅成也没多想，又翻开短信。
几条未读信件基本都是同学的问候和广告，最后一条是马涛发来的，夏毅成犹豫了一下。自从拜托洛祁对神迹转告离开颂歌之后，他就一直有愧疚的感觉。
就这么不告而别，就算是自己恐怕也无法接受吧……
点开了阅读，夏毅成擦着头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有反射着黄色光晕的水珠从发丝间一点点滑落下来，在发梢微微颤动着，积蓄着，水珠慢慢变得沉重。
沁凉的水滴落到脖子里，在浅白的汗衫上透出一抹肌肤的颜色。
夏毅成不知道此时内心那纠结繁复着不知所措的感觉是什么，好像有隐隐的不甘与疼痛，又好像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那么鲜明，无处躲藏。
马涛：你号没删吧？今天有空上游戏看看吧，会长要结婚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夏毅成才觉得自己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呼……神风一直对他那么好，如果不参加他的婚礼，是不是太不在理了？恩，对……那么……
按下回复，问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夏毅成继续擦着头发。
刚刚……只是太惊讶了而已。
是啊，自己在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嘛，神风一直那么独来独往的，虽然很温柔地对待每个人，但是始终没有对谁特别照顾。神风他、神风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他就那么突然地结婚……就那么突然地……太差劲了。
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别扭什么，夏毅成蹂躏着自己的发丝，咬紧了下唇。
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就草率地决定结婚，神风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低气压一直徘徊不散，夏毅成加快了速度吹干头发，手机一直没有响动。
难道婚礼现在就开始了？马涛怕是还在游戏里吧？
连睡觉的心情都没有了，夏毅成带着矛盾的心情跨入了游戏仓。
可是……就算见到了又要说什么？
说恭喜，然后祝他幸福……吗？
微微苦涩地扯起了嘴角，夏毅成看着自己踌躇的模样，垂下眼眸。
就这样吧，只是说一句祝你幸福也罢。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出现神风带着他打怪时的情景，那利索的动作与和煦的笑意，花粉晶莹的场面，似乎特别容易产生错觉……
那种特别温柔的笑容是错觉吧。
那些拥抱的细腻与温暖是错觉吧。
那眼底流淌的宠溺是错觉吧。
他那么温柔的微笑不是对你一个人的，夏毅成。
自作多情。
你这个样子，真是太难看了。
夏毅成再次登入颂歌仅仅离离线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是游戏里已经天黑了。
神风的婚礼……会不会已经结束了？
自嘲地笑了笑，游戏里的时间几乎是现实的三倍左右，自己现在这急急忙忙的样子算什么呢？
自己不是做好了和神风永不再见的准备才退出神迹的吗……
还是，一直抱着只要在同一个游戏里，就有再见的机会，这种无聊的幻想？
好像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想要见到童斯，才进游戏的吧？自己可真是……很烂啊……
自我厌恶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但是……
还是想要去。
对于神风的想念，是连羞耻也可以盖过的。
夏毅成长叹一口气，出了旅馆。边境的小城人烟稀少，连NPC也稀稀落落的。他找了一家道具商店，买了回城符咒和一张颂歌的全景地图。
用符咒回到白月城，他不太清楚去坎培森的方式，找了好几个传送师都没有记录点。最终他在白月城悬赏求传，才碰到一个有记录点的祭司。
祭司的传送点在坎培森东北部的一片森林里，因为夜晚的降临而笼着一层薄雾，他拿出地图详细比对，发现离最近的城市还有至少小半天的路程。
……
注定要错过了。
仰着头无力地闭上眼，星光黯淡的夜空仿佛也透着那浅浅的静默与绝望。
是惩罚吧，因为自己那时的懦弱与逃避。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就是他自己啊。
没有期望了，夏毅成索性就放慢了步伐，踱着步子走在树林间。
这是一片十分普通的树林，不似妖精森林四季如春，终年常绿。凋零的树枝上挂着两三片半黄半绿的叶子，凌乱地分割着月色。短靴踩在厚厚的黄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下有随松软的触感，鼻息里混合着尘土的气味。
月光不太明亮，夏毅成从手镯里取出洛祁为自己任务准备的初级火焰符咒，随地捡了一根粗木。火炎随着符咒的燃烧蔓延到木头上，举着微微透着暖意的火花，夜里湿冷的寒意也减轻了一些。
夏毅成看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美丽的朝阳与流霞在天边汇聚成绚丽的色彩，湿润的空气里四处可见凝成水滴的朝露。独自履行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初入游戏的时候，几乎穿越了霍尔草原的漫漫长路，那时习惯了独自一人，总觉得路途再遥远也无所谓。
然而人类就是那么贪心的动物。
一旦拥有了，就会舍不得放下。
到达那座深处内陆的小城时已经是中午了，说没有遗憾肯定是假的，但是他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坎培森联合王国里，系统配置的NPC传送师几乎能够传到所有大中城市，夏毅成选择了萨姆吉尔，晃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熟悉的人流街道映入眼帘。
中央广场依旧繁华如昔，人群熙熙攘攘地在这里汇聚，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夏毅成先到了仓库储存NPC那里拿出自己以前高价买下的越级打怪套装，游戏里同一国家内的仓库是共通的，但苏亚帝国的仓库里是无法拿到在坎培森存下的东西。原本以为不会有再踏上这里的一天了，还为这套衣服惋惜了好久。
夏毅成原本想直接找人打听神迹人员的出没地点，或者高价求一个代发信息，但是一想到真正再见到神风，他又犹豫了。
祝你幸福这种话，说出口之后的悲哀，不想暴露在他的面前。
看了看身上还有为数不少的金币，他在玩家的摆摊前逛了逛。玩家摆摊里的物品以饰物和道具居多，坎培森的铁匠有专门的代卖中心，不用自己开店铺，而一般的配饰只有通过任务或者怪物掉落获得，所以便热门了起来。
价钱最贵的是精灵耳饰，模仿成精灵族的尖长耳朵，妖娆的模样和真实柔软的触感将它的价格抬高了许多。
手里的钱是以前用一部分和白凌远他们合作着经营小项目时赚的利润找人兑换的，夏毅成拿了其中的一半买了那套贵死人的越级套装，剩下的就一直维持着平日的开销。估摸了买件结婚礼物给新娘的话自己剩下的钱应该还些，夏毅成就买下了那枚精灵耳饰。
将耳饰放进手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枚戒指。
任务栏里最后1/5的关键，必须要送给所爱的人的情人戒。
拿出戒指，手指摩挲着表面精致的花纹，夏毅成有些犹豫。
“小成？”
身后传来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的声音，夏毅成还未转回头就被人拍上了肩膀。
“真的是你啊小成？嘿嘿，看到我的短信上来了吧？咦？你去哪里换了逃装备啊？”马涛依然啰啰嗦嗦地将夏毅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你这家伙啊，上次居然就这么下了，大家都担心了好久，最后居然还拖人带话说不玩游戏，我的天呐……工会里有几个都气得……咳、咳。总之你先跟我来吧，会长他们包下了蔷薇殿，还在那里玩呢。”
夏毅成疑惑地问，“工会里的人生气……我不告而别吗？”
“啊……那个啊，反正就那样了嘛……放心啦，现在都好了。”马涛支支唔唔地敷衍着，“反正我们先去蔷薇殿吧！”
“我……我想等一下再去。”心里还是忐忑着。
“哎？你好久没上线有事要做吗？”
夏毅成想了想，还是把移民的事情告诉了他，“抱歉欺骗了你们，不过那时我真的无法面对你们……我……”
“唔……如果是你的话，我能够理解。”马涛打断他愧疚的语调，展开笑容拍了拍他的肩，“是因为那头龙吧？虽然不知道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是后来仔细想起来，也许是我们都太粗神经了，什么都不去想，只知道一个劲地问你。”
“……”
“好啦好啦，大家还是朋友嘛！来来，换名片先！”马涛不由分说地发来好友邀请，夏毅成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老好人，突然觉得这两年的同学做下来，真正没有去了解其他人的，恐怕只有他自己而已。
其实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啊……
“那个，我想……我还是需要去整容机那里。盛夏光年……实在是没有脸去见神迹的人……”夏毅成按下了确定，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
“哎哎……我说你这人可真别扭。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好了，今天一定要亲手把你绑去。”
夏毅成无可奈何地笑了。
已经使用过一回，夏毅成对这台机器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马涛在外面等得犹豫不决。
神风对他说过，如果夏毅成回来了，不要透露关于和白银的盟约那件事，还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小成又对他说，要他隐瞒身份……
天啊，他到底要怎么办？
他不要成为神风怒火的炮灰，也不要被看做背叛兄弟的人……
谁来帮他做个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