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吉尔人来人往，黄金白银的铠甲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有钱的玩家会花重金请铁匠打造武器，带着龙飞凤舞的署名，招摇过市。
夏毅成一身黑色的长袍穿梭在鲜亮的人群中，苍白的脸色显得更为突兀。
急忙找了家旅馆下线，几乎是逃跑般的丢下游戏仓。
冷水狠狠地冲击着头顶。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片段，神风的身躯瘫倒在血泊中，他却在水的围困下弹动不得……逐渐神风的脸换成另一个人。
他同样柔软的短发凌乱地贴在脸侧。
他同样遥远的微笑展和眼底那么卑微的幸福……
呼之欲出的名字在脑海中不断扩大。
……
为什么呢？
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掉多少经验，也没有厉害的武器害怕遗失。他却宁愿救他……
不要这样子，做和他一样的事情啊……
……
“小成？小成你在里面吗？”浴室门口，夏妈妈有些担忧的声音传了进来。
夏毅成抹了把脸，“恩，我在。”
“你爸和我要出差一趟，最近治安不好，你尽量少出门啊。”
“恩，我知道了，”
没过多久，大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深深呼吸一口气，夏毅成拿着毛巾胡乱抹了几下，走出了浴室。
手机还没修好，夏毅成在客厅的电话簿上翻找了一下，播下一串长长的数字。
嘟嘟两声后，话机里传来清晰甜美的女声，“您好，凌华公司秘书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你好，我找白凌远。”
“请问您和我们白总有预约吗？”
夏毅成蹙眉，白凌远那变态的私人号码他存在手机里了，还以为打公司的也可以，居然忘记了那家伙的身份……
“你帮我留个言给他吧，让他尽快给我电话，让他不要打手机。告诉他我姓夏他就会明白的。”
“好的，我会转告我们总裁。”
在秘书的问候生中挂断了电话，夏毅成靠着沙发放松下身体。
五秒过后，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白凌远”三个字跳动着。
略略挑起嘴角，拎起话筒，对方的声音依旧和记忆里一样，带着邪气的笑意。
“小成，想我了么？”
“上次我们合作的那份计划，我要提取百分之五的利润。”夏毅成开门见山。
“好。不过先回答我，有没有想我？”
“没有。”用最冷硬的声音。
“呵呵，小成太害羞了，真可爱。”温柔的声线降低了声调，显得磁性而充满诱惑。
无力地捂着额头，夏毅成决定装作没有听到。
“突然提那么多钱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白凌远有些疑惑。
“恩，如果你有门路的话，帮我找颂歌OL的游戏公司换成游戏币吧。我一会儿把账号和身份验证告诉你，直接帮我充进去。”
“全部？”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全部。”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记得你不是冲动的人。”
夏毅成发出一声轻笑，“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白凌远。”
有片刻的沉默，白凌远缓缓出声，“那么能够忘记掉吗？不愉快的回忆。”
“可以。”
“你确定？”带着笑意的责问，却感觉像一个陷阱。
“恩。”夏毅成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记得你今天说的。”
挂上电话，夏毅成靠着沙发小憩了半晌。
白凌远依旧以全面性的优胜压制着他，那个精明而邪佞的男人……几乎随着那个人的离去也淡淡在他的生命中远去。
这算是，那个人离开的唯一好处吧？
脑子里乱哄哄的闪过许多人的脸，不停有人在说话，或欣喜或愤怒，或悲伤或压抑……有一双温良的手抚上他的眼睛，熟悉的吻蜻蜓点水般地吻上他的额头……
“小成很别扭啊！不过就是这点可爱。”
“哎哎~不要冷着脸了啦！白凌远又不会吃了你，而且我会保护你的嘛！”
“乖乖小成，亲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个！”
“……小成……活下去……”
“……别哭了，别哭。如、如果我还能……”
“…………”
是谁说过梦里的人看不清脸孔？
原本已经忘记了的人……请继续沉淀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吧。
如果能够连你的名字都忘记就好了。
童斯。
一觉从下午睡到晚上，夏毅成先去洗了把脸，吃完晚饭后上网逛了一些颂歌的玩家自主制作的小论坛，收集了资料后登入游戏。
时间过得很快。
一个星期的约定到期后，长风祭雪将地点约定在首都的东门。
清晨的薄雾若有似无地弥漫在空中，在景物间朦上一层轻纱。7人上限的队伍里还剩下一个空位。
“那位需要保护小兄弟还没来？”狂战士装扮的玩家暴雪看了一圈，奇怪地问。
长风祭雪一直在私人信箱忙活，过了一会儿抬头道，“他说让我们先去，他在挪里和我们汇合。”
“哈？”另一个队友不可置信地抬头，“长风你不是说他只是个二十多级的吗？挪里城外可都是三十级的毒蛇和蝎子，找传送师的话少于一百金币想都不要想！”
因为拟真度高的关系，游戏里的货币也由官方控制着宏观调控，一直将游戏币与现实人民币的汇率控制在一金币等同于一元人民币的左右。
虽然有许多家境富裕的玩家会用人民币来充实一下游戏里的荷包，但是毕竟是游戏，动则成千上万的挥霍是普通玩家想都不敢想的。特别在游戏之初，游戏金币的价值比人民币还高。
长风祭雪无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但他既然承诺了，总会有办法的。”
“小年年居然要到挪里才和我们汇合，哎哎……害得我一直好期待呢。”漆黑之牙撅着嘴。
“啊哈哈老哥你有被甩的前兆了哦！”水月童话在一旁幸灾乐祸，“给你透露下，小年年说不定和涛天哥有奸情哎~~”
“什么？！”漆黑之牙警惕转过身问神小九，“小九难道你和涛天离婚了？”
“我看到他现在的名字的确很有这个想法。”
长风祭雪笑着站起来结束他们这对活宝兄妹持久力超强的奸情话题，“小牙你不觉得到时候亲自质问盛夏比较好吗？我们启程吧。”
一路上还要去各个关口执行巡视任务，长风祭雪就没有雇佣传送师，选择了步行。小队里的朋友都是经过长期的合作，十分默契。
“真是可惜了，这次神风老大没有办法来。”漆黑之牙甩手发动连射，刚秒掉一只树精，却因速度极限而被左边的青蛇咬了一口。皱着眉头用弓弩狠狠敲击青蛇的七寸，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咕哝，“一直有祭祀惯了，现在突然感觉自己的动作好迟钝哦……”
“小牙你本来就是迟钝王。”水月挑眉。
“会长好像遇上了什么好事，最近都会无缘无故笑得很肉麻……我宁愿他没跟来，那样子太可怕了。神迹以前和一些小公会有冲突，每次老大笑得那么灿烂，第二天那些公会都会倒霉……哎哎，我都不愿意回想了！”神小九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搓搓手臂。
“我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啊，神风明明很有能力，自身也很强，为什么神迹却只能是颂歌里位列第五的公会？”一直沉默的暴雪发问。
“根据我的猜测嘛，颂歌这个游戏还有太多的变数，老大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不会做出头鸟，也不会被埋没，无论颂歌以后怎么发展，都会考虑到大部分中层玩家的意见。”水月童话分析道，“嘿嘿……有时候觉得我们老大真是好厉害啊！”
“……”漆黑之牙目瞪口呆地都忘记射箭了，“原来老妹你不是无能暴力女啊？原来你是隐藏的花痴LOLI啊！”
……
长风祭雪专心清理小怪，装作没听到那边惨叫连天。
*** *** ***
西边连接着霍尔草原，挪里城里的风沙四季不断。大多数居民都带着面纱，遮住口鼻。
银灰色半长的发丝随风轻舞，沙砾摩擦过脸颊有微微的疼痛。夏毅成眯着眼看见城门处渐渐接近的身影，展开一个微笑。
他换了一身皮质的软袍，露出单薄的肩膀。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黑色的细链沿着手臂一直缠绕到腰际。
黑色的金属战靴雕刻着蔷薇纹样，紧身皮裤包裹着双腿优美的轮廓，在长袍下若隐若现……
“我的天哪！诱受啊！”水月童话远远地看见倚靠在城墙上的夏毅成，倒退一步吸了吸口水。
“什么什么？”漆黑之牙迈近一步，顺着水月童话的视线望去——“小年年！！！啊啊啊啊！迷死人了！小~~年~~年~~~”
在漆黑之牙急速飞奔而来，张开双手抱住他的前一秒，夏毅成浅浅一笑，稍一侧身。
“呜哇……小年年你干嘛要躲开……我好伤心！”摸摸被撞痛的鼻尖，漆黑之牙不死心地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夏毅成。
奇怪了，他的敏捷上了五十，照理说小年年是躲不开的呀？看来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哎呀，小牙你果真要被甩掉了！”水月童话奸笑，“小年年好诱惑哦~~难道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遇到命中注定的小攻了？”
夏毅成面对这两个活宝只能沉默地苦笑。
“盛夏。”长风祭雪等人夜赶了过来，露出惊艳的目光，“唔……你变了好多啊。”
“哎？”夏毅成无奈，“如果你是指这套衣服……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神小九眸光一闪，“这套长袍……”
夏毅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小九会心一笑，改口道，“这套长袍真漂亮。”
灰黑色里衣内层张狂地标明铸造者的姓名——神络。
水月童话，神小九，漆黑之牙和夏毅成都认识，居然都是神迹公会里的骨干。长风祭雪和神迹公会的人十分熟稔，却因为现在军功系统的低等级开放而不得不放弃了加入公会。队伍里的其他两人分别介绍了自己。三十五级的狂战士暴雪豪爽热情，三十八级的元素法师德古拉睿智内敛，
颂歌开放三个月来玩家抱怨最多的就是等级升得太慢。人物十五级才能就职，五十级能够选择职业二转。现在上五十级的玩家屈指可数，四十级以上也只有小猫两三只。这支半数以上接近四十级的高等组队迅速吸引了其他玩家的眼球。
“大家赶紧修理武器装备，补充补给，我们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长风祭雪作为队长下达指令，大家一哄而散。
“盛夏和我一起去药材店吧？”长风祭雪建议道。
没走多远的漆黑之牙猛然回头，一脸颓然地大喊，“长风你好卑鄙~~~~”然后被水月童话捂着嘴拖走……
夏毅成点点头，跟着长风祭雪走。
据说以后会专门有制药的职业，但初期回血支能靠圣职者系和吃药。药材靠野外打怪获取的几率十分少，所以价格也相对较高。大多数玩家只能选择自动休息回血。
走进冷冷清清的药材店，长风祭雪十分阔绰地买了两组大血药，漂亮的琉璃瓶子里灌着猩红色的液体，凑近鼻下有淡淡的樱桃香味弥漫开来。
又买了一组回魔的蓝色药水，长风祭雪回头问夏毅成，“你的血量是多少？”
“那个……二百吧。”夏毅成说得有些不确定。
二百的血量对于一个二十级的法师来说是很正常的，法师攻击力普遍偏高，防御和生命力就很低，单练经常会死于同级怪物轻轻一拍，组队更是重点保护对象。
长风祭雪想了想，霍尔草原上对于新手有保护系统，超出自身等级20以上，怪物的攻击力有效只有1%。野狼大多三十五级，在保护系统以外，如果不幸遇上成年公狼攻击力是普通野狼的两倍。一口就能把他咬死，血药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我给你买一组攻击反弹吧？”攻击反弹是三百金币一组的高档药，每一瓶可以完全抵挡一次攻击。
“……长风你不用给我买药，我自己有办法应付。”夏毅成摇头。
“真的？还是买一组比较保险吧？”长风祭雪坚持。
夏毅成自信一笑，“你不相信我吗？”
“……好吧。”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付了钱后又去了武器铺子，修复了一路上的磨损。长风祭雪突然一拍头，“啊！忘记把伊凡的那逃装备给你带来了！哎……伊凡还这次特地嘱咐过我……惨了惨了。”
“对了，伊凡为什么这次没有一起来？”夏毅成突然想到。
“她在为转职做准备呢。”
“哎？她五十级了？”
“恩，伊凡其实很厉害，可以算是半个职业玩家了。她本来想要当颂歌第一银匠，不过因为迷上了厨艺，荒废了好久。最近听说有个家伙先她一步转职了银匠，所以很气愤地想要赶上去。”想起她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
“哦……”夏毅成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软袍。
七人准备完毕，向萨尔提诺村进发。
一路上十分顺利，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很少碰上觅食的野狼和棕熊。在加上漆黑之牙的远程攻击精准凌厉，几乎没等怪物近身，就死在百米之外。
路程接近一半的时候，夏毅成接到了神风的私信。
神风：你在哪？
盛夏光年：做任务。
神风：我过来找你吧。
盛夏光年：我在霍尔草原，太远了。
神风：长风祭雪说的那个新手就是你？
盛夏光年：你怎么知道？
神风：我们都认识，你带完路就赶紧回城，别多停留。
盛夏光年：为什么？我不太放心他们。
神风：你一个二十二的法师能干什么？别瞎操心。
盛夏光年：我有准备，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神风：我不放心你。
夏毅成楞了一下。
盛夏光年：谢谢，我会小心的。
神风：……别乱跑，我一会儿过来。
一会儿过来？
过哪里来？萨尔提诺村？
呆呆地看着最后这封信，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开玩笑的吧……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长风祭雪回过头。
“没、没事。”加快了步伐跟紧队伍。
一路所向睥睨，七人的行程只花了一个星期。抵达萨尔提诺的时候正是黄昏，流霞暖云正浓，一行人喘了口气，在村外稍作休息。
夏毅成先走进了村子，忙碌的村民们外表上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劳作，然而他清楚地捕捉到了人们眼底的一丝惊慌。
“年轻人！”前方一个大娘招呼他过去，“你是旅行者吧？我们村子不提供住宿，你喝口水就赶紧走吧！”
夏毅成笑着接过大娘手里的水碗，咕噜咕噜喝得精光，抹了抹嘴说，“大娘井水的味道还是没变呢。”
徐大娘愣了一下，细细地看了看他，“你是……小年？”
“终于想起来了？大娘你足足委托给我三十二件任务啊。”
大娘露出惊喜的神色，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拉下脸来，“小年你已经就职了吧？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现在很危险。”
“您说的是关于马帮的事情吧。”夏毅成直截了当。
“你、你知道了啊。”大娘叹了口气，“其实大家都是普通的本分人，只是……只是切尔这孩子太要强了，村长也没办法……”
“大娘别担心，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来帮你们的。”夏毅成露出安慰的笑容，“凭我现在的能力很难独自帮助你们，但是我有很多有能力的朋友。相信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帮助你们的！”
大娘严重闪出一丝希翼，“你们……真的愿意帮助村子摆脱马帮？”
夏毅成点头。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获得任务“解救萨尔提诺”！】
系统提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大娘！那个……我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啊，我介绍我朋友给你！”急忙摆摆手，想要大娘把任务收回去。
“可是…只有你在我才可以相信……”大娘犹豫着。
这时长风祭雪等人也赶了进来，夏毅成给大娘逐一介绍后，所有人都得到了任务。
“你们先去找村长吧，他就在最大的木屋里。”
长风祭雪的任务栏上显示着任务进度1/5，他兴奋地领着众人找到村长家。
胡子花白的老村长和夏毅成也熟悉得很，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他的孙子切尔以前是如何乖巧的一个孩子，却被马帮的人们唆使，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长风祭雪很有经验地分析了那么冗长而纠结的故事，将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
“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规劝您的孙子改邪归正？”
“是啊！我的切尔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
“……”
“……”
“……”
众人走出村长家，在村外席地而坐。
“那么我们必须潜入马帮咯？”神小九问。
“可是我们连马帮在哪里都不知道吧？”漆黑之牙沮丧。
“恩……这个任务听起来很简单，但是真正实施的话，却是很复杂的一件事。”长风祭雪道，“首先是确定马帮的位置，我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有幸找到了，关于切尔的讯息实在太少，我们无法辨认出哪个是我们所需要规劝的人。再接下来就是武力范围，我们没办法把完全依靠武力，而需要打动切尔的话，一般都会需要一些任务道具。接下来最麻烦的就是马帮的行动。他们会选择追杀切尔还是放任自流？一切的线索都太少，这个任务的可行性很低。”
“呼……不愧是坎培森难度第一的军功任务。”德古拉点头赞同。
大家都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
突然有私信提示，夏毅成打开信息栏。
神风：我还有五分钟就到，村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