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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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句警告清楚明白地将箭头直指皇后,他的嫂子。语气更是尖刻得离谱,根本置皇后这个尊贵的身份于无视。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皇后的面色也有一点点难看。她赐下的那支桃花支离破碎死无全尸照说面子上应该挂不住。但是她没有发火,反倒挤出半丝笑容:“本宫只记得桃花色艳正好与静安侯相称,倒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禁忌。”
      “皇嫂贵人多忘事,也是难免。”
      袁真治将我拉到身后掩了。继续与皇后做言语上的纠缠。
      “只是皇嫂旁下侍候的人怎么都成了贵人?”
      “他们整日为小皇子的事情而忙碌个个都是名副其实的忙人。这等陈年旧事,如何记得?”
      皇后高声说话,而后故意挺了挺高耸的肚皮。
      身份尊贵的一男一女活似两只斗鸡,场面混乱难看。幸好有机灵的太监奔去请了袁真阗过来,总算体面地劝停了犹如吃了兴奋剂的袁真治。那群浩浩荡荡的人立刻抓了台阶把大着肚子的孕妇送下尴尬的对战台。灰溜溜地护着她回皇后寝宫去了。
      “皇后实乃无心之失。六弟你别往心里去。”
      包子脸袁真阗没安慰他老婆,先开解他弟弟。我在旁疑惑地插话:“到底这桃花如何提不得了?”
      桃花?
      桃花怎么侮辱了杜凤村?
      之前从来不曾听过任何人提醒叫我不要与桃花这种植物扯上关系。否则便是自取其辱。
      谁料这个简单的问题竟踢了铁板踩了地雷。袁真阗不答话,袁真治亦不答话。三人围了圆桌沉默地坐着,气氛凝重得可以压死人。
     
      我没有得到答案,反被袁真阗急急送回静安候府。七七与严婆早早就守在府外等候,看见皇家的马车,两人一拥而上左右拉了劈头便吼:
      “公子,师哥要结婚了!”
      “连衣这孩子外柔内刚。除非是被逼急了,否则怎么可能主动提出要求赐婚?内里必定有隐衷。”
      “还是先找柳师哥问清楚吧?”
      她们问得急切,我听着火大。
      “柳师哥要成家立业,这是好事!”
      “…你这傻孩子…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严婆愣愣地看着我,老脸上忽而老泪纵横:
      “连衣至今未婚,可都是为了你啊…这话要被他听了去…”
      他对我的感情,我是知道的。倒是不知道原来严婆和七七早就计算好将我俩拉作一对。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兴许是觉得反正杜凤村是个同性恋,与其便宜袁真治这色狼不如栓在家里留给柳连衣。
      “严婆,莫非你认为我与师哥搞在一起比我娶妻生子来得好?”
      开支散叶延续血脉这个话题对老人家永远是万试万灵的。我话刚说出口,严婆的眼睛立时唰地瞪得比灯笼还大。七七手里的帕子砰地摔在地上。
      “严婆一把年纪,你莫骗我才好。”
      严婆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一句。
      “当初老爷为此事囚你打你夫人哭得死来活去。你硬是没吭声……”
      “我想通了!”
      我连忙拍胸口。
      “公子能想通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柳师哥……”
      “他也想通了!”
      我又拍胸口。
      七七闻言神情古怪,似乎在挣扎着到底该如何衡量。但见我态度坚定又不好多说。还是严婆拿定主意,立即备下各项厚礼先行送去镇国将军府做为贺礼。也算是表达了静安侯对镇国将军大婚的立场与态度。
     
      得到严婆这位杜家长辈的默认,柳连衣的婚事操办得越发顺利。但事情毕竟来得急,很多细节都需要人手跟进。正好严婆想与柳师哥详谈,便带了七七一起过去赶去将军府帮忙筹备婚事。扔下我一个人在静安候府。外加来寿回宫领取月饷,府内越发显得冷清。
      我趴在廊上拿小石头砸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旨是他请的,人是他求的。此时毁婚,只怕龙颜大怒群情汹涌局势失控。还有那莫名其妙成了弃妇的千金小姐…电视上看得可多了,横竖两条路,不是上吊就是跳水。这又是一条人命。
      况且…男配女,是条正道。两个男人搞在一起有什么搞头?!
      我满天满地地给自己找理由。想了一圈,还是郁闷。
      溜达着去看我养的两只画眉,几天不见瘦了许多,一只只眼巴巴地揪了我等吃的。
      盛了两勺饲料灌下料槽。
      我更郁闷了。
      这画眉还有我记着喂食,而我除开满院子对我畏畏缩缩的家丁侍女,啥都没有!
      恰巧方老太爷来了帖子轿子请我过府一聚。放在平日我是断然不肯的,但今日心情实在糟糕。抱了聊胜于无的心态,我上了轿子一路晃到了方府。方老太爷本来就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见我亲临更是分外欢喜。倒衬得我更加面容惨淡暮气沉沉一潭死水。
      他带我入书房,自柜上盒内取出一副发黄的画卷。
      “这是你外公。”
      卷幅慢慢打开,画中人衣衫缥缈眉目清丽文雅,倚在乱石丛间笑于垂柳林内似笑非笑神态从容,果然是个乱人心魄的角色。
      “敬王爷曾多次央我将此画转赠。我恨他当年所为害你外公抱憾终身,始终没有答应。今日送给你,也算了了一段心事。”
      他待我看完,又慢慢将画卷起递交给我。我双手恭敬接过,脑海里却猛地蹦出一个问题。
      “当初敬王爷出面力挺今上为太子,可与我有关系?”
      “老朽老了,很多事情合该带到地下去。”
      方老太爷连连摆手,说:
      “凤村,这宫廷朝廷吃人不眨眼。不该知道的,你切莫问。知道得多了,反害了你。”
      “太爷,我就再问一句。”我蹲下,伏在他膝上:“我与桃花,可有何过往?”
      “桃花?”
      方老太爷眯起眼睛认真想了想,摇头。
      “老朽没有头绪。”
      我便将御花园那幕叔嫂冲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方老太爷摸着胡子静静地听了,末了冷笑半声:“算她聪明,还晓得不能与六王爷起正面冲突。”方老太爷不愧是官场老手,短短几句便快刀斩乱麻,理清了我混乱的头绪:“六王爷是何等人?他是今上亲兄弟,掌禁军与西城军两路兵马。行事磊落胸怀广阔,深得民心。而皇后则只得个6个月大的肚皮。首先她的肚皮不一定能保证生下一个太子,其次她也不能保证太子能平安成人。况且今上膝下尚无子,六王爷是第一顺位皇位继承人。她怎敢得罪六王爷?”
      “宫廷的黑暗,往往体现在争夺皇位之上。其次,便是权力。先是兵权,而后是政权。你看柳石二人的婚事,表面上郎才女貌异常匹配。实际却是圣上对柳连衣的压制之举。一来既多掌握一个人质二来又能联络君臣感情。柳连衣手握重兵。皇上明里不说暗里必定有所防备。此番好不容易将他自边疆召回,怎可能轻易放他回去?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他毫无反意,否则断不会让他重返边疆。”
      我默然不语。朝廷上的种种勾心斗角本来就让人不舒服。再扯上袁真阗与柳师哥,更加叫人反感。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苦苦争名夺利,到头来还不是两脚一蹬被那黑白无常幽幽地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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