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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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该多谢袁真阗的霸道。多亏他这道在我弱小经脉里游荡的气,方能使严婆七七与柳师哥在我的哀求下一致通过同意我有限度习武。一是为锻炼筋骨自保安危,二是令袁真阗硬输入内的真气自行消散。
      在我万分期待的学习课程开始前,连衣坦言杜家的家传武功乃是一个循环渐进的程序,其中没有半点急成的巧径。而且我身体底子不好没有基础,借助外人之力打通经脉亦是水中月一轮,想着很美好做起来不实际。唯有先把身体练结实了基础打扎实了才能正式修习杜家内功心法。
      我苦着脸,问:“按照你的说法,我怕是到寿终正寝的年纪也成不了武林高手?”
      七七美人点头:“如果公子有练武的资质,老爷又怎会放公子你专心习文?”
      靠,换句话说我现在文也不成武也不成,正宗废物一个?
      不成不成,我怎能变得如此窝囊?!再不济,身手总不能输给从前的那个我!否则以后在下面遇见正版杜凤村,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于是头日课程,便自基础练起。
      严婆在院子中央点了三支长香,唤我过去稳住下盘扎紧马步。我边扎马步边心惊胆战地偷瞄对准我屁股的火红烟头,小心肝抖了抖。
      扎马步历来便是门苦活,更不消说虚弱如杜凤村。
      不消一刻,我的额上已全是亮晶晶的汗水。
      “候爷你再忍忍,香快要燃尽了。”
      来寿趴在地上嘟着嘴使劲地往长香上吹气促进燃烧。香的味道直窜上来,熏得我两眼通红泪水哒哒。刚想抬起袖子擦一把脸。忽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整副身子干脆利落地往旁边塌了下去。晕过去前脑子里掠过黑白无常讲的注意事项:小十八,这皮囊可要小心保养哦。
      我怎么会摊上一个这么虚弱的主?!
      鼻腔里冲来一股辛辣的味道,我眨眨眼睛,正对上七七担忧的眸子。
      “公子,你就死心吧!你真的不是这块料。”
      七七放下手里的鼻烟壶,扶我自床上坐起来。我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白皙柔软的双手,朝同样满面忧色的柳连衣吼:“师哥,把剑借给我。”
      连衣知道倔不过我。上前几步将腰间系着的长剑轻放在我身侧的床沿上。
      我风风火火伸手去抓。
      一只手拿,好沉。
      双手一起上,还是好沉!
      ×※%¥#……!!这是什么金属做的?!我一个成年人居然拿不起来?!
      “公子,我看你还是用我的剑吧?师哥的剑乃精铁所铸…你用怕有点勉强。”
      七七边为难地说边把她那秀气的越女剑解下递给我。拿在手里居然也有五斤来重。沈甸甸的,何其坠手。
     
      在舞剑的时候我想起了从前三哥说的一个笑话:不知道是我上大学还是大学上我。现在的情况用这个笑话来形容真是最恰当不过:不知道是我舞剑还是剑舞我。只见这厢我挥舞着七七的佩剑在院子里踉踉跄跄东歪西倒,旁下那厢数双眼睛惊恐地注视着,不时喊一句:“公子,小心!”或者“呜哇哇哇!我的爷啊!”。然后及时地低头弯腰,避开我不时横扫过来的剑锋。
      拼足全力挥舞了若干下后,我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两眼昏花,最后颓然地坐在走廊青石台阶上装鸵鸟。
      我涨红着脸,脑子里一片空白。扎马步扎得晕过去,师哥的剑拿不动,七七的剑拖着走。
      丢人啊!!!
      等等,如果长剑换成匕首…搞不好我还有最后一点重振雄风的希望?
      我跑进房间张开五指抓起毛笔。刚往宣纸上一沾,整张纸已成了漆黑一团。压根不能看。只得在沙地上整出块平整的地方,提起树枝细细地把21世纪的军用匕首描画出来。
      这款匕首是我惯常使用的随身武器之一。是英国专为在北非和中东活动的英国皇家特别空勤团突击队设计制造的匕首,刀柄上的铜指套专用于捕捉俘虏时将敌哨兵击昏。受过专门训练的使用者甚至能用其攻击敌人要害部位,致敌于死地。不过我用的那把还在刃上加开了一条2mm宽的细血槽。杀伤力更加惊人。
      这三人都是练家子,见惯各种武器。但饶是如此,眼见我在沙地上绘出匕首造型,仍是惊讶不已。尤其是柳连衣,立刻唤画师进来照了图形画在纸上。然后着令送去军方铸剑师处尝试打造。
     
      晚上沐浴完毕,众人在湖边长廊说笑了一回便各自散去睡了。我心情郁闷不想回房,柳师哥提出留下陪我。师哥出了名的严谨小心,七七自然也放心随我闹。严婆替我披上外衣,叮嘱了好一阵。
      “………………”
      望着眼前湖光山色漫天繁星的美景,我只想用力擂胸学泰山般大吼特吼。
      柳师哥剥了个桔子,撕了果瓣上那层桔络细细地切成几块用银叉刺了递到我嘴边。我没好气地瞪他。本想说我又不是瘫子残疾人有手有脚,但见他表情殷切,只得张大嘴巴咬下蜜桔。
      他笑眯眯地看我吃了,又递来一块。
      我眼皮也不抬,照样吃了。
      递,吃;递,吃;递,吃。
      又一次机械式的扭过头,嘴巴却碰到温软异常的物体。
      柳连衣吻了我。
      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温暖的气息喷在我面上,舌头轻柔地舔在我唇上,像某种小动物,湿湿的,有点痒。
      “凤村,凤村,凤村,凤村。”
      清扬的嗓音一遍遍地唤过我的名字,他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脑袋搁在我肩窝内,新洗的头发上传来夹皂的味道。我愣愣地任他拥抱,心内却清明异常。怦怦怦怦来回地跳。
      他在干什么?
      这与那袁真治,有何两样?
      用力地推开他,我慌不择路转身就跑。才奔了两步便无法忍耐地停下蹲在路旁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胸口沉闷地发痛,不得不用手紧紧揪了衣裳紧压住心脏。
      柳连衣察觉情况不对,急急地靠近几步。
      “别过来!”
      刚才的呕吐几乎耗尽我的一切,无论是精神还是气力。我努力地站起。喘气:“不要靠近我。”
      本能地下意识地拒绝他的接触。哪怕只是呼吸声,也无法忍受。
      他立刻停住脚步,又复后撤回原来位置,与我相隔六七步距离,保持不动。温润的脸上净是说不出的悲哀。他一向温和儒雅,给人的感觉如三月春风轻拂池面。现在猛地沉淀下来,倒像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
      “凤村。”
      “……”
      我扭过头,抬手狠狠地擦了把嘴。不搭理他。
      他又安静地看了我一阵,而后垂下眼睛。
      他转身。
      他走了。
      落寞的背影。
      原本汹涌着似乎要把我吞没的愤怒和异常冰冷的四肢,突然全部蒸发消失。只剩下莫名的惆怅还跟随着我。提醒我,是我的纵容与迟钝,依赖和信任误导了柳师哥。
      他以为,我喜欢他。
      其实早就应该察觉到,他待我怎么可能会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这般无微不至的呵护待我就似世间最珍稀的宝物——方才他甚至不敢真正吻我,只拿了舌头顺着我唇形描了一圈。嘴角尤带满足的微笑。
      腿又有些发软。
      我扶着墙坐下,拿袖子掩住脸,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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