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第十章相见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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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有个口子被硬生生地扯了开。
      不痛,却堵在心口,堵住了全身的血液。
      煊玥一直在笑。
      温和纯净的笑容,就像小时候他坐在火炉前,在一片白雾中,身上蕴着淡淡的药香,回过身,对我的展眸一笑。
      回声。
      眼前摇曳的翠竹,摇散了心智。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喊着离开……
      脚却死死钉在了地上。
      看不清煊玥和舞若幽说了些什么。
      仿佛置身在梦境中,看见的都是虚晃的人影。
      不敢上前,怕这真的是梦境一场。
      不能上前,因为自己不允许站在他的身边。
      小屋前的火光,烧尽的是师傅的遗体,点燃的是我的恨意。
      很恨很恨那么一个人,毁了师傅,污了自己的身子,让自己不能站在他的身边,听他的喋喋笑语。
      师傅说,没关系,就当是被狗咬了。
      正因为是被狗咬了,所以更不允许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因为自己是被畜牲咬的。
      真没想到畜牲的主人竟然会是他。
      想笑,却笑不出声。
      扶着舞若幽的肩,我只能剧烈的颤抖。
      笑着笑着,嘴里尝到一种苦涩。
      手伸出去,捂住了舞若幽的嘴。
      在那么一瞬,忽然不想让他告诉他我是谁。
      苦苦寻了那么久,苦苦相思了那么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片空明。
      什么不想,什么也不要。
      曾经想过,如果再次见到他,那么我一定不放手,不离不弃,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熬白青丝,缠尽情丝,念断情思,也不离开。
      可惜情思还在,情丝却缠成了团,线结连在我这里,情思阻在心底,牢牢地捆住心。
      我爱他,我恨他。
      我只要自己爱他,不要自己恨他。
      只要爱,不要恨。
      可是我爱他,很爱,爱到心痛。
      可是我也恨他,恨到骨痛。
      舞若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笑笑,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煊玥。
      看着他的脸,风吹起他的白衣,吹起他的长发。
      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的见面。
      那是多久以前了,我五岁,他似乎只有十六岁。
      一样的白衣,琉璃般清透的眼眸,一眼见底,笑颜如风。
      空中是美丽的花吹雪。
      白色,粉色的花瓣,一片两片三片,片片飘落,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身上,落在我的心上。
      我背靠着树干,蹲在地上,紧紧地缩着身子。背后是关闭着的大门,里面住的是我当时的养父母,我又一次的被遗弃了,因为我的失聪。
      他向我伸出手,白皙秀气的手上,掌纹条条清晰,我看到他手心靠近大拇指的那条掌纹,很长很长,有一条细纹连着正中间的那条线。
      他问我,做我的孩子吧。
      做我的孩子吧。
      左三年,右三年,数来数去,只做了这短短的三年。
      师傅真的是说对了,我的生命线太短,福薄。
      一生中该有的福分恐怖都在那三年里耗尽了吧!
      煊玥啊,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你。
      也怕这辈子我都不能再站在你身边了。
      走近了,我对着煊玥轻轻地笑。
      有那么一丝的奢望,希望他能够发现眼前的人是他的回声。
      如果他能够想起我是谁,我一定会扑进他的怀里。
      可他没有,只是会以我一个笑容,一个在梦里我常常忆起的笑容。
      看来我真的是长大了,已经让他认不出我来了。
      伸出手,沿着他的额头滑下。
      滑过琉璃般清澈的眼眸,滑过高挺的鼻子,滑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薄唇。
      似乎有谁告诉我过,薄唇代表着薄情。
      薄情,薄情,难道你真的是那种薄情之人?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煊玥没有想起我真的不要紧,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忘了你。
      舞若幽说过记得越深,忘得越快。
      这次我记得很深,很深,手指的滑动,就像刻刀的雕刻,这心里刻出他的模样,刻得心流出血。
      应该够深了。
      手指停在他的唇上。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看着他眼中的我。
      白衣的我,带着甜美的笑容,就如水冷泠一样的笑容,很无邪,很纯真,很……假。
      垫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
      很快很轻很淡的碰触。z
      就像一片羽毛抚过他的双唇。
      他的唇很冷,冷到心底,冷得仿佛能把热情之火给熄灭。
      唇与唇的相触,又让我尝到那一份熟悉的苦涩。
      抬头不见了他的笑容。
      我扯动嘴角。y
      右手大拇指指一下自己,然后右手握成拳状,再用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接着就用右手食指指向对方...
      我爱你……
      我爱你……
      想了你八年,只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所以,我不允许自己恨你,决不允许。
      因为爱你,只能爱你,所以不想恨你……
      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紧紧地抱住他,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身上和我相近的药香气。
      最后一次地拥抱他……
      耳边似乎听到风声,听到竹叶的萧萧声,像是哭泣的声音,带着一声声的不舍,一声声的思念。
      声声思,声声思,声声诉尽思念……
      声声的思念,就让他断了吧……
      狠狠折了怀中的玉萧。
      我忘了这玉不是普通的玉,是师傅找了很久才找来的。
      折断了玉萧,也把手给折伤了。b
      看着滴血的掌心,突然觉得很痛,手很痛,心却不再痛。
      ****************************我是无良的分隔线***********************************
      知道我最后自信的是什么吗?
      我是个亲妈……g
      写完这一章,我知道我完了,彻底的完了……
      作孽啊,回声你妈我对不起你啊,你好作孽啊,真的好作孽啊,真真的好作孽啊……
      不要拦我,让我继续哭……
      番外 一碟沉香
      卜算子
      清池过雨凉,暗有清香度。
      缥缈娉婷绝代歌,翠袖风中举。
      忽敛双眉去,总是关情处。
      一段江山一片云,又下阳台雨。
      若幽唤我煊玥,见我没有答应,又唤我一声,清池。
      我倚着翠竹,淡淡地笑了开来。
      也算是难为他了,竟然能够找到我。
      一向只有我寻人,没有他人能够寻到我。
      若幽的身边站着一位少年,白衣似雪,眼眸在阳光里泛着淡淡的琥珀色,眉目间如泼墨山水画般的清幽淡远,长长的头发散散地束着,随风起舞,整个人竟似风的飘摇,似水的澄净,又似云的淡薄。
      很像一个人,像是很久以前自己收养的一个孩童,也像儿童时的自己。
      回声,那个孩子,一直被我惦念着的孩子。
      若深曾经问我,煊玥,你很想那个孩子吗?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笑。
      怎么会不喜欢呢,怎么会呢?他像极了儿时的我,问世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会有多少?
      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惟有他,从不唤我,煊玥。
      煊玥,这名字很美,火光中的月亮,能不美吗?
      可惜我讨厌它。
      若有人唤我煊玥,我是决不会回答的。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只是我的一个代号,一段回忆。
      我叫清池,水清池。我的名字字字带水。
      火中月,池中水。
      有火不得有水,有水不得有火。自古水火不得共存,只因水火不容。
      叫了煊玥,就不得叫清池。
      可我舍不得原来的名,仿佛舍了它就舍了自己。
      却又不愿拿着清池二字在江湖上闯荡,只怕自己的手段会污了爹娘给的名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小时候爹曾经说过,最难养的水是池水,因为池中水为死水。如若想池中水清澈,一开始就要加入清澈的水。
      取名清池,是希望我自清。
      可惜,清池不复存在了。
      抱着我逃出来的管家,只和我说了一句,想要报仇,就忘了自己是谁。
      于是,我换了名字,煊玥。他们猜得很对,煊玥的确是火中月的意思。因为我离家的那天,我的家和我的家人消失在一片火光中。
      我永远记得,熊熊的烈火吞噬掉我心爱的一切。天边的月很明亮,却照不亮当时的我。耳边听到的不止是木头焦裂的声音,还有灵魂深处家人的凄鸣。
      我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武林人士,也不在官场上做官,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娶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生下了一个我。
      很平凡很平凡的一个人,就像世上大部分人一样。
      活着只是活着,死了也只有亲人会痛惜。
      我不明白,这样的父亲也会遭人陷害,他只是我的父亲而已。
      管家带着我投奔到他的身边。
      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大伯,我的父亲是他的弟弟。
      他告诉我,他和我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是人人不耻的魔道中人。杀我父亲是为了清除魔人。
      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死。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很狂妄地笑了起来,满大殿只听到他哈哈的笑声,笑得有了回声。
      我厌恶地皱起眉,他的笑声让我恶心。这也养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如果我要杀的人在我面前笑成这样,我绝对让他不得好死。
      他轻佻地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因为我够强。”
      我冷笑,多么可耻的一个答案。
      什么叫够强,是不是强人就可以不死,是不是弱势的人就可以去死,难道就因为我的父母不够强,所以他们死得活该。
      “那么是不是只要我比你强,我就可以杀了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还是那种我讨厌的笑。
      “可以,只要你做得到。”
      他教我很多东西,几乎什么都教。琴棋书画,医理,毒术。
      还有杀人,甚至是床第间的情事。
      “别以为那些正道人士个个都是好人,撑死了他们就是一群叫嚣着正义的一群狼。”
      “对于他们,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有他们想不到的。”
      “所以,你要不择手段,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不要相信什么尊严,尊严是可以给人踩在脚底下糟蹋得。”
      我默认了。
      那些被抬回来的人,断手断脚还算是幸运的。
      有些人带着满身的不堪之伤,甚至下身还留着恶心的白浊。
      前者被大伯留了下来,后者不是自杀就是疯了,好好地活着的很少。
      第一个男人,就是他,我的大伯。
      没有任何威胁,是我自己要求的,一样是脏,不如找个干净点的弄脏自己。
      无视他的眼神,我径直脱下了自己。
      当轻薄的亵衣滑落脚边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嘲笑着自己。
      青丝绦绦,肤白胜雪。 他在我锁骨上印下第一个红痕时如此说。 我用手挑拨他的情欲,用他所教的方法。 耳后,喉结,乳珠,侧腹。
      在床上,我的音色是妩媚的,身段是妖冶的。 男人随着我的手,顺着我的声,绕着我的身体发情。 此刻的我真是像极了那些小官儿。
      恶心,其实真的很无趣,也很恶心。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的名字是煊玥,我从他的口中听到的也是煊玥。
      我莞尔。
      番外 一碟沉香
      舞家有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
      初见他们时,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屋后的庭院里。院里的古树上挂着一个秋千。
      兄弟两个穿着一色的衣衫,手牵着手,轻轻地荡着秋千。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粉白的圆嘟嘟的小脸,大得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齐肩的乌发松松地扎了个马尾。一个垂在左肩上,一个垂在右肩上。
      舞青松告诉我,垂在左肩上的是哥哥若深,右肩上的是弟弟若幽。
      兄弟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我。
      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我看清,哥哥的眼睛黑中透着蓝,弟弟的眼睛则是纯黑,纯粹的黑色。
      若幽匆匆跳下秋千,真的是跳下秋千,速度快得连我也不禁冷吸一口。
      受到他的牵连,秋千重重地晃荡了几下,坐在上面的若深不得不跳下来。细细的眉慢慢地拧紧了,黑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回头看他的若幽。
      若幽吐了吐舌头,似是料准了哥哥不会生气,一转身蹦跶着向我冲过来。
      在快要扑上我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刹住了向前冲的身形,侧着头,小小的脸被他挤出个大疙瘩,纯黑的眼睛细细地打量起我,一双小手捏紧衣角又松开。
      “若幽?”我叫他的名字,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点了点头,小脸舒展开,大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一个飞扑,扑进我怀里,脑袋蹭了又蹭。
      “哥哥,你叫什么呀?”软软的童音。
      “煊玥。”我回到,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和婴儿无异的头发。
      “若幽。”一样的声音,只是多了一丝冷淡。
      那一旁不曾移动的若深,依然拧着他的眉,和若幽一样的脸上带着不一样的成熟。
      “过来。”冷冰冰的语气,若是一个大人,一定非常有气势,可惜配着他那张瓷娃娃的脸,联想起刚才这张脸对我撒娇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好好玩。
      “我不!”若幽吐了吐舌头,将脸埋进我的怀里。
      若深深深地吸气呼气,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
      “喏~”不甘示弱的若幽对这若深的背影作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煊玥哥哥,别理他哦!”
      胸口一痛,煊玥?
      扯起嘴角的一边,如果自己还是清池,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呢?
      夜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点点星光,明明身心都已经很累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胸前的那双老手搁得我生疼。
      他是若幽和若深的父亲。
      若幽和若深恐怕不知道,他们眼里伟大的父亲其实也有着这么肮脏的喜好。
      而我,这个名义上的远房亲戚,实际意义上的娈童,真正要做的是杀掉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可是这一刻我却下不了手。
      若幽和若深只是孩子,我不希望我的童年变成他们的童年。
      我知道他们的父亲没了,舞家也就没了。
      我一直在拖,大伯那里催了很多次,一只又一只的信鸽飞来,又被我一只一只的放回去。
      最后的最后,我烦了,索性把鸽子做了菜。
      看着若幽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我淡淡地笑了。
      时间不多了,即使我不动手,大伯也会动手的。
      因为信鸽不见了。
      我选择了离开,因为若深发现了我和他父亲的关系。
      他站在我的面前,八岁的孩子带着不同于年龄的成熟,问我:“为什么?”
      我轻轻地笑了开来,无视他愤怒的眼神,狠狠地捏了他一把:“为我自己。”
      若深黑蓝色的眼眸很清澈,清澈地可以看见他的怒火:“我讨厌你。”
      “呵呵,我允许你讨厌我。”松开自己的手,小孩子永远把喜欢说成是讨厌。
      若深可能不知道,他的眼光总是时不时追随着我,在我发现的时候又迅速地移开。总是和我对着干,冷冷地不和我说一句话,就算是说也是些损人的话。
      可惜,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名字是煊玥,煊玥是不配给人喜欢的。
      舞家还是毁了,我站在烧毁的旧院前,若幽和若深已经长大了,长成翩翩少年。
      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走来。
      “若幽。”我唤他,若深是不会靠近我的。
      “煊玥。”少年清朗的声音,极是好听。
      黑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彩,眉隐隐地皱着,前一刻还是痛苦的神情,在看到我的时候转为无。
      原来是若深。
      “人不是我杀。”
      “我知道。”若深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时我的手中正拿着一柄带血的剑。
      “煊玥。”若深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转身,远处若幽的身影急速地向这边移动。
      “煊玥,我喜欢你。”
      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深,我允许你恨我。”转瞬离开。
      若深,我允许你恨我,讨厌我,但是不要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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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不出来,就是米感觉……
      番外 一碟沉香
      回声站在门口,本就圆圆的眼睛被瞪得更圆了,水灵灵的像两颗大大的葡萄。
      我向他招招手。
      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
      笑笑地捏了他一把,小孩子并不适合皱眉。
      两年前的一天,我在一棵槐树下捡到了这个孩子。
      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飘落的花瓣落了一身,像是覆盖了一层白雪,更显得他的无助。
      槐树旁,一扇大门紧紧关着。
      那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
      他该是在哭吧,我想。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回眸,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孩子抬起了头。略显苍白的小脸,干干的,没有一丝泪痕。眉目间悠淡的神韵,如远处苍山间缥缈的云雾,抓不住握不牢,风一吹,便散开了。
      我替他取名回声,意为回复声音。
      回声听不见,他的世界注定了是一个无声的世界。
      回声很听话,五岁的孩子,竟比些大人还懂事。
      小而柔软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小了点,抓不住我的掌心,只能抓住我的手指。
      牢牢地,不曾放开。
      想起舞家的那一对兄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淡淡地抿了抿嘴。
      曾经自己和他们走得很近,曾经自己很嫉妒他们。
      嫉妒他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嫉妒他们的无忧无虑,嫉妒他们有一个我没有的童年。
      手上的力量突然松开了,我莫名地转身。
      回声扑倒在地上,一个狠狠的狗啃泥。
      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最受不了孩子的哭闹声,张大了嘴,干嚎上老半天。
      回声没有哭,皱着眉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有一个红印,中间一块小小的黑色污印。
      冷静地拍了拍衣服,不哭不闹,带着习以为常的神情,想必以前是常摔了。
      我远远地看着他,他远远地看着我。
      看着看着,忽然有点想笑,当然我也真地笑了出来。
      回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淡淡地掠过,随即便敛去了眼光。
      不知怎么了我很想带着这个孩子走,我希望这个孩子会围着我转,对着我笑,就像一般的孩子。
      “过来。”明知道他听不见,我仍然唤他,“过来呀。”
      似有心灵感应般,回声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琥珀般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无欲无求。
      有一丝心疼,无欲无求,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无欲无求。
      孩子不都应该有许多的希冀,弹弓,小鸟,漂亮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头饰,就算是曾经的自己,也有些许的渴望。
      为什么他的眼里看不到这些?
      回声的眼太过干净了,纯净地能够看见阳光的穿透。
      向着他,伸出手,微微地笑着。
      回声的眼神晃了晃,却仍固执地站在那里。
      无奈地叹了口气,多希望他能够扑上来,牵住自己的手。
      轻轻地俯下身,看着他白皙的脸上那块刺眼的红印,心疼地拂上去:“疼吗?”
      意料中的反应,他只是低着头。
      红红的,擦破的脸,一点点尘土沾在受伤的地方。
      “很疼吧。”轻轻地吹了吹,伸出舌,舔过那块红印,用着最原始的方法替他消毒。
      软湿的舌头滑过水漾细嫩的肌肤,怀里的小身子一僵,回声显然被我吓到了。
      第一次,不带任何欲望的做着舔舐的动作,以前,只有在床第间才会如此。
      唯有这一次,只是心疼。
      “还疼吗?”低头看着他颤抖的肩,柔柔地问他。
      “啪嗒”一滴泪迅速地掉落,落在我的衣襟上。
      两滴,三滴,数不清的泪滴,似断线的珍珠,打湿胸前的衣襟。
      “做我的孩子好不好?”伸出自己的手,我如此说。
      一股冲力向我扑来,险先就站不住脚。
      回声紧紧地抱着我,背后的手慢慢地收紧,像是怕我消失一般,牢牢地抓住。
      抚慰地拍着他的背:“我在这里,在这里啊。”
      肩上潮湿一片。
      唇上冰凉的触感,召回我的神志。
      我惊讶地发现少年吻住了我的唇,脸上是深深的凄楚。
      一瞬间的碰触,只是轻轻地贴了一下。
      鼻间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很像很像回声身上的味道。清幽苦涩的药香,不媚,不俗。
      少年做着奇怪的手势,我看不懂,他只是做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很美,却也很苦。
      用尽全力的拥抱,让我推不开。
      长长的发丝拂过耳际,吹起的白色衣袖,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背后的手慢慢地收紧,带着些微的疼。
      若有似无的药香。
      我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在嘴边,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回声,你会是回声吗?
      那一天,看见路旁的一对聋哑的恋人用手语交换绵绵情意。想起,那个白衣的少年。
      右手大拇指指一下自己,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左手是握成拳状,用右手食指指向对方...
      那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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