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第43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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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这种以实用代替美感的说法不可原谅!
     
      老k因为母亲的关系,在家耳濡目染,对生理卫生很是在行。有一次我们激情洋溢的时候,他忽然说:"经期的时候不能做爱,这样对你不好,老了容易得盆腔炎。"
     
      我干脆地回答他:"我才不管老了的事呢!"
     
      得承认老k本意很好,值得推崇。可是老了不但容易得盆腔炎,还容易得糖尿病,心脏病,脑血栓,肝硬化,癌症,在做爱的时候提这个至少可以算是不合时宜。这么说吧,如果我爱他,我便很难出于对"老了会得盆腔炎"的考虑而一星期不跟他做爱。爱情可能是有害健康的。
     
      后来和老k分手,不能不说他母亲和他这两次关于生理卫生的谈话都是原因之一,--非我族类。
     
      我把文章的后半段删了,加了一些别人的故事,给了《戏剧电影报》。
     
      "我喜欢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你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你说,我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嘴边的痣长在左边还是右边,眉毛是挑的还是平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回答我。"
     
      "等你来了,我一样一样回答你。"他把我的话当成挑逗,我却忽然没兴致了。
     
      "算了,我都不记得你到底长几条腿了。"
     
      "抱怨。"他向我指出。
     
      "好吧,我不抱怨,但是你要给我补偿。"
     
      "又是一个债主。"
     
      债主?这是一个危险而难听的词,他第一次使用它。
     
      68、
     
      十天以后的晚上十一点,我见到陈天。他坐在黑暗中,整个楼都在停电。我是摸黑上来的,那深一脚浅一脚的紧张感觉使"偷情"这个词变得十分形象。
     
      掏出带来的蜡烛点上,晃动的烛光里他的脸恍恍惚惚,缺乏真实感。我伸出手去抓他,抓住了他陷在阴影里的胳膊,至少他的身体是真实的,有温度,有重量,有弹性,在那儿占据了沙发的一角--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我就那么一直抓着,不松手,什么也不想说,我
     
      只想我的手不是空的,我的怀抱不是空的,不想听情话,再好听的也不要,情话是空的,爱也是空的,我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见鬼去吧,我要这真实可触新鲜欲滴完全物质的爱情。我们做爱吧,我需要你的重量压迫我,你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我需要感到被充满,被摇撼,被烘烤。我们上床吧,我们乱搞吧,我们偷情吧,既然我们是这样的狗男女,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情吧,在这烛光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我们打出写满爱的大旗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就算你坚持不和别的女人做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们来偷情吧,或者我们天生就喜欢偷情,任何正常的爱情都不能满足我们,我们需要眼泪,需要暧昧,需要分离,需要越过藩篱,需要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难道我们没有心怀傲慢?难道我们没有恬不知耻地高唱颂歌?我们来偷情吧!
     
      "你是双鱼座?"陈天开车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问。
     
      "不是,为什么问这个?这不是你的话题。"
     
      "他们说双鱼是为爱而生的。"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
     
      为爱而生,很多人这样标榜自己,为爱而生?不,我不为爱而生,爱是我躲之不及的怪物,是人生对我抛出的媚眼,顾盼有情中生出的一点眷恋,是这世界将你抽空,打倒,使你放弃尊严的唯一利器。别大言不惭地谈论为爱而生吧。
     
      "我才不是双鱼座呢,我要是双鱼,早就闹得你鸡犬不宁,上蹿下跳了!"我笑着呸他。
     
      "我现在不是鸡犬不宁吗?"
     
      "不知好歹!有我这么克制的双鱼座吗?!"
     
      "我不懂,我只是看了一眼徐晓斌的小说叫《双鱼》。"
     
      停了好久,车已经驶下了三环路,他说:"你的克制是最让我难过的。"
     
      这是陈天式的情话,说明他有着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知道我是经过怎样的克制才能对他温和地微笑,才能顺从他的意愿,才能不每一分钟都说我爱他,才能每一刻都抑制住拥抱他的渴望,我才能安静地坐着,才能不哭泣,才能交谈,才能微笑,才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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