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第37节:悲观主义的花朵(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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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足以解释我在街边给乞丐零钱时为什么会感到难堪,因为我认可了世界的不公,我占了别人没有占到的便宜。
     
      徐晨有一次对我说:"你认为这个世界不好,可它自成一体,你甚至想不出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世界。"
     
      我可不这样想,不公,肯定不是一种好秩序,不公的世界肯定不是一个好世界。真正好的世界,应该人人美貌聪明,健康富有,热情只增不减,爱情永恒不变,连运气也都要毫无二致,这样才谈得上公平……
     
      "但这是不成立的,违反了基本的逻辑关系。"他说。
     
      当然,这样的世界不存在,人类齐心协力一起努力也不可能存在。大家常常说:"我们只有一个地球。"
     
      我要说:"我们只有一个坏的世界。"
     
      59、
     
      我很难分辨那巨大的孤独和伤感来源于什么,爱上陈天这个事实令整日我惶恐不安,心情阴郁得如同失恋一般。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没有,唯一的改变是我自己。一早起来我就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本来一切都很圆满,但是有了爱,只要有了爱,一切就不同了,不再是圆满,而是巨大的缺憾。
     
      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终于把自己问绝望了。
     
      活该!你太自信了,现在就给你个苦头尝尝!你总会爱上那些带给你痛苦的人,他肯定会带给你痛苦的,他并没做错什么,他没有改变,但是他以前带来的那些欢乐,只因为感受的不同,轻易就变成了痛苦。没有期待的时候,他的电话总是不停地打来,等你有了期待,铃声便永远不响了……
     
      如此而已。
     
      60、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一整天我都在想着这件事,写稿子的时候,打印的时候,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和编辑交谈的时候,编辑让我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点菜的时候,和爱眉开玩笑的时候。
     
      我是不是该克制这个念头?也许他昨天梦见了我,他希望这个奇迹出现?如果我们在一
     
      起待两个小时,还不如等他有更长时间的时候,我不想因为见了他两个小时而失去可能的更长时间。
     
      每一次延误都使我恼火万分,每一种阻碍都使我更加急切。七点钟了,也许我应该打个电话。八点钟,他应该已经吃完饭了,但他走出饭馆了吗?九点钟了,他单独一人了吗?或者他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这时候打正合适。等他到家,也许有人正等着他。
     
      "亚洲基金会的人来了,我在跟他们聊天。"他在电话里说。
     
      "好吧,我挂了。"
     
      他终于把我从那个念头里挽救了,我几乎为此感到高兴。
     
      每天像思考"生存"还是"毁灭"一样,考虑要不要去见他这件事真是要把我逼疯!
     
      "每天下班的时候,我都要犹豫很久,打电话还是不打?见你还是不见?"
     
      我们俩坐在日本料理最里面的隔间时,陈天说,说得轻描淡写。
     
      我什么也没说,继续吃我的乌冬面。我讨厌说"我也是。"
     
      我几乎从来不说"我也是"。"我也是"是个缺乏魅力的句子,绝对不是一个好句子。你有时候回忆起一个人对你说过的话,如果他说了"我也是",那他就是什么也没说。
     
      "不相信?"
     
      我从乌冬面上抬起头:"看来你也不是永远能看透我。" 61、
     
      他另有一个情人。
     
      这是我一直知道,一直没有谈到的事。
     
      陈天有个绝招,他提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运用许多奇怪的人称代词,例如"人家""有人""那人"等等,总之是个含糊不清,不分男女长幼的人称代词。关于"人家"的情况我一
     
      无所知,也从没表示过任何意见。他四十六岁了,难道用得着我说三道四?
     
      有一次他开着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给我时间,我会把问题解决。"停了停又说,"一年。"
     
      他在说什么?我们刚才在谈一个剧本的计划,他是指这个?不像,那是对我说的,是他的底线?是给我的承诺?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意问他。
     
      对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说话,不搭茬,不打听,不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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