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些危险人物(1)
早些年和摇滚圈的朋友有来往时，认识一些果儿。她们当中有写字的，画画的，做广告的，做主持的，最亮眼的是模特。而说起和乐手的交往，文艺女青年是图个另类新鲜，和他们喝个酒抽个烟滚个床单，听听地下音乐找找灵感，很少正儿八经地恋爱，因为知道那些乐手不缺女人。
乐手呢，也不把普通果儿放心上，他们喜欢尖果儿，比如金发碧眼的洋妞，能带着往老外圈跑，往法国音乐节跑，往欧洲巡演泡，除了养眼，还能国际化。要是没有合适的洋妞，他们就泡模特，没名气的兼职嫩模，小有名气的签约模特，来看演出或者排练，大长腿往那一站，也算鹤立鸡群。她们吃着青春饭，也需要人气，庸俗点的认干爹去了，能和穷乐手混的，不是天真就是真爱。
印象最深的一个模特，我好几次去那个录音棚兼排练室的二楼大屋子都能碰到，她特别活泼，爱穿鲜艳的衣服，坐在小马扎上跟人说话，还像骑马似的上下晃。屋里的鼓啊琴啊，她乱玩一气，拍着乐手们的肩膀称兄道弟或者骂他们猪头。不工作不走秀时，她就泡在这儿。但她不算什么地下音乐发烧友，至少唱K更符合她的爱好。
我开始想，她是贪玩吧，因为这儿的录音师和乐手都是早晨从下午开始，晚上不爱睡觉的主儿，她下午在这有人陪，晚上到酒吧又有人陪。可是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爱乐队的主唱，表情就像张柏芝说她爱谢霆锋，带点痴笑又认真。当时那位主唱兼独立创作人，在圈子里还挺受欢迎，身边女人络绎不绝。她能做的是，尽量和他待着，直到成为他的女朋友。
隔几个月再见到她，肚子已经隆起，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身份却还没有转为太太。乐队主唱明确表示不想结婚，他还有很多作品要做，还有很多演出要忙，而且结婚生子这事对他来说很不酷。我们这些文艺女青年完全能理解这种自私想法，所以觉得这个模特太勇敢了，怀孕对她意味着退役，她不能再走秀了。
“我爱到为他生孩子。”她倔强得似乎打败一切，连他都阻止不了。后来她真把孩子生下来了，当着单身妈妈，做做兼职，没有像样的收入，缺钱时，乐队的人或者主唱的好朋友就会凑些生活费给她。后来乐队主唱把孩子接走了，带回老家给父母养。她依然在城市里生活，他依然没有和她结婚，并且，他们彻底分手了。
这些年，摇滚圈和模特圈都换了一茬人。偶尔去看地下乐队演出，碰到大长腿模特儿在台下激动尖叫时，我就想，她们中的某个，还会真正爱上乐手，爱到为他生孩子吗？一个尖果儿，在大好年华，在别人玩着扑朔迷离的游戏时，还会至纯至真去做一件事吗？那些不喜欢结婚的乐手们，要消费了多少果儿，才会转身去当爸爸呢。
绯闻女孩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过这种透支的生活，还不到二十岁。”坐在对面的男孩说起他的一个朋友。“她家境很好，爸爸是当地的大亨，也不管她怎么花钱。可她在挥霍着自己，一张洗干净了还很秀气的脸，总是化着大浓妆，衣服也挑着性感暴露的穿。每天去夜店玩，抽烟喝酒，看上哪个男孩就和他上床。疯起来，还开房玩通宵，叫一堆人陪她打牌唱歌胡乱睡。有一天她问我：你怎么这么乖，一点也不像年轻人。”
男孩还不到二十五岁，却被这位90后少女看成古板的“老头”。他说：“我只是想她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但她满不在乎，说男人都是玩玩而已的，不必假正经。”他不太理解她的“颓废”，还有点心疼。“她应该矜持一点，而不是这样追求刺激。不过家里太有钱了，她不担心未来，把叛逆当作个性吧。”
听着这些，好像在听中国版绯闻女孩的故事。千金小姐不再做传统的名媛，而把希尔顿视为新偶像，被拍到混乱的生活，被曝光性爱录像带，甚至关进局子里去，也丝毫不觉得丢脸。庞大的家族生意，上流社会的地位，让她有傲视世俗的资本。越多绯闻，越离经叛道，就越时尚。
“是的，她好像把粗俗当作一种乐趣，哪怕老爸把她送出国去读书，也成天和富二代混，想换什么车换什么车，名牌手袋论打买。问她在哪间学校上学，她说连名字都记不住。”“哈哈，很完蛋的样子，她大概也没头疼过结婚生子之类的问题，所以不屑做个循规蹈矩的女孩。那她需要继承家族事业，总得学点什么吧？”“恐怕也不用学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家里的资源都在那，想不想做纯凭兴趣。”
因为财富而享有的自由，也催生着中国少女的成功梦。没有出身在名门富族的女孩，尝试走捷径，学习着名媛必修课，寻找进入上层社会的机会。“GOSSIP GIRL里面S睡的最次也是个世代参议员家族的孙子。B睡了王子，所以直接就顶级名媛了。”她们一眼找出榜样。可时尚杂志告诫她们：做美梦的姑娘们一定别忘了，拿起红酒能优雅念出标签上的法语，听到陀飞轮和三问眼神不迷茫，分得出斯特劳斯和肖邦，或者生背下近五年F1冠军的名字都已经远远不够了，嫁个“富二代”或做个上得了台面的“二代”，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你发现这世界多有意思了。所谓上流社会的前卫派千金小姐，以骄奢放纵为乐，酗酒纹身滥交说粗口，全当是颠覆；而想晋级名媛的女孩们，在研习美剧和时尚，上着红酒鉴赏课，学着骑马和高尔夫，读着维特根斯坦和哈耶克，跳着拉丁练着瑜伽，努力包装成“礼乐射御书术”样样精通的公主。
当她们狭路相逢，会是什么风景呢。“要不要这么累啊，我们不玩这些的。”“可是不从这里开始，就到不了你们那里啊。”先上流再下流，才是现代名媛资本论。
多情女房东
他敲开我的房门之前，已看过八个房子，而我也等了很多天，等一个合适的人拿走钥匙。他的出现，清清淡淡如一抹轻风。地板刚擦过，要换鞋才能进，我从鞋架上拿下两双女式拖鞋，他一脚穿进小的那双，我说另一双大些，他便换了过去。然后在房间里转悠一圈，没有任何挑剔，他就认定了。“家具都会留下吧。”“会。”干脆利落得像对好暗语。
房东和房客之间，是不是也讲究频率和共振呢。陌生的他竟会读心术，“就这样定下来吧，我也不找了，你也不找了。”他的细腻打动着我，当我指着远处两幢未竣工的楼，说也许夜间施工时会有噪音，他反客为主地安慰我：“楼会盖得很快，三天一层，影响不大的。”
可他也有神经大条的一面，在银行转完账，他就往外走了。“喂！你还没拿钥匙。”他“哦哦”地接过钥匙，等我走出门口，他又叫住我：你留个电话……和朋友聊起这事，我打趣地说：“如果他付完房租我就消失了，彼此也没交换号码，像不像艳遇一场？”那天我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回家后，我看着他龙飞凤舞的签名和号码，很有联系他的冲动，念头又打住了。
多情女房东的故事不是没听过，最传奇的是一个认识的男人在十五年前爱上女房东，闪电结婚。婚后他和好哥们儿依然同住在那房子里，女房东每天下班后过来做饭给他们吃，很是优厚的待遇。她没见过这样不同寻常的文艺男青年吧，他散发着神秘和快乐的因子，总能击中女人的内心。这在他后来历届女朋友的恋恋不舍中也得到验证，每个女人都像享受过精神按摩，对他的独特手法欲罢不能，即便和女房东不到一年便结束的婚姻，也成为他的加分点。“他出其不意地开始每段感情，你说，有几个男人会向女房东求婚，还感动她得化身小女仆。”“嗯，对缺爱的女人大方示爱也是一种必杀技。”
不过对于女房东这样的角色，最怕的是“谈感情伤钱”。你租她的房子，却不能租她的心，她想要纯爱，又不能不市侩。有个女友被男房客求爱时，条件反射地问：你不是想免房租吧？结果他为了证明自己是正人君子，愣是交了三年房租，和她谈了三年恋爱。这是多么有技术含量的事啊，感性和理性泾渭分明，最后还都不闪不失地抽身。说到底，还是心知肚明，合作愉快。换作性情中人，动了感情，不由想着积分回馈，让利买卖，就连古代精明风骚的“新龙门客栈”女房东，也把自己搭进去了不是吗。
话说去年一个哥们打算搬家，四处找房时，朋友介绍了单身优秀女房东给他，房子宽大敞亮，装修豪华，还是初次出租，但那哥们见完女房东不敢有下文了，因为条件优惠得让人嗅出一种“招婿上门”的味道。可见多情女房东也非人见人爱，吓跑了花花草草也不好。
寄居男人
“有个朋友初来北京，还没落脚的地方，可以借你的沙发吗？”某日接到好友电话。我一愣：“沙发？我家里就一张沙发还让猫挠坏了。”他解释：“就是借个客厅住住，做个沙发客。他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阳光，人也有趣，很好相处的。人生地不熟的，你当导游带他玩玩也不错……”
没等说完，我婉言拒绝了。虽是有着博爱声名的单身女性，接到此等福利派发，还是不由谨慎。借了沙发，会要借被子吧，借了被子会借温暖吧，然后呢，和一个寄居男人发展成暧昧关系，对错也得照单全收。
我有过糟糕的经历。十年前爱慕少年之美，看见写诗的孩子大冬天穿着拖鞋四处走，心疼他科特·柯本般面容下无处安身的脆弱，怀着热切邀到家中居住。他只抽某个牌子的烟，我每日一包地买，对着一地烟灰，边叨唠边收拾，他不喝水只喝可乐，于是家里多了乱摆的空罐子。他开心起来就给我讲奇闻趣事，忧郁起来就怀念他的鼓手女朋友。我终于知道母爱泛滥的下场，他不过是要一个寄居的空壳，继续做任性的孩子。却用爱情的样子，诱惑你误入深处。
“他真是有这样的潜能呢，当他暴躁时，冷言冷语到让你心寒，当他柔弱时，却会在你面前流泪，好像无法庇护是你的无能。”再后来，听到他新的寄居故事，有爱的姐姐们不但提供温暖宽敞的房子，还可以让他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打游戏到天亮也不管。如此优厚地度过了他的二字头青春，直到成为微胖界的无为中年。
爱上寄居男人，也须接受离叛之痛。我想起一位文艺前辈，她风风火火，言语犀利，唯独在小十几岁的男友面前柔情似水。为给他和朋友们提供好山好水的郊野聚会，特地在山里买了别墅，他不去了，水管生锈，墙壁开裂也无心修葺。为他在城里有个熬夜休息的居所，特地腾出独立的房间，钥匙交他手上，某天去收拾屋子，却发现了陌生女人的头发丝。他以这种方式宣布了寄居的结束，六年感情化为灰烬，他爱上了新的女人，而新买的房子还是她张罗着装修的。“我一气之下，砸了他家天花板的吊灯，玻璃碎了一地。”她愤愤地说到最后的报复。从此各走各路。
女人对住所和空间的概念，和男人有着不同。男人可以留着空房间接待来往的女人，寄居小住也无所谓，就算和现女友同居，也欢迎沙发客。女人的空房间却是用来等待爱人的，在天大地大的世界，如果还有安身之外的余地，便不是过客来往而已。你住进她的房子，等于住进她的爱情，那些牛奶面包不是免费旅馆的早餐点心。
“所以男人有了房子，就有更多女人，女人有了房子，却让男人止步？”嗯，这么说，和性爱分离的原理差不多，男人在乎性的功能，女人在乎爱的魅力。一个女人寄居时只需回答：可不可以上床？一个男人寄居却要回答：你爱不爱我？
会调情的摄影
一个女孩问摄影师：“拍照技巧和气氛营造哪个重要？”我插了一句：“我想问，不想上摄影师的模特是好模特吗？”摄影师莞尔作答：这个问题好，以往感觉都是摄影师上模特，本着射与被射的平等关系，号召模特都来上摄影师！不上摄影师的模特不是好模特！
玩笑话里带出了特别职业和对象的敏感关系。我接触过几个不同类型的摄影师，他们也拍出的我也各不同。最普通的是例行公事的摄影师，他们选场景，出构图，指示动作，调节表情……“你有颜色鲜亮一点的衣服吗？”“手可以不耷拉着吗？”“嘴角放松一点，不要笑。”“好，这样很好，再来一张。”有时他们还会直接翻出杂志上的明星造型，让你模仿。流水作业的过程，像小时候去照相馆，那个拿照相机的叔叔千篇一律地咔嚓一声。
这样的摄影师是不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的，他们跟机器一样，出片，完事，赶下一场。每每看到成片，我也是没有灵魂的样子，美感也说不上。当朋友说：“呀，你的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我就想，因为摄影师没有投入，我也没有释放啊。对此，一个当过平面模特的女孩说：“每一次拍摄都是同摄影师的一次公开调情，否则真拍不出来效果。”
不会调情的摄影师不是好摄影师。灵魂出窍的摄影，往往是有美好的前戏。怎么说呢？他出现在你面前，像要泡你的样子。我以前在度假村碰到一位玩摄影的大叔，他眼神闪烁地望着我，夸我的头发像漂亮的海藻，又试图从我瘦削的身体里读出孤独，然后你好奇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却是不紧不慢，若即若离。等你在离别的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时，他才问：“可以为你拍照吗？”然后带到的隐秘的湖边，从赞美肩带滑落的风情，到鼓励摈弃牛仔裤的束缚，不知不觉，镜头如手伴随每声快门脱去我身上每件衣服，进入和大自然合体的境地，忘情地看一眼镜头后的他，才醒觉到如此一丝不挂却不知他的名字。
后来他把照片连同底片都寄给了我。我克制住去见他的想法。没有性事发生的私拍会更深刻吧。事实也在另一个摄影师身上得到验证，他为了拍一组私人物品照来我家，到了深夜还没离开的意思。最后我们是拍了糟糕的照片也做了糟糕的爱。因为从暴露动机开始，摄影师就失去了他的吸引力。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不是陈冠希。摄影作为性语言存在的前提，是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像要得到对方一般炽热，却始终处于临界悬念。
“我觉得好的摄影师肯定不会上床的，片子永远是第一位。如果拍色情片，会有专业的种马，而不是摄影师上场。”圈中朋友介绍说。这和卖艺不卖身一个道理，兼当种马的摄影师，既拍不出好作品，也卖不出好价钱。那些为了控制模特而拍下艳照的男经纪，或者为了满足淫欲参加付费私拍的精虫男，就不属于摄影艺术，而是交易了。
小心胶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