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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皇帝跑哪去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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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跑哪去了
     
       很多年前,爱画女人的画家朱新建还是翩翩一公子,初次见面,送给我一本新出的连环画,是江苏少儿出版社的《皇帝的新衣》。他的构思很有意思,皇帝不是赤条条,穿了条小红裤衩,胖乎乎的,像一头棕色的小肥猪。
     
       为什么皇帝的皮肤是棕色呢,我想不明白,也许这个颜色配上鲜艳的红裤衩,更好看更性感。也许画家本人有这偏爱,他心目中的皇帝就这样,不是白人,不是黑人,也不是黄种人,得有点肉,瘦骨嶙峋便不好玩。如今回想起来,这么设计既有时代特色,也符合艺术表达的要求,一条小红裤衩还是必要的,你总不能有伤风化,真画一个光屁股的皇帝给天真的孩子们看。
     
       那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思想刚刚开放,改革已经起步,艺术学院正在讨论能不能裸体写生。结果当然是可以画应该画必须画,害得青春期的我们心猿意马,在背后经常议论,十分羡慕美术系留长发的男生。那年头,能将皇帝的小红裤衩剥去,令真相于大白,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
     
       安徒生的童话很多,除了《卖火柴的小姑娘》,还能让人牢记在心的,就是《皇帝的新衣》。这故事家喻户晓言近旨远,我们侃侃而谈,准备说大道理,常会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都是文明人,有着一肚子文化,都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敢说真话的孩子,然而很不幸,我们常常不是。
     
       如果我们是皇帝就好了,被骗就被骗,毕竟还是吃香喝辣的陛下。如果是骗子,这也不坏,被骗一乐,骗人也一乐。生命不息,骗人不止。偏偏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是看客,只能插科打诨。有时候,我们还会在无意中跌入陷阱,不知不觉中处于困境。
     
       皇帝有没有穿衣服,说简单,也不简单。经验中的皇帝显然一丝不挂,这已成为一种思维定式,成为了习惯,事实可能不完全这样,譬如朱新建版的《皇帝的新衣》,就穿着小红裤衩。现实生活是人云亦云,我们都觉得自己说真话,真相却是,只是跟在别人后面学舌说了真话,皇帝还有条鲜艳的小红裤衩。
     
       一条小红裤衩足以挑战一个传统故事,当然还可能有更大的颠覆,不止是有没有小红裤衩,而是在我们的面前压根没有什么皇帝。皇帝并不在现场,他不知道跑哪去了。眼下的许多装模作样的争论就是这样,有没有皇帝已不重要,我们面红耳赤,我们口若悬河义正辞严,站在甲方乙方的立场,只图说得痛快,将经验主义的错误犯得肆无忌惮。
     
       皇帝的缺席,是《皇帝的新衣》的最新版本。
     
       三次中学讲课记忆
     
       有过三次在中学讲课的经历,每次都很失败,都有种挫折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再遇到类似机会,我总是十分诚恳地请辞。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人天生会说,有人天生不会,像我这样,跑到中学去胡说八道,真的是不太合适。
     
       第一次去中学讲课,是因为推托不了。朋友兼邻居有个宝贝女儿,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吹牛,说同一个楼里还住着一位傻乎乎的作家。消息传进班主任耳朵,下了指示,一定要让我去现身说法。女儿便回去命令父亲,父亲又来说项,软磨硬泡仁至义尽,我不知深浅,稀里糊涂答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学生讲课,朋友的女儿又高又大,有些早熟,按她的模样打了腹稿,没想到一走进教室,全是半大不小的毛孩子。还没打上课铃,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又喊又叫,在面前追过来跑过去。讲课过程让人沮丧,原来准备的话,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孩子们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等我说什么,然而只要老师不监视,立刻显现出了顽皮本性,不是做鬼脸,就是相互打闹。说什么已不重要,我不由地走神,想起了自己的初中时代,那年头,我们也这样,只要老师不管,谁在上面说什么都不会听。
     
       第二次是去女儿学校,更是硬着头皮,既然为别人女儿出过场了,自家的事只能当仁不让。这一次对象是高中,属于讲座性质,让学生自由旁听,女儿因此得以逃脱,总算没看到老爸如何出洋相。我建议学生不要看报纸,不要信宣传,因为现在的许多孩子,一写作文,都是报纸上的口吻,都是大话。事后女儿问一男生,我老爸说得怎么样,男生一脸不屑,说“一××糟”。这是典型的南京口语,中间两字有辱斯文,意思是一塌糊涂。
     
       有了两次不成功的经验,再来第三次,多少有点愚蠢。第三次是去一所中学给文学社的同学讲课,记不清怎么就答应了,很诚恳地说了一番,苦口婆心,告诉同学们没必要立志当作家。该读书,还是应该读书,考大学没意思,该考还是得考。拼命说作家伟大,其实是个谎言,千万不要觉得写作崇高,硬逼自己走文学的道路。写作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应该水到渠成。
     
       我显然太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尽管态度认真,可是有学生比我还认真。终于讲课结束,一名戴眼镜的学生拦住我,说作家没有多伟大,难道鲁迅不伟大吗,又说他弃医从文,以文章治病救人,这难道不崇高吗。他比我还会说,虽然年长了好多岁,我竟然说不过他。
     
       作为时尚的世界杯
     
       不知怎么的,世界杯总会让我想起诺贝尔文学奖,说当回事,真当回事,说不当回事,真不当回事。上世纪八十年代,谁要是获得这奖,中国的市场上立马卖掉许多书,譬如辛格,一个老掉牙的过气作家,短篇小说集光是初版,印了不可思议的九万册。现如今再得奖,虽然也爆炒,媒体也使劲吆喝,不说票房毒药,印数常常不能过万。
     
       世界杯就像女人的生理现象,到日子折腾一番。每隔四年,世界杯开赛了,必定热闹先行,雷声越来越大,雨点越来越小。出场费越来越高,电视转播费越来越贵,关注的人越来越少。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怀疑最能起哄的还是中国人,只有我们才会把参加世界杯当回大事。这也难怪,对于国人来说,毕竟百年一遇,或者说基本上不会再遇。不像人家足球强国,参加世界杯不是事,不参加爆冷出局才是事。
     
       作为一种时尚,世界杯最时尚的地方,是可以把调门提得很高。世界杯的最大广告是爱国主义,足球不忘爱国,爱国不忘足球。球星们一定是爱国的,哭着喊着,以不能在世界杯的大舞台上为国效力而抱憾终身。球迷们是爱国的,自己国家如能出线,再烂也会为之呐喊疯狂。再进一步说,足球流氓也爱国,只不过走了火入了魔。
     
       说白了,世界杯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只不过比较文明,通过抽签方式,根据竞赛规则,有惊而无险。不流血,偶尔个别球员鼻梁会被撞断。没有明目张胆的黑哨,有一些假或真的绯闻。可惜我们只能隔岸观火,帮别人爱国。好在无欲则刚,没有了中国队,徒有爱国之心,无法自恋,索性爱一回巴西,爱一回阿根廷,爱一回意大利。这一届世界杯,我们不妨移情别恋,有点新创意,找个非洲队爱一回,不要老是傍着大款。
     
       世界杯不可能是足球比赛的最高境界,世界太大,一块蛋糕得大家分着吃。必然是强弱分明,弱国无外交,弱旅注定当摆设陪人家玩。足球世界的明星们都被各豪门俱乐部包养,以精彩程度而言,世界杯甚至不如欧洲杯,欧洲杯又不如欧洲冠军杯。强强对话,主客场来回打,这种比赛,才是足球中的足球,精华里的精华。
     
       世界杯只是球星们的大party,漫长的联赛终于谢幕,西甲,意甲,德甲,法甲,英超,该完的,都完了,都结束了。球星们钵满盆满,精疲力竭,赶紧回国家队,赶紧操练,因为世界杯要来了。
     
       世界杯有太多水分,它究竟能有多精彩,懂行的都知道。
     
       前辈作家
     
       很多年以前,跟作家陈村在一起聊天,他忽然自称起“中年老作家”。当时听上去还有些矫情,仿佛女人风韵犹存,又不甘心青春已逝,发嗲说“我老了”。老不老不重要,关键是不甘心。白云苍狗,岁月说过就过,如今想要说个不字,想不倚老卖老,都不行。
     
       还是很多年以前,中国作协同时召开两个代表大会,一个中年作家会议,一个青年作家会议。年龄正好以我为界,结果同仁们兴高采烈分头参加会议,只有我成为例外。参加代表大会也是一种崇高荣誉,有人很在乎是否能够出席,事后领导表示歉意,跟我打招呼,说在考虑中年作家名单的时候,发现我属于青年,后来研究青年作家的名单,又觉得我是中年,于是乎一来二去,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萌芽》杂志在千岛湖召集两代作家对话,很热闹,让媒体有了不少话题。老一辈作家是陈村,曹文轩,方方,格非,余华,当然还包括在下。按照主办方的说法,80后的代表作家,除了韩寒,差不多悉数到场亮相。所谓对话,其实也没说什么话说,谈文学,通常都是不谈文学。印象最深处,是耳朵边不时响起“前辈”两个字。在这帮青年才俊的眼里,我们这些前辈货真价实,不但老,而且朽。自古英雄出少年,似水红颜惹人怜,很有些武侠小说中的情景,称呼中略带一点客套,客套中已暗藏杀气。高手过招,先让老朽们三个回合。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想当年,我刚进入文坛的时候,也曾年轻过,看着那些很老的作家,童心未泯地追着前辈女作家喊小张小李,觉得十分滑稽,觉得老家伙们真是人老心不老。现如今,不要说我们的前辈,同一辈中的资深美女作家,哪个不是老大妈,很快就得老太婆。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郭沫若被尊称为郭老,茅盾被封为茅公,都是在五十岁那一年,而且还都是虚岁。
     
       英雄不看出身,有时候却还真得看看年纪,算算岁数。三十年前我开始写小说,刚打算气盛,想到了德国作家托马斯·曼,就忍不住沮丧和叹气。曼写《布登勃洛克一家人》的时候,才25岁,我这岁数却还没走出大学门。人比人,气死人,也羞死人。曼获得诺贝尔奖是54岁,搁我身上,也就是再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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