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2章 爪哇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我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在满是茉莉花和蝴蝶兰的房间,说话人就是印尼赫赫有名的时装店主豆子女士,奇怪,她怎么像个巫师,盘膝坐在我对面?窗子开着,两个娟秀的姑娘在大芭蕉树下点染花布,手里握着烧得热热的颜料铁壶。
     
       仿佛我感觉着那铁壶的烫,吞了吞口水,说:“在娘胎里就有。”
     
       “你的几丝魂魄,此刻飘浮在千岛之国。”
     
       她坐在一层叠一层的巴迪克上,身上是一件黑花暗纹的衣裳,包裹着丰盈的腰肢,仅露出脚趾。那脸很模糊,头发太长,也许是因为眼睛太亮,刺得我无法看清。
     
       豆子女士问了我的生辰八字,说了一串奇怪的话。我听懂了一句,是说我不敢爱。
     
       是呀,这就是爪哇,在我的书《好儿女花》一开篇就写到,母亲说我前世在这儿逛荡时学会了梵语,说我亦正亦邪,是良药也是毒剂。母亲还说过,面对令你恐惧的世界,若一旦失去自我,就索性怀携利刃吧。
     
       温柔而暴烈,是女子远行之必要。
     
       也可以说,温柔是爱,暴烈是不肯原谅过往。
     
       记得我是与一群同去开会的女人们,由导游领着进了当地一家名店。她们忙着买衣服、围巾和布料。而我呢,坐在桌前,不安地喝茶。因为这样,她被我注意,鬼使神差地被我逮着,在一个只有她和我的房间里。
     
       多年前,我狂恋爪哇,也一度倾心于印度,前者是因为母亲点拨,后者却是出于自觉,写了旅游小说《阿难》。那是我情感生活最低谷时期。我借写佛的弟子阿难,细数恒河沙与人性之复杂。佛法如恒河水,流入多灾多难的阿难心,也期盼流入我这样少福少乐的女子心。
     
       豆子女士静静地望着我。哦,不,等等,难道我会对她讲伤害,我对人的伤害和人对我的伤害?一个故事,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还好,我不肯说,她并不强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滔滔不绝,一直说到需要喝一杯水才能继续。
     
       “现在,你心里感觉好一些了吧?”
     
       我点点头。
     
       我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充满花香的房间,如何与一群女人们坐着车回旅馆的。
     
       我拿了游泳衣,直接乘电梯到楼顶露天游泳池。服务人员拦住我说:“女士,小心,最好不要游。”
     
       我不理会,独自走向大露台。从上往下看,一辆跟一辆的汽车摩托挤塞满道路,比马车还慢。而天空阴暗无比,不看则已,一看雷声竟然大起,雨水倾盆而下,如同交响曲在耳边奏响。整个城市乌云翻滚,闪电直射在周围的楼群。我走向空空的游泳池,水面也有闪电的影子。
     
       我身后两个服务员站着,一副随时要抓住我的姿势。这个超五星级的旅馆,保护客人的措施倒也完善。可我当时完全不屑于他们的存在。我一步步靠近池子,雨水把我的脸和头发衣服浇了个透。多好,这儿一点不像初冬的北京,寒冷刺骨,一月的爪哇,夏季的高温,雨水在皮肤间流淌得自如、畅快。
     
       如果站在这儿被雷电击中,证明我并不畏惧危险和死亡。那么为什么要怕爱呢?爱人比恨人更难,可只要去做,就比不做要强,终会如愿。
     
       唐代以前,爪哇一词就是莫须有。想好一点,可以认为它是陶渊明的桃花源;想宽一点,那会是健忘最好的堆放地;想窄一点,那可以是逃离世上最远的地方。
     
       最远的路,其实看得最清。我可以爱一个人,为什么不呢?
     
       多么神奇,雨水停了,雷电停了,我走入游泳池里。那个我应该爱的人悄悄分开两个服务员,跟随着我,也走入池里。
     
       我游,剪开水面,像剪开一个新世界。
     
       我游,就像第一次恋爱时一样,就像从未爱过的人,首次尝到爱的滋味一样,我加快速度。这短短的五十米长度,我居然游了半个世纪。
     
       我得说,女子有行,温柔足也。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金陵秋
陀思妥耶夫斯基中短篇小说选
心字香烧
惹黑客其实也没啥
爱眉小札
王璨诗集
抬头望见北斗星
永别了,武器
康巴情缘
独醒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