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韵犹存”的妈妈

     
     
     
     　　读中学的时候，某次有几位班上的好友课后来家。其中的一位因知母亲是文坛女作家林海音，并且在报章杂志上读过母亲的作品，也见过她令人过目不忘的照片，于是在我把她介绍给母亲的时候，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后涨红了脸，鼓足勇气地说：“夏伯母，您真是风韵犹存呀！”
     
     　　那时国文老师正在为我们讲解中国的成语俗句，“风韵犹存”便是其中之一。我那位同学大概自认掌握住了“学以致用”的机会，于是便对同学的作家母亲，把自己的印象“据实以告”了，母亲听了之后，笑笑地说：“你怎么忘了那上面的四个字哪？”
     
     　　上面的那四个字是“徐娘半老”，我想我的那位同学不会也不可能遗忘，但也许是不敢轻易启齿吧。母亲那时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下有我们子女四人，每日除了忙于照料家务事外，她的“克难生活”中最令她勇于负责面对的方面，大概就是写作了。
     
     　　母亲是美人儿，这是我自小就听大人、街坊邻居、读者所道说评论的。即使在母亲而今的“古稀”之年，每次自台湾寄来的五彩照片，仍是艳光慑人。
     
     　　“风韵犹存”不但是史实，母亲的著述，也是由此贯穿而成，大概也可以说是母亲著作的精华罢。
     
     　　“风韵”的特点，我认为在于两个方面：其一便是语言的应用，那是十足的“京味儿”。读了她的作品，就像北平人喝豆汁儿一样，一直在喉咙中，在心里漾着滋味。其二，是她描写铺述的亲和力。我不是搞文学的人，但这是我的直觉。母亲作品中的语言，就好像现在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即席面”，包装漂亮，而内容丰富，各式的作料都经过制作人细挑选制，冲上水，就是一碗芳香扑鼻的美味食品了。“亲和力”是母亲作品的灵魂。她的作品，基本上都有儿童。儿童是人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儿童的言行是最朴质纯良的。大概冥冥中便是如此，母亲对于儿童的描写，有一种“自来喜”的不知不觉的感念。她所有描写儿童的种种，都透露出对生活的认真关切，而又有着如春风般的淳柔温驯感。只要一个人的“童心”永在，“童心”就跟皑皑雪山一样，只要雪山一日存在，深谷绝崖的吊瀑就似“银河下九天”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