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咖啡店的小老板

      市中心西街的VIVI咖啡馆在C市可以说很有名。
      店内格调高雅，装修布置充满了浓郁的西欧气息，更难得的是老板煮咖啡的技艺堪称一绝，每一杯咖啡都手工磨煮，浓郁香醇，连内行人都觉得无可挑剔。
      因此店内时常盘踞了众多小资及SOHO一族，是有钱人装BILITY和穷小子难得挥洒明媚忧伤的最佳地点。
      而VIVI咖啡馆的老板在C市也可以说很有名，至少在整天盘踞在咖啡馆内、忧郁无处释放的文艺青年之中相当的有名。
      你能想象在这些还没有沦落成为GAY的男人快发霉病变的生活中，突然走来一位长年穿着绣花棉布衬衣、有着海藻般卷曲的长发、苍白瘦弱却倔强的身影的情形么？那就是老板站在吧台后默默煮咖啡时的感觉。她以断崖上一朵傲然绽放的玫瑰般孤芳自赏的姿态秒杀各路群雄，追求者排到西街以外，自己却浑然不觉。
      要是这样你就觉得这位老板多脱俗多孤独多安妮多杜拉斯你就错了。其实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俗人。你要是问她最喜欢什么，她准会白你一眼，转身拿着喷壶给吧台上一排仙人掌浇水去了。
      咖啡馆正中靠墙的地方是个原木吧台，吧台很长，摆着一罐又一罐各式各样的咖啡豆，当然还有蛋糕小食等，但最抢眼的还要算吧台上一排造型各异的仙人掌，正常人会说老板奇怪，但文艺小青年却能从仙人掌今天又掉了几根刺、多长了个瘤中体味出老板孤寂倔强的个性和独自舔伤的落寞。
      其实这都是屁话。你要是问老板为什么种仙人掌，她一定说便宜又好养，如果心情好她还会指着那一排仙人掌告诉你：这是来钱一号，那是阿富二号，旺财三号，五百万四号，六合彩五号……
      好吧，我们的重点不是这位脱线老板，而是新来的人气小老板。
      新来的小老板是老板的弟弟，叫沈蔚，而他姐姐，也就是老板，叫沈薇，所以咖啡馆才叫VIVI嘛。
      小老板是归国华侨，虽然不能说话，胜在长得很帅，皮肤白白眼睛大大鼻梁挺挺，而且还是个混血儿，一对天蓝色的眼珠比马尾藻海里的水还要清澈。
      小老板不会煮咖啡，烘焙蛋糕却很有一手，再加上他帅帅的造型，把他放在店里简直就是一尊天使摆设。
      看他高贵的出身——大概因为眼珠是蓝色的，忧郁的过往——这个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还有看着就让人心疼的小瑕疵——不会说话，全身上下都是赚眼泪的必杀技。他就像烤炉里的火一般，轰地一声，把店内所有文艺女青年的激情母爱一股脑儿全点燃了。
      只是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如果你看他整天不声不响，偶尔跟他说话还会腼腆一笑，你就以为他是个性格温和害羞的大男孩，你就错了。不说话是因为他嗓子坏了想说也不能说啊。再说温和害羞，老板听到这话估计要喷血。殊不知小老板最擅长的就是国骂，如果哪天你惹了他，却发觉他边笑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写字回答你，别怀疑，纸上龙飞凤舞的一定是不带标点的国骂三字经，别晕，习惯就好。
      要是还有人以为他不会说话就是柔弱并且妄想刺激他？那刚煮开的咖啡和烤盘会边往你身上招呼边告诉你，VIVI咖啡馆不欢迎你。
      当你还在惋惜这样清爽温和的长相偏偏配了一副火爆脾气的时候，他还会给你最致命的一击——小老板他对女人没兴趣，他其实是个GAY。
      俗话说文艺男青年的四大结局：自慰、流泪、做Gay、犯罪。可惜小老板虽不是文艺男青年却沦落成GAY了，并且一回国就已经春心萌动，心有所属了。
      在这个暖暖的秋日午后，小老板躲在吧台后面，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呆呆地望着19桌的方向已经一个下午了。
      还在研究新式咖啡的老板闪身过来，狠狠揉了揉自家弟弟毛绒绒的短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19桌续杯。”
      刚才还懒洋洋地斜靠在吧台上发呆的某人突然一愣，手臂一滑，脑袋差点磕到桌子。他直起身偷偷向19桌瞥了一眼，又垂下头，整个耳朵都红了，双手撑着吧台，脚尖转了个圈蹭了蹭地面，腼腆地向着他姐姐偏过头去，作了个口型：你去。
      老板脱下防烫伤的手套，退开几步，用眼神把面前扭扭捏捏的人上上下下刮了个遍，两眼一翻作了个呕吐的动作，嘴里嚷着“欧迈噶”，转身托着桌上的咖啡壶向19桌的客人走去。
      如果你仅因为小老板脾气火爆又刚从荷兰回国就以为他思想开放是个情场老手，你又错了。在喜欢的人面前，他简直比小绵羊还温柔。
      时针走到了五点整，店里的猫头鹰挂钟轻声唱起了古怪的调子。19桌的那个男人看了看表，摘下耳机合上电脑，活动了下因连续工作一下午而僵硬的脖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沈蔚的心似乎也跟着他的动作上起下落的。
      那人终于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大衣，提起包向门口走去。经过吧台的时候，他停了停，礼貌地向老板笑笑，又挥了挥手道别。
      就在他向吧台这边转头的一瞬间，沈蔚身子往下一缩，抓过手边最大的一株仙人掌挡住了自己的脸，视线却躲躲闪闪地穿过仙人掌茂密的刺丛，依依不舍地盯着那男人离开的方向不肯眨眼。
      门口响起了风铃声，那人已经出去了。
      目送完那个让他整天神魂颠倒春心荡漾的人，沈蔚转身系上围裙，拿起烤盘去了小隔间，边走还边欢快地吹起口哨来。
      不一会儿功夫，蛋糕房就飘出了浓郁的烘焙香味。沈蔚兴致高昂地走进走出，将新烤好的蛋糕一一摆到橱窗里放整齐，做完这些以后，又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在标牌上写上蛋糕的名字和价格，再放到橱窗里的蛋糕前面摆好。
      沈薇低头趴在玻璃橱窗上，眯起眼望着橱窗里新出炉的蛋糕：暗恋的滋味￥30，午间回眸￥30，弯的嘴角￥25，侧脸的线条￥25，黄昏背影￥20。
      老板手里握着的塑料勺子突然“喀嘣”一下断了。默默的走到19桌坐下，我们的脱线老板终于收起了她整日虚晃着的眼神，皱皱眉，表情瞬间犀利起来，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如果再不下决定，她觉得她要疯了。
      此时谁都没有听见她内心的呐喊：都快关门了还做蛋糕这究竟是要卖给谁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