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日一早，李跃然来到小楼的时候，瑞查德正在用早餐。
“汤包，香菇鸡肉馅儿的。”起身为李跃然拉开座椅，指了指面前的屉笼，见他不动，又亲自为他夹了一个，“记得你很喜欢，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你功力大进，都能掐会算了？”拿起筷子戳了戳玲珑可爱的汤包，最终还是忍不住夹起咬了一口。
“手链还喜欢吗？”瑞查德坐下后，又将面前的几碟面点推了过去，收到李跃然微恼的视线，轻笑两声，也不再卖关子，“这条手链名唤赤嫘，是龙神炼制生长于海底火山内的火灵珊而成。火灵珊因生长环境奇特，是罕见的将水火这两重相克属性兼容的天材地宝。水主疗伤，火则可使人不畏寒冷。龙神怜惜鲛族祭祀体弱畏寒，往来北海朝见不易，特赐予此物。”
“难怪我会觉得熟悉……”抿唇看着腕上珠链，李跃然轻声自语。
“赤嫘虽是龙神炼制，但早已认你为主，世世跟随，待赤嫘修得灵智后更是成为鲛族寻找祭祀的法宝，直到万年之前祭祀殉国，这才循着鲛魂戒指回了烛家。”见李跃然听得认真，面上是难得的乖巧，瑞查德不禁探手抚了抚少年的头，“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这条手链同时还是个空间法宝，里面有许多历代祭祀的收藏。”
“的确很多。”多到他逛了一晚上也不过才点了冰山一角，许多东西虽然不知道用途，却也明白不是凡物，只是……“你说赤嫘已修得灵智，那为什么我进空间的时候没有看到？”
“你忘了，灵脉已经被封？”瑞查德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器灵也是妖物的一种，修行也是需要灵气的，天地灵气不够自是沉睡了，便是如此也好在有结界内的灵气滋养，修为才没有倒退。”
“等等，我的东西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扭头躲开对方的爪子，下巴微抬，猫儿眼微眯，“说，是不是想独吞发现不成功才还我的？”
“天地明鉴，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可是一拿到就给你送来了！”瑞查德一脸含冤，只可惜，李跃然不买账，只好正了正神色，“这东西的确是回到了烛家没错，可它走错路一头扎进龙神潭里去了！”
“然后呢？你不要让我问一句说一句好不好！”见对方停下喝了口茶，便再没有说的意思，李跃然不由一拍桌子，气恼地喊了一句。
“是，我继续。”瑞查德见他炸毛了也不再逗他，“龙神潭是进入龙神府邸的入口，按手札记载共有9层81室。自第一代烛家家主离开府邸后府中结界忽然张开，连龙神潭也是越靠近底层进入的难度越大。内里藏物丰富，如果说第一第二层是相对于凡人的财富，那三层以后的东西就是仙灵之物了。或许正是缘于此故，第一第二层早在三千多年前烛家血脉便能自由进出，但第三层却一直没有打开，直到……”瑞查德看向少年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叹，“还记得上次落英城我临时有事离开吗？就是圣殿传来消息，说是第三层的结界有所松动。我想这一定是你带来的幸运，而赤嫘就是在那时候找到的。”
“9层？3层？哎你是不是说过龙鲛之血是开启龙神府邸的钥匙？你现在还有6关没通过呢你就是得了龙鲛之血也用不了吧？”李跃然掰着手指，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宝贝儿你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龙神潭不好进只是受了府邸结界的影响，有了进府邸的钥匙，龙神潭又算得了什么？”瑞查德笑得开怀，只是听到了一声冷哼后，立马止住了笑容，哄起了孩子。他可没有忘记这孩子有多痛恨被当做工具，偏偏他那句话连他自己听着都不像回事儿。
“好了，手链的事儿就这样吧，跃跃赶紧吃，等会儿我们还要出去一趟。”瑞查德见自己越说他越生气，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干嘛？”李跃然的声音闷闷的。
“昨天见了伯父伯母，今天准备去拜祭一下你的生身父母。”瑞查德说得理所当然，却是让李跃然动作微顿。
似乎来到李家后，他真的再没想起过海澜和王水生。连个外人都知道要去看望他们，他却从没这个想法，是不是太不孝了……
于是陷入愧疚的某人不再纠缠瑞查德的过错，匆匆用了早餐准备和瑞查德一起回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
“要不要带上香烛纸钱之类的？这里人扫墓似乎都要这些东西？”上车前，被燕敬提醒了一声，瑞查德发现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带。
“不用，他们连墓都没有，带那些也用不着。”车上的李跃然淡淡地吐出一句，闭眼倚靠在车门上，不再说话。
“我很抱歉。”车子发动后，瑞查德升起后座和驾驶室的挡板，环抱住假寐的少年，小声道歉，不得不说，习惯了他闹腾的样子，一安静就很让人心疼，“我不该提那些让你难过的事。”
“你想太多了，我没事儿。你的调查报告上应该有写，我的母亲生下我不久后就过世了，我父亲按照她的要求，将她的骨灰洒进了海里，而我的父亲也在不久后出海碰上暴风雨，丧生海底，连尸骨都没留下。”自嘲地轻笑两声，“他们走得太早，我对他们的记忆仅限于此，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就是让我讨厌海，很讨厌，即使明知那里是我母亲的故乡，也一样讨厌！”
“我也讨厌海。”收到李跃然询问的视线，瑞查德垂首吻了吻他的眼睛，“我的父母死于空难，却葬身海底，我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同样至今未找到他们的尸骸，所以，我也很讨厌海，相当讨厌。”
“呵，那可真讽刺，一个是鲛族祭祀，一个是海族神灵，竟都如此厌恶大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让那些海族们知道，他们会哭的。”李跃然没有阻止他的亲近，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将沉闷略带忧伤的气氛破坏殆尽。
“好，不告诉。”还没开始伤感就被逗乐的瑞查德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似乎和他在一起就很容易笑。
早年的小渔村早已变了模样，过去的茅草房变成了一栋栋二层小楼，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也更多更大了。似乎正碰上几条船捕鱼归来，甲板上银亮亮的一片耀花了人眼，汽笛声海浪声吆喝声充斥双耳。岸边地面虽然浇了水泥，却又湿又滑，瑞查德攥紧了李跃然的手，就怕他一个不察摔倒在地。
沿着岸边走了许久，拥挤不再，周围景色开始荒凉，李跃然拍了拍身上蹭到的水渍，居然摸到了一片鱼鳞……叹了口气，算了回家洗个澡就没事儿了。
“我觉得现在回去，厨娘家的猫咪一定会很欢迎我。”同样摸到几片鱼鳞的瑞查德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一脸苦笑。
“这个笑话不好笑。”李跃然停住脚步，观察了一下脚边的几块儿石头，“应该是这里，这块儿石头上的猪头还是我母亲发现我有术法天赋时教我刻的呢。”
“为什么是猪？”瑞查德蹲下身拂去石头上的沙砾。
“我喜欢不行啊！”这人老是这么不抓重点的吗，李跃然冒火，“当年的小屋已经不在了，估计是拆了或塌了，这里的台风很厉害，屋子又年久失修……”
“要不要去你父亲离开的地点去看看？”瑞查德拥住略带失望的李跃然，为他挡住强劲的海风。
“不用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出的事儿，在这边也是一样的。”李跃然拉开他的手，席地而坐。
“地上凉。”瑞查德看了皱了皱眉，脱下外套铺在沙地上，将他拉坐到外套上。
李跃然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脑袋，并没有拒绝。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就像李跃然所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这些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年的记忆早已模糊得不成样子。说是拜祭，最终却是将保全人员赶得远远的，两人坐在沙滩上看太阳……
“是风语，走，看看去。”瑞查德动了动耳朵，起身拉起李跃然。
“风语？”李跃然只手拍了拍衣服，并未挣开他。
“一种初级的传音法术，借助风来传话，很简单的，下次教你。”瑞查德牵着李跃然的手，很满意地在前面带路。
“前辈？”循着声音在一处浅湾找到声源，却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珠蚌。
“哪里又敢称什么前辈，不过是虚长几岁罢了。”珠蚌开合间，内里的光芒外泄，很明显比上次更加夺目，“敢问尊驾是？”珠蚌活了几百岁，虽不是争强好胜之辈，实力摆在那里，也是颇受海族敬重的。只是如今眼看着李跃然额上已呈金色的鯎薏纹饰，身上威势隐隐，终于勾起了脑海深处关于鲛族的一些传闻，再不敢托大。他身后那人更是不简单，不说不动，周身威压已使她心神不稳。
“他是……”看了眼瑞查德，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也不再犹豫，“他是龙神后裔，这次是来陪我看望父母的。倒是前辈，怎么还逗留于此？这里水浅人多，只怕不安全。”
“我也是这两日才来的，想看看海澜，没成想竟察觉到你的气息，这才唤你过来。”珠蚌见李跃然没有说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多问。
“是晚辈不孝，这许久才想到来探望父母，却是累得前辈时时挂念。”李跃然一听人大老远过来探望母亲，再一次感觉到惭愧。
“你自有你的难处，又何必自责？”珠蚌声音微顿，发现两人相握的双手，“如今你有人照顾，我也放心了，海澜和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是。”李跃然听着有点变扭，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又不好询问，“晚辈还有一事相托，不知前辈……”
“你说便是，能帮的我自尽力。”珠蚌却是爽快。
“前辈在海族中声望颇高，不知可否借您之力为我寻访族人？”李跃然当然不知道这位前辈在海中威望关系如何，不过是虚夸几句，却不想竟是被他蒙对了。
“鲛族早于上古时便消声灭迹，能遇到你母亲已是难得……”珠蚌对这事儿却是没底，不过看到李跃然失望的神色，收到瑞查德扫来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我试试吧！”
“如此便多谢了！”李跃然欢喜地躬身。
“哎呀！”两人回到岸上，因为避水珠的缘故，身上衣物干爽如初，这边将避水珠扔回赤嫘中的李跃然忽然拍了拍脑袋，懊恼地低呼一声。
“怎么了？”整理着微皱领口的瑞查德闻声，抬首询问。
“我怎么忘了让她帮着找找我父亲和你父母的骸骨？”来回踱了几步，李跃然是真的怀疑自己得了健忘症。
“算了吧，说了也不一定有用，我派了那么多海族寻找，一样至今没有音讯。”瑞查德却是看得开，“许是时机未到，等吧，你父亲那边我也会吩咐下去。”
“好吧……”李跃然耷拉着脑袋，“回去吧。”
“好，回家。”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瑞查德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中午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