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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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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安和医院的路上,小张一直在打量坐在车后座的这位年轻男子。
     小张是个计程车司机,这行业很无聊,每天除了听听音乐、新闻,和同行交换一下讯息,就是跟乘客聊天了,碰上喜欢说话的客人还好,要是碰上惜言如金的那种,一路上就别提多难受了,所以时间长了,小张就养成了通过观察乘客的动作姿势和表情,来猜测他职业的习惯,这技术越练越熟练,基本上十次有八次是正确的,不过今天,小张有点吃不准这位男子是做什么的了。
     长相俊秀,从上车就接了数通电话,全是约见面的,从男子从容应对上看,他似乎是做男公关的,不过衣着没有男公关那种华丽气息,很普通的浅灰色西装,最多算中档,却简约干练,说话也和气,不像那些高级白领,都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看来他最多是某公司的中层职员,电话又多,那应该是做营销生意的,需要到处跑,不过……小张摸摸下巴,男子皮肤白皙,举止中还透了股优雅,不像整天为提高销售量疲于奔命的业务员。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小张透过后视镜看看男子,再次感叹老天的不公平。长得不错也就罢了,身材也好,西装穿得合身得体,浅棕色的发丝,给人柔和的感觉,眼神亮亮的,很吸引人,看年纪不是很大,但从眉宇间流露出的从容可以看出他已经工作很久了,讲电话时头偶尔会向旁边微微歪一下,这个小动作又让他透出几分可爱。
     真是个很矛盾的人。
     「先生,做你们这行很辛苦吧?」
     出乎意料,男人先跟小张打招呼,一声先生叫得他受宠若惊,这人很有修养,他想。
     「辛苦啊,上下班没有准点,赚多赚少得看运气,不过还好是给自己做,不用看老板脸色,说起来也自由。」小张话匣子打开,开始侃侃而谈。
     「你好像也不抽烟?」
     「还抽烟呢,连喝酒都被老婆骂,没办法,家里有两个小孩要养,当然得节俭点。」
     「这样很好啊,既省了钱,又对身体有益,其实健康很重要,本来开车就很辛苦了,如果再不在小地方上注意,很容易把身子搞垮。」
     小张突然有些感叹,真是良言一句三春暖,他每天开车到处跑,一天不知载多少客人,很少有人像这位男子这样说句关心的话,就算明知是客套话,也让人感觉很舒服。
     太过于感动,小张忽略了男子垂下的眼帘后闪过的狡黠笑意,他修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动着,盘算在这种热情沟通下,对方会跟自己签约的机率有多少。
     很快,计程车在安和医院前停了下来,看到医院楼上大大的标志,小张灵感突然涌上来,他报了车费后,问:「先生你这么注意保健,是刚调来这里的实习医生吧?」
     男子一愣,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司机对他的职业感兴趣,这代表接下来的推销有一半的成功率,他笑了笑,坦言告知:「不是,我大学只上了两年就退学了,如果可以顺利毕业的话,做的应该是会计师,而不是医生。」
     他付钱时把自己的名片也一起递过去,「我叫宁十三,是天运保险公司负责人身保险的业务员。」
     略微厚质的名片正中印着宁十三的烫金字体,名字右下方盖了个小小的红色福字圆章,名片一角还装饰着一朵黑郁金香,很别致的名片,就像这个男子,没有特别精美高档的衣着修饰,却依然可以让人眼睛一亮。
     几份宣传资料递过去,那是宁十三早就为司机准备好的,有可以赚钱的机会,即使保单再小,他也会全力以赴去完成,微笑说:「休息时可以看一下,就当是打发时间好了,保单类型很多,有一份保险,对家人来说也是份保障,如果你有感兴趣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谢谢。」
     原来是保险员啊,还满诚实的,家境不好,大学还没毕业就出来打拼,很有担当嘛,人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客气,比那些一坐上车就拼命向他推销保险的家伙顺眼多了。
     小张从宁十三提供的讯息里自动为他补上自己的揣测,越发认为这个年轻人真不错,看着他走进医院,突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有待提高,他把宣传资料放到副驾驶座上,心想如果保金不是很贵的话,也许他可以考虑一下。
     
     宁十三走进安和医院的内科大楼,在乘电梯时头晕了一下,眼前似乎有数字闪过,是楼层号,像是十八,楼层拐角好像还摆了一盆齐人高的绿色植物,景物瞬间即逝,想再看仔细些都不可能。
     「既然给提示,拜托就给清楚一些,安和医院这么多的楼,让我去哪里找呢?」
     二楼到了,宁十三嘟囔着出了电梯,来到走廊尽头的医师办公室,今天他约了内科的陈医生谈保险,在敲门时他看到办公室外面也摆了盆很高的青藤植物,看来这种装饰物在医院里很泛滥啊。
     「你比约定早到了。」
     内科下午比较清闲,陈医生正跟同事聊天,看到宁十三,便请他来到隔壁的小会议室里,用纸杯接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
     「我不习惯让人等太久。」宁十三道了谢,把茶杯放到旁边,取出做好的文件交给陈医生,请他过目。
     陈医生接过去随手翻了翻,他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翻得很快,走形式的看了一遍后,说:「每年交几十万,太不划算。」
     「这种储蓄型保险虽然看起来较贵,但之后返还的分红也很可观,而且是终身保,适合像陈先生你这类有稳定工作、月薪较高的人士,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帮你重新计算一份新的投保基金计划书。」
     看到陈医生兴致缺缺,宁十三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不过没在意,仍然笑吟吟地解释,随后又说:「你也可以参考一下这两份计划书,这两份险种属意外保险,年缴保费相对来说也比较便宜,并且有多种附约组合,条件很优厚,除了意外身故的保险金给付外,还有水陆及航空意外额外保险金。」
     「这份保单价格还可以,不过我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而且很少坐船坐飞机,你的条件再优厚,也不实用啊。」
     陈医生其实是上次看朋友有投保,一时心血来潮,请朋友帮忙联络了宁十三,两人曾经交谈过一次,宁十三还很细心地根据他的收入及条件做了几份计划书,不过陈医生很快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做什么危险运动,身体也不错,又是医生,有点小毛病随时都可以做检查,现在投保还太早,其实以他的年薪来说保费并不贵,但觉得花得没意义,有这个钱还不如去大吃一顿,或者旅游也不错。
     所以今天他是打定主意拒绝的,宁十三做的新计划书他当然不会仔细看,但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心疼钱,于是把另外两份资料随便翻了一下便还了回去,说:「我决定还是不保了,我老婆说得对,保险这东西太不吉利了,就好像为了出事提前预备着似的,你看你做的全都是意外保险,人生哪有那么多意外嘛,根本就是你们造噱头赚钱而已。」
     从一开始的价格跳到吉凶上,还说得振振有词,宁十三眉头微挑,会意地笑了,这种突然改变主意,临时反悔的做法他见过不少,对付这类客人,生气是没必要的,能让他心甘情愿跟自己签保单,那才是真本事。
     「陈先生,看来你对保险有些误解啊。」他微笑着说。
     温和笑容中,陈医生有种被对方看穿心事的窘迫,他以为宁十三在听了自己胡诌的借口后,会来一段长篇大论来否定自己的见解,可是对方仅仅付之微笑,然后收回了桌上摆放的文件,整齐归好,动作做得轻松从容,并没有因为被自己放鸽子而显露出一丝不悦,真不知这男人是原本就个性温和,还是心有城府。
     「其实我觉得投保是一种另类投资,收益还是其次,最主要是为自己的家人保一份安心。」宁十三整理着文件说:「也许你认为如果不出事,那么多钱都让保险公司赚去了,很不划算,但凡事不妨逆向考虑一下,如果万一你出事呢?保险业就是为了这个万一存在的。」
     「别跟我说这个,我不喜欢听。」陈医生有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其实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绝对不投保,所以才在这里冷嘲热讽,他拉下脸,很不高兴地说:「什么叫万一我出事?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不是经常发生的。」
     宁十三收起笑脸,正色道:「你错了,意外天天发生,只不过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大家不会太在意而已,其实医院这里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每天送进来的病人有一半是因为意外。」
     「那还有一半是正常生病呢。」
     宁十三笑了笑,没再辩解。
     其实他来之前就知道陈医生没有投保的意思了,在保险业做了六年,各式各类的人他都见过,基本上在接触过一次后就会断定对方是否真有心投保还是只是简单咨询,即使如此,他还是很用心地帮陈医生做了计划书,只要有一分可能性,他就会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完成,这是他做事的原则,不过他今天到医院来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被陈医生强词夺理后,他选择了沉默。
     「我还有个会议要开,我们以后再聊。」陈医生说完,转身出去。
     「谢谢。」
     在对方烦躁的时候,宁十三不会不识时务地多加推销,至少陈医生给了他「以后」这个承诺,所以他乐观地认为这只是把签约时间拉长一些而已,他把计划书和还没派上用场就惨遭封印的合约收好,正要往公事包里放,忽听匡当一声响声传来,大门被人撞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外面冲进来,看到陈医生,突然大吼一声,扬起手里的剪刀向他挥去,陈医生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匆忙间躲了过去,转身就跑,男人扬着剪刀在后面追他,两个人绕着会议室的椭圆桌子奔跑起来。
     又有几个人随后奔进来,是几名小护士和医生,看到男人疯狂打杀的模样,想过来救援又不敢,其中一个大叫:「疯子杀人了,快报警快报警!」
     事发突然,宁十三微微一愣,却没惊慌,依旧不紧不慢整理他面前的文件,对在旁边一追一赶的那两个人无动于衷。
     追逐之火终于燃到了他这里。
     在几番追赶后,陈医生被男人逼迫,围着长桌绕了大半个圈,慌不择路转到了宁十三面前,却因为惊慌,一个没注意,被自己刚才坐的椅子绊倒,一个前扑,半个身子扑到了桌面上,后面那个男人跟着追近,陈医生想爬起来,突然之间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男人的刀就要落下,陈医生就觉肩膀衣服一紧,被宁十三揪住甩到椅子上,又顺便一脚踹在他腿上,作用力下,椅子顺着地面滑出老远。
     男人的剪刀落空,眼看就要插到那些文件上,宁十三握住了他的手腕,向外一拧,又抬手在他后背上猛地一压,便将他按在了桌面上,淡淡说:「我做资料不容易,别弄坏它。」
     「啊……」
     身子被压着动不了,男人大叫起来,宁十三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转头问还站在门口一堆呆若木鸡的医生们,「你们不是准备一直在那里看戏吧?」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进来,把还挣扎个不停的男人捉住了,一个老人跟在他们后面,哭哭啼啼说:「对不起,我儿子不是故意要伤人的,他有疯病,醒过来就好了。」
     「老太太,你儿子有病你要早说啊,看个病差点把命丢掉。」一个小护士心有余悸地说。
     听他们解释老人是带儿子来看胃病的,不知什么原因刺激她儿子疯病发作,抢了护理站里的剪刀一阵乱插后,又一路跑了过来,正巧陈医生开门,就这么倒楣地把他引了进来,要不是宁十三反应快,陈医生这次一定受重伤。
     「真厉害啊,你是不是练过?」
     陈医生刚才被宁十三一脚踹出去老远,连惊带吓,半天没从椅子上站起来,等大家都走了,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急忙冲到宁十三面前。刚才宁十三救人的动作实在太帅了,不像保险员,倒像是警匪片里的神勇警探,陈医生又羡慕又感激,说:「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差点没命。」
     「不用,我都习惯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保险业也是高危险职业的一种,所以为了在危急事件发生时不显得太被动,必要的灵敏力还是要有的。
     宁十三神色淡淡,完全没被刚才的突发事件给吓到,陈医生摸着自己尚在哆嗦的大腿,再次断定这个年轻男人一定见过不少大场面,他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请等等。」见宁十三把文件放回公事包,陈医生急忙一把按住,叫道:「我改变主意了,医生这职业也很高危险,我要投保。」
     宁十三一愣,随即笑道:「陈医生你不用勉强的,刚才只是意外,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不是经常发生的,所以保不保险其实没那么重要。」
     这话听着好耳熟,不过见宁十三把文件都放回去了,陈医生没时间再多想那句话的起源,上前抓住他的公事包,死不放手。「我突然觉得保险很重要,要是我有什么事,我老婆孩子该怎么办?我保,我三份一起保!」
     「陈医生你真聪明。」凡事适可而止,宁十三目的达到,不再废话,将文件重新摆到桌上,说:「不过保三份倒没那个必要,一份就够了。」
     「要的要的,多保多安心。」生怕宁十三不给他保似的,陈医生第一时间把文件拿过去,准备看完合约书后立刻签字。
     对宁十三来说,投保人当然是保的越多越好,对于陈医生的坚持,他求之不得。刚才那场意外来得真是时候,他都觉得是老天在帮他了,见陈医生被吓得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就不再逗他了,准备等他把文件仔细看完后,再讲述细节问题。
     正想着,宁十三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有景物飞快闪过,挂着外科牌子的长廊,有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他身后印着院长办公室的字迹一晃而过,短暂的闪烁中宁十三隐约看到男人的白袍上挂着胸牌,打头一个字似乎是黄,再想仔细看时,景物已经消失了。
     「宁先生?」
     宁十三回过神,没去理会陈医生对自己的失态抱什么想法,急忙看看手表,分针刚跑过三点,还有十三分钟。
     又到争分夺秒的时刻了,真会找时间,让他没法再继续谈保单,宁十三问陈医生:「去外科大楼哪条路最快?」
     「去八楼,两栋楼中间有天桥……」
     陈医生话音刚落,宁十三已经抄起公事包冲了出去。见他一反刚才处乱不惊的优雅形象,陈医生很吃惊,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叫道:「宁先生你去哪里?我们还没签约。」
     「回头签。」
     宁十三跑到走廊上,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他立刻冲进去,按了去八楼的按键。电梯往上升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翻开记事栏,上面列满了他在安和医院的客户名单,外科黄医生很快就找到了,宁十三调出他的手机号码,把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不知道黄医生是没听到有电话,还是故意不接,宁十三习惯把所有投保人的联络电话都放在电话的记录簿里,以便随时联络,但作为投保者,很少会记录保险从业员的电话,对于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不接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后一个可能性就惨了,他只有十三分钟,哦不,现在只剩十二分钟了,宁十三看看手表,秒针一点点向前移动着,他此刻的心情比电梯还要急,等电梯一到八楼,就立刻冲了出去,顺走廊一口气跑到天桥上,然后以飞快速度经天桥来到隔壁的外科病栋。
     跟内科大楼相比,这栋楼面积要大许多,宁十三来到走廊上,叫住迎面走来的一个小护士,问:「请问院长办公室在几楼?」
     「十八楼南栋。」小护士刚说完,就见男人以飞快速度跑了过去,她隐约听到有个谢字传来,急忙叫道:「不要在医院里乱跑!」
     「下次我会记住!」话音落下时,宁十三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中途经过电梯,见正好有人进电梯,宁十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从八楼到十八楼,不管怎么说也是电梯比较快,但他刚进去就后悔了,因为门旁的楼层显示灯几乎都亮着,每层楼都停的话,还不如自己爬楼梯,于是到九楼后,宁十三第一个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尽头的楼梯口,顺着螺旋阶梯闷头向上冲去。
     宁十三平时很注意锻炼,身手也不错,不过连着跑九层楼,还要同时不断拨电话,就算身体再好也撑不住。终于爬到第十八层,宁十三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两腿发软,急忙跑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缓和一下,顺便又开始拨打手机,这次不是拨不通,而是通话中的信号音,气得他真想直接冲到黄医生面前大叫——接我的电话!
     看看表,还有六分钟,没时间休息,宁十三站起来继续冲,不过没跑几步他就愣住了。走廊尽头是个较宽阔的大厅,像是个丁字路口,大楼以大厅为中心分成两栋,宁十三这才明白刚才那个小护士为什么会说十八楼南栋了。
     宁十三从小学到大学到工作,不管做什么都很优秀,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识方向,在这种状态下,没有指南针,他别想认出南北到底是哪边。
     为什么这么大的楼连个标记都没有?宁十三恨恨地想,老天又在耍他了,在生死关头跟他玩猜谜游戏。
     这一层楼是医院高层干部办公的地方,宽敞的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宁十三没时间多想,遵循直觉向左边跑去,刚跑两步,就看到走廊一侧的长椅上坐着一位黑衣男子,这个季节黑衣不会太引人注目,但不知为什么宁十三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盯在了男子的黑衣上,上下一色的黑衣装,外面套了件敞开的黑风衣,风衣腰间收起,显得精明干练,皮鞋也是纯黑的,可能是衬托的缘故,宁十三感觉男子的发色也比普通人黑得多,有些散乱,但可以看出是刻意做出的发型,笔挺坐在那里,有种属于军人的硬直冷峻。
     「先生,请问哪边是南栋?」
     男子表情很淡,靠近他,宁十三感觉到一种悲伤的气息,再结合他的装束,宁十三猜他的亲人可能刚刚过世,他有些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想在这时候打扰你。」
     男子眼帘抬起,宁十三发现他的眼瞳也异常深暗,像黑曜石,黑到极致,反而流动出明亮的辉彩。
     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向自己问路,男子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温雅俊秀的男子,可惜无意中流露出的急躁感破坏了原本的雅致,因为奔跑的关系,他发丝显得有些凌乱,看着他,男人墨瞳里闪过意味深长的色彩,什么话都没说,只抬手指了指左边。
     「谢谢。」
     宁十三朝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在跑进南栋楼层时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刚才那个男人脚边似乎蹲了一只狗,黑色的,几乎可以跟黑暗融为一体的大狗。
     眼花!一定是眼花!
     宁十三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不敢回头看,奔跑速度立刻又提升许多,天知道他这辈子最怕的生物就是狗,如果刚才真有狗的话,他不是吓晕倒就是跑掉,绝不可能还跟男人打听路。
     恐惧下宁十三顺着大楼走廊一口气跑到尽头,发现沿路都没看到院长室的牌子,他怔住了,就见旁边一扇门打开,一个女医生很不快地探出头来,说:「请不要在医院练跑步!」
     「对不起,请问院长室在哪里?」
     「在南栋啊,你跑北栋来干什么?」
     宁十三彻底愣住了,马上明白那个黑衣男人给他指错了路,抬手看表,还剩三分钟,没时间了,他转身又往回跑去,医生在后面气得大叫:「这里不是运动场,先生!」
     宁十三没时间听她罗嗦,以最快速度跑回去,在经过大厅时发现那个黑衣男人已经不见了,他顾不得去痛骂男人,一鼓作气跑去南栋大楼,同时给黄医生打电话,这次通话音变成了不接听的长音,宁十三气得冲话筒大叫:「不想死你就快接电话!」
     大吼没传达过去,却把宁十三自己震得一阵头晕,眼前画面迅速闪过,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黄医生的白袍,还有他的长相,以及周围的背景——即将到达的电梯。
     怎么会是十六楼?
     当看到远处拐角一闪而过的长青植物还有楼层号时,宁十三有种绝望的感觉,他这次猜错了,黄医生不是在十八楼,而是相隔两层的十六楼,他不可能在一分钟内跑过去,把黄医生从电梯里揪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居然接通了,宁十三听到对面一个不耐烦的男中音问:『你到底是谁?打这么多骚扰电话来?』
     「别进电梯!」眼前画面消失了,宁十三不知道黄医生是否已经进了电梯,只能大声阻止,叫道:「院长有急事找你!」
     『什么……』
     黄医生话音刚落,随即便传来一声低呼,宁十三转头看墙壁,时钟指针刚好指在三点十三分上,对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短暂的沉默,他试探地问:「黄医生,你还好吧?」
     『……好,还好。』好半天黄医生才回答他,话声中带着无法克制的颤音。
     宁十三松了口气,他知道那三百万自己保住了。
     身体因为过度紧张,在松懈后有些脱力,宁十三关了手机,转身慢慢顺楼梯来到十六楼,就看到有人站在电梯门前纷纷议论着,似乎是电梯出现故障,直坠底楼,不过还好里面没有人,楼层指示灯全都灭掉了。黄医生也在人群中,脸上像涂了层白蜡,没一点血色——这是当然,任谁在发现自己差一点就没命时,反应不会比这更好。
     「运气不错。」
     宁十三指的是黄医生,同时也指他自己,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到眼前既定的事实,他耸耸肩,没理会那些还在议论着的人,转身离开。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死神玩死亡游戏,但却是最紧张的一次,在关键的最后几秒中,宁十三几乎有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错觉,长此以往,自己会过劳死吧?
     来到楼下,经过礼仪镜时,宁十三瞟了自己一眼,衣服在奔跑中蹭了好多灰尘,原本精心梳理的发型也乱了,这副模样实在太有损形象,他理了理发丝,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太狼狈,然后转身走出医院,至于跟陈医生的签约问题,还是下次再说吧,他不习惯也不希望让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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