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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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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却从那魔鬼般俊逸的脸上泻下,令人胆战彻凉。
     「你要天要地老子不管,伤他?找死!」
     枪拔出,再次扎入,穿肝而过,非人的惨叫声令金銮大殿都摇动。
     龙寒柏突来的暴虐令赤顷的死士们都吓得连滚带爬的惊惶退开,血泊里,穿着龙袍的人奄奄一息,悔不当初。
     所有禁卫军、所有黑衣人、所有太子亲信全部愣如雕塑,被骇然的钉在原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当龙寒柏第三枪要扎下去的刹那,身子突然猛颤了下,不知何时被赤玺解了穴道的漠羽走上前来,从后面抱住了他,脸贴在那血淋淋的背上,他莹白的双臂竟剧烈的颤抖。
     「够了。」极轻的话语温柔的驱散了秋雨的寒气,令沉沦地狱中施虐的人眼中掠过一丝惶惑。
     「羽……」龙寒柏呵护的捧起漠羽的手送到唇边,「受伤……了没……」
     呆傻的问话令漠羽痛彻心扉,他抱紧他,「傻子……」怀里的人那一套毫不合身的侍卫盔甲渗着鲜红,力挡千军的他正浴血不止,而他关心的却只是他的安危,让他情何以堪!
     许久,天间枪落入脚边的血水中,龙寒柏这才缓缓的回身抱住漠羽,痴痴的笑,满足而失神,「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你,谁都不可以。」
     「我知道。」
     「我惹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好不好……羽?不要哭……你的泪让我心好疼……」
     泪水滑下,漠羽哑然失笑,这次他仰首主动堵住了他染血的唇,让那细碎的话语烟消云散。他知道龙寒柏是个傻子,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傻子,这个甘愿为他化成魔鬼的男人,他爱他,是真的,让他再不犹疑。
     月白的水衫被血沾染,龙寒柏突然软软的倒了下去,靠戾气支撑的身体支离破碎般瘫在漠羽怀中,血流遍地,漠羽才发现,手中的脉象渐弱。
     那夺命的毒箭,竟是真的!而他代他……
     「不——」
     痛不欲生的惊呼穿透夜雨,令通明的金銮殿都摇摇欲坠。
     一切都肃穆凄然,被一夜淫雨洗刷。
     
     黎明前最森寒的残杀,整个皇城陷入水深火热中,奄奄一息的赤顷被生擒,篡位的党羽被斩草除根,而第一缕阳光绽出时,太子换下血衣身着龙袍,召见惶惶百官,被蒙蔽的上万禁卫军在悔恨连连的第一武将李砍带领下,悔跪不起在金銮殿外,放下武器的兵士一直跪到了城墙边。
     灿阳下,九门开。
     只用二十人便完成了最后登基血战的太子,身边的死士都成了传说。
     雷霆门的誓死捍卫成就仁名,京城百姓无不夹道欢庆,振臂山呼。
     而在禁卫军中口耳相传,那单枪匹马便杀开千军将叛逆一网打尽的神秘侠客,成了最让人惊骇的存在。
     他恍如天兵天将,协助太子取回大统。
     神意不可违。
     天朝龙卿之名,瞬时享誉天下。
     
     
     第八章
     
     声名鹊起传递万里江山的英雄,此时危在旦夕,半点没有沸沸扬扬的传说里的半点风光。
     最华丽的皇帝寝宫中,龙凤床上躺着的人了无声息,阳光从紫檀花纹窗外被切割成无数缕,抚摸上那惨白俊逸的容颜。重伤的龙寒柏睡得像个孩子,唇角还带着涎水和微笑,梦呓中他的手无力的摩挲着,被另一双柔荑握住。
     漠羽细细的抚上他宽阔的额、英气的眉宇、俊挺的鼻梁,最终微冷的指尖停在他的唇畔。
     淡漠空洞的眼中之后是彻底的悲哀,五味杂陈的搅着天翻地覆的情愫,漠羽知道,皇宫大内奇药再多,四味圣药也不可能凑齐,所以,他救不了他碎裂的经脉、垂危的生命。
     「你疯了……」他轻弹龙寒柏的额头,深睇着他,淡淡苦笑,「居然不护心脉就去冲杀,不要命了?你居然这样伤害自己,我不原谅你。」
     混战中,龙寒柏那豪放不羁的笑,带着血气的匆匆的吻,余温还留在他唇上。
     可是现在……
     清泪从漠羽眼中淌下,他呆睁着眸子,似乎怕极了眼前的人在他眨眼的刹那消失,许久,他吻上那苍白的唇瓣,把龙寒柏口中溢出的血丝舔掉。这毒腐蚀着他,再过一两个时辰,他的内力被吞噬殆尽,那么这遍体鳞伤的身体没有了支撑,便只有死路一条,他没有退路,他不能再犹豫了!
     「主子。」赤鹰跪在门口,门口还有赤玺派来的百余婢子,各个都端着盛纳最昂贵药物的玉盘,壮观的跪候差遣。他望着心碎的主子,黯声交代:「苍狼已率我雷霆门人北回雷霆山,殿下答谢过来助的江湖人,三月后待恢复朝纲,再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漠羽幽幽的笑声传来,让人魂伤,「我只要他醒过来……」
     赤鹰哑然。这么多年,他见多了沉静如水的主子,那份飘然世外让多少人都魂牵梦萦,然而这次,他却袒露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美丽的泪水被阳光温暖着,却透着绝然和坚定。
     一丝浓烈的不祥掠过赤鹰心头。
     「主子,我回山取药……」
     「奇巧子还待十年成药,苦洞参寻尽天下难得,我拿什么救他?」漠羽沉眸,泪不止,却笑恬然,「救他,只要我想,便能做到,顾不了那么多了……」
     叹息后的叹息,他深深的无奈了。倘若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个成为废人,那么他绝不会把机会让给他。
     一身武功有何用,尚不抵他半条命。
     「赤鹰,叫人把这屋中放满冰盆,越快越好。」
     「是。」不敢再多问,领命下去布置的赤鹰忧心忡忡,不消一刻,寝宫里的温度便寒冷下来,整间屋子被妆点成冰窖,温度低至令人几乎冻僵。
     垂下厚纱听从漠羽的吩咐让两人独处,赤鹰挺直脊梁守在外面寸步不离。
     漠羽很费力的扶起龙寒柏,他身上本已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流汩汩,但比起油尽灯枯的内力和被毒残尽的心脉来,这些都只是小伤,所以漠羽未理,他双手抵住他的背,把柔和的真气缓缓送入。
     「我只有十几年的功力,莫要嫌弃。」自言自语着,漠羽用真气护住龙寒柏的心脉,眼中掠过一道坚毅的寒芒,笑似流华,就在唇边。
     练武人的大忌,穴倒乾坤。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斩断自己的脉根,把丹田中满盈的内力如数吐纳给昏迷的人,强行通畅他被阻塞的经脉,细想着师父生前教给他却严令禁止他用的秘术,他把那丝丝未入血脉肆虐的烈毒吸入自己体内,血气顿时翻涌,一缕鲜血,从紧咬的朱唇旁滑落,在月白衣襟上刺目至极。
     麝香味在室内回荡,混杂着腥血的呛人气味,越来越浓。
     淡淡的白光笼罩着漠羽,从他手臂上缓缓移至毫无知觉的龙寒柏身上,汗水,不消三刻便湿透了月白水衫,也让龙寒柏赤裸的上身渗出血水。
     柔韧深邃的内力在屋内充斥张扬,如同无数起伏有力的触手,探入那古铜色的身体,逼出的歹绿毒气环绕着漠羽的手臂,从他掌心过渡回去,一丝一毫散布在单薄的人体内,吞噬残虐他的经脉。
     漠羽合眸,专心的一步步按照心法把秘术使到最后……
     他知道,无论他成败与否,后果都不堪设想,然而现在他只要龙寒柏活着就足够了。
     龙寒柏说的爱如果是可以为他舍生若此的话,那么,或许他漠羽也是爱他的,应该是吧!毕竟他从不强求,更不伤己去救人,但是这次,他要与牛头马面夺命,他不要他死!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让他用这一身武功去换,也无妨!
     师父,羽儿对不起您,您说只有找到能托付终身的那个人,才可以搏命去用的禁忌秘术,我用了。
     「龙寒柏。」他轻喃,汗流满面却淡不了那窝心坚定的耀目笑靥,他的话在炽热的气浪中被冰融化,「倘若你平安,我就做你媳妇儿,你听到了没……」
     门外,跪了一地的宫女。
     再远方,宫连宫,殿连殿,瓦如龙片飞,上银鳞,气势辉。
     雄伟的金銮殿上百官朝拜,正是尚隆皇帝赤玺的登基大典。
     皇城之内,万余禁卫军撩戈跪拜,百姓夹道欢庆,山呼震天,撼动一方土地。
     盛世,从远方渐渐回归。
     指日可待。
     
     「主子!」等候了两天三夜的赤鹰终于按捺不住,进入了厚帘之中,满地冰块融化的雪水濡湿了每寸地毯,冷秋的寒让屋内的热浪平息下去。
     他扑向倒在床榻边的漠羽,大惊失色,吼声还未出口便被那幽幽目光瞪得咽了回去。
     「不得声张。」衣服能拧出水来,漠羽虚弱的脸上透着极度疲惫,「赤鹰,给他换伤药。」
     「您……您不会把内力都给他了吧!」赤鹰脸色刷白的妄自猜测。
     主子这一身精纯的功力全毁了……要从头练起?
     「呵!」漠羽微微摇头,「不必练了,以后都不必练功了……」
     他的话让赤鹰像被狠狠打了一拳般,脸色铁青。
     漠羽又笑,笑得迷离却绝美,「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便可,连苍狼都不要让他知道,免得担心。」
     「您居然……」
     「这是我的事,不得多嘴。」
     「可是……」
     「要我赶你出去吗?」连站立都困难的漠羽正色道。
     他凌厉的目光让赤鹰愤怒至极的火气骤降,「属下不敢。」
     赤鹰小心的抱起他,却被猛咳的漠羽吓破了胆,刚要询问却看到他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手掌,然而赢弱的人儿却连脸色都未变,只是淡淡拭去。
     「也绝不可让他知道。」望着床上沉睡中不再带着痛苦的人,漠羽又笑,笑容沉静恬和,仿佛了却一桩夙愿般云淡风轻。
     依旧不敢相信这骇人事实,赤鹰脸色极度难看的抱着漠羽到外宫休憩,还未出门,咳血的人儿便昏厥在他怀中,一张素颜上尽是难掩的疲累和苍白。
     摸到漠羽的手腕时,赤鹰哀莫大于心死,他非但摸不到一丝内力,甚至发觉他的心脉已尽损到再也无法盛纳任何真气……
     他武功卓绝的主子……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泪从赤鹰血红的眼中滴出,他无声的恸哭,却不敢惊了被放在柔软躺椅中的人儿,泪打湿了漠羽湿透冰冷的衣衫,滚热的宣誓着无底的愤怒和哀痛。但是赤鹰仍然遵从命令,抢过婢子捧来的绝好伤药,去给里宫的人换药,目光却恨不得把龙寒柏千刀万剐。
     恨。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恨的却是他自己,为何他没能及时发现,代替主子!
     指尖深入掌心,赤鹰的泪滚滚而下,越来越汹涌,懊悔和痛恨细密的把他蚕食得体无完肤,颤抖的手却依旧执行着他最尊重的门主的命令。
     窗外。
     深秋艳阳。
     却带着一丝挥不去的血色,如心滴血。
     
     龙寒柏醒来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日出日落,朝朝暮暮。
     仿佛睡了很好的一觉,睁开眼的时候,龙寒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立刻傻笑着把床边寸步不离守护他的人儿揽入怀中,狠狠的抱住,即使牵动伤口都在所不惜。
     「我好想你,羽。」干哑的声音,他深情的吻着漠羽没有血色的唇,迷茫的无力中,他收紧怀抱,「你看,我答应你的,我没有死对不对?」
     「没死你也去了半条命。」朗朗的担忧声传来,赤玺心疼的亲手给他端来一碗参粥,「寒柏,你睡了好多天,把我们都急坏了。」
     「大哥,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黄森森的屎色。」
     「……」
     四下皆惊,唯有皇帝失声大笑。
     漠羽轻轻拍开龙寒柏的铁臂,薄责的瞪他,「不得无礼,这是当今皇上,尚隆皇帝。」
     龙寒柏懒洋洋的又搂过去,汲取那发间的清香,「是皇帝了啊,那大哥你的事情算是完了,以后不到危急关头,不许再来找兄弟我,否则打扰我们恩爱,兄弟我可不客气。」
     他大剌剌的接过参粥,放在漠羽手里,谄媚的像只大猫蹭来蹭去,「羽,喂我。」
     一碗参粥被毫不犹豫的扣在他脸上,黏呼呼的,让龙寒柏瞪大眼睛,却被漠羽那淡笑慑住心神。
     「起来洗洗再吃,你臭死了。」
     「我是受伤的人耶,受伤……」咦?他怎么感觉身体很轻,除了皮肉伤外,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八,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好得这么快?
     龙寒柏摸着下巴活动着筋骨站起来,压根不像是卧床垂死了很多天的人,大叫肚饿的又往漠羽腻了过去,顺便没心没肺的向赤玺挥挥手。
     「大哥,这次该结账了,一百多坛百年桂花酿,打包送上雷霆山,我等着!」
     「寒柏?」
     「不必客气、不必留我,兄弟洗了澡就走啦,如果大哥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再给我百两银子,否则我要是出去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羽会生气的,哈哈!」话音未落,他追着漠羽而去,腿脚利落得让人叹为观止。
     「他……」赤玺看向左右日夜侍奉的宫女,皱眉,「真是重伤昏到现在?」
     十几个太医闻言立刻跪了一地,吓得大呼「皇上明鉴」。
     赤玺摇首,再摇首。
     他这个贤弟啊!
     
     举旗厚葬尽忠老臣慕容友亮的队伍浩浩荡荡。
     京城内外,收拾狼烟残局的军士百姓进进出出。
     像是被褪了一层皮的黯淡皇都,兵荒马乱的,在新帝登基大典后慢慢兴隆起来,渐渐的重现往日繁华,重新托起那个歌舞升平、祥泰安乐的万里江山。
     带着银子和漠羽,甩掉所有人偷溜出皇宫,龙寒柏纳闷漠羽竟让他抱着施展轻功而去,无暇多想,他爱极了这变得有些许妥协的人儿,他的一颦一笑间,有了让他赴汤蹈火的温柔,浅浅的,把他环绕着,让他幸福得快要死掉。
     京城,转眼被他们甩在身后。
     
     瑟瑟秋风中,龙寒柏骑马融入风中,怀中的人被厚厚的披风紧裹,却仍旧挡不住颤抖,畅然潇洒的大笑回荡在天地间,穿过天地田舍,越过小湖山峦。
     「羽,我们去哪里?回雷霆山吗?抑或我带你上雪山瞧瞧?」
     「哪里都好,两月内回雷霆山便是。」
     「那我带你去江南看看。」
     「随你。」
     「这是对我大病初愈的奖励吗?倘若你肯再对我笑,让我死掉我都心甘情愿。」
     龙寒柏的话,被一双玉手封在口中,温柔的呼吸间,漠羽气息紊乱。
     「你若再擅自涉险,我绝不饶你……你的命是我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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