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威胁

     
      贺煜从宴会场出来，直接坐上私家车赶往医院。最近一直是疾病的多发季，罗笑非常忙碌，时常需要加班，有时也会在半夜突然被医院的急诊电话叫过去。其实凭着贺煜在医院的关系，他完全不必这么辛苦，但罗笑并不想成为院里的异类，加之他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和喜爱，贺煜也不好再说什么。所以罗笑的工作量和院里其他高级医师没有任何区别。
      刚刚医院来电话，说罗笑得了急性阑尾炎，已经被送进手术室。贺煜立刻放弃眼前的应酬，和赫莫斯说了一声，便匆忙离开。罗笑的工作性质让他的生活很不规律，有时候一忙就是十多个小时，连口水的顾得不喝。贺煜一直担心他会把自己累出个毛病来，果然，问题就来了。
      好在阑尾炎切除只是个小手术，能让罗笑借此好好休息一阵，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
      让管家收拾了一些日用品过来，贺煜为罗笑安排了一间高级单间病房休养，自己放下手头的事，二十四小时陪护。虽然只打了局部麻醉，但由于连日来的疲劳，罗笑从上手术台就一直睡着，被抬进病房也没醒。贺煜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罗笑醒来，刀口疼痛的劲儿早就过去了，第一眼看到贺煜，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让贺煜根本气不起来，无言地在这位病号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关于枪击的事，他第二天下午才听到手下人的汇报。打了个电话给赫莫斯，对方说已经查清是自己二哥干的好事，他准备带着梅尔特提前回国。那个受了惊吓的人到现在还不肯离开自己半步。
      听到赫莫斯没事，贺煜也没再多问，毕竟那是德列家自己的家务事，他也不方便多说。
      “我手下也死了不少人，当时很混乱，也不知道谁的子弹打中的那些狙击手。”赫莫斯的声音透着一股倦意，想来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你没事就好。”贺煜低声道。那些保镖的死伤至少还有赫莫斯来主持大局，如果死的是赫莫斯，那么拉斯维加斯的黑道可能又要掀起争斗。
      不过说到宴会上的枪击，他又突然想起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男孩，那个男孩似乎并不记得他。而萧晟扬与男孩放肆的亲吻，有些与他身上透出的那种淡漠感不相符。说起淡漠，这种感觉他颇为熟悉，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么淡淡的，很冷清……只是已经成为过去。
      问过赫莫斯的出发时间，贺煜挂断电话。随即转身回到病房，继续照顾那个仍有些乏力的病患。
      转眼，梅尔特的宴会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赫莫斯也带着他回到拉斯维加斯。走之前曾打电话来为宴会当天不愉快的事件表示道歉。无论怎么说，负责当天安全的是赫莫斯，发生那样的事，礼貌性的表示歉意也无可厚非。萧晟扬与他聊了几句，之后又打电话安慰了梅尔特一番。这件事算是到此结束。
      在那晚过后，楚音遥对萧晟扬的态度也好上许多，他现在还不想给自己的感觉下什么定义，太过草率的定义让会他觉得的没有安全感，可能因为错过一次，所以才格外谨慎，但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喜欢与萧晟扬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太多压力。他保持随意，其他的东西萧晟扬自己搞定。
      萧晟扬思考了两天，最终还是让人去查了楚音遥的过往。算不上不信任，只是想了解一些他的生活情况，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等等，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楚音遥会开枪的线索，这对他进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有好处。在之前，关于楚音遥的情况，他全是听凌宸说的。凌宸绝对不会骗他，只是可能有些事连凌宸也不甚清楚。
      这件事他没告诉其他人，包括凌宸和宋琰。以免不小心让楚音遥知道，会误以为自己怀疑他，而就此疏远，这孩子绝对能什么都不问地干出这种事。
      结果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查到任何与射击有关的事。不过他却发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这让萧晟扬不禁皱起眉……不过既然没什么特别的，他也不准备在这上面多浪费时间，与人相处这种事和过日子一样，自己经历过的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临下班前，萧晟扬收到楚音遥的短信，说是不用来接他下课了。这是他少数的几次主动联系，看上去很平常，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萧晟扬勾了勾嘴角，一个电话打过去，“怎么了？”
      “晚上有个临时讲座，要求去听。”今天周五，原本说好萧晟扬来接他，两个一起吃他饭。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学校是不会管学生有没有其他安排的。
      “我陪你听。”反正他晚上也没什么事，陪听还是可以的。
      “算了，我不想成为焦点。”他要是过来，估计要一起去听讲座的管理学教授会拉着他聊些有的没的，毕竟在Z市，没多少人不认识这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报纸上的人。到时候不免一场混乱。
      萧晟扬轻笑一声，“谁讲的？我把他弄回来单独给你讲。”如果楚音遥点头，他肯定能把人弄家里来。
      “别扯那些没用的。”他混在一群学生中随便听听就罢了，估计也不是什么特别有特色的演讲。
      “你晚饭怎么吃？”
      “不饿，听完回去吃。”这场演讲应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我把晚餐时间推后，一起吃。”这段时间他可以弄点点心打发一下。
      楚音遥想了一下，按这个时间推算，在外面吃完饭回去可能也要过十二点，“回家吃吧，让餐厅把东西送过来。”
      “行，随你。”萧晟扬欣然同意。而这个“家”指得自然是楚音遥家，也就是说晚上他可以得到留宿权，“结束后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楚音遥没拒绝，挂断电话随着人群向演讲专用礼堂走。
      订完餐的萧晟扬刚放下电话，办公室的大门就被宋琰从外面推开。
      “晚上去玩不？”刚完成一个大项目，宋琰准备好好给自己放松一下。
      萧晟扬抬眼看看他，“不去，约了音遥。”
      宋琰坐到沙发上，翻了个白眼，“萧少爷，你们最近是不是见得太多了？”他记得自己在公司奋力加班时，这为少爷正不知道陪着楚音遥在哪逍遥呢。
      “嗯？”萧晟扬挑出一个鼻音，不以为意。
      “距离产生美，懂不？”跟萧晟扬混了这么多年，也没看他耐心地追过谁。原本以为这次也长不了，没曾想倒刷新了萧少的优良记录。做朋友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要萧晟扬高兴，他就觉得不错。
      只不过……重色轻友这个问题还是令人发指！
      “我们近距离的美都没发展全，谈什么远距离，扯淡吧。”萧晟扬从木盒里取出两只雪茄，丢给宋琰一只，“难道你和凌宸喜欢玩这种距离恋？”
      宋琰耸耸肩，切开雪茄，点上，“我是好心提醒你。”
      “嗯，我有分寸。”萧晟扬自然有他的法则，他不喜欢玩别人玩剩下的方法，而他的方式别人也未必玩得转。
      “晟扬。”宋琰坐直上身，脸上带了点隐忍的笑意和暧昧，“我才发现，原本你有M的潜质。音遥在你这儿，就是个绝对的S。”
      “滚边儿去。”萧晟扬似笑非笑地将手边的文件丢给他，“我让你知道什么是S，三天内把这几个策划案做出来。”
      “咳咳……”宋琰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得眼圈泛出瑰红。
      “别这么含怯带泪的，我对你没兴趣。”
      “你有没有人性！”咳过的嗓子有点哑，宋琰按灭手里的雪茄，一脸愤恨。
      萧晟扬幽幽地吐出一口烟，笑道：“你不需要那东西。”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演讲对楚音遥来说就是无聊，学校请了国内一家知名的网络公司总裁给同学讲讲公司的管理情况。这位总裁三十多岁，在这一行来说资历尚浅，讲出的东西让楚音遥觉得没什么实际作用。如果他要听这些，萧晟扬能讲的绝对比台上那个人多，即使只是这些没用的东西。而下面的同学似乎更关心他的创业经历，提问大多也是偏向于这个方面。楚音遥无聊地换了一下坐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比起那个说起来没完的人，他更想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终于，演讲在七点半宣布结束。楚音遥呼出口气，拿着书走出礼堂。冬天的晚上无一例外的冷，理了一下衣领，楚音遥边向学校大门走，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萧晟扬打电话。这个时间学校外出的学生比较少，路上零星的几个人，给这段不短的路上蒙上了一层萧瑟感。
      编辑好的短信还未发出去，一道灯光打在楚音遥身上。抬头，灯光来自前方距他不到五米的一辆宾士，学校对于入校的私家车没有限定，如果不是它突然亮起车灯，楚音遥根本不会注意。而此时，车上走下来的人让他不禁皱起眉——贺煜关上车门，向楚音遥的方向走来。
      贺煜的出现多少让楚音遥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情里之中，至于来意，他也能猜出八九分。现在逃走，多少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既然人来了，躲着并不能解决问题，楚音遥干脆站在原地，等对方自己走过来。
      “我在这儿等你很长时间。”站在楚音遥面前，贺煜露出一点礼貌的微笑，“我想你应该记得我是谁。”
      这是他重新活过来后与贺煜最近距离的接触，贺煜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依然那么熟悉，所散发出的气场让楚音遥恍然有种从未走远的感觉。习惯的，可以依靠的……曾经那些亲近的词，现在都已经不再属于他。
      “我很惊讶，在我听到你的声音后。”见他不说话，贺煜没介意地继续道：“那天打电话让我不要去交易的人，就是你。即使你压低了声音，还是很特别。”
      宴会上，他和丹尼斯的闲聊，果然让贺煜听到了。不过……“你认错人了。”他并不准备承认。
      贺煜低低地笑道：“要我抓你去对指纹吗？”
      稍稍怔了一下，“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楚音遥不想纠缠这个问题，至少这对他并不有利。
      “听说我完。”贺煜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用力防止被挣脱，“对于你的好意提醒，我特地来表示感谢。”
      楚音遥没说话，他并打算与贺煜动手，自己出手的招式贺煜很熟悉，如果这现在打起来，只能露出更多破绽。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肯帮我？”虽然楚音遥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他想问的今天一定要问明白，“你是萧晟扬的人，应该比较希望看到贺家倒台吧。”
      楚音遥微低着头，不管他对贺煜还有没有感觉，这种对峙的场面都是他不想遇见的。迟疑了一下，楚音遥淡淡地开口道：“受人之托。”
      “谁？”贺煜并不准备就此罢休。
      楚音遥抬眼看了看他，淡漠中似乎多了一抹不易察觉地惆怅，“你没必要知道。”他不想提关于路凝夕的事，他也不想知道这三个字对贺煜来说是不是还有意义。
      贺煜盯着楚音遥看了一阵，眼前这个男孩全然拒绝的态度，让他放弃了追问，“那好，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做，条件你来开。”
      楚音遥继续沉默，眼睛看向贺煜还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示意他放开。
      “我希望你继续帮我，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尽快通知我，包括萧晟扬的动向。”放开楚音遥，贺煜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锐利的眼神没有离开他身上，“这对你说并不是难事。”
      “不可能。”楚音遥没有半分犹豫地直接拒绝，如果他答应，那么他之前帮贺煜的初衷和性质就不同了。
      “没什么不可能，你之前已经这么做过了。”见他拒绝，贺煜的语气冷下来，既然他之前能受人之托，现在又有什么不可能？
      “那不一样。”楚音遥的脸色也不见好看。他不是木头，萧晟扬对他如何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无原则的背叛萧晟扬，何况他现在不是路凝夕，这才是本质。就如同之前说的，因为不是萧贺两家的斗争，楚音遥才帮贺煜。如果是两家的事，他绝对不插手，这是底线，也是原则。
      “如果你打电话给我这件事让萧晟扬知道，你觉得他会放过你？”贺煜也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同样也是威胁，“若到时候萧晟扬想杀你，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能护得了你？”
      “这是我和他的事。”楚音遥的声音也稍稍扬高了些，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贺煜威胁，那个曾经对他温柔微笑的人，威胁起人来竟然一样让他感到恶心，而他这两辈子加起来，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还是说你想去告诉他？”
      “我不告诉他，你以为他就不会知道？”贺煜依旧保持着咄咄逼人气势。
      楚音遥再次安静下来，没错，他不能保证萧晟扬不知道，但至少他没因为这件事伤害或质问自己。深吸了口气，楚音遥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语气，“即使他知道也是我们的事，我不会帮你，你若想告诉他就去说，那是你的事。”语毕，绕开贺煜，继续向大门外走去。
      他开始觉得这样的贺煜很陌生，也许这十二年来，他也没完全了解过贺煜吧。至于萧晟扬，如果他为此要杀掉自己，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与贺煜无关。
      贺煜看着楚音遥离开的背景，隐隐地散发着一种孤寂感，让他顿住了追上去的脚步。
      将之前编好的短信发出去，楚音遥站在校门口的人行步道上。他不善于玩儿这种阴谋、阳谋的东西，以前这些都是贺煜在想，他只负责做。没想到这种东西今天居然落到自己身上，却让他有种无力感。
      SpykerC8停在他身边，萧晟扬探过半个身子，打开副驾座的门，“上车。”
      楚音遥坐进车里，关上门，车子驶向公路。
      “演讲有意思吗？”萧晟扬微笑着问道。如果他不开口，这一路的沉默是肯定的。
      “无聊。”车子里放了一点轻音乐，让楚音遥渐渐放松下来。
      “改天我和你们学校说一声，让你别去听那些东西。”
      “也不是天天有。”
      “但是很无聊。”
      “嗯。”有意思的时候并不多。
      “所以不去了。”萧晟扬又把话题绕回来。
      “随便。”懒得跟他绕，加上楚音遥对这种浪费时间的演讲一点也不热衷，不去就不去。
      萧晟扬拿过后坐上的西装递给他，“你先睡一会儿吧，脸色不好，到了我叫你。”
      “嗯。”他并不困，贺煜的事还让人有点儿烦躁，所以也不愿和萧晟扬争，随意地盖上西装，闭上眼。
      萧晟扬调高了车内的暖气，没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