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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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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泉荷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随性、率直、坚韧地倾泻着自己的生命和青春——若是爱上一个人,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爱,不怕受到伤,就像对我一样;若是受到一个人的压迫和欺凌,他也绝不甘心任人践踏、咬牙忍耐,而是大胆进攻、狠狠还击,就像他对庆宁一样。他是一个敢作敢为、擅于进攻的人,因此我知道,不管经历多少磨难、多少波折,他都将是最后的胜者。
       
       他说:“我即是受伤无数次,也总幻想着有一天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故而对自己生命也好,感情也罢,总是舍不得、放不下。”
       
       于是,最初的我们竟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他不断地在感情上受挫、不断地被人甩,却还是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愿景,放手再度出击,毅然决然地选择爱上了我;而过去的我,却是在感情上无比的挑剔,不断地甩别人,然后选择对所谓“爱情”心灰意冷,对人性满心嘲讽。
       
       也许我们的相遇相知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因缘——若不是遇到他,我不会拥有现在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不会恢复对人生的积极态度,不会再认真对待感情,不会有气魄对一个人肩负起应有的责任。
       
       我看上去似乎是被掰弯了、堕落了、同性恋了,但事实上,是柳泉荷用他的爱,把我由一个半吊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从这一刻起,我要对他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因为从这一刻起,我真正地成为了他再不能失去的另一半。
       
       于是我活下来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果断地撑开眼皮瞪大眼睛,贪恋地望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人世,心中无限欢喜,无限感慨,以及,无限的辛酸与无奈……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环看四下并无一人。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吱悠”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竟然是殷红。
       
       我说:“我活下来了。”
       
       她说:“是啊,你活下来了。”
       
       “泉荷呢?”
       
       “我正要叫你去看他……因为他现在,非常不好……”
       
       我的全身不由得一个战栗!发疯似的跳下床,我忘记了此时的自己有多么无力与虚弱,只知道赶紧蹬上鞋子冲向门口。可是,冲到门口时我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问殷红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告诉我,让我去他的身边?你们母女两个,不是巴不得我们两人万劫不复的吗?”
       
       殷红搓着手心低头细语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明明是两个男人,却能够相爱至此……”
       我轻叹一声,推开了房门。
       
       当我被殷红引着来到柳泉荷所在的厢房时,我看见他正虚弱的躺在一张床上。他睁着眼睛,意识清醒,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佩文风、江流、冷溶,还有林中飞,通通都在,只是,看见撞开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我的时候,他们都静默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柳泉荷向我伸出了一只毫无血色的颤抖的手,气若游丝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文武……文武……”
       
       我三两步冲上前去扑倒在了地上,紧紧攥着他的手。轻柔而深情的吻伴着猩咸的泪,一并落在了他的手上。
       
       “泉荷,你怎么这么傻!你为我到这般,叫我……叫我如何担待啊!”
       
       柳泉荷笑了,如此苍白,却依旧如此惊艳。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也感受得出,不管是江流、冷溶还是林中飞,此刻都对我带着一种强烈的情绪。我与林中飞相交甚浅,于是,他更是毫不留面子地对我说:“王文武,虽然泉荷是自愿的,但是我一直觉得,你不配!”
       
       是啊,我不配。我也一直扪心自问,我王文武究竟何德何能,要让他对我到这般!
       
       可是,柳泉荷却虚弱地说道:“文武,只有你,才能给我想要的幸福……”
       
       江流说:“但是做到这种地步……师弟啊,你都没有想过这到底值不值吗!”
       
       没想到柳泉荷反问道:“江流,若命在旦夕、受尽折磨的人是冷溶,你还会思考值与不值这样混账的问题吗?!”
       
       江流低头沉默了。
       
       反攥住我的手,柳泉荷轻声道:“我只觉得,倒是我这被庆宁玷污过的不解之身和男妓这不雅之名折损了文武的尊严。现在的我更是一无是处,文武,从今往后,你该承受怎样的委屈啊……”
       
       我的头拼命地摇,可奈何,只因为了避免那难以抑制地抽噎声而紧紧咬住了嘴唇,现在的我,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抬眼瞥见佩文风安抚性地拍了拍林中飞和江流的肩膀,柳泉荷抬眼问:“大师兄,你又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我自认已经可以接受任何言语上的攻击,因为我确实欠了泉荷太多太多。可不曾想,佩文风只是亲切地上前摸了摸柳泉荷的额头,告诉他:“我想说‘恭喜你了!’”
       
       我随即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因为你终于找到了一个使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爱的人,要知道,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福分。所以,泉荷,恭喜你了!”
       
       佩文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微笑着直起身来,带着江流他们一同离开了屋子。
       
       房门被关上了,室内只剩下了我和柳泉荷两个人。我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背坐起,又很小心地为他在身后垫上了枕头。
       
       或许是因为佩文风方才那番话,我的心中一直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氤氲着一腔无限的感动。我想说些鼓舞的话给他听,可是,方才在人前一直表现得淡定从容、坚强无畏的柳泉荷,却在单独面对我一个人的时候,表现得神情黯淡。
       
       他说:“我若再问你:‘如果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觉得心烦么……”
       
       我提起笑颜告诉他:“我肯定不会心烦,倒是你,总听一样的回答,不觉得腻吗?”
       
       我以为他会对我笑,可他却只是神情忧郁地看着天花板,低声对我说:“还记得么?上上次头痛过后的夜晚,我梦见你离开我……”最不愿提起的事情被提起,我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他说:“我梦见你在一个夜晚,趁我熟睡的时候吻了我,轻声说着自己的迫不得已,而后转身消失在了门外……”
       
       这,这,这……!
       
       天底下竟有和么巧的事情,我和泉荷,居然作了同样的梦?!
       
       五雷轰顶,真的是五雷轰顶啊!若是到了此时我还要强迫自己否认这其中暗含的因果,已经与自欺欺人无异了!
       
       我不想让他看出我心中的惊惧而使他更加不安,但是,强烈的情感已然再难掩饰。他终于转过头来怜惜地看着我,右手轻轻触碰着我的脸颊,微笑道:“别担心我。不是说过的吗?我内力深厚,不至于因此送命的。”
       
       毫无预兆、毫无缓冲,我眼中的泪水像洪水决堤一般哗哗地往外流。
       
       现实与梦境,竟然完全重合了。
       
       在永奉镇的那个夜晚,我梦见他为了我而饮下了毒药,我攥着他的手心痛地说:“泉荷,你怎么这么傻!你为我到这般,叫我如何担待!”后来,他就像这样,带着微笑对我说:“别担心,我内力深厚,不至于因此送命。”
       
       梦境一直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道诅咒,而现在,它灵验了,它实现了,它不再是梦,而成了真实的预演。
       
       难道我注定要离开他?难道这是我们逃不掉的劫难?!
       
       不……不……
       
       还记得在少林的时候,玄静大师说我的颅内有异动,当时的我还觉得此事玄虚,不敢轻易信以为真。但现在,我却想明白了不少——玄静大师之所以把隐居深山不愿面见世人的灵音告知于我们,就足以说明,他认为我的状况绝不轻松,亟需探明;而他之所以向我们提见灵音这个人,也足以说明,他对我的状况已有三分把握,只是尚不明确,不敢妄加诳语。或许在我们见过灵音之后,这一切就应当真相大白了吧!而回想事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我不得不预感,那个最终的真相,极有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心下慌乱,却又无力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柳泉荷只得低声叹息道:“文武,你怕了,是不是?”
       
       抹了一把眼泪,我强颜欢笑道:“怕?这世上也有我王文武害怕的事情?”
       
       可柳泉荷却道:“但是,我怕。”
       
       是啊,他怎么会不怕!他比我爱得更深,也比我背负着更沉重的梦之诅咒。从小在家人呵护中长大,鲜有生不如死经历的我果然还是太脆弱了——仅仅是为这般梦境的折磨便近乎崩溃。柳泉荷一定比我承受得更多,可他却一直云淡风轻地笑对人生,为了不给我压力,甚至不愿与我分享那令他心碎的梦境,不轻易向我寻求安慰。
       
       他是一个有着超乎想象坚强和毅力的人,当他守不住那个压抑在心头的秘密时,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再也顶不住,渐近崩溃了。我想,若不是走到了这一步,那段梦魇,那个诅咒,那份痛楚,他或许会就这样,一直在心中,埋藏一辈子。
       
       他终于把那个让他脸色惨白了一整天、难以启齿的噩梦尽数告诉了我。
       
       他梦见自己的武功被废,梦见自己孤身一人逃到了济南。老家的人把他藏了起来,可是第二日,庆宁派来追杀他的人一把火烧了他家人全部的宅子,彻底灭了柳家的门。
       
       可是他们没有杀柳泉荷。虽然无力回天的庆宁放弃了重新得到他的想法,宁为玉碎,要对他杀无赦,但那些杀手却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只因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天地派掌门韩英天向那些人要他。
       
       纵然柳泉荷武功被废,韩英天却因为某些事情而更加恨他入骨。不过,他不杀他,他的目的只是羞辱他。
       
       在大明湖东湖湖畔的树林之中,韩英天让自己随行的四个手下轮番□了他。他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对着我的幻影伸出手臂,握住的,却只是空气。
       
       在这样一番无尽的□之后,韩英天带着他的人走了,只撂下了柳泉荷一人,几近崩溃、血迹斑斑、衣衫不整、半裸着身体,躺倒在冬天寒风凛冽的树林之中……
       
       终于,一直坚强隐忍的柳泉荷在将这番梦魇告知于我后,失声痛哭。
       
       扶着他的肩膀,我问他:“你已经梦见自己武功被废,明明知道一旦那样,便离着噩梦成真又迈进了一步,却又为何要喝下那杯毒药!为何要自己把自己向那诅咒推进一步啊!你知道,若是你没有被废,这一切就绝不可能成真!”
       
       柳泉荷说:“是啊,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动了干脆先杀了你,再和你一起去死的念头!可我最终还是我,是那个天真到一塌糊涂的性情中人,是那个始终对风雨过后的晴朗抱有幻想的柳泉荷,所以,我喝下了那杯毒药。尽管我知道,那一刻,我已经将自己向着那番梦魇又推进了一步……”
       
       是的,他是柳泉荷,不是那个不会转弯、纠结而又固执、情愿玉石俱焚万劫不复的安天下。亦不是悲观处世、冰冻内心以淡化一切、消极避之的王文武。他是受挫一万次也不会气馁、主动进攻、驾驭人生、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努力向着可能的幸福拼命靠拢的柳泉荷。
       
       他说:“我清晰地记得,在那个不堪回首的梦境之中,即便是被□得无以复加,我依旧不恨那个抛弃了我的你,而且,我记得,我依旧深深爱着你……所以,文武,为你做出这一切,即便最终还是万劫不复,我无悔,真的无悔!”
       
       我再次将他收入了怀中,他的头埋在我的胸口,我感到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湿透了。
       
       未来简直暗淡无光,但是我们两个人不能一起崩溃,至少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扛起这份负荷,给予对方安慰。之前一直是他扮演着这样的角色,而现在,这个角色应当换做是我了。
       
       于是,我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泉荷,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绝不会离你而去,也就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谢谢你的无悔二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大树!”
       
       尽管过去的我,没有气魄,没有担当,没有勇气,没有乐观的态度,但是从今天起,我会试着担当起更多的责任,与他交换过去的位置。
       
       终有一天、不远的一天,我就会成为那一棵足以让他依靠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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