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母亲
不一会儿王琦把车里的东西都拎了进来，一家人都坐在屋里聊天，不时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扔一个手边的东西教训王临，王思然霸占着顾城西的膝盖，用鬼脸气着自己的老实叔叔，嫂子端上水果干果，王琦则是下窖里拿出陈年的好酒，一家人和乐融融。
晚上王临的妹妹也回来了，是一个长得纯朴可人的姑娘，看到顾城西就瞪大了眼睛，“二哥！他不是你拐来的吧？！”
王临勒住妹妹脖子，“瞧不起你哥！”
王丽丽也一点不跟顾城西生疏的摸了摸他的脸，“果然是真货，我说你挑朋友也得看看长相嘛！”
顾城西被她逗得一乐，连说，“我眼神不太好，近视。”
小姑娘哈哈大笑，也不像顾城西从前见过的那些淑女们行走坐立都跟有标尺跟着似的，相比之下，这姑娘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她往外一跑，王临就追出去俩人一顿掐，在屋里都能听到两人的笑闹声，顾城西出神的听着，突然手里被塞了一个苹果，老太太盘坐在炕上笑着说，“来来，再吃一个，咱这里就不差水果！”
顾城西连忙谢了，一家人聊到很晚，最后还是王临的大嫂来说情，老太太才放了两个人去休息。
洗了澡之后王临等在浴室门口用大衣把顾城西裹住，“别冻着了，山里风紧。”
“没想到你这里洗澡的设备还这么先进。”
王临哈哈的傻笑过去，“先进啥啊，就是人为的太阳能。”
用大大的皮袋子灌满水放在屋顶，晒了一天之后洗澡温度正好，又节能又方便，但山里风大，浴室盖在屋子外面确实有些冷人，顾城西往王临怀里缩了缩，王临就抱的紧了紧。
两人一起走回了客房，全部更换一新的床单被褥软蓬蓬的，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王临的大嫂还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让两个老爷们挤在一个床上太挤了，王临傻乎乎的说这样正好，被顾城西碓了一肘子。
王临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说着，“今天光顾着唠嗑了，明天我带你上山，山上可啥都有，保准你……小西？”
顾城西从后面抱住了王临，紧紧的抱着，身后的大衣滑落了下去，但顾城西并不觉得身体外的冷是冷，反而身体里的寒冷才让他发抖。
来到这里真的很开心，王家人都很热情，但有很多杂绪一涌而上，顾城西咬着唇，他将一切弄的一团糟，然后跑来躲到王临的怀里……
多卑鄙，多自私……
王临回身搂住他单薄的身子，他出来之后见过陆晋川一次，陆总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留在万欣是个好建议，王临还是毅然的请了辞。
并非对自己没有把握，只是他想要突破一下，原本他是一个人，即使挣得少也不愁娶不到媳妇，可现在他有了城西，他才明白想要让对方过的更好更舒心是个什么感觉。
他要让顾城西觉得不后悔。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忘掉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王临紧紧抱着他，紧紧的让顾城西都觉得被勒疼了，可这种感觉真的不糟。
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个平静的夜，第二天一早王临带着顾城西上山，山间的清晨非常的冷，却有着城市所没有的清新空气。
顾城西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林间吹拂过来的风，王临给他拽了拽领子，“冷就跟我说。”
“说了你能怎样？”顾城西好笑的反问。
“脱了衣服给你呗。”王临说的诚恳，有些傻乎乎的。
顾城西就推了他脑袋一记，“白痴！”
“想吃那个不？”王临指着树上一个青桃问他。
顾城西嗯了一声，就看王临好像专业演猴的抱着树干就爬了上去，往上窜了几下就够到了桃子，然后蹦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桃儿。
“没见过这种桃。”顾城西就着王临的手咬了一口，“好酸。”
“吃里头，里头甜，大哥整的新品种，都外销。”说完王临咔嚓嚓几口把外面咬掉了。
“你哥哥挺有头脑。”咬着桃子两个人悠闲的山里溜达着，顾城西看到什么想吃的的让王临摘下来，等下山时背着的书包都装满了。
王临颠了颠书包的重量，“三十来斤吧。”
“不知不觉摘了这么多。”顾城西坐惯了办公室，很久没爬山，又一口气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两腿有些发虚，“我背着吧。”
王临取笑他，“还你背着呢，你能好好走下山就不错了。”
“等我说完啊，我背着书包，你背着我。”顾城西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阳光透过枝叶打在他的脸上，王临看得眼睛发直，伸手捧住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
“喂！”顾城西捶了他一下，“你不也说山上有很多工人吗？！”
“怕啥，我还怕他们不知道呢！”王临本来就是情不自禁，被顾城西一说还来劲了，上去抱住顾城西狠命的亲着，顾城西想张嘴骂他就被他用舌头堵住，想捶他又被抓住了手、搂住了腰。
“嗯咳！”突然一声非常突兀的清咳声让王临停了下来，顾城西也看过去，然后僵在了当场。
为什么会这么糟……
“那……那个……”王临看着自己哥哥一个劲儿使眼色，就赶紧对着王老太说，“妈，你累不累？”
王琦翻了个白眼，“妈，你不说晚上包饺子吗？咱赶紧下山准备吧！”
老太太颇有气势的站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顾城西，然后转到自己儿子身上，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出口。
老太太一往山下走，王琦就连忙背着果筐跟了下去，“你俩也早点回来，不过还是给妈一个接受的时间。”
“啥意思？”王临本来想等要走的时候再跟他妈坦白，就是怕老太太激动起来做出什么让顾城西受不了的事，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他比起不知所措，更多的是紧张。
王琦也看出自己弟弟的心思，“就是多走两圈，最好个把小时再回去，听说妈给你相的对象在家等着呢，至少得把她处理掉。”
最后给弟弟留下个胜利的手势，王琦赶紧追着老太太矫健的步伐去了。
很快两人转过一个山坳没了影，顾城西还站在原地。
“别怕，咱妈不是不明理的人。”王临上去拉着顾城西，顾城西给他一种快要跳下山的感觉。
“别担心我，我有心理准备。”顾城西勉强的笑笑，其实这种情况不是没想过，只是真的被对方的母亲用那样的眼神盯视时，他会有罪恶感。
“你别又想奇怪的东西了！”王临抓正他的双肩，“你知道，我，我……”
“你什么！”顾城西捏捏黑脸包公，“背我逛一圈吧，走不动了。”
“那就坐下休息……”
“我让你背我走一圈！！”顾城西一瞪眼睛，王临立刻老实的把背包背到身前，转过身。
顾城西红了的眼睛弯了弯，伸手搂上了王临的脖子。
+++·+++
要说如意呢，十之八九是不可能的。
但顾城西倒真没想到王老太太接受力还真是相当不错，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精神矍铄了，可对他还算包容。
第二个晚上包了驴肉饺子，第三天去逛了花卉大棚，吃了山珍火锅，第四天……
不知不觉过了一周，心情渐渐有了恢复，顾城西笑得自然了许多。
这日一早王临就被他哥叫出去当苦力，顾城西跟王妈妈两个人留在了家里，老太太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把顾城西叫到身前，“小顾啊，我儿子不是同性恋。”
心里头突突的跳着，顾城西嗯了一声。
“你知道不？我小儿子上学那会儿，班里的女娃都追到家里来，他就是心太高，总想出去闯闯，所以才没结婚。“王妈妈说的很诚恳，家里两个儿子，都是既孝顺又有出息，但小儿子的婚事简直就是她这当妈的心头的一根刺。
顾城西刚要说话，老妈妈用手拉住顾城西坐在身边，“我老太太也多少年没出去了，不知道外面都是个啥样，但我知道这俩男的在一起多少还是有困难的。”
“伯母，我们有这个觉悟。”
王妈妈的眼睛就湿润了，嘴唇抖了抖也没说出什么话，只有眼泪掉了下来，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顾城西的眼睛也立刻就红了。
“都说了不让他出去，就非得去！”老太太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纸包塞顾城西兜里，“但你不嫌弃他，我这当妈的……我这小儿子实心眼的很，当妈的哪能不知道……他认准了你，你愿意跟他，再难也别不要他吧……”
“伯母……”顾城西已经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他从来不曾这样伤心的哭，就好像在爸爸怀里一样，他只有在父亲活着时这样哭过，王妈妈搂住顾城西的肩膀拍着他。
“叫妈吧，妈也琢磨着，多个儿子挺仗义的。”王家老太太也是个要强的女性，王家男的都心远，王临的爸爸也闯出去了，然后就留在了外面，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乡亲邻里都帮衬着，后来老大掌家了，家里才渐渐好了起来。
王老太也知道自己儿子这样不对，可要顾城西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做派她还能挑一挑，但这么多天看下来，她只觉得顾城西哪里都好，为人好，气质好，比自己狼吞虎咽的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他肯跟自己儿子过日子，还回来看她。
最让她动摇的还是自己儿子，儿子是她生的，从小看到大，只要是王临认准了的事情，就算天崩了他也不回头，昨天晚上她问小儿子是不是一定要跟男人。
王临给她跪下了磕了仨头，他说他不是要跟男人，是要跟顾城西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
王老太太当时就知道这事没有商量余地了，虽然她没怎么见过世面，但知道孩子是自己生养的，逼急了心疼的还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这份豁达，又怎么让三个孩子都那么有出息呢。
后来顾城西经常跟王临回去看她，她就直说自己太明智了，白捡个大儿子。
顾城西也一直很尊敬这个母亲，比起欣然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亲妈，这第二个妈妈更真实，让他觉得自己被在乎，也被真正的用母爱关怀着。
+++
两个人在山中又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王临有时候带着他四处逛，家里忙的话就去帮王琦，王丽丽学校开学之后就回了城里，走之前还让顾城西一定要再过来，她还有特多王临的糗事没讲呢。
王临的小侄子则是由他母亲带着，偶尔就祖孙三代人一起上山闲逛，老的步幅矫健，小的也不甘示弱，顾城西反而常常是被落在后面的那个。
知道了他跟王临的关系，王临的大嫂也没说过什么，就在顾城西跟王临走的那天，她才一脸朴实的跟顾城西说，“下次回来，叫我大嫂吧。”
顾城西坐着下山的车，仍旧不时的回头。
心底的那点焦虑，不时鞭笞着他的不安、痛苦、恐惧，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高柏落寞的脸，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从这一切之中站起来。
手被王临握在了掌心，顾城西回过头，慢慢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美滋滋脸】虽然期待这样的母亲，但还是抓狂的多一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