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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同度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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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鸿内殿回府之後,昭王府依旧闭门谢客,他也接连数日未去上朝。益明帝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只专注於处理诅咒一事,有心人也未能借此掀起风浪。不过,这倒是证实了新的传言──昭王殿下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惊鸿内殿也无心再相争了。
       於是,诅咒牵连中压下的析王派、皇後派又渐渐生起气焰,昭王派与睿王派步步退後,仅存了数位职衔低、为官清白毫无疏漏的官员,在朝中也都说不上什麽话了。
       为何惊鸿内殿在这等时期还不上朝压压他人的威风?归根究底,他确实太忙。
       其一,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协助益明帝了结诅咒事件。当然,他与重霂都怀著尽量扩大事态、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思,事情也便迟迟不能结束。经此一事,天巽亦希望那些世家大族都能意识到,斩首的刀离自己并不远。
       其二,他久未在军中露面,自然应该多做安抚。每日每夜都去已经不太可能,三四个时辰却是理所应当的。
       其三,天巽必须好生休养,不必烦劳他的事情自然便压了下来。当下,他便与云旗联系,仔细计算昭王派在这几个月中的惨重损失。
       而昭王殿下,如外人所想,的确正在养病。自从国师们举行了一个神秘的仪式之後,他的咒印渐渐消失,痛苦也减轻了许多。但是身体折损过度,完全康复尚需要一段时间。德妃亦不愿再回宫,挑了个殿阁住下,日日来照料他,亲手做羹汤、熬药。母子间无形中也亲近了不少。
       夜深人静,惊鸿内殿对著满案的文牍,黑著脸一卷一卷地细细看下来。平素他对此最为不耐,但云旗行事周到细致,先将相关的文书与备案都交给他,再定日期商议。洛自省本想著听比看要舒服许多,见他也忙不过来,便也只能耐下心慢慢阅读。
       看了大半之後,他对这些天的纷乱也了解了七八分,禁不住便回过首,望向半靠在软榻上,悠然翻著志异故事的天巽。
       天巽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微微一笑。这笑比平常更温柔,又多了一分安抚、一分疼惜。洛自省心中的烦躁顿时无影无踪,不由自主地便放柔了脸色。
       “狐狸,京中世族不下三四百,林林总总也有四五十家向著你,其中有四品以上文官的约有十余族。这一次折腾了大半,所剩寥寥无几,看起来倒是惨重无比。不过,其中又有多少是你自己使的绊子?”
       天巽扬起眉:“有些人投向我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虽然没做出什麽特别的举动,为以防万一,还是都贬下去观察一段时日得好。析王与皇後要除的是我依仗的亲信,他们插进来的人才好取信获利。我怎能容得下这些耳目?”
       “还有些你确实十分依赖的臣下,你也给他们栽了些过失,贬下去了罢。”
       “我送给那些人把柄,总比他们莫须有栽赃得好。”
       “确实是顺水推舟保护他们的最好法子。”洛自省一叹。此次他们底下折损的一部分是析王、皇後安插进来的耳目,一部分是天巽怎麽也不能放心的人,还有一部分便是他想要保护的爱臣。尚安然无事的几位,家族都与德妃娘家高家紧密相连。一方面,他们对天巽忠心耿耿,与高家利益攸关,析王派与皇後派暂时不想触动高家,也不会逼得太紧;另一方面,天巽也必须将他们留下来吸引对手的注意,不至於让人联想到他曾插手保护了自己的势力。
       如此算来,昭王派折损的也只是皮肉,作为筋骨的五十万鸿威军、高家、陈绯陈珞、田骋、云旗、高维慎,以及和王旧部,几乎没有异动。不过,在外人看来,昭王派也就剩下高家与惊鸿内殿的鸿威军而已。而高家失了高谏风,惊鸿内殿纵再有才能,一时半会也得不到他们全心的信任。只有鸿威军的惊鸿内殿,若没有战争,亦不足为惧。没落的昭王派,只剩下被步步蚕食的结局。
       转念一想,洛自省又道:“莫非,天离那些……”
       支持天离的世族只有三十家左右,多与高右将军交好,文官较少,职位也都不高。即使如此,在这波动荡中也牵连了一半。睿王派的势力也摇摇欲坠。
       天巽弯起嘴唇,笑得越发温柔:“析王与皇後也都忘不了他,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他所做的,也只是请二哥旧部言语几句,推一把而已。只是此举的效果,却是出乎意料地令他满意。
       好个“顺势而为”,却不知借著高维慎所得的消息除掉多少天离的亲信。洛自省随意堆起那些文牍,指尖跳出火焰,将它们烧了个干净。
       天巽凝视著他的动作,叹道:“你最不喜案牍之事,以後便只管上朝、去军营罢。”
       洛自省转眼便移到他身侧,抽出他手中的闲书丢到一旁,哼道:“让你休息你却不领情。大爷我也只是最近心情好而已,往後你怎麽求我都不会再看它们一眼。”
       “是,是。”天巽忍俊不禁,将他揽入怀中。
       洛自省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
       他难得不挣扎,天巽轻笑著将唇贴在他鬓边。他呼吸之间的气息扑在洛自省脸侧,渐渐炙热起来。
       洛自省颇有几分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天巽又欺上来,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其实你一推,我便没气力再缠上来了。”耳畔热气带来的言语,低哑得令人不由得心生沈醉之感。平缓的语气,倒让人更添了几分热度,多了些许不忍。
       洛自省半闭著眼,掩去了心中的纷扰、矛盾与决意:“我向来不会控制力道,你不怕这一推便又让你躺上十天半个月?”
       “你这是心疼我麽?”天巽凝望著怀中的人,笑意盈盈。
       洛自省不予置否,他也没有再多言,俯下身轻轻地抵住他的额头。气息相交之间,无法控制的情意也仿佛流泻了出来。他从未想过洛自省会这麽快便默许他的行为,而且对之前的亲热再没有微辞。因此,只是这样宁静地依偎著,他便觉得十分满足。
       但是,倘若如此,一百年便不够了。
       他似乎越来越贪心了。
       情投意合,又如何能不更贪心?
       
       两人静静地卧著,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倏然,洛自省张开眼,轻轻笑出声来:“有趣的人来了。”
       天巽的唇在他的耳上贴了贴:“真是不识相。”
       昭王府虽是闭门谢客,不请自来的客人却是源源不断。幸得德妃在此,益明帝又赐下数十名暗卫,昭王殿下与惊鸿内殿才不至於夜夜受惊扰。
       然而,有些客人却是不能错过的。洛自省也曾吩咐暗卫,若有熟面孔便放进来。既然来人能靠近寝殿,自然便不是寻常之人了。
       推开天巽,洛自省也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风一般掠出窗外。
       天巽目不转睛地看著他,浅笑起来。
       洛自省在院中站定,气定神闲地环视一遭:“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昭王府?”他已经看出来者的藏身之处,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依然决定等不速之客自行出现。露面与否,便足可看出此人来意。
       他话音未落,一个轻巧的黑影便落在他身前,行礼道:“拜见昭王殿下、惊鸿内殿。”
       声音低沈,却似在何处听过。洛自省抬起眉,没有半点迟疑:“玉姑娘,别来无恙?”
       身著夜行衣、身姿纤细的人扬起螓首,美眸中略有些惊异。
       “姑娘的声音怎麽听都有几分熟悉。”洛自省笑道。与玉生烟相处时,她从不露半点功夫,完全如同一位寻常女子。但天离怎麽也不可能白白送位美人给他,自然有蹊跷。既是探子,便不会毫无异心。只是她无反常举动,他也便乐得只喝酒听琴了。
       “既然惊鸿内殿已经认出,奴家便不隐瞒了。先前种种,还请内殿见谅。”
       “玉姑娘并非存心欺瞒,只是为主行事而已。何况那些时日也快意非常,不必放在心上。”洛自省回道,忽觉身後两道目光射来,又问:“玉姑娘是奉天离之命来此?”
       玉生烟望了一眼殿内,正见天巽莫测高深地瞥过来,不由得便垂下眼,低声道:“睿王殿下命奴家奉上灵药,以期昭王殿下早日恢复。”
       “他倒是有心了。”洛自省接过药瓶,揣在怀中,回首见天巽微微点了点头,才又道:“此处说话不方便,到里头去罢。”
       “是。”
       
       天巽打量著这位颇得洛自省喜爱的女子,眼中略有些沈。容貌、身段确实都不错,但在他看来却是寻常了。但她那娴静悠然的气质,确实格外动人。恐怕吸引洛自省的,也正是此处。
       “参见昭王殿下。”玉生烟福了福,垂著眼,略有些小心翼翼。
       “起来罢。”天巽漫不经心地道,接过洛自省斟的茶,“你家主子特地遣你来,只为了送药?”
       “我家殿下说,如今若不与昭王殿下多作商议,便再无生机。以前种种暂且不论,请昭王殿下尽快答复。”
       “他不是心心念念要同归於尽麽?再给我一刀,或许便可实现他多年夙愿了。”
       “……昭王殿下……”
       “他有此意,确实难得。”天巽勾起嘴唇,语中颇有几分讽刺之意。天离不暗中落井下石已是不易,竟会主动提出暂忘前嫌,的确难能可贵。然而,两人相互间明显的敌意,却比析王派、皇後派更易合作。至少,他们很清楚对方不会容许外人干涉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愿对方死於他人之手。
       玉生烟道:“殿下的意思是……”
       “你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便是。”天巽啜了口茶。
       “是。”玉生烟也没有犹疑,又行礼道,“多有打扰,奴家告退。”说罢,她望了望洛自省,转身翻出窗外。
       洛自省根本没有注意她,接过天巽手里的茶盏,道:“你不是不愿与天离走近麽?”
       “这种紧急关头,他主动交好,我也不是记仇的人。”天巽应道,笑容依旧,方才的几分气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自省眉头一动:“什麽紧急关头。你只是不想在对付析王与皇後的时候,还得分心罢。”
       “我与他都已‘无路可退’,理应抛却前嫌。他也有试探之意,我可得明白地告诉他,我也是山穷水尽了。”天巽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近。
       洛自省反射性地便要挣开。
       天巽微微一笑,亲了亲他的唇,趁他恼怒欲言之际,长驱而入。
       唇舌交缠间,洛自省的态度又软了下来,只在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怒道:“你不还病著麽?”
       “病著又何妨?”昭王殿下如此答道,坚定不移地解下他的衣衫。
       “我岂能让你这病狐狸……”一切抱怨恼怒都在缠绵的吻中消失了。
       於是翻云覆雨,一夜温存。
     
     
     
     
     (0.88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三十三章(下)
     
       翌日,天巽醒来时,身侧早已空了。
       回想起昨夜的缱绻厮磨,他眼角眉梢都柔了几分,抹去了些许病态。某人嘴上总不肯让半分,心却是软的。唯恐动手伤他更重,束手束脚,很快便教他得了手。虽有苦肉计之嫌,但他若不在意他,又何必如此小心?之前数月的慢慢布局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一点一点软化他的防备,一步一步吸引他的注意,一日一日令他习惯於他的存在。日积月累之间,终有所得。忍耐与准备都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他很庆幸自己做了伪装,也很满意终於可以不必再伪装。
       走错一步,都会失去他。目前看来,虽有冲动之举,却也化为了意外之获。
       “巽儿。”著一身雪白狐裘的德妃推门而入,见他坐在榻上兀自笑著,不禁弯起红唇,“你今天格外高兴呢。”
       “是麽?”天巽立即起身著衣。他随意选了件厚实的外袍穿上,但因为人太瘦,便显得过於肥大,仿佛风灌进来便会倒下。德妃看得心疼,忙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给他披上。
       屋内烧著地火龙,已足够暖和,天巽也未多言,只是对著她轻轻一笑。德妃端详著他的脸庞,略略舒心了些。
       江管事带著侍从也进了来:“殿下,发生了什麽喜事麽?”
       天巽不答,轻笑道:“内殿呢?”
       “一个时辰前内殿便去军营了。走时还吩咐小的传话,说今日不回来了。”江管事答道,觑著主子的神色。
       天巽却似乎并不在意,洗漱之後便坐下与德妃一同用早饭。
       “巽儿,莫非你们吵起来了?”
       “娘,我们没事。”天巽暗忖道,若当真吵起来了,恐怕也是因为某人太不爱惜自己的缘故。其他的,他便只愿他高兴便是。
       “你身子如何?”见他无甚异样,德妃又问。
       “很好。”天巽笑回道,“每天都有起色,假以时日必会痊愈。娘不必担忧。”
       德妃松了口气,含著轻愁的美眸微有了些喜色:“我一直担心咒毒会遗下病根,看起来应当没事了。”
       天巽浅笑起来,伸手轻握了握她的柔荑:“怎麽,娘还不信国师与戊宁尊者的医术麽?”
       “有国师和戊宁尊者在,娘也知道你不会有事。”德妃轻叹,“但失去你的恐惧时时都绕在心里,寝食难安。”
       “娘。”天巽有些动容,低声唤道。这些时日,本有些生疏的母子之间的隔阂已经消融了,信任与亲密都增至顶点。就连洛自省与德妃之间的关系也宛如亲母子,相处得异常和睦。天巽也渐渐地能够与洛自省一样,坦率地接受德妃的疼惜与感情,但表达自己的意思时却仍有些回避。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已经能够充分理解洛自省对家人的眷恋。只是,他所认定的亲人,目前也只有德妃、陈绯、陈珞、天艮而已。
       德妃安抚地望著他:“你的身体再养好一些,我才能放下心来。”
       “放下心後,娘还会回宫麽?”出宫当日之事,天巽已经听洛自省详细描述过了。德妃异常决绝,没有给自己留半点後路,益明帝却是不舍的。他虽对这位父皇并无太多眷恋,也不在意他的所思所想,却不希望母亲从此只能孤身一人。更何况,废除皇後是帝皇做出的抉择,有他的支持,母亲往後都不必退让、忧心、委屈了。
       “好不容易离宫,怎还会自投罗网?”德妃柳眉轻扬,神情中竟多了几分俏丽。
       天巽看得微怔,笑叹:“连我这做儿子的,都从未见过娘这样洒脱的笑容。”
       “你才在娘身边多少年?别说你姊姊,就算你父皇,也未必见过。”德妃道,提及天潋,双眼微黯。
       看她的神色,应当猜得几分了。天巽沈默了一会,方道:“娘,姊姊来过几回罢。您怎麽不见她?”之前他曾想过直接打破温情脉脉的表象,将里头的残忍与惨痛全部暴露给她看。但是,如今却怎麽也不忍心。即使她应该了解一切,他也不愿她伤心。
       “你很清楚,我为何不见她。”德妃淡淡地回道。
       江管事立刻带著侍从退出殿外,母子两个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思。
       “养了八百年的女儿,我却一直看不清她的本性。是我太傻,以为宠你们爱你们,母子姐弟之情便能胜过一切。”德妃苦笑一声,“人一旦离权力太近,生了贪欲,便什麽都可不管不顾了。”
       “娘可看清我了?”天巽双目微微一眯。
       听了此话,德妃凝望著他,半晌,叹息道:“以前只觉得你和你姐姐一样,都不会骗我。但其实你们都藏了起来,枉我倾心信任。”
       “娘……”
       “可是,你骗我,是不愿我担忧,不愿我卷入争斗,所以我便想开了。”
       “到底还是将娘卷进来了。”天巽顿了顿,眸色微泛银,“而且,我其实和姊姊一样,都想要那个位置。姊姊不能容我,实是皇家人的天性。”
       “为娘曾以为,能化解你们这种天性。”
       “血缘并不能化解一切。”天巽道,视线中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久在宫中,即便是娘,也不能全身而退。”
       德妃默然,良久方道:“我只是想救你。”
       “我知道,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心甘情愿背负那些怨恨。”天巽轻声道,“娘不必再多想。父皇废後,便再没有人能为难你了。”
       “可为娘什麽都不能帮你……”德妃说著,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娘留下了我的性命,便是足够了。天家难有真情。娘真心待我、爱我,我也敬爱娘。除此之外,我们母子之间,不需要牵扯更多无谓之物。”
       “巽儿,你希望我回宫?”
       “娘觉得我府中比宫里舒服,留在这里便是。至於父皇,我做儿子的,如何能置喙父母之间的事?”
       “当然是这里舒服。”德妃破涕为笑,“我要留在你这,哪里都不去。”她似想到什麽,又道:“省儿是好孩子。若是他,即使一直待在宫里,也不会变罢。”说著,竟有几分怅然。
       天巽听了,忍不住便勾起唇:“他是永远都不会变了。只是,恐怕他也不愿意留在宫中。”
       “那也是你们二人的事。为娘亦不能置喙。”
       “是。”
       
       用完早膳之後,天巽又陪著德妃在花园中走了走。临近午时,他打发江管事送了些酒菜去军营,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这忠心耿耿的老管事回来传话。於是,下午,他久违地来到书房,出现在密室之中。
       密室里正低声议事的陈珞、云旗惊了一跳,忙不迭起身要过来扶他。
       天巽挑眉,嘴角边的微笑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我没有体弱到需要你们相扶的程度罢。”
       两人立刻缩回了手,眯眼笑起来。
       “天离让人传话结盟之事,你们知道了罢。”
       “是。”
       “如何?”
       陈珞想了想,道:“如今与此前局势不同,必须如此。”
       云旗笑道:“虽是被逼无奈,却也终於示好了。总比以一敌三来得好。”
       天巽端坐下来,似笑非笑道:“你们先前都想著与他结盟罢,如今总算遂愿了。”
       “天地良心,这也都是为了主上著想。”云旗道,略作沈吟,又加上一句,“睿王殿下与江湖关系紧密,收集消息、刺杀都很是了得。这样的敌手,磨起来也很费事。”
       “迟早也要磨下去,你们都仔细想点法子。”天巽摆了摆手,又问,“绯最近如何?”
       “娘娘出宫之後,她在辰无宫也不安全,便回秦府了。”陈珞道。一提起此事,他脸上便又是气恼无比。
       “秦府?”天巽微皱了皱眉,“她的身子如何?”
       “看起来虽是恢复得不错,但至少还得调养数个月。而且……怎麽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怎麽不留她在你的侯爷府中住一段时日?”
       “我留不住。”
       既然留不住,只能由她去了。天巽一叹:“让她静养一段罢。想来秦勉也不会慢待了她。”
       听得这名字,陈珞更是怒发冲冠:“往後第一桩要了结的,便是秦家。”
       天巽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闭口不言的云旗:“秦家的存亡,你决定不了。”
       陈珞不必思量也知道他的意思,闷声道:“谏风舅父还放不下?您就由得他放过秦放?”
       “换了是别人,我懒得理会。但,谏风表哥这几百年,也就看上这麽一个人。”天巽叹道。他比谁都更想对秦放下手。他不仅射伤、陷害了洛自省,而且,身为朋友的背叛更严重地刺伤了他。如此双重的伤害,即使他有他的顾虑,这些却都是落在实处的过错。高谏风事後一语不发,维持沈默,也正是因为此故。
       但冷静下来之後,天巽却不得不顾及高谏风的面子与感受。毕竟,至少洛自省现下还是活蹦乱跳,秦放在天牢里则不知受了多少罪。而且,下手的时候,他多少也留了些情,不至於伤人到底。
       陈珞哼了一声:“那秦老儿的死,他们不会计较?”
       “秦老将军的死,与我们有关麽?”天巽挑起眉,双目银芒大盛。
       陈珞默然。云旗没有参战,不知实情,更是沈默。
       见他态度有些软了,天巽又道:“说起来,谏风表哥与秦放现在算是同命鸳鸯了。”
       “他受得住麽?”
       “苦头自然要吃一点。不过,於他而言,也是难得的良机罢。”
       “刑部是我们的人?”云旗讶异地问。
       陈珞也有些惊讶。自从田骋表明身份之後,他们都没时间与他细细交流,也便不知和王旧部都有哪些人。刑部尚书若真从属和王,天巽便是将秦放的性命捏在手心中了。虽然他不至於狂怒至此,但於高谏风而言,进去盯著也安心些。
       而且,不论如何,秦放都不可能在刑部过得舒服。皇後对析王的仇恨,大半都得先在他身上发泄了。
       如此一想,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便也舒畅了许多。
       天巽笑了笑,接著道:“谏风表哥自然不会过多刁难。秦放麽,皇後盯著呢。”皇後若还想动用咒毒,国师断然不会再坐视不理。在这风口浪尖之上将自己断送掉,恐怕也不合她的心意。
       “殿下的意思是,要将秦家拉过来?”云旗道。
       天巽望了望陈珞,道:“秦勉正是动摇的时候,他若有心,秦放也不会再拘泥。娶了绯之後,析王与秦家本来也渐渐疏远了。加上这一回,他如果真心爱惜绯,便知道析王是绝不会放过绯的。端看他如何选择了。”
       “此事,要告诉姊姊麽?”
       “不必。让她好好调养,不必多想。若有事,我会让自省通知她。”
       “是。”
       三人说完了正事,陈珞便先走了。剩下一个倒地便睡,一个则久违地磨墨写字。
       洛自省回来所见的,便是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翩翩下笔如神。
       他本来也真不愿回来见这张狐狸脸,但心中一直放不下。思来想去,忆及之前曾决心随他去,便又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天巽抬首见是他,笑道:“总算回来了。”
       他正等著他?洛自省脸上一热,幸得灯火晦暗,没人看得清楚:“我想起玉姑娘今夜可能要来……”
       天巽的笑容微微一滞,复又笑得温煦之极。就算这只是他随意拿出的一个借口,他也觉得很不舒服。当然,他的情绪素来不易外显,也无意与一个女人计较。“是麽?”
       这两个字,莫名地让洛自省有些寒毛直竖:“晚膳的时间到了罢。”
       天巽搁下笔,颔首。
       
       夜里,玉生烟果然来了。随她同来的,还有睿王殿下。
       洛自省没料到正主儿居然来得如此迅速,惊异得很。倒是天巽,仿佛已有所料,神色半点不变。
       天离朝洛自省点头行礼,便入了寝殿。
       兄弟俩对坐无言。
       许久,天离方虚情假意道:“三皇兄可好些了?”
       “劳你挂记。”天巽轻轻笑道,“暂时怕是死不了。”
       天离神色未变,平淡地道:“不知该庆幸还是可惜。”
       他们已经有些习惯如此针锋相对,一时间也不好继续下去。两双眼互瞪,弄得气氛更加险恶。
       洛自省从未经历过如此复杂难解的兄弟“情谊”,爱莫能助。
       寝殿中一时更冷了,都僵著不再言语。
       眼看今晚便要白白浪费,洛自省注意到熟悉的气息接近,喜形於色地迎上去:“小六。”
       来者正是洛六公子,虚踏数步,便纵入殿内,
       瞧著这两兄弟的阵势,洛自悟暗暗无奈。不防洛自省苦著脸的模样落入他眼中,他也只能试上一试了。“殿下,宋瑜琴的身份已经查明。”
       “噢?”天巽双眸微缩,露出冷意。
       “过几日我也该上朝了。”洛自省接道,自然而然地望向天离,“记得听小六提过,你手里有些东西?”
       天离颔了颔首:“现在便用?”
       “总有一些能用的。你属下传消息的本事我可好奇得很。”洛自省道,在洛自悟的启发下,三两句便替天巽决定妥当,“一同出击,才是结盟的诚意罢。”
       “这是当然。”天离道,望了眼天巽。
       天巽只注视著毫不拘束的洛自省,忽然低笑起来。惊鸿内殿真是愈来愈有“贤内助”的自觉了。而且,他自己毫无意识,他则觉得理所应当。
     
     
     
     
     (0.76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三十四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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